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芽

　下午兩點，嘉義城東南角。


　筱玥跟著天上，離開了東北角的城堡，沿途經過了大大小小的巷弄，最終來到東南角一處偏僻的住宅區。

　天上交代阿山帶著佐佑出去逛街，自己與筱玥有事要處理，便拖著筱玥出來了。

　佐佑一直還很擔心筱玥的身體，看來真的只有他倆不知道筱玥是裝病。


「如果妳願意接受，我們換個地方說。」


　天上最後就這麼一句話，兩人從離開城堡後一路到現在，便沒有任何交談。

『我說筱玥，妳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他？他叫妳出來妳就出來？單獨耶？』

「…………」

『我知道我們在各個方面都沒辦法違抗他，但妳好歹也帶上佐佑做個保險吧？』

　筱玥不發一語，甚至也不做任何反應，面無表情，只是默默的跟著天上。

　我相信筱玥這麼做有自己的盤算，但這怎麼看都太危險了吧？

　

「到了。」

　天上停下了腳步，佇立在一棟小小的平房前。

　那是一間相當樸實的小屋，佔地大約30坪，只有一層樓。而屋外有小小的庭院，大概是20坪大。木造房子。庭院種了一些觀景植物，被大大的遮雨棚罩著，還有一條石舖的小路，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東西了。

「這是……？」

「這是……我們住的地方。」

　筱玥嚇了一跳，我也嚇了一跳。

　吃驚的原因並不是房子本身，而是天上居然會把自己的住所讓我們知道。

「我還以為你家是最高機密呢。」

「……這話誰說的？」

「阿山。」

「我住的地方才不是什麼機密，妳看看周圍不都是住宅？雖然這裡是郊區，人煙比較少，但我經常在這出入，不可能不被看見，有可能是機密嗎？」

　天上邊說邊露出了一臉無奈。

「天上，你剛剛說……『我們』？」

『筱玥妳忘了嗎，天上不是說過他有老婆？』

　筱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微微的點了點頭。

「進去妳就知道了。」


　天上推開了庭院的鐵門，領著筱玥經過了一道短短的石舖小道，來到了內門前。

「…………？」

　天上就佇立在門前，卻一動也不動。

「筱玥。」

　天上突然轉過身來看著筱玥。

「接下來，我會把我所有事情都讓妳知道，主要是讓妳能了解狀況，以便妳擬訂計畫，同時展現我的誠意，讓妳知道我是真的需要妳的幫助。」

「……天上，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

「為何？」

「我根本還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怎麼能確定我有辦法幫你達成？」

「不就是要進去跟你談這件事嗎？」

「問題是，我會不會知道了你的目的之後，發現根本就沒辦法幫你，還給自己招來危險？」

「知道我的目的並不會有危險，其實這嘉義雲林甚至台南一帶，不只苓蘭跟阿山，跟我比較有來往的人都知道。」

「……原來如此，那既然這麼多人知道，就沒人能幫你？為何一定要找上我？甚至還處心積慮的把我綁在這？」

　天上突然低下了頭，嘆了一口大氣，表情透露出了一股無奈。

「……妳知道台灣被隔離了多久嗎？」

「20年不是？」

「是18年。」

　天上抬起了頭，淡淡的說道：

「剛被隔離的前十年，我幾乎跑遍了全台灣，動用了我所有的人脈，花光了所有積蓄，直到現在，我的目的也達不成。」

　筱玥皺起了眉頭。

「後來我認知到，被隔離在這裡面的人，應該是沒辦法解決我的問題了，所以我開始把眼光放到外界，但很明顯的，根本沒有人能出得去，更不用說情報了。」

　天上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哀傷，以及一股強烈的無力感。

　一向給人精明幹練，天下無敵的天上，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原來如此，我懂了，你這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沒錯，我單純只是想在妳身上賭賭看。雖然我不知道妳是怎麼進來的，但我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

「……好吧。」

　天上點了一下頭，便打開了門，領著筱玥進屋了。


＃


　筱玥現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天上的家……一言以蔽之：普通。

　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構造，一點也不像是個大人物的住所。但乾淨整齊，擺設俐落大方，給人一種溫暖又祥和的氣氛。


「妳坐一下，我讓妳見個人。」

「天上等一下！」

　筱玥突然站了起來。

「可以借一下廁所嗎？我想補個妝，整理一下。」

「何必？」

「就……禮貌嘛，怕被貴夫人笑話了。」

　此言一出，天上兩眼瞪得老大，直直的盯著筱玥。

「……怎麼了？」

「你給我乖乖坐著就對了！我馬上就過來。」

　天上一臉不耐煩的，轉頭就往房間裡奔去。

　筱玥撓撓頭，整個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生什麼氣啊？」

『不管那個了，筱玥，你還記得天上說過，他老婆是冰人嗎？』

　筱玥點了點頭。

『等一下的會談，我會隨時提出問題，妳要盡量找機會幫我問問。』

　筱玥又點了點頭。

　終於碰上一個冰人了，希望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不到三分鐘，天上就走出了房門，身後跟著一位矮小的女性。

「那個……這是我……義妹。」

　

　砰－－－－－－－－！


　什麼聲音！？發生什麼事了！？像是拳頭打在身上的聲音！

「什麼義妹，一定要說得這麼彆扭嗎？」

　只見天上一手撫著胸，一手撐著牆，一臉痛苦的表情。

「…………」

　筱玥嚇得跳了起來，張大了嘴，看著眼前的景象，不敢置信。

「筱玥小姐妳好，我是天上的妹妹，千芽。」


　千芽。

　身高大約140公分，非常的嬌小可愛，皮膚白皙透亮，彷彿一碰就會碎掉的玻璃娃娃。

　短捲髮，淡淡的黃綠色，呈現出活潑又大方的氣質。

　穿著一襲歐式的黃色連身洋裝，點綴著黑色的蕾絲邊，胸口打了一個小小的黑色蝴蝶結，高雅大方，清新脫俗。

　整體的印象，如果用東方的說法，就彷彿仙女下凡，用西方的說法，就宛如天使降臨。

　總之，我還真沒看過……這麼美的女性，美的不像是人類，即使冰人女性大多都是嬌小可愛，也找不到幾位氣質如此出眾的。

　

　等等……義妹？所以這位不是他老婆？


「筱玥小姐，這段時間，我哥應該給妳添了不少麻煩吧……筱玥小姐？」

　筱玥的雙眼直直的盯著千芽，視線完全被定住了，嘴巴張開開的，一臉的呆滯。

　很顯然，筱玥也被眼前這位天使給驚呆了。

　就在這幾秒鐘的時間，筱玥就接連驚訝了兩次，一次是天上竟然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還不敢吭一聲，一次是看見了宛如天仙的千芽。

『筱玥！妳怎麼一臉就像中風一樣啊，回神啊！』

「啊？啊啊，對不起，我出神了，千芽小姐妳好，我是筱玥……妳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筱玥小姐，哥哥最近每次回家，就開口閉口都是妳的事，我早已認識妳了。」

「呃，原來是這樣。」

「筱玥小姐請坐吧，接下來，我們可要徹夜長談了。」

　天上走到筱玥的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千芽則往廚房的方向移動。

「筱玥小姐想喝什麼嗎？咖啡可以嗎？」

「呃，好好好。」

　這筱玥一副超不自在的樣子，扭扭捏捏的像個小媳婦似的，完全就被千芽所散發出來的神聖氣場震攝住了。


＃


　千芽忙完之後，便在天上的身邊坐下。

　筱玥手上捧著剛煮好的咖啡，小口小口的喝著，像似在享受著輕鬆下午茶時光，但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誰都不敢開口說話，似乎一開口便會破壞了這一股安寧，但不開口卻又感到無比的尷尬。

「咳，筱玥啊。」

　果然還是天上率先出聲了。

「妳不要客氣，想問什麼盡量問，我說不出口的事情，芽芽會幫我回答。」

　芽芽！？

「哥哥這人很害臊的，很多話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就由我來代替他回答吧。」

　害臊！？

「原來如此，把我找來這裡談，原來是這個原因。」

　筱玥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正襟危坐，表情鎮定。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筱玥接連把我提出的問題，一件一件，慢慢的轉述了。


　

　筱玥把問題一口氣問完之後，天上把頭抬向天花板，閉上了眼，千芽則是低著頭，不發一語。

「我不知道問的問題，有沒有觸到妳們的底線，先跟兩位說聲抱歉了。」

「筱玥小姐……」

「叫我筱玥就好了。」

「那妳也叫我芽芽就好了，大家都是這麼叫我的。」

　兩人互相點了點頭，同時禮貌性的微笑了一下。

「筱玥，妳提出的問題，就我所知道的範圍，我全都會回答妳，但我們將來如果問你問題，希望妳也能如實回答，可以嗎？」

「那當然，既然天上早已經把我的事情都說給你聽了，那就沒什麼好隱瞞了，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之一。」

　千芽點了點頭，開始緩緩道來……


「妳的第一個問題：冰人跑來台灣的原因以及隔離的理由。請恕我無法回答妳。」

「無法回答？」

「因為……我也不知道。」

「……妳不是冰人嗎？」

「雖然我是冰人，但我是在地球長大的。」

「在地球……長大的……？」

「妳看起來很疑惑，讓我幫妳複習一下歷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