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終曲—精靈之歌（1）
本章節 2850 字
更新於: 2023-02-27
那份短暫的安寧實際上也沒有持續多久。
最先讓我感到異常的是懷中令人感到安心的呼吸聲消失了，連帶著也感受不到胸膛的起伏。
那像是一個起始，讓所有的異常都開始被放大。微風不知何時止息了，就連「世界」的聲音好像也跟著一同消失。
我的指尖染上涼意，小心翼翼地鑽出里維的懷抱後向上望去，齊爾的虛影也停在瞭望向天邊的動作，而蕾比依然靜靜地躺著。
——所有的事物好像在那一刻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卻未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魔法的痕跡存在。
指尖的涼意依然在擴散，那似乎不僅僅是心理因素所造成的：我看著一抹白光在指尖一閃即逝。
眨眼間，我發現自己忽然哭了，再次眨眼，眼前的景象從荒原變成了一片純白的雪原。
我揉了揉眼睛，視野所見只有一望無際的白，唯有細雪伴著寒風輕飄飄地落下，讓人能感知到這仍然是個動態的世界，卻也不會感到寒冷。
這是什麼情況⋯⋯？
「盧卡斯？盧卡斯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我試著在心裡呼喊。
「嗯。」他輕輕應了聲，又接著道，「過了這麼久，我終於明白了。」他並未說他明白了什麼，而我只是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因為我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雖然他的聲音未變，卻可能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盧卡斯」。
但不管是誰，能在連里維都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甚至未用魔法就做到讓整個世界「靜止」的，絕對不會是我能應付的存在，至少「祂」並未顯現出敵意，反而還帶著點……歉意？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許妳短時間很難理解。」
「祂」平靜地開口，「我雖然被人們稱為『神』，但實際上我所擔任的更像是『導正者』，是為了讓世界能順利運行而跟著誕生的存在。
我只能在軌跡出現誤差時出手干預，改變一些因果，真正主導這個世界運行的，其實是所謂世界的法則與命運。但祂們是一種很奇妙且彼此制衡的存在，命運受限於法則，但法則也改變不了命運。所以當軌跡產生偏移的時候，祂們能做的干涉反而幾乎等於零。」
「當然，這也不算什麼，因為如果偏移的幅度不大，即使沒有我出手干涉，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軌道終歸會走向既定的結局，也就是每個人註定的『終局』，這也是世界的法則所認定的準則。」
「但這個世界，曾經出現過兩次讓命運完全脫離軌道並且改變未來的事件，第一次是魔神誕生，第二次則是百年前的那次魔神降臨。」
「祂」好像只是個完全的旁觀者，「第一次延伸的效應太過龐大，且因為導正者『消失』了，命運花了幾百萬年的時間，笨拙地利用數以億次因果的微弱改變，最終才創造出了讓軌跡能回到正軌的解方——也就是妳，歷史上第一個同時具有『光』和『草』的精靈。」
不是，這些真的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嗎……
「背負如此沉重的使命，妳或許會覺得不公，但命運不具有自主意識，也並未擁有情感。在命運的理解中，祂讓妳成為了備受寵愛的公主，雖然有過些驚險，卻也因此遇到了深愛妳且妳深愛的人，妳的人生直到最後一直都是幸福且未曾後悔的。」
眼前的冰天雪地緩緩浮現出了一對儷影，在那一片看似飄渺的風雪中，我看到了長大的艾莉和里維愉快地相視笑著，而後像是膠捲般地描繪了無數個畫面：盛大的婚禮、像是共同旅遊的記憶點滴、那些平凡卻又顯得彌足珍貴的日常——他們是笑得如此美好，僅僅只是看著這些畫面，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幸福和喜悅。
好似有片落雪輕點，畫面漣漪般地擴散開來，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們：哥哥們、姐姐，還有些「我」未曾相識的人們……
仿若以百年前魔神降臨的那天為交界，「她」與我踏出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陌生與熟悉交疊著，按理說我該認為這只是場意圖使人沉淪的夢境，可是它卻又太過真實，彷彿曾有個「艾莉」真的過完了那一生，以致於即使內心明白：不論是否曾有不同的命運走向，在每個作出決定的當下，被否決掉的道路就是不存在的未來。我仍無可避免的感到心澀。
美夢。如果要我為此命名，那它的名稱肯定是如此。
——是我在那五十年裡無數次幻想過的美夢。
「以妳原本既定的命運來說也確實是如此。」「祂」在畫面結束後像是結論般的說著。
……我靜默了片刻，心情複雜地接著對方的前言繼續說，「但百年前命運被改變了……？」
「對，百年多前的魔神降臨，妳現在也知道了，是因為人為的干預。而這導致了這個世界往後四千年的命運出現了劇烈的變化，不只讓『解方』還未完成她的使命便提前身亡，甚至還讓這個世界出現了毀滅的可能性。」
「所以這次世界的法則容許了『悖論』誕生，讓精靈之源的神樹以『世界』的力量救回了妳。」
「重新踏回皇城至今，我不確定妳有沒有感受到，每當妳遇到生命關頭的危險時，似乎總有人會在千鈞一髮之際救妳。」
「雖然妳的身分和羈絆，讓妳本就比他人更受到『世界』的眷顧，但放在妳身上，這是巧合，也不是巧合。妳本身的因果性已經足夠強大，所以命運能夠很輕易地推動因果。」「祂」的語氣聽起來竟微微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因為我不能死？」真不曉得我是以什麼表情說出這句話的。
「對。因為妳這次的使命還未完成。」
我想起了羅德不久前告訴我的話：「相信他吧，因為⋯⋯在四千年後，沒有『光』的未來，是他與魔神戰了同歸於盡，拯救了這個世界，只為⋯⋯履行與妳的承諾。」
好像有滿腔酸澀一股腦地湧上喉頭，讓我的聲音顯得有些乾澀，「『命運給我的使命』，一直都不是淨化魔神也不是消滅魔神。」這是肯定句。
我抬頭看向天邊，「那麼現在，你會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我的『終局』要到了嗎？」這也許帶著點作弊或逃避的意味，如果「祂」真的是我想的那位？
「是也不是，是因為現在妳的終局出現了不同的可能性。此刻是一個分歧點，從現在開始，妳的選擇將會牽動不同的走向。」
「那些可能性中，最後我的結果會不同嗎？」我莫名地有點想笑。
「世界不會繼續容許『悖論』存在。但妳可以自行決定要不要探究真相，因為這可能是妳最後的機會。」
……果然，「祂」肯定不是盧卡斯。
「為什麼不管是原本的走向還是現在，『命運』都能如此確定，把這麼重要的使命放在我身上，我就一定會完成？」我是真的挺疑惑的。
這回，「祂」停頓了幾秒，才緩緩說道，「因為當妳知曉真相時，妳就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而且，妳是祂在幾千億次的推導中，算出的唯一解方。」「祂」的用詞和先前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接下來，給妳一個忠告，追隨自己心裡的聲音，還有，盡可能的拖到時間結束。」
什麼？
隨著話語落下，眼前霎時颳起了一陣暴風雪，朦朧的畫面裡依稀出現了一個人影，待我試圖去追尋時，卻又完全消失了蹤跡，好像只是錯覺罷了。
雪花漸散，白色的世界出現了一道裂痕崩解成碎片。重新出現的是一個黑色的空間。
當視野重新聚焦的剎那，我的心臟差點嚇得停了一秒——這裡並不只有我一人。
我強烈懷疑自己剛剛是有哪裡得罪「祂」嗎？送頭都不帶這麼送的。
空蕩蕩的黑色空間裡有一束光，那束光之中有一顆散發著微弱金光的純白色晶體。
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正巧從黑色長袍中探出，帶著些許漫不經心地將「它」取下。
那人顯然也注意到了我，他轉過頭來，白色的笑臉面具與我正面對上。但他又好像沒看到我似的，只是手指細細摩娑著手上的晶石。
盧卡斯在魔王妃降臨時說的話很有意思，「創造的只是神的容器」，那麼所謂的「神」又去哪了呢？
我悄悄吐了一口氣，又像是壯膽似地握緊了手心，才強裝鎮定地開口：「姐姐？」
最先讓我感到異常的是懷中令人感到安心的呼吸聲消失了，連帶著也感受不到胸膛的起伏。
那像是一個起始，讓所有的異常都開始被放大。微風不知何時止息了，就連「世界」的聲音好像也跟著一同消失。
我的指尖染上涼意，小心翼翼地鑽出里維的懷抱後向上望去，齊爾的虛影也停在瞭望向天邊的動作，而蕾比依然靜靜地躺著。
——所有的事物好像在那一刻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卻未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魔法的痕跡存在。
指尖的涼意依然在擴散，那似乎不僅僅是心理因素所造成的：我看著一抹白光在指尖一閃即逝。
眨眼間，我發現自己忽然哭了，再次眨眼，眼前的景象從荒原變成了一片純白的雪原。
我揉了揉眼睛，視野所見只有一望無際的白，唯有細雪伴著寒風輕飄飄地落下，讓人能感知到這仍然是個動態的世界，卻也不會感到寒冷。
這是什麼情況⋯⋯？
「盧卡斯？盧卡斯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我試著在心裡呼喊。
「嗯。」他輕輕應了聲，又接著道，「過了這麼久，我終於明白了。」他並未說他明白了什麼，而我只是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因為我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雖然他的聲音未變，卻可能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盧卡斯」。
但不管是誰，能在連里維都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甚至未用魔法就做到讓整個世界「靜止」的，絕對不會是我能應付的存在，至少「祂」並未顯現出敵意，反而還帶著點……歉意？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許妳短時間很難理解。」
「祂」平靜地開口，「我雖然被人們稱為『神』，但實際上我所擔任的更像是『導正者』，是為了讓世界能順利運行而跟著誕生的存在。
我只能在軌跡出現誤差時出手干預，改變一些因果，真正主導這個世界運行的，其實是所謂世界的法則與命運。但祂們是一種很奇妙且彼此制衡的存在，命運受限於法則，但法則也改變不了命運。所以當軌跡產生偏移的時候，祂們能做的干涉反而幾乎等於零。」
「當然，這也不算什麼，因為如果偏移的幅度不大，即使沒有我出手干涉，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軌道終歸會走向既定的結局，也就是每個人註定的『終局』，這也是世界的法則所認定的準則。」
「但這個世界，曾經出現過兩次讓命運完全脫離軌道並且改變未來的事件，第一次是魔神誕生，第二次則是百年前的那次魔神降臨。」
「祂」好像只是個完全的旁觀者，「第一次延伸的效應太過龐大，且因為導正者『消失』了，命運花了幾百萬年的時間，笨拙地利用數以億次因果的微弱改變，最終才創造出了讓軌跡能回到正軌的解方——也就是妳，歷史上第一個同時具有『光』和『草』的精靈。」
不是，這些真的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嗎……
「背負如此沉重的使命，妳或許會覺得不公，但命運不具有自主意識，也並未擁有情感。在命運的理解中，祂讓妳成為了備受寵愛的公主，雖然有過些驚險，卻也因此遇到了深愛妳且妳深愛的人，妳的人生直到最後一直都是幸福且未曾後悔的。」
眼前的冰天雪地緩緩浮現出了一對儷影，在那一片看似飄渺的風雪中，我看到了長大的艾莉和里維愉快地相視笑著，而後像是膠捲般地描繪了無數個畫面：盛大的婚禮、像是共同旅遊的記憶點滴、那些平凡卻又顯得彌足珍貴的日常——他們是笑得如此美好，僅僅只是看著這些畫面，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幸福和喜悅。
好似有片落雪輕點，畫面漣漪般地擴散開來，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們：哥哥們、姐姐，還有些「我」未曾相識的人們……
仿若以百年前魔神降臨的那天為交界，「她」與我踏出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陌生與熟悉交疊著，按理說我該認為這只是場意圖使人沉淪的夢境，可是它卻又太過真實，彷彿曾有個「艾莉」真的過完了那一生，以致於即使內心明白：不論是否曾有不同的命運走向，在每個作出決定的當下，被否決掉的道路就是不存在的未來。我仍無可避免的感到心澀。
美夢。如果要我為此命名，那它的名稱肯定是如此。
——是我在那五十年裡無數次幻想過的美夢。
「以妳原本既定的命運來說也確實是如此。」「祂」在畫面結束後像是結論般的說著。
……我靜默了片刻，心情複雜地接著對方的前言繼續說，「但百年前命運被改變了……？」
「對，百年多前的魔神降臨，妳現在也知道了，是因為人為的干預。而這導致了這個世界往後四千年的命運出現了劇烈的變化，不只讓『解方』還未完成她的使命便提前身亡，甚至還讓這個世界出現了毀滅的可能性。」
「所以這次世界的法則容許了『悖論』誕生，讓精靈之源的神樹以『世界』的力量救回了妳。」
「重新踏回皇城至今，我不確定妳有沒有感受到，每當妳遇到生命關頭的危險時，似乎總有人會在千鈞一髮之際救妳。」
「雖然妳的身分和羈絆，讓妳本就比他人更受到『世界』的眷顧，但放在妳身上，這是巧合，也不是巧合。妳本身的因果性已經足夠強大，所以命運能夠很輕易地推動因果。」「祂」的語氣聽起來竟微微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因為我不能死？」真不曉得我是以什麼表情說出這句話的。
「對。因為妳這次的使命還未完成。」
我想起了羅德不久前告訴我的話：「相信他吧，因為⋯⋯在四千年後，沒有『光』的未來，是他與魔神戰了同歸於盡，拯救了這個世界，只為⋯⋯履行與妳的承諾。」
好像有滿腔酸澀一股腦地湧上喉頭，讓我的聲音顯得有些乾澀，「『命運給我的使命』，一直都不是淨化魔神也不是消滅魔神。」這是肯定句。
我抬頭看向天邊，「那麼現在，你會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我的『終局』要到了嗎？」這也許帶著點作弊或逃避的意味，如果「祂」真的是我想的那位？
「是也不是，是因為現在妳的終局出現了不同的可能性。此刻是一個分歧點，從現在開始，妳的選擇將會牽動不同的走向。」
「那些可能性中，最後我的結果會不同嗎？」我莫名地有點想笑。
「世界不會繼續容許『悖論』存在。但妳可以自行決定要不要探究真相，因為這可能是妳最後的機會。」
……果然，「祂」肯定不是盧卡斯。
「為什麼不管是原本的走向還是現在，『命運』都能如此確定，把這麼重要的使命放在我身上，我就一定會完成？」我是真的挺疑惑的。
這回，「祂」停頓了幾秒，才緩緩說道，「因為當妳知曉真相時，妳就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而且，妳是祂在幾千億次的推導中，算出的唯一解方。」「祂」的用詞和先前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接下來，給妳一個忠告，追隨自己心裡的聲音，還有，盡可能的拖到時間結束。」
什麼？
隨著話語落下，眼前霎時颳起了一陣暴風雪，朦朧的畫面裡依稀出現了一個人影，待我試圖去追尋時，卻又完全消失了蹤跡，好像只是錯覺罷了。
雪花漸散，白色的世界出現了一道裂痕崩解成碎片。重新出現的是一個黑色的空間。
當視野重新聚焦的剎那，我的心臟差點嚇得停了一秒——這裡並不只有我一人。
我強烈懷疑自己剛剛是有哪裡得罪「祂」嗎？送頭都不帶這麼送的。
空蕩蕩的黑色空間裡有一束光，那束光之中有一顆散發著微弱金光的純白色晶體。
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正巧從黑色長袍中探出，帶著些許漫不經心地將「它」取下。
那人顯然也注意到了我，他轉過頭來，白色的笑臉面具與我正面對上。但他又好像沒看到我似的，只是手指細細摩娑著手上的晶石。
盧卡斯在魔王妃降臨時說的話很有意思，「創造的只是神的容器」，那麼所謂的「神」又去哪了呢？
我悄悄吐了一口氣，又像是壯膽似地握緊了手心，才強裝鎮定地開口：「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