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終曲—精靈之歌（2）

「喔？明明知道現在這個地方只有『被選中者』進得來，還敢單槍匹馬地闖進這裡，挺有勇氣的嘛？」刻意被魔法改過的聲音中透著濃烈的殺氣，迎面而來的殺意甚至讓我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但這並非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和語調：這熟悉的感覺，無疑是逃亡那時森林中單方面向我們對話的、那位情緒「反覆無常」的神祕人。

現在，配上那個笑臉面具，似乎又更直接地連成了某種印象：嘻笑的小丑。

但我其實根本不想進來好嗎？

我壓下因濃烈殺氣造成的不適感，鼓起勇氣再次道：「姐姐，不要再假裝壞人了，一直暗中幫我們的人是妳吧！」

「⋯⋯」黑衣人靜默了幾秒，忽然爆出一陣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他甚至笑到彎起了腰，讓我懷疑起自己說的話是否真的那麼可笑。

那猖狂的笑聲大概維持了十秒後，他才慢慢正起了身體，一點誠意也沒有的假咳兩聲道，「咳、咳。抱歉，失禮了。」接著，他伸手取下了面具。

怦怦——在面具即將摘下的那刻，雖然我努力維持鎮定，但我的心跳簡直快到像要跳出胸膛。

如果猜錯了，那我絕對凶多吉少。

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直到面具後的真容完全展露且確實是我所熟悉的樣貌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是潼恩。

但在這一刻，我又忽然對她感到非常的陌生，她似乎褪去了那份朦朧的溫婉，整個人的氣質在這一刻變得截然不同。

可是一時之間，我也說不出那種變化究竟源自何處。

只知道，眼前那雙青藍色的眼眸帶著盈盈笑意，精緻的臉龐上有的僅是很純粹的、毫不掩飾的喜悅，就像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面具的「偽裝」。而她朝我微微一笑，柔聲道，「艾莉，這算是我們暌違一百年後的正式相認吧。」

我還反應不過來，潼恩已經收起了明顯的笑意，又接著說，「可惜這實在不是個好的相認時機點。」

「妳如果有什麼疑問，我會回答妳的。等所有的事情結束後，我本來就也打算說出一切，並且為我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異常的平靜，淡然到讓我的心無來由地感到不安。

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只有這樣，我或許才能離她更近一點。

又或許是直覺告訴著我，這就是「祂」所說的探究真相的機會。

「姐姐，妳能預知未來嗎？」

這是所有的疑問裡，始終最讓人難以理解的。

「哈哈，沒想到妳第一個問的是這個，真是個可愛的問題呢！」潼恩輕笑道，「我沒有辦法預知未來，不過，我曾經經歷過另一個未來，並知曉著有人試圖提早幾千年毀掉曾經的未來。」

「曾經經歷過另一個未來」，其實是比能夠預知未來還要更加匪夷所思的答案，但剛剛「祂」已經告訴了我曾有一個原本的命運走向，所以我比自己想的還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答案。

因為這也能解釋姐姐為什麼會有很多像是「知道未來」的行為。

「那麼，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精靈之源嗎？」我問。

「正確來說，我只是希望能將這已經被更改的命運，導向一個我喜歡的結局。」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時間還要一陣子才會恢復流動，要一起走走嗎？」潼恩朝我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我加大了步伐來到她的身旁，繼續問，「姐姐，妳是三哥提到的那位告知他導師消息的神秘女子嗎？」

「是。妳推測出的或許比我想的還多呢。」她輕笑著說，看起來很想伸手揉揉我的頭，最後卻只是輕拍了下我的肩膀。

這算是半瞎猜吧，畢竟能知道未來的也沒幾個人，刪一刪感覺姐姐是最可能的人選。

我又道，「姐姐，我也想問當年毀掉了被竄改成通往時空裂縫通道的鬼臉，還有在迷霧之森破壞想開啟時空裂縫魔法陣的鬼臉都是妳畫的對嗎？」

「⋯⋯對。」她的語氣有些微妙的不同。

「姐姐的魔法陣造詣果然非常厲害！那精靈之源上面那個消耗詛咒的魔法陣也是妳畫的嗎？我在上面看到了青色的光芒，也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不。」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哀傷，「那是妳創造的。」

「？」我的嘴巴停留在半開的狀態，忽然無法再接下一句話。

她別開視線，看向了遠方，「在我曾經歷過的那個未來，魔神是在幾千年後才出現的。」

羅德的話語再次響在腦海中，細想卻只讓人覺得越來越悲傷。
沒有『光』的未來、同歸於盡、只為履行和我的承諾。每一句都讓人感到難過。

我偷瞄著潼恩的側臉，她好像想勾起嘴角，卻顯得有些僵硬，索性放棄似地抿了抿唇，細聲道，「不過，那裡的妳大概在一百歲前就發現了精靈之源詛咒和魔神的關聯性，也找到了艾斯康卓家族的秘密，並且想出了詛咒的解決方法，所以等到四千年後魔神終於降臨，詛咒也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頓了頓，微微歛眸道，「在這裡，我也是藉著妳曾經告訴過我的資訊，才能找到裘娜和事先布置好很多事情。可惜這一次有些事情等我得知時已經來不及挽救了⋯⋯」

我靜靜等著她的下文，但她並沒有再深入細講的意思，只是給了我一個輕淺的微笑，「在那裡，妳和里維真的很努力呢。」

「姐姐，在那裡我和里維⋯⋯」

她打斷了我的話，帶著些許調侃意思地說，「妳二十歲就和他結婚了，是妳告白的喔！幸好妳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不然那傻小子大概沒有那個勇氣吧！ 」

我被她說的臉頰一熱，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想問這個。

我想問的是什麼承諾。

不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終於再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在森林裡看著里維時，眼中透露出的情緒確實不是「喜歡」，而是什麼更為深沉我卻還理不清的情感⋯⋯

「還能遇見妳真的太好了呢！」潼恩雙手背在身後，少女似地兩三步跳走到我的前方，語氣聽起來非常愉悅。

我好像也被她感染了那份喜悅，「姐⋯⋯」

「不過，妳就相信我說的一切，相信我真的是為了幫你們嗎？而且，妳怎麼只挑我幫助你們的提呢？」潼恩突然話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