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並非只是命運 5

　　晚餐過後的均太，獨自一人待在客廳。姐姐已經上樓，整理她今晚要住的那間房間了，說巧不巧，那間是上個星期織香寄住的房間。
　　
　　畢竟這間小套房的屋子是父親的安排，兩間房間、兩張床本來就是一開始預設好的配備，所以正確來說是姐姐將房間借給了織香。

　　也不知道進度到了哪裡，但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麼低俗的驚喜了，父親沒有在他搬來之後，強行分配房間，也就是說他們姐弟的房間是隨機的，強如父親也不可能料到他是怎麼選的吧。

　　反正只要打一通電話就知道了。

　　手上緊握手機的均太，好好地端詳了這支父親買給他的手機，三思之後，稍微地吐了口氣，讓心情與思考能取得一致的共鳴。

　　他要打給父親。

　　自他與姐姐在校不期而遇後，已經這麼盤算了。

　　他也堅信父親等這一天很久了，哪怕延遲一秒也是痛苦，盡早解決痛苦的鑰匙就握在他手上。

　　電話接通了。

　　「喂，老爸。」

　　『……』

　　對面沒有聲音，想必是被他影響了。

　　均太的口氣沒有以往的平和，而是沉重、低沉，一點也不是他會有的聲音。

　　「喂，老爸。」

　　要說他在生氣，他真的在生氣。

　　這哏埋到今天才知道，還是由他自己揭穿，換成別人，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不過，他願意和父親商量看看，不然也不會撥打這通電話了。

　　「老爸！聽到就趕快回答啊！」

　　『……你是誰？』

　　均太突然被對方反將一軍了。

　　……什麼？

　　莫非撥錯號碼了？不可能，他是從聯絡人直接打給父親，而且這聲音分明就是父親。

　　「我是持邊均太！」

　　『持邊？竟然和我一樣的姓，實在不能小看現在的詐騙集團，為了詐騙還特地跟了我的姓。』

　　……來這招是吧。

　　「老爸，你少裝了。什麼時候了，別因為明天放假，就想找我打發時間！」

　　『我沒有理由被你叫爸爸！』

　　「明明就有吧！」
　　
　　『證據。』

　　「啊？」

　　『兒子，我要你拿出證據。』

　　「事到如今還要什麼證據，莫非要我現在衝去戶政事務所，請他們調動我們持邊家的族譜嗎！」

　　『也可以。』

　　「可以個頭！太麻煩了，光是我撥打的這支電話，上頭的聯絡人寫著老爸兩個字，已經是強而有力的證據了！」

　　『真是可憐的傢伙，光是這樣都能認爹認娘，你要那些在外流浪的孤兒情何以堪。真想看看你爸媽是誰，竟然教出你這種愛裝熟的小孩。』

　　「話說回來，你剛剛不是才叫我兒子了嗎？」

　　『是啊。』

　　父親臉不紅氣不喘地承認了。

　　「你也真是死皮賴臉啊。」

　　『手機忽然在我吃飯的時候撥通，上頭顯示的聯絡人是兒子，我也只能這麼叫你了。』

　　父親在吃飯？不會又是在應酬吧……當他水深火熱的期間，這個父親果然都在享福啊。

　　不管怎樣都好，他現在要的不是這點程度的小事。

　　——怎麼樣都好，秘密都被姐姐看光，現在的他心情糟透了，要吵隨時奉陪。

　　「那你也別叫我兒子了！你也只能拿出這點證據說我是你的兒子吧！」

　　『兒子，你在胡說什麼？』

　　「啊？」

　　『要是不叫你兒子，要叫你什麼？你還有其他名字嗎？』

　　父親是認真的。

　　「你是認真的？這十七年來，一直叫我兒子，原來原因是這個！」

　　均太的心都要碎了。

　　他從不會過問已經習以為常的問題，但果然殘酷的一面總是在這些不起眼的地方。

　　父親名正言順地主張：

　　『你老爸我的小孩只有翎奈與兒子。』

　　「就算你這麼說，也已經來不及了！分明就是眼中只看到姐姐，才會連我的名字都隨緣應付！」

　　均太將手機從右邊移動到左邊，以這種方式調適接下來迎接的這個話題：

　　「老爸，老姐是為什麼才在當年離家出走？你差不多可以說了吧。」

　　『你……總算在學校遇到翎奈了？』

　　父親的聲音在發抖。

　　也是，要是連他都受寵若驚，家裡最疼愛姐姐的父親也會感動到落淚吧。

　　「嗯……雖然姐姐也很意外，不過現在她回來了。」

　　『兒子……』

　　「你要聽姐姐的聲音嗎？」

　　也不是不行，問題就在現在讓他們父女見面很感冒吧？依姐姐的樣子，也不會肯了。

　　『胡說八道什麼，我在你們房間偷裝的針孔攝影機，什麼也沒捕捉到，都是一片黑幕啊。』

　　「……」

　　『兒子，耍人很好玩嗎？你說說看啊，很好玩是不是。』

　　「別搶我的台詞，這是我要說的！偷窺很好玩是不是！」

　　均太都要氣炸了。

　　但是，再三確認後，他確實沒錯怪人。

　　「不想漏掉半個鏡頭是嗎？你在我們家裝了多少針孔，老實承認，我可以考慮讓你和姐說點話。」

　　『……還是別了吧。』

　　均太驚覺不對勁：

　　「你說真的假的？」

　　『翎奈當年會一聲不響地離開家裡，都是因為我的關係。現在你在翎奈面前提及我，也只會招來白眼。』

　　「是啊。」

　　『所以，別打草驚蛇了。』

　　「老爸……」

　　『找翎奈也是費了我很多功夫，要不是你們校長主動聯絡我，我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把你送進王女。』

　　父親不再胡亂說話，專攻主線地說到均太明白為止：

　　『現在想想，我還是對你們的校長很抱歉，多年來不曾聯絡，同學會也是一次都沒去過，唯一一次電話被撥通，就是替我這個失職的父親找女兒。』

　　「爸，別這麼說吧。校長應該也有意要讓你們這對父女復合，才會在得到姐姐的同意下，准許我以你的大使身分進入王女。」

　　再不說點什麼，他這個當兒子的反而會過意不去。

　　笨拙也該有個限度，都踏進這所學校一個月了，才僥倖地交出成績單，真是最差勁的間諜。

　　「所以你做了什麼，才會讓姐氣得不想回家？」

　　要是能先知道原因，接下來才好做事吧。

　　要說全世界最疼姐姐的人，就是他們姐弟的父親了，所以父親一定可以聽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翎奈不願意和我一起洗澡，我只好強行破門了。』

　　「色老頭，死好活該！」

　　均太一不作二不休，掛斷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