第八章、老闆娘(3)

當事人則完全沒注意到後方的動靜，見陸燈驚訝地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顧盼反而覺得有些好笑似地拍拍他的頭：「所以，小燈不是一個人喔！一點都不奇怪，也一點都沒有不正常。」說到這，他的動作突然一頓，原本摸著陸燈的手掌也突兀地停留在空中，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還是說，小燈也覺得老師很噁心嗎？」

「怎麼會！」陸燈一聽，忙不迭地伸出手便抓住顧盼停留在空中的手掌往自己的腦袋上拍，急著證明自己完全不是那樣想的，「這有什麼好噁心的！」

「是啊！這有什麼好噁心的。」顧盼溫柔地看著陸燈，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而且其實我覺得，你能夠去愛一個人，不僅不噁心，還是很了不起的事喔！」

「因為人愛自己是一種本能，卻不見得知道要怎麼去愛別人，但現在小燈除了愛自己以外，你還學會去愛另一個人，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喔！」

「即使我愛的是男人，也了不起嗎？」陸燈哽咽道。

顧盼笑了。「當然。」

空曠的兒童遊樂場沉默著，只有陸燈隱隱的抽泣聲，低低地向顧盼訴說著那些深埋在心裡，沒有機會向本人訴說的情意，顧盼耐心地聽著，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柔聲安撫，一直到陸燈的抽咽漸歇，顧盼無意識地轉過頭，才看見謝祁。

顧盼看見他的表情非常驚訝，謝祁分辨不清那些驚訝是因為什麼，但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他也沒有繼續偷聽的理由，於是便大步走過去陸燈身邊用力揉了揉他的頭，陸燈下意識地便想抬頭，結果被謝祁一手又壓了下去，還沒等陸燈氣得罵人，謝祁便彎下腰用力抱了抱他：「沒吃晚餐，肚子餓了嗎？」

陸燈被抱得一愣，反應過來後便開始掙扎：「哇！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從你說你被甩了那裡開始。」

陸燈一聽立刻惱羞成怒地用力把人推開：「你幹嘛偷聽別人講話？」

謝祁被氣笑了：「我只是找人找了一晚上找累了，想玩個溜滑梯放鬆一下，你自己要講那麼大聲被我聽到，我有什麼辦法。」

陸燈便瞪他，想了一想，隱隱有些緊張道：「那……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謝祁看著他有些緊繃的小臉，知道陸燈是在為自己莫名其妙就不小心出櫃了而感到擔憂，但他又不會像顧盼那樣說些溫情的話，於是便道：「呃……分手快樂？」

陸燈聽了便氣得搥他：「我們根本沒在一起過！」

「那以後記得找個高一點的，張旻柏太矮了，男生至少得有一百八吧。」

感覺中箭的顧盼默默在旁邊舉起手：「那個……我、我只有一七八……」

謝祁趕緊道：「我、我是說四捨五入要有一百八……」

陸燈看他尷尬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知道謝祁對自己的性向沒有什麼意見，心情便一鬆，這時他才注意到謝祁穿了全套的機車服，不禁疑惑道：「你今天去騎車了？對了，今天為什麼沒開店？」他放學回家的時候發現店沒開，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還以為謝祁發生什麼事了，結果是去騎車了嗎？

被陸燈這一問，謝祁才想到下午在學校的事，便大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陸燈，不過省略了自己跑去學校裝流氓失敗、林姿倩威脅要讓顧盼考不上老師，還有他說顧盼是老闆娘的部分。

陸燈聽得眼睛都瞪大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笑了出來。

「你明天開始大概要變成你們老師的重點黑名單了，你還有心情笑啊？」謝祁無奈道。

「想到你們和她對罵的樣子就覺得很爽啊哈哈！」陸燈無所謂地聳聳肩，「而且我早就在她的黑名單上了。」

顧盼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小燈，如果你覺得在現在的班上會很辛苦的話，要不要轉班或轉學呢？」

陸燈偏了偏頭靠在站一旁的謝祁身上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老師，我不想要向偏見認輸，所以我不想轉學，也不想轉班。」

顧盼輕輕嘆了口氣，卻也沒反對，只道：「小燈真是勇敢啊！」

「老師，不要擔心。」陸燈見他有些擔憂的表情，反過來安慰他：「至少張旻柏說了，他並不是真的討厭我，也希望跟我繼續當朋友。」

顧盼聽了，知道自己下午的訓話還是有些效用，不禁有些欣慰：「嗯，太好了。」

畢竟是自己曾用心帶過一年的學生，對於學生的個性顧盼還是有一點了解的，他知道張旻柏這孩子本性正直，會疏遠陸燈大概是因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好友的戀愛感情，再加上班上同儕氛圍的影響，但只要好好點醒他，應該就會知道要怎麼做了，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謝祁的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謝祁一接起來就傳來陸仁義的鬼哭狼嚎，直問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人、要不要報警，謝祁於是把手機丟給陸燈自己去說，一邊帶著他們去牽車。

三人回到家，才剛下車，陸仁義就一個箭步衝上來死死抱緊陸燈，邊哭邊警告他以後再也不準搞失蹤，被陸燈又害羞又感動地推開，謝祁弄了一點簡單的晚餐大家一起吃完，陸仁義確認陸燈真的沒事了，才又趕回去公司加班。

陸燈今天一天又是考試又是失戀的，本來就夠累了，加上和張旻柏說開了，家裡人也都接受自己的性向，一直以來積壓的心事一下少了許多，心情一放鬆，就覺得眼皮子打架，坐著都能睡著，於是吃完飯早早就上樓睡覺了。

顧盼幫著謝祁把碗盤桌子都收拾好，正打算告辭，謝祁便主動說要送他回家。

顧盼本想推辭，但一想到下午和謝祁的對話，不禁又遲疑了。

他原先一直以為謝祁是直男，因此不管是在學生時代還是現在，他都不曾想過要告白，但既然下午時謝祁親口說了可以接受自己喜歡上同性，那是不是代表自己也許可能有機會呢？

這樣一想，他不禁有些緊張又有些雀躍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