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排擠(3)

謝祁完全沒想到，顧盼已經緊張地心臟都快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畢竟，這不僅是在幫小燈確認謝祁的態度，同時也是在幫他自己做確認，即使謝祁不可能喜歡上自己，但只要他不排斥同性戀，那麼即使將來某一天，真的被他發現自己喜歡的是同性，他也不至於因此而被謝祁討厭，他還是能以朋友的身分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所幸謝祁的答覆沒有讓顧盼失望，但這還不夠，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他鼓起勇氣，用最失禮的語氣質疑：「說別人的時候當然都很容易，但輪到自己就不一樣了，難道老闆能接受自己或是自己的親人、孩子喜歡上同性嗎？」

謝祁像聽到什麼無聊的問題一樣嗤笑了一下，「當然能。」

顧盼一愣，他沒想到謝祁會回答得那麼乾脆，但他隨即又開始懊惱自己的問題出得不好。

「當然能」是什麼能？能接受自己的親人喜歡同性？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喜歡同性？還是……

能接受自己喜歡同性？

一次提了太多個問題，結果不知道對方回答的到底是哪一個。

但沒等顧盼煩惱完，謝祁卻突然下車湊了過來，顧盼看著突然距離不到五公分的帥氣臉龐，緊張地連呼吸都停了，謝祁卻牢牢地看著他的眼睛仔細審視了一會兒，「你在幫誰問問題？」

被這樣質問，顧盼頓時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樣無措，他想試著後退一點，拉出一些喘息的距離，卻發現謝祁隨著他的動作又往前湊，這樣下去兩人的身體都要碰在一起了，顧盼只好停下動作，眼神飄忽：「沒、沒有……」

但謝祁不是笨蛋，今天的顧盼太過異常，剛剛顧盼的問句又太有指向性，問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親人或孩子是同性戀，但「親人」裡不就包括了「孩子」嗎？把「孩子」獨立於「親人」之外單獨提出來問，可見真正的重點其實是在「孩子」上。

「小燈喜歡男生嗎？」

顧盼一聽，立刻轉過來看著他大喊：「不是！」

這反應太過欲蓋彌彰，反而更坐實了謝祁的猜測。

他當然有些驚訝，但就像他剛剛所說的，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行的，見顧盼這麼緊張的樣子，反而溫聲安撫道：「是也不會怎樣。」

「就不是！」顧盼罕見地大聲反駁，對上他的視線卻又有些心虛：「也不是、就是、他是……我的意思是，還不確定，都是我亂猜的……」

除了那次顧盼醉酒，謝祁沒見他這麼語無倫次過，忍不住笑了，「你冷靜一點。」

顧盼馬上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了，不禁紅了臉，尷尬地看著他。

謝祁看顧盼一副緊張尷尬的樣子，再想到他剛剛特別異常的百般試探，馬上就想明白了，於是問：「你是因為發現小燈有可能喜歡男孩子，你怕我不能接受，所以才故意說那些話，想知道我的想法的，是嗎？」

自己拙劣的演技被戳穿，顧盼無話可說，只能乖巧地點點頭。

「那顧老師，你現在知道我是真的不介意了，這樣你放心了嗎？」

聽出謝祁話裡的調侃，顧盼不禁又紅了臉，默默點點頭。

謝祁見他尷尬臉紅的樣子就覺得可愛，想了一下，又問：「那麼，你真的覺得喜歡同性很噁心嗎？」

顧盼的臉不知為何變得更紅了，搖了搖頭：「當然不。」

莫名地，這個答案讓謝祁原本惡劣的心情一下子飛揚了起來，不禁伸手拍拍顧盼的頭：「剛剛差點就被你騙了呢！」

「老闆，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實在是沒有辦法……」顧盼有些著急地解釋道。

「沒關係。」謝祁捏捏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鬆一點。「不過，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嗯？」顧盼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

「小燈的事。」謝祁道。

一提到這，顧盼的心情又變得沉重，想了好一會兒該如何說明，這才開口：「老闆，你知道小燈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叫張旻柏嗎？」

「知道，之前他也常來我們家吃臭豆腐。」謝祁道。「不過，他最近都沒有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升國二讀書太忙了。」

「我剛剛在籃球場遇到他，還有其他幾個小燈班上的同學。」

謝祁聽他提起張旻柏，又連結了之前的話題，於是道：「你覺得小燈喜歡張旻柏？」

顧盼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剛剛學生告訴我，小燈之前因為和張旻柏太親密了，被他們班導師說他們像同性戀，很噁心，要他們不要整天黏在一起。」

謝祁聽了立刻瞪大眼睛，「這是他們班導師說的？」

「學生說他們班導師是這樣說的。」顧盼見謝祁拳頭都捏緊了，忙勸道：「但學生傳話有可能誤解老師的意思，所以你先不要生氣，有可能老師說的時候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因為這樣，他們班的學生不想也被說噁心、被當成同性戀，因此開始排擠小燈，我想家政課沒有人和小燈一組，大概就是因為這樣。」

謝祁原本還強迫自己冷靜，但在聽到學生因為這樣才排擠陸燈時，登時就氣炸了，把車一停、安全帽一放，便大步流星地往學校裡走。

「老闆？老闆！你等一下，你要去哪？」顧盼見狀立刻焦急地喊他。

「去找小燈的班導。」謝祁一副要殺人的表情，頭也不回地說。

「等等，你冷靜一點。」顧盼擔心地跟在他身邊，邊走邊說：「今天提早放學，他們班導師可能早就回家了……」

謝祁態度卻非常堅決：「也有可能還沒回去。」

「老闆，你冷靜一點，我剛剛也說了，學生傳話有可能誤解了老師的原意，老師本來可能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要當面問老師，他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還是只是個誤會，如果是誤會，那他要怎麼處理我兒子被排擠的事！」謝祁咬著牙說。

學校不大，謝祁很快就在一樓找到了導師辦公室，見門窗和電燈都還開著，顯然是有人的樣子，便自顧自地進去了，顧盼也擔心地跟進去，就聽見有人叫他。

「顧盼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