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沉默的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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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1
「我們兩個禮拜後結婚,婚禮已經開始籌備了。」蘭斯洛特又重複了一次。
「為什麼這麼快?」我忍不住叫喊出聲。「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淵族向崖族正式宣戰了。」蘭斯洛特扶著石碑起身。「情況好的話應該是一個月後開打,但如果他們立即接下戰帖,我和埃納就必須在兩個月後趕往戰場。」
「宣戰……是因為那個狂鬼的關係嗎?」我下意識地摸摸腹部的繃帶。
蘭斯洛特點點頭。「她招認了,但我們無法從她那裡問出崖族的目的。」
「蘭斯洛特,如果兩族發生了戰爭,我能隨你上場嗎?」我挺直身軀。「或至少陪你到戰場。」
「不行。」蘭斯洛特的反應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妳留在這裡,我答應妳我會平安回來,所以請別再提這件事。」
見他如此堅持,我也不再強求。
「王子殿下,有緊急狀況。」在三聲警示音後,一個模糊並帶有雜訊的身影從蘭斯洛特的手環投射出來。「崖族接下我們的戰帖了。」
「是最糟的情況嗎……也只能接受了。」蘭斯洛特對視訊中的人點點頭。「碧翠絲,告訴埃納我隨時都能出發。」
「收到。」有著黑色長捲髮的女人行了個禮,我隱約看到她的右臉佈滿了藤蔓狀的黑色紋路。「目前預定的出發時間是明天晚上八點,若時間有再更動我會立即通知您。」
「明白了,退下吧。」蘭斯洛特拍拍手環,女人的影像立即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克莉絲汀,我大約一個禮拜後就回來了,這段期間請妳好好留在這裡。」
「……一個禮拜?戰爭不是通常都會打很久嗎?」
蘭斯洛特睨了我一眼。「我們血族和鄙俗的人類不一樣,我們的戰爭是要遵循禮法的。」
「哦?你倒說說是什麼樣的禮法。」這王子還真有夠歧視人類的。
「我們的戰爭會分成前哨戰和主戰,前哨戰由雙方皇族出場比劍,並不會實際濺很多血。分出勝負之後,勝族的軍隊就擁有訂下主戰日的權利。」
「定日子有必要大動干戈嗎?何況這樣會增加勝率嗎?」我提出質疑。
蘭斯洛特白了我一眼。「日子當然很重要!決定方可是能讓自己軍隊在最佳狀態時進攻!」
「那這樣直接偷襲不就好了?」
「我們和那些狡猾的人類不一樣!我們有禮法!」我已經不知道現在是我在翻白眼還是他在翻白眼了。
其實我原本想告訴他在古代中國周朝時好像打仗時也會遵循某種禮法,不過我覺得蘭斯洛特搞不好會覺得是人類抄襲他們,然後再用一堆歪理來區隔他們和愚蠢人類之間的差別。
「對了,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要去備戰?」打仗前不是都要磨刀或擦拭甲冑之類的嗎?
蘭斯洛特懶懶地搖頭。「那些事情碧翠絲都會幫我處理好。」
嘖嘖,嬌生慣養。
於是兩人又再次坐下,享受這難得的閒暇時光。
上空的光並沒有變暗的跡象,因此我猜那只是人工照明。
大約過了半小時,我便感受到了些微的睡意,索性直接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睡去。
當我再次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床上。
「克莉絲汀小姐,昨晚睡得好嗎?」莉莉絲愉快地把早餐端到我面前。
「……是蘭斯洛特把我揹回來的嗎?」我就直接在花園裡睡著,想必蘭斯洛特一定會覺得很困擾吧。
「這部分我不太清楚,不過蘭斯洛特殿下已經在一個小時前出發了。」莉莉絲用手指捲著髮尾。
沒想到我竟然一路睡到他走啊……我懊惱的譴責自己的貪睡,竟然連告別都沒有去。
炘玥替我換完藥後,我便去樓下找歐文。
靠著以利沙的幫助,我輕易地就在交誼廳找到了他們。我真的非常好奇以利沙的腦中是不是裝有雷達,因為她總是能輕易的幫我找到人。
「嘿!終於成功能出來放風啦?辛苦妳了。」歐文原本坐在沙發上休息,但一見到便起身替我到飲料。「飲料不好喝不要怪我,因為這是卡爾加調的。」
我淺嚐一口,皺起了眉頭。「這東西……有點苦。」
急促的腳步聲自走廊響起,然後卡爾加慌慌張張地衝進來,手上舉著寫上「等一下!」字樣的白板。
下一瞬,手中的玻璃杯已經被卡爾加搶走倒掉。
「喂!你怎麼把自己調的飲料倒掉!這樣很浪費耶。」歐文不滿的發牢騷。
卡爾加並沒有理他,只是聚精會神的調配飲料。只見他在交誼廳裡特有的調配台中抓出不同的素材,並嚴謹的將之攪拌在一起。
忙了一陣子後,卡爾加終於滿頭大汗的離開調配臺,手上端著一杯半滿的飲品。桃紅色的液體帶著飽滿的色澤,氣泡自杯子底部均勻的升起。
「尊貴的小姐,請享用本人為您特調的飲品。」歐文笑嘻嘻地在一旁配音。
我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口。
濃郁的莓果香在口中擴散開來,同時又帶有汽水的辛辣力道。酸甜的口感停駐在舌尖,味蕾在這一刻完全被震撼住。
卡爾加在白板上寫了三個字:「好喝嗎?」然後滿懷期待地望著我。
「好喝!超好喝的!」用詞貧乏的我只能雙手比讚來稱讚他。我在幾秒內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卡爾加露出了微笑,再次舉起了板子:「謝謝妳的捧場。」
「哎,我跟妳說哦,卡爾加的調飲技術可是全血族前幾名,連好幾十年不收徒的那爾薩斯都破例收他了!」歐文對卡爾加比了個讚。「對了,那爾薩斯是一位很會調飲的狂鬼,淵族是為了喝他的調飲才沒有殺掉他,果然擁有一技之長是很重要的。」
「說到狂鬼……那個刺殺我的女人怎麼了?」我暗自猜想她可能被殺了。
「她喔……被殺掉啦。話說她也超沒抗性的,淵族不怎麼刑求她她就招了。不過就算她這麼快自首,最後還是難逃一死。」歐文一直狂灌他剛剛給我喝的深色液體,喝完後還津津有味的舔了下嘴唇。
「你的意思是說淵族連刑求都還沒開始她就招了嗎?」我有些狐疑地問道。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歐文聳聳肩。「她大概是覺得反正早晚都是死,還不如不要接受刑求就直接死掉比較不痛苦吧。」
一塊熟悉的白板直接遞到我面前,上面用清秀的字體寫著:「我的老師告訴我狂鬼的痛覺都已退化,根本不會怕刑求。」
……所以那個女狂鬼是故意的囉?
因為淵崖兩族積怨已久,所以女狂鬼的回答便完全正中他們的下懷,絕對不會有人懷疑。雖然我並不曉得幕後黑手是誰,但那人顯然是希望淵崖兩族開戰。
「卡爾加,你的老師是名狂鬼對不對?」我望向卡爾加,他點點頭。「可以帶我去見他嗎?」
「他不喜歡見人。」卡爾加有些猶豫地寫道。
「拜託,我的問題只有他能回答。」我差點跪下去求他。
「我明白了,跟我來吧。」卡爾加彷彿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毅然決然地拾起白板,往交誼廳外走去。
聽完歐文剛剛的解釋,我突然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我暗自祈禱這只是普通的刺殺行動,但若不是,可能就會有更大的陰謀潛藏在其中。
「克莉絲汀小姐,您怎麼會在這裡呢?」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是莉莉絲。
「我下來找朋友。」我簡短的回道。
「原來是這樣。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卡爾加˙賽維斯先生了吧?初次見面,我是侍女長莉莉絲˙庫爾達伊。」莉莉絲露出溫暖宜人的笑容。
卡爾加禮貌的點了下頭。
「克莉絲汀小姐,您現在要去哪裡呢?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莉莉絲熱心的詢問。
「我要去向卡爾加的老師請教一些關於調飲的事情。」其實我有點討厭莉莉絲這樣窺探我的隱私,不過我還是冷淡的回覆她。「我和卡爾加先走了。」
還好莉莉絲察覺到了我的不悅,因此她只是俐落的行了個禮後便退下了。
等莉莉絲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轉角後,我才終於鬆了口氣。「卡爾加,我們繼續走吧。」
我們走下陰森的樓梯,最後進入了七十五樓。走廊空蕩蕩的,只有兩人的腳步聲迴盪在其中。道路的盡頭是一個檯子,上面依序排著五個銀杯。
卡爾加自口袋掏出一盒方糖,並一一將拇指大的方塊投入杯中。除了第一杯冒出激烈的火花外,其他的杯子都沒有動靜。出乎我的意料,卡爾加拿起了第四個杯子並遞給我。
「……是要我喝下去嗎?」我看到他點點頭,並對我比出「一半」的手勢。
液體是透明的,喝下去有一種甜甜的感覺,我猜是剛剛丟下去的方糖所致。我把杯子還給卡爾加,他便把剩下的液體倒入嘴中,接著他冷不防將我往牆壁推。
我穿越了牆壁。
穿越實物的感覺並沒有很差,只有一種冰冰涼涼之感。卡爾加緊接著在我後面出現,接著他恭敬的向前方行禮。
「克莉絲汀˙威爾森,歡迎來到我的牢房。」一個十分厭世的聲音自房間角落響起。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雖然我被囚禁在此處,但我比世界上任何吸血鬼都還要了解淵族。」聲音的主人緩緩現身,是一名極為瘦弱的少年。「幸會,我是那爾薩斯˙班寧頓。」
「您好,我有些事情想請教您。」我恭敬的說道。
「有時候獲得太多知識不一定是好事,妳能夠承擔知道真相後的後果嗎?」那爾薩斯臉上掛著慘淡的微笑。
「我連問題都還沒問出口,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望著他平靜如水的黑眸,我突然有點擔心對方。
他穿得破破爛爛,油膩的黑色長髮垂至腳踝,竹竿子的身軀彷彿風一吹就會傾倒。通常在人界看到這種人大家應該都會當他是街友或直接報警。
那爾薩斯並沒有因為我的頂撞而生氣,反而拖著腳步回到屬於他的角落。「卡爾加,準備座椅給客人。」
卡爾加從有些凌亂的房間中找出一張椅子給我坐。
「有得必有失,在做了任何事後都一定會付出代價,請妳務必謹慎提問。」那爾薩斯端坐在椅子上。
「那爾薩斯,你記得三十年前黛莉安娜死時的那場攻擊嗎?」我深吸一口氣。
那爾薩斯略點了下頭。「我記得。」
「那時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崖族又為什麼要派狂鬼襲擊?」我連珠炮似的問道。
那爾薩斯低笑了聲。「妳是多年來第一位重新提起這件事的人,若妳得到了答案,命運的齒輪就會開始運轉,就算如此妳還是堅持想知道嗎?」
「是的,請您把一切都告訴我。」我誠懇的拜託他。儘管不知道那爾薩斯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我甘願承受那未知的未來。
「首先,妳知道什麼是狂鬼嗎?」
「呃……基因突變,會發瘋的吸血鬼?」照字面上的解釋應該是這樣。
那爾薩斯微笑。「所以我現在應該發瘋砍死妳囉?」
我發現那爾薩斯雖然一直保持著微笑,但眼裡卻毫無笑意,只有無盡的空洞。
「你可能比較不一樣?」我嘗試揣測。
「對,我的確是比較不一樣,但其他的狂鬼也不是隨時隨地都在發瘋。」那爾薩斯一彈指,卡爾加便立即端出剛煮好的清茶。「卡爾加,你慢了三秒關火,這樣茶的氣味會跑掉。」
卡爾加抱歉的對那爾薩斯敬禮,然後將茶送到我手中。
「我們和普通吸血鬼的差異是我們會比較渴望人類的血,大約每兩天就需要五百公克的血。相較之下,你們一個月只需要五百公克就能存活,因此我們的需求量是你們的十五倍。若狂鬼沒有獲得足夠的血,頭腦就會轉為狂野模式,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發瘋。但我們也有個致命的缺點,我們一旦喝了皇族的血,便會非自願的對那名皇族死心塌地,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因此喝皇族的血對狂鬼來說是絕對的禁忌。」瘦弱的少年突然定睛看著我。「但也有例外。」
「崖族。」我低聲說道。
「不一定是他們。」我的話很意外的被否決。「無論是崖族亦或淵族均有皇族,而在這兩族之外也可能還會有其他吸血鬼族。」
「你的意思是三十年前的狂鬼攻擊不是崖族主導的?」我赫然領悟。
「聰明的女孩。」那爾薩斯讚許的點點頭。「當時所有倖存的狂鬼全部都承認自己是被崖族控制,但崖族堅決否認,而這件事也成了一項未解之謎。根據我的看法,我也認為那次事件並非崖族主導,又或者是非崖族的高層主導。在這次的攻擊裡,崖族成了代罪羔羊。」
我的預感果然沒錯,這兩件事背後都有更深的陰謀在。
而且目標均是蘭斯洛特˙諾瓦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