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靈魂深處的第八種罪※邪神篇》第二章：媽祖娘娘。

　　　　《你靈魂深處的第八種罪》第二章：媽祖娘娘。




　　穿過樹林以後，很快的一行人來到了一條小徑上，不遠處，便聳立著一間中型的廟宇。

　　自老警衛從回家路途中被綁架到山上，時間已近晚上十一點，但通往廟宇的小徑上卻左右各自排上了許多小型的路燈，視野頓時變得通明。

　　一行人的眼中映入了一個醒目的人影，他對朝自己邁進的一行人馬沒有絲毫地反應，只是靜靜地掃著地。

　　直至孫祈鳴與永神花與他擦身而過，那個人才率先開口。

　　「最後一天呀？」掃地的男人看上去與一行人的年紀相仿，卻穿著一襲連身而老氣的深色馬褂。他沒有看向永神花，就彷彿兩人是相識已久的老友在寒暄一般。

　　「不好意思。我來麻煩您最後一次，劉越蘭。」永神花停下了腳步，但沒有轉身。

　　「蘭哥，以後還請多關照啊。」孫祈鳴面帶微笑，下巴略微一抬，以示招呼。而被喚作劉越蘭的瘦小男子也輕輕地點頭，兩人似乎也相識了許久。

　　「廟主好。」

　　「蘭哥。」

　　「蘭哥打擾了。」

　　身旁的小弟們也紛紛向劉越蘭打招呼，此時的老警衛卻是一怔，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

　　——莫非這些人很常在做這種勾當？

　　這座廟的外觀雖然看起來有一定的歷史，卻絲毫不破舊。高掛在門中間的匾額是很傳統的黑底金字設計，裏頭寫著的「贖過宮」三字，雖顯露出滿滿地陳舊痕跡，卻更象徵著它歷經了無數滄桑仍歷久不衰的風采。

　　老警衛沉思了片刻，他驀然驚覺——這個地方不只是一處香火鼎盛的正神廟宇，而且在他所居住的縣市當中，此地可謂是人盡皆知。

　　——如果找到機會逃跑的話，也不怕會迷路。老警衛又重新燃起逃跑的念頭。

　　但他馬上便從沉思中被喚醒，「喂——」老警衛看向聲音的去處，發現廟主——劉越藍，正以一種莊嚴的儀態正對著他。「……只要你願意誠實以對，你的人生將會煥然一新。」

　　「當然啊！我有什麼好騙的？」老警衛故作無奈的雙手向兩旁一擺，彷彿劉越藍說了一句廢話。

　　「走了。」永神花率先進入廟堂，而孫祈鳴則很不耐地繞到老警衛的身後，接著，對著老警衛的背後又是不輕不重的一腳。

　　「你是牛啊？要人拉一下才會走一步？趕快給我滾進去，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老警衛表面上看起來唯唯諾諾，心裡卻很不以為然——不就只是一個跟班，到底在神氣什麼？

　　當眾人都移動身子接連進入廟宇時，老警衛不禁心想——在我的記憶中，這裡的廟主應當是一位同樣姓劉的老人家，那麼這位劉越蘭又是那位劉老先生的誰呢？

　　思及此，老警衛的頸項忽然猛地一顫。他略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劃破黑夜的明亮佛光，以及那與佛光色系相斥，卻莫名地與空間交融地和諧的——永神花的背影。

　　＊

　　四射的佛光令闔眼參拜的永神花感到一股安心感穿透全身。他睜眼，將數支香接連插入香爐，然後看向孫祈鳴。

　　孫祈鳴大步向前，接著兩人兩手抓著同一柱香，一齊插入香爐，兩人另外兩隻的手則在胸前直擺，接著，就這麼在媽祖神像前抓著那柱香唸唸有詞，彷彿兩人能透過那支香與神明交流一般。

　　但在老警衛的眼中，這副景象卻莫名地有些滑稽。

　　——黑道也拜媽祖？怎麼不是拜關公？

　　「該你了。」永神花轉頭，示意老警衛向神壇走近。「這邊。」永神花略一擺手，他五指的盡頭是一張跪墊。

　　老警衛的雙眼頓時瞪大——竟然要我下跪？

　　老警衛還來不及提出質疑，便注意到孫祈鳴那雙佈滿怒火的怒目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猛吞一口口水，當即跪下，他知道孫祈鳴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請向神明誠心懺悔你的過錯，接著，你有擲十次筊的機會，只要有一次聖筊，你就可以離開了。」

　　「好、好。」老警衛雙手合十，接著故作嚴肅、裝作一副念念有詞的模樣，事實上，他連自己在唸什麼都不知道。

　　老警衛胡思亂想著——陪你們演完這齣戲我就可以回家了吧？他最後一個念頭方落，便擲出手中的筊。

　　——戲劇性地一幕發生了。隨著筊落地「磅！」地一聲，筊彷彿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在地面上非但毫無翻轉、滾動的跡象——反而像是沒有猶豫一般，死死地直面貼實在地上。

　　僅此一聲的「磅！」，而不是「啪搭搭——」地，連續在地上彈跳數圈，這個畫面看在永神花的眼裡，就像是神明在問責。

　　——而那對兩只皆為凸面的陰筊，也確實在落地的前一刻，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從半空中強壓在地上一般，看起來是那麼地直接、嚴肅，而憤怒。

　　永神花收緊瞳孔。呆愣在地上的老警衛瞠目結舌，但仍感覺得到一旁的永神花正緊握著雙拳看著自己。

　　老警衛不知道該說什麼，但首先，他想到了筊被動了手腳。

　　「請在誠心一點，媽祖好像生氣了。」永神花一語道出眾人不敢說出口的心聲，而老警衛霎時間只感自己的背項冷汗直流。

　　「你在胡說什麼？筊怎麼可能會這樣落地？我是用拋的耶！你們為了自以為是的正義在筊上做手腳！以為我老番顛看不出來是不是？」老警衛氣急敗壞的用指責的口氣對永神花一陣質問，而永神花的雙眼竟閃過一絲憐憫的，這看在老警衛的眼裡，彷彿自己是個可悲之人。

　　「你不相信我們的話，你可以用自己的東西來擲筊。不用太複雜，只要一正一反，就是聖筊。」永神花冷靜地回答道。

　　「利咧公蝦密穢威？哇董連嘛哉！（你在說什麼廢話？我當然知道！）」老警衛沒好氣的說出一串台語，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懂，心裡自然是一陣憤怒。

　　「喂！在廟堂之上，你講話客氣一點！」孫祈鳴氣沖沖地直指著老警衛的鼻子，但他的手馬上便被永神花壓了下來。

　　「別忘記了你在神明的面前。」永神花往地面一擺手，示意老警衛繼續進行悔過。「請接著擲吧。」

　　老警衛呢喃了幾聲，像是在咒罵。他拿出兩枚硬幣，然後雙手合十、接連拜了好幾下：「拜託媽祖娘娘，拜託拜託，請給我一個聖筊。不要在讓這些壞人欺負我了。」語畢，老警衛放手一擲，在地上滾動的兩枚硬幣顯然比上一次擲筊還要自然許多，老警衛兩眼瞪直，兩隻手還在不停地拜著。

　　最後，停止轉動的兩枚硬幣顯示兩個人頭朝上——笑筊。

　　見狀，老警衛尷尬一笑：「唉呦！媽祖娘娘別再作弄小弟了，明天我還要上班，我的老闆會生氣的！」

　　「你明天不是休假嗎？」永神花問。

　　「咦？」老警衛先是一愣，接著心生一股寒意。

　　「我們也是調查過以後才出手的，想盡量不給你和公司帶來影響，但是……」永神花的語氣先是平和，但他越說，越是從他的語調中流露出憤怒，「——你卻在神明面前撒了謊？是嗎！」終於，永神花用近乎暴喝的音量道出嚴厲地質問。

　　老警衛被嚇地渾身一震。他連忙解釋：「沒有啦！我跟媽祖娘娘開個玩笑而已！」他拍了拍腦袋，裝作糊塗地說：「一時之間忘了明天休假，大哥你不要生氣，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許再有下次了。」永神花的語氣恢復平和，但他的眼神卻犀利地令老警衛止不住地發抖。

　　「拍謝、拍謝。（抱歉、抱歉。）」老警衛用顫抖的雙手拾起硬幣，心理也一陣混亂。

　　他沒預料到永神花是個對神明如此忠誠的人物。

　　而當老警衛即將擲筊第三次時，他無意間側目瞄到孫祈鳴那不發一語，且額上爬滿冷汗的神情。

　　——好傢伙，你們老大發火起來連你都不敢吭聲啊！

　　老警衛緊閉雙眼，他合十的雙掌緊緊地貼牢在額前，又是連拜了好幾次。

　　——我從來沒有那麼相信神明過，拜託了！媽祖娘娘！請妳從這些人的手中將我拯救出來吧！

　　兩枚硬幣落地，隨著又是兩個人頭朝上顯露，老警衛不由地在心中暗罵了幾句髒話。

　　——他媽的！到底是什麼原理？是運氣不好嗎？是要笑筊幾次？到底是有什麼好笑的？

　　老警衛強忍著怒意，他的眼神閃爍著複雜地情緒。隨著一陣暈眩，他頓時感到眼前一片朦朧，就連莊嚴的媽祖神像也看不清了。

　　忽然間，老警衛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只感眼前的媽祖神像，其粉色、柔和，象徵著人情冷暖的臉龐，唰地變得漆黑、深沉，且猙獰。

　　雖然僅有短短一瞬，媽祖的樣貌隨後便恢復原樣，但老警衛還是被嚇得一陣怪叫，接著往後跌坐。

　　永神花當即扶住老警衛的背後，隨即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媽啊！你沒看到嗎？媽祖的臉變成黑色了！」

　　孫祈鳴聽聞，便仔細地看著神像。「我看沒有什麼變化啊？」

　　「幹！你們瞎了啊？剛剛媽祖在兇我！你們沒看到嗎？」老警衛慌忙地站起身。他想奪門而出，卻被永神花一把抓住。

　　「冷靜點。你現在逃出去，問題只會更嚴重。」永神花沒有放開手。他的口吻十分地嚴厲：「你剛才在心裡，對媽祖娘娘是不是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

　　老警衛緩了片刻，但心裡仍餘悸猶存。他沒有回答永神花的問題，只是吞了吞口水，一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終於，老警衛顫抖著唇齒，向永神花拋出疑問。

　　「這位大哥。我無意冒犯……我想要請教一下，假若這十次擲筊……媽祖娘都沒有接受我的悔過的話，那我會……」老警衛害怕的情緒表露無遺，就連如此簡單的疑問都沒能完整的表達。

　　而永神花也注意到了這點，他忽然間產生了寬恕此人的念頭，但是他還是選擇誠實以對。

　　「身為組織裡的處刑人，我有義務遵照神明的意思給予有罪之人應得的懲罰，雖然這是我身為處刑人的最後一天，但我還是會完成我的使命。」永神花想了想，接著補充：「到最後還是會放過你，但你一定要認知到自己的錯誤。」

　　老警衛看上去若有所思，事實上他的內心已經打定了某項主意。

　　「……我知道了。」老警衛的身體搖搖晃晃，看起來方才受到的驚嚇確實不輕。

　　老警衛的雙膝重新壓在跪墊上，但內心早已沒有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