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被埋葬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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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1
白玫瑰,白玫瑰,美麗又帶刺。
白玫瑰,白玫瑰,高雅又聖潔。
白玫瑰,白玫瑰,冷酷又無情。
白玫瑰,白玫瑰,承載了無數傷痛的過去……
童男童女的聲音一遍遍的吟唱著,永不停歇。
歌聲逐漸遠去,獨留下了淡淡的哀傷。
但為什麼……會如此的哀傷呢?此時此刻的哀傷,究竟來自何處?
我撐開沉重的眼皮,黑色的天花板立即映入眼簾。
房裡沒有光,但我卻能清楚的察看周遭……噢,我忘了,吸血鬼本來就有夜視能力。
我的心臟猛然跳了一下,因為蘭斯洛特竟然趴在我的床邊。近看之下,那高挺的鼻樑和立體的五官使他看起來有如神話中的精靈,更別說是那暴風雪般色澤的灰短髮了。
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差覺到我清醒的,但他就在我的注視下緩緩抬起頭。「妳醒了。」
「蘭斯……」我輕聲開口。「你……一直在這裡照顧我嗎?」
「我想是吧。」蘭斯洛特舉起手,彷彿想碰觸我,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作罷。「妳的傷口還好嗎?」
我將手探向腹部,發現那裏纏了繃帶,但我並不會感覺到痛。「應該沒什麼大礙。」
「妳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麼要替我擋下那刀?」蘭斯洛特不解的問道。「妳大可就這樣放我死去。」
我原本想回他:「我又沒有說過我討厭你。」但我想這可能會讓兩人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
「蘭斯洛特,我並沒有討厭你。」我盡可能用柔和的語氣告訴他。「但你總是一再抗拒我,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
「我怕我守護不了妳。」蘭斯洛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我愛上的人最終都會為了我而被狂鬼刺殺。」
「狂鬼是什麼?」又是一個新的名詞。
「在吸血鬼悠久的歷史當中,有時會出現基因變種。那些吸血鬼會任意傷害他人,無論是血族或人類。正因為他們的出現,血族才會在最後分裂。我們淵族主張將那些吸血鬼囚禁或者消滅,另一族──崖族卻堅持用秘術控制狂鬼,讓他們為自己做事。其實我也不會憎恨他們,因為我們只是角度立場不同罷了。本來兩族都處得好好的,但最近這幾十年他們卻開始派遣狂鬼來刺殺我們。雖然他們全盤否認,但我們心底都知道。」蘭斯洛特疲倦的嘆了口氣。「先別說這個了,我想帶妳認識一個人。」
他自劍鞘中抽出水晶般澄澈的劍,柔和的白光立刻盈滿室內。「她,就是黛莉安娜˙席麗婭。」
「……黛莉安娜是一把劍?」
蘭斯洛特嘴角揚起,微微搖頭。「她曾是血族最美麗的少女。」
這是蘭斯洛特第一次主動提起黛莉安娜的事情,我想也許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幾十年前,崖族派遣狂鬼入侵,黛莉安娜為了保護我而喪命刀下。在她臨死前,她請求我把她變成一把劍。『請讓我成為一把劍,幫助你守護更多你在乎的人。』這是她最後的遺言。」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過劍身。
「你擁有把人變成劍的能力?」這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蘭斯洛特抬起頭,眼神寧靜而悠遠。「吸血鬼死後並不會轉世,我們的靈魂會在死去的那一刻脫離軀體,並在幾秒後就會啵一聲破滅,什麼都不會留下。唯一能將靈魂留在世上的方法就是將之封印在器物中。但這個方法的成功率很低,黛莉安娜是少數成功的案例。」
原來這把劍是由一名少女的靈魂所構築出來的,也難怪它會如此的強韌了。
代表黛莉安娜靈魂的光點纏繞在劍刃上,綻放出美麗的光輝。我彷彿看到一名少女的倩影在玻璃的折射下翩翩起舞,潔白的裙襬輕輕飛舞,有如一襲被裁剪下來的月光。
蘭斯洛特把劍收回劍鞘,室內再度恢復黑暗。
「妳不久前一直問我肖是誰,而現在我可以告訴妳他的身分了。肖是崖族的王子,也是我們的頭號敵人。」蘭斯洛特的話證實了我當時的猜測。肖果然也是吸血鬼。
「妳還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我可以馬上為妳解答。」蘭斯洛特停頓了下又補了一句。「別誤會了,這只是妳救我的謝禮。」
哈,傲嬌屬性又出現了。
「肖那個時候說你對我下了刻印……這是什麼意思?」反正不問白不問,我還是趕快把握這次機會吧。
「因為妳喝過我的血,所以妳的血液裡就會存在著我的烙印。而我們皇族很少讓他人喝自己的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妳從此可以獲得我的保障,但每個喝了妳的血的人也都會發現這個烙印。」
我的手下意識的按了按頸間的玫瑰印記。
「對了,別問我為什麼妳會對血液濃縮劑發生排斥現象,這應該是基因的問題。過去也曾發生這種事,只是很罕見罷了。」蘭斯洛特早已預料到我的下個問題是什麼。「妳該休息了。」
「蘭斯……」我吞了吞口水才把最後一個問題問出口。「我還是你的未婚妻嗎?」
蘭斯洛特溫柔地把我擁入懷中。「妳當然是,我會永遠伴在妳身旁,我發誓。」
永遠。這個詞對一個吸血鬼來說應該會是個很沉重的負擔吧。
在我的認知中,吸血鬼可以活上上百、上千、甚至是上萬年,並且永不衰老。
蘭斯洛特輕輕哼起古老的歌謠,我的眼皮立刻沉重了下來。
在意識遠去之前,我突然想起我還沒問他以利沙的事情。
不過算了,未來應該還會有機會問吧。
§
少女佇立在月光中。
白金色的長捲髮披散在身側,冰藍色的眼眸像水晶。
她是如此的優雅、美麗,肯定會令眾女生為之妒忌。
漂亮的微鳳眼慢慢瞇起,彷彿查覺到了我的存在,但少女的視線立即移開,精緻如玻璃的臉龐轉向月光。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悲傷,讓人不忍直視。
輕啟唇瓣,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我讀出了她的嘴形,也在這一刻明瞭了少女的身分。
蘭斯洛特˙諾瓦爾。
少女不斷複誦這個名字。
我無助地看著黛莉安娜˙席麗婭悲傷地佇立在玫瑰花海之中。
§
我被一頓香噴噴的美食弄醒。
「克莉絲汀小姐,昨晚睡得還好嗎?」莉莉絲在床上立起矮桌,替我擺好餐具。
我四處張望,沒有看到蘭斯洛特。「蘭斯洛特呢?」
「他在幾個小時前去休息了。」莉莉絲站在床邊,笑咪咪地望著我用餐。
數日來無法進食的飢餓就在此時此刻全數湧上,我必須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狼吞虎嚥。飽食一頓後,我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只想賴在床上不動。
莉莉絲收拾完餐具出去後,另一位女子便腳步輕盈的走了進來。「哈囉,我是皇族的專屬醫療師,炘玥˙麗米亞。」
深紫色的長髮及肩,額頭乾乾淨淨的。她帶著淡紫色的無框眼鏡,給我一種精明幹練的感覺。
「您好。」我微微抬起手向她打招呼。
「我現在要幫妳換繃帶,過程中可能會有點痛。」炘玥熟練地開始處理我的傷口。
把層層繃帶拆開後,我忍不住慶幸自己是吸血鬼。在吸血鬼的超高速自我療癒能力下,原本遭到貫穿的腹部已經剩下一條狹小的暗色縫線。
「明天就可以拆線了。」炘玥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告訴我。
炘玥幫我包紮好後,我決定出去走一走。
聽炘玥的解釋,自從我受傷後淵族變頻繁的把我「冰凍」起來,使我的身體能更快的恢復。因此當我能下床時,日子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我笨拙地在房中練習走路,活動已經僵硬了的四肢。
身體機能回復的速度再一次驚訝了我,不到半個小時,我就能輕鬆的隨意走動了。
我套上在床頭櫃找到的白袍,又從床底下翻出了大小剛好的涼鞋。拉開半掩的門,我發現以利沙站在門口待命。「以利沙,妳不是應該會在五十樓嗎?」
「回稟小姐,在下陞官了,現在負責十到二十樓。」以利沙沉靜的回答。
原來侍女也是可以陞官的。
「妳知道蘭斯洛特在哪裡嗎?」我不抱希望的問。
「對不起,我不知道。」以利沙的反應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
「我知道她在哪裡。」索烈妲王后現身在轉角。
「殿下。」以利沙瞬間跪下。
我慌慌張張的行禮,完全沒預料到索烈妲王后會來到這裡。
「免禮。」索烈妲王后今日穿著一襲夜色長擺禮服,腰間繫了一條暗色絲帶。仔細一看,我才赫然發現那是皮鞭。「蘭斯洛特在他的專屬花園裡,我可以帶妳去見他。」
「謝謝王後殿下。」我連忙道謝。
經由索烈妲王后的講解,我才知道原來四王子都各有一座專屬花園,我跟著王后停在一扇有著霧狀玻璃的門前,索烈妲王後用手指在上頭撥了幾下,門便自動滑開了。「我有事必須先離開,他就在裡面。」
我再次和她道了謝後便步入了溫室。
裡面,是夢中的那片玫瑰花海。
溫暖的光從上方灑落,但我的肌膚卻沒被灼燒。
花海之中有一座小山丘,一棵大樹巍然聳立在頂峰。
濃密的樹陰底下,蘭斯洛特倚著石碑,眼皮微微闔上。
這是一幅十分安詳的景象,讓我不忍去破壞它。
於是我悄悄走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下。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以為已經睡著的蘭斯洛特突然開口。
「索烈妲王后告訴我的。」我據實以答。
「……哦。」然後兩人又靜默了下來。
我站起身,好奇的打量蘭斯洛特靠著的石碑。細看之下,我才發現那其實是墓碑。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裡一定是黛莉安娜的長眠之地。
「對了……」蘭斯洛特原本垂下的頭緩緩抬起。「我想要提早我們的婚禮。」
「喔。」我心不在焉的撥了撥地上的嫩草,然後我的手赫然停住。「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