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誰不知天高地厚呢？

子珂笑了出來，想抿唇忍住，卻忍不了，於是掩著嘴笑的更歡。
「這下我相信，你真是我的神仙哥哥了。」
傅說拉長了臉：「妳還好意思笑？」
她止住笑，用力捶了他一拳。
「不笑不笑，咱們兄弟一場，計較什麼？」
傅說瞪著她：「誰跟妳是兄弟？妳以為妳女扮男裝沒人知道嗎？」
子珂難得露出有些撒嬌的神情。
「知道了，謝謝你當年護著我，沒有當眾拆穿我的身份，對了，神仙哥哥怎麼跑來大商朝了？你不做建築工事了嗎？」

甘盤見他們是舊識，本是捻著鬍子頗有意思的瞧著，然而見到他們敍舊時間有點長了，禁不住咳了一聲。
「原來子方的貴女竟是太傅的舊識？」
傅說這時才警醒，現下可不是應該敍舊的時機。
「我們的確是舊識，不過，不只是我，王上和她也是舊識。」
甘盤詫異的抬頭望向武丁。
「竟有這麼巧的事，王上也認得子方貴女？」

始終沒有說話的武丁，內心有些小小的波動，沒想到當年的小丫頭如今出落的大方靚雅，
那眉目之間的沉穩，取代了當年的調皮頑鬧。
他含笑走到她面前，微微彎腰，凝視著她。
「那麼，易丫頭，可還記得我是誰？」
子坷被他的眼神嚇一跳，趕緊退了一步。
不是都說大商朝的王上威嚴凜然，不茍言笑，那眼前這和藹可親又溫情脈脈的人……難道是假的？
「易丫頭記得神仙哥哥，難道就忘了我？」
武丁不稱本王，而自稱「我」，是為了拉近彼此的距離，哪知，子珂一聽又退了一步。
子珂有些困惑的拱手：「回王上，子珂顯少離開子方，應該沒有見過王上，不知……王上是否認錯人了？」

武丁一愣，這丫頭，竟真的把自己給忘記了。
他不高興的瞪了傅說一眼，沒理由記得傅說，卻不記得自己。
傅說低頭一笑，正要說話，武丁擺擺手，顯然是不想讓他來提醒子珂。
武丁哼了聲，又往前踏了一步，
「當年不知是誰女扮男裝，偷偷跑到傅岩山遊玩，還硬要和人比試射箭，結果輸了不認帳，半夜裡捲了包袱就溜走……」

子珂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武丁這時反而背過身去，故意嚴肅的說：「我給妳三步的時間，若妳還想不出來，當年的賭注，就必須十倍的賠給我。」
說罷，他往前踏了一步，又踏了一步，正要走第三步時，子珂大聲的喊了起來。
「阿昭哥哥，你竟然是阿昭哥哥？」
武丁沒有回頭，臉上卻早已笑開了，一種滿足而欣悅的笑容。
如夏和如冬對看了一眼，都是滿眼震驚，不敢相信。
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大商朝的王上，竟是當年的……
子珂這時已經衝到武丁面前，想瞧個仔細。
「你真的是阿昭哥哥？你怎麼會變得這副模樣？」
武丁想到她方才故意批評傅說「人模人樣、狗模狗樣」的毒舌，不禁嚴肅起來。
「變成什麼模樣？妳最好想清楚再說。」

受到他眼神的威脅，子珂卻是掩嘴笑了。
「阿昭哥哥這身衣服一穿，我都認不得了，當年你雖一身布衣，卻也是玉樹臨風一公子，如今嘛……」
武丁咬咬牙，瞪著她，彷彿她敢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就準備掐死她。
「如今怎、麼、樣？」
子珂聳聳肩，「如今還是一樣俊逸瀟灑啊，只不過，是個俊逸的大叔了。」
言下之意，是說他……老了。
武丁氣息一沉，有些鬱悶。
她這麼說也沒錯，子珂如今十七歲，武丁卻已經三十了，對眼前的青春少女而言，他確實……老了。
武丁仔細瞧了瞧她，子珂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那俐落灑脫的樣子，倒比實際年齡還來得成熟。
而自己當了王之後，錦衣玉食的，比起從前在民間歷練的風霜模樣，還要細皮白肉了些。
所以，說老也沒那麼顯老才對，他正想再和她辯一辯這問題，
子珂沒意識到堂堂大商朝的王，竟然糾結在老和不老的問題裡了。
她直接了當的問：「話說阿昭哥哥，你怎麼就變成這個王了？還有神仙哥哥，看起來就是很大的官，你們倆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這話一說完，三位「大人物」都抿唇笑了。
運氣二字說來輕巧，然則，其中艱辛煎熬的路，唯有自己知道。
武丁本名子昭，曾化名阿昭遊歷民間，結識傅說後，深深被他的學問與智慧折服，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其後因先王病逝，指定子昭繼位，他才匆匆趕回，忽然就成了大商朝的第二十三代君王。
面對極需安內攘外的局面，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傅說。
雖然甘盤是重臣，但畢竟已年老，將來這個位置極需有人接替。
可是，當時的傅說因故成了奴隸，這樣的身份一旦被朝臣知曉，絕對群起反對，他不得不想盡辦法，一步步為傅說舖路……
想到種種的不容易，豈是運氣二字能概括？
不過，武丁垂眸淡淡一笑，這些又怎能讓眼前這丫頭，在一時之間就理解？
他溫和的說道：「易丫頭，日後，妳想知道的事，本王再慢慢說予妳明白。」

一向老成持重的甘盤，終於還是掩不住眼底的震驚。
這位子方的貴女和傅說看來相當熟識也就罷了，沒想到的是，對於王上而言，還是個特殊的存在。
自武丁繼位為王，那股不怒而威的沉著，自然而然震攝群臣，就好像他天生即是應該坐在王座上的人。
甘盤萬萬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在他臉上看見這麼多的表情變化。
喜悅、驚奇、懊惱……而這一切的變化，只因為……眼前的妙齡女子。
王后的人選一直沒有定案，王上顯然也不曾屬意哪一名妃子，難道……
說不定將來，一貫保持默靜的子方，會因這位貴女，而帶來不可思議的改變。

甘盤搖搖頭，努力消化眼前的事實，然後問道：
「臣很是好奇，怎麼王上和太傅都認得子方貴女？」
武丁和傅說相視而笑，同時想起了當年這丫頭的頑劣，卻又是那麼俏皮可愛。
傅說首先說：「王上還是王子的時候，隱姓埋名遊歷在民間，想要了解民間疾苦，那年王上正好到了傅岩山這個地方，與臣一見如故，結果跑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總是在我們周圍繞來轉去，問東問西。我們正忙著解決洪水氾濫的問題，是以懶得理會他，結果這小子生氣了，硬逼著王上比試射箭……」
子珂不依了：「說誰不知天高地厚呢？你那時才是黑不隆咚的黑小子。」
傅說瞪眼了：「妳這臭丫頭，又開始毒舌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