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03 公主

我發現自己佇立在金陵城的街道中央。百姓們皆身穿破布衣裳，人人手捧飯碗，無一例外。然而無人喧嘩。所有人排成一條人龍，充滿秩序地朝著同一方向安靜前行。

我快步沿著人龍走去，盡頭竟是一頂臨時搭建的雨棚。雨棚下只見柳明霏身穿一襲黛紫長裙，身邊跟著兩名侍女，在一眾百姓之中顯得十分惹眼。

雖然被人潮擋住視線，我仍然可以注意到，離開雨棚的百姓皆手捧一碗熱呼呼的白粥。我聽見一名老嫗說道：「若不是平樂公主每三天就來發放白粥給窮苦人家，金陵城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啊！」

我暗暗心驚，硬是擠過人潮來到柳明霏面前。柳明霏恰巧轉過身子面向我，我發現她的額上流淌著晶瑩的汗珠，在燠熱的陽光下閃著斑斕的光彩。

她衝著我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當時，我只覺心裡一暖。但在如今的我看來，那抹微笑真是噁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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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赫然驚醒，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既陌生又熟悉的寢室。濃厚的草藥味瀰漫鼻腔，我的腦袋不禁有些暈沉。

我環顧四周，金紗籠煙帳、精雕白玉枕、玉簟蠶絲被，顯然是皇家才用得起的上等好物。加上格局和擺設，我推測出這裡是皇女的寢宮。

越國皇帝有三位皇女：長女平樂公主柳明霏是蕭皇后所出，四皇女柳明雯和五皇女柳明霄則是甄貴妃所出。能將寢宮裝飾得華麗至極，肯定深受聖上喜愛，想必就是平樂公主的閨房了。

我不明白蕭萬愁為什麼要讓我躺在平樂公主的寢宮榻上。我低頭一看，自己雖身著素衣，衣襟和袖口卻都滾上了金絲，儼然是皇女才能享有的待遇。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徵兆。那最壞的可能或許已經發生，我必須立刻離開此地。

我嘗試坐起身子，卻感覺渾身筋骨痠痛難耐。我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點呻吟，伸出雙腳轉身就要走下床榻，卻頓時愣住。

我記得自己的腳沒有這麼長。

我雖然從小怨恨自己長不高，但也挺享受身形矮小帶來的靈活便利。如今突然抽高，反倒讓我無所適從。我隱隱感覺這是蕭萬愁的傑作。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寢室，柔軟的絲綢地毯隱去了我的腳步聲。我藏身在布簾後方，細細打量外頭的情形。

所幸外頭空無一人。我輕手輕腳走出布簾，經過梳妝檯時，我的眼角餘光瞥見銅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呆站在原地。

我在銅鏡中看見的，是一張酷似柳明霏的面容。

「見過平樂公主，公主吉祥。」我迅速轉身，蕭萬愁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氣定神閒地站立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