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人

　西元２０２５年，冰人降落至地球，原因不明。

　冰人與地球人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溝通、協調，在２０２６年底，決定將加拿大北部的德文島租借給冰人居住，並且由聯合國針對冰人新設的全球冰人協調與人權理事會，暫時提供冰人生活所需，直到冰人完全融入地球為止，而代價，就是冰人的技術提供與知識授與。

　當時的1300萬冰人，有大約1200萬人陸續移往德文島定居，還包含了三艘移民船中的其中兩艘。而剩下的100多萬人，則留在唯一的一艘移民船，滯留在太平洋上，拒絕融入地球人，選擇自給自足。


「嗯……跟我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

「這麼重大的事件，新聞肯定是會報導的。而我的父母，就是移至德文島的那一批人，不久後生下了我們。」

「誒……？那妳不就……」

「我今年３７歲了。」

「蛤！？！？」

　筱玥聞言，嚇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妳……我還以為妳跟我差不多……」

「呵呵，冰人到了一個年紀，外表的成長與老化就會停止，妳不知道嗎？」

「……好像有聽過。」

「那妳知道，冰人的壽命，只有地球人的一半嗎？」

　筱玥點點頭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掛著比剛剛更驚訝的表情。

「所以妳……實際上是……７４歲……」

「沒錯。冰人雖然外表會停止老化，但那只是外表與一部分的器官而已，最重要的心肺與代謝器官，還是會正常的老化、衰竭，所以我以地球年齡來看雖然是３７歲，但外表在１０歲時，也就是地球人２０歲左右就已經停止老化，而體內的老化程度差不多是地球人的７４歲了。另外，冰人的成長速度也剛好是地球人的兩倍喔。」

「所以我……應該要叫妳阿姨的……」

　天上在這時忽然噴了一句：

「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叫她姊姊了……」

　

　砰－－－－－－－－－－－－


　哇！？又是好漂亮的一拳，直接命中天上的胸口，使得天上馬上撫著胸部彎下了腰。

　千芽滿臉笑容的對著筱玥說：

「雖然我們是純正的冰人，但我們畢竟是在地球出生的，所以算是地球人，請妳用地球人的歲數來看待我。」

「啊、呃、喔……好的。」

　筱玥嚇得一身冷汗。不只是因為天上被打都不敢吭一聲，更可怕的是千芽那笑容裡帶著強烈的殺氣……

「離題了。我說我不知道的原因，是因為我的父母在２０３０年，也就是冰人開始大規模移民至世界各地的第一年，就帶著我們來台灣了，那年我才四歲。」

「所以……隔離發生的時候，妳就跟住在這裡的其他地球人沒什麼兩樣。」

「是的，關於這點，我知道的並不比妳們多，真抱歉。」

　看她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說謊，而且她的說法也一點問題也沒有，看來是真的不知道了。

　等等，她是不是一直說……「我們」？


「……這樣的話，那我剛剛問的幾個問題，妳不就幾乎也都不知道了？」

「冰人的居住地及進入方法，還有隔離空間的解除方法，這兩個問題，我們也不知道，而且這兩個問題，也正是我們一直在研究的。」

「妳們也在研究？」

「是，關於這點，請容我稍後再談，至於妳第四及第五個問題，也就是『超能力的起因』以及『破壞台灣科技卻留下生物』這兩點，我可以一併回答妳。」


　整理一下千芽的說法：

　隔離台灣，是當初冰人「逃」到台灣時，害怕被追殺而設的，而破壞台灣科技，是避免台灣人的威脅。至於留下生物，一部分是為了生態平衡，一部分是因為意見分歧。

　後來因為冰人無法適應地球的環境，便將移民船內所有冰人的生態維持系統大幅改造後，排放至空氣中，試圖改造台灣的環境，結果那些只有冰人的母星特有的元素，卻意外的造成地球生物的突變。


「這……這實在太科幻了。」

「呵呵，對地球人來說，光是外星人降落地球就已經夠科幻了吧？」

「說『逃』是什麼意思，發生什麼事了嗎？」

「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但當時冰人很明顯是逃難而來的，首先，當初移民船進入台灣，並沒有得到台灣政府的許可，所以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阻攔，那麼可能性大概就是攻擊與緊急逃難兩種，因為這兩種都沒辦法事先通知。而當初登陸台灣的第一批人，幾乎沒有武裝，本來是打算跟台灣人交涉的，卻被殺了大半，所以應該不是攻擊。」

「什麼……他們沒有舉白旗之類的嗎？」

「細節我不清楚，只知道大概的過程。總之我把時間序講清楚一點，妳就可以理解了。」


　冰人進入台灣的時間是2045年的9月17日，當日就立刻派出一百多人的特使團試圖與台灣人交涉，三天後，得到了台灣方面的特許，答應冰人的移民船滯留在三仙台附近。

　到了第五天，冰人內部出現了嚴重的意見分歧，有一部分冰人開始攻擊台灣人，導致特使團受到台灣人的圍剿，最後只剩下二十幾人逃回移民船。

　隔日，冰人與台灣人正式開戰，但僅僅三天的時間，冰人就被打得近乎全滅。9月26日，冰人逃到了玉山附近，製造出了兩個隔離牆，一個隔離了整個台灣，以避免全世界的攻擊，一個隔離了玉山周圍，以避免台灣人的攻擊，同時發射了那個誇張的光束砲，破壞了台灣所有的科技。


「冰人打不贏台灣人……？」

「剛剛提到，冰人不適應地球的環境，光是病倒的就佔了大半。另外，冰人的科技始終著重於民生發展與宇宙開發，因為冰人在母星時，一直以來都是相對和平的，軍事科技、軍工產業、戰略與戰術研究、戰鬥經驗，甚至最基本的肉體強度，都遠遠不及整天在戰爭的地球人，即使冰人沒有水土不服的問題，終究還是打不贏地球人，了不起是多撐幾天而已。」

「他們不是有那超強的光束砲嗎？怎麼可能打不贏？」

「關於這個我也不清楚。」

　本來是要來解開謎題的，這下反而得到了更多的謎題了。

「那麼……為何要留下生物？」

「推測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維持台灣生態，否則自己也活不下去，還有，剛剛說到冰人內部出現嚴重分歧，估計跟這個也有關。」

「等等……推測？不是確定的？」

「我不是說了，我也是在台灣長大的？而我剛剛所說的所有內容，大半都是推測的。」

「那……推測總要有根據吧？」

「根據就是隔離之後，移民到台灣的較年長的冰人們的說詞，還有這個。」

　千芽離開座位，走到房間內，幾秒鐘後，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出來，擺到了筱玥的面前。

「我的父母，一位是移民船政府二級行政官，一位是治安維持部隊……類似地球的警察單位的普通士兵，這是他們留下來的各種關於移民船的資料。」

　哇塞，這可是寶物啊！

「他們在我14歲時，接連因衰老而去世，對了，我也是在同一年認識哥哥的。」

　千芽轉過頭看著天上，天上也不約而同的轉頭看著千芽，臉上皆掛著微微的笑容。

　這兩人……關係肯定不單純。他們倆兄妹相稱，該不會只是障眼法吧？其實根本是夫妻關係？

「……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妳可以帶回去慢慢看，裡面記載著冰人的各種情報，還有我收集的許多年長冰人的說詞，看完之後妳就會理解我為何做出這些推測了。不要弄壞了就好。」

「好的，謝謝妳。那我可以先問問嗎？」

「不要客氣，有話都直說吧。」

「聽天上說……冰人沒有超能力？」

「嚴格來說是有的，雖然我們不叫它超能力。而這些能力在冰人進入地球之後，就漸漸消失了。」

「消失了？為何？」

「根據筆記本裡面的記載，因為地球的大氣中，缺了一樣冰人母星特有的元素。」

「所以妳剛剛說，冰人為了改變環境而散佈的氣體，裡面就有這個元素囉！？」

「是的，本來滯留在移民船內的100多萬人，還是能維持著本來的能力，靠的就是移民船內的大氣系統，而冰人最後被打得不得不離開移民船逃到玉山，只好直接改造台灣的大氣，但很顯然的，冰人此舉是失敗了，反而因此造成了台灣隔離空間內所有生物的異變。」

「所以冰人還有地球人的超能力，都需要那個元素……」

「沒錯，那個元素，冰人稱之為『原素』。」

「呃，發音一樣喔？還真亂。」

「呵呵，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覺得很好笑。」

「那怎麼不關掉就好了？」

「因為冰人觀測到台灣生物產生異變時，已經是好幾年之後，關掉也來不及了。」

「來不及？」

　說到這，天上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樣。

「對了筱玥，妳不是說沒錢嗎？」

「對啊，一毛錢都沒有，你不就是靠這把我綁住的？」

「妳這人真會記仇。」

　天上邊說，邊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小袋子，從小袋子裡掏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白色結晶體。

「筱玥，這就是台灣現在的貨幣。」

「這……這是寶石嗎？」

　乳白色的結晶體，大小不一，形狀也沒有規則，從長條型到圓形的都有。

「不，這是現在跟原素一起佈滿在大氣中的『次原素』。」

「次原素？」

　千芽接著幫天上補充道：

「筱玥，所謂次原素，就是所有動物吸收了原素以後，在體內產生的一種物質。每當超能力者使用超能力，便會排出這種次原素到大氣中，就類似於排泄物。而次原素有遇到高含量的水，便會慢慢凝結的特性，所以每當下雨，就會把這些次原素沖刷到地面上。」

「等等，那不是滿地都是錢嗎！？」

「不，平均散佈在空氣中的次原素，可想而知平均含量是非常低的，即使沖刷下來，沒有經年累月的沉積是沒有太大價值的。曾經就有人為此買了一堆水槽，結果幾個月下來，收入還不如他買水槽的成本。」

「原來如此。」

「另外更有趣的是，地球的植物，不知為何會吸收這種次原素，轉化為原素排放出來，就跟吸收二氧化碳排出氧氣的循環一模一樣。」

「這真是……太神奇了。」

「所以冰人發現問題的時候，台灣早已經進入了原素的自然循環，即使關掉也沒用了。」

　天上這時接著補充：

「這些次原素，雖然遇水會凝結，但不是馬上凝結，它們會先融入水中，等水分慢慢蒸發後，才會留下這些結晶，所以一直維持高含水量的動物，或者湖泊、海洋等等地方，不會有次原素結晶，另外沒有植物的地方，或者植物吸收不來的部分，會隨著雨水沉積在地面下，最終被人們挖掘出來。」

「另外，人類以外的野生動物中，有很大一部分，會在體內自然凝結次原素，不會排放出來。」

　這時天上把袋子放在了桌面上，將次原素全部倒出來。

「我賺的這些錢，大半都是屠殺野生動物而來的。」

　桌面上的結晶體，大多數都有筱玥大拇指的大小。

「越大型的生物，吸入的原素就越多，凝結的也會越大顆，所以目前貨幣的主要來源，就是開採與動物兩種，而開採事業因為單純、安全、穩定，不像獵殺動物那樣需要強大超能力者，所以開採事業幾乎都是各個政府掌控著。」

「我完全理解了，難怪忠樺說工會搶手的任務裡面有排除大型野生動物，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

「正是。」

「可是這樣屠殺下去，生態不會失衡嗎？」

「妳回想一下妳們遇上的那巨鷹，妳認為有幾個人能輕易就殺了牠？」

「……懂了。」

「我當時發現妳們的時候，剛好就是在廢墟裡找獵物賺錢。」

「……好吧。那剛剛說，超能力者使用超能力，就會排出次原素，那排放過量會怎樣？」

「原理就跟人類活動會排汗很接近，如果排汗過量，就會造成脫水。但原素並不是生物維持生命所需的成分，如果慢慢消耗，即使排空了也只是感到虛弱而已，但如果瞬間大量排出，雖然不會致命，可能會昏厥。」

「這也是野生動物會在體內形成結晶的原因。大部分的野生動物，是沒有人類這種自然排汗系統的。」

　原來佐佑用力過猛會昏倒的原因，不是單純的體力不支啊。

「……懂了，剩下的我回去自己看筆記好了，那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呢？」

　最後一個問題，就是今天真正的重點了。

　千芽與天上互相對視，似乎是在決定該由誰來回答。這兩個人默契已經好到可以用眼神交流了，說他們沒一腿，我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