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月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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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27
陳婷萱在馬路上狂奔,屍群在她的身後窮追不捨,與屍群無窮無盡的體力相比,揹著大量補給品的陳婷萱的體力正被快速的消耗,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腳步,否則自己就會遭到屍群無情的撕咬,直到自己變成他們的一份子。
曾經引以為傲的E罩杯成為自己的負擔,她恨自己若是知道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她寧可上天給她一對發育不良的胸部,最起碼還可以減輕一些重量,當然她也有思考過丟下補給品,但是若是沒有這些補給品的話,那麼即使逃回安全處,自己就只會淪為那些人的性奴隸。
如果沒有加入那些人就好了。
如果那個女人沒有出現就好了。
在逃命的過程中自己的腦袋不停地思考這個問題,明明是為了活命才加入那些人,但是最終還是要這樣逃命,那麼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加入,那這樣至少就算會死也不用成為男人們的玩物,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在失去一切之後,現在的她只能選擇活下去,否則先前的忍耐看起來就會是場笑話。
台北市的巷道很多,因為都市計畫尚未齊全的關係,所以至今還有不少巷道,陳婷萱正嘗試用這些巷道躲避喪屍的威脅,最起碼這會比跑在羅斯福路那樣的大馬路上還要好,不過即使如此,巷道內依然有不少喪屍存在,但是如果僅有少數,光是靠著跑步的助力推開他們還不是什麼問題。
體力快要撐不住了,陳婷萱快要跑不動了,缺氧的腦袋不斷地說服她快點停下,快點尋求解脫,解脫之後就不會這麼累了,但是又同時有個聲音不斷地叫她活下去,這讓她在放棄與求生之中掙扎。
「唔!」
突然腳底被絆了一下,陳婷萱的左腳踝瞬間一拐,立刻往前撲了出去,陳婷萱在地面上滑行了一點距離,下一秒立刻感覺到腿上傳來的灼熱感,大腿和左腳踝的疼痛讓她知道自己經跑不了任何一步,看著越來越近的屍群,她知道自己已經死定了──
突然平穩的腳步聲從她的上方傳來,從這個腳步聲她知道絕對不屬於喪屍,她立刻抬頭一看,一個男人穿著藍白拖朝自己走來,同時間還聞得到淡淡的煙味,但是因為逆光的關係,所以她看不清楚男人的臉,她就這樣看著那個男人從自己的頭頂走到自己的腳跟,然後緩緩的拔出腰際上的武士刀、扭了扭脖子,接著就這樣停住不動。
「你在做什麼,快點把我救走啊!」
陳婷萱著急的尖叫出聲,但是男人只是緩緩的扔掉菸蒂,然後擺出架式,陳婷萱一看,發現男人並不是不動,而是正在計算距離,武士刀可攻擊的距離,很明顯的,男人想要跟屍群戰鬥。
肯定是瘋了。
後面的屍群最少有上百隻,但是這男人卻想要以一己之力擋下他們,有這想法的男人肯定是瘋了,陳婷萱立刻想要逃走,她吃力地站起身來,心裡盤算著如果這男人作為誘餌的話肯定可以爭取一些時間,但是才一轉身,她立刻發現滿地的屍體,自己剛剛就是踩到其中一具才會扭到腳踝,這讓她瞬間停下動作。
方才因為急著逃命所以才沒有發現,現在她終於注意到這條巷道內堆滿了死屍,每一具都缺少了腦袋,這讓陳婷萱瞬間屏住呼吸,她馬上明白這全部都是身後的男人做的。
「咻!」
身後立刻傳來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陳婷萱立刻回頭一看,男人俐落的揮刀切下了前面兩排喪屍的頭顱,數顆腦袋立刻落地發出數聲悶響,身體的部分瞬間成為障礙物,後方的喪屍在推擠之下立刻跌成一團,男人立刻向後退了一步,接著再次揮刀,又再製造出數十具屍體,一瞬間就建立起一道屍堆,有了這座屍堆構成的防線,男人的揮刀變得更加俐落,沒多久的時間喪屍就被徹底給擋住,接著男人甩掉刀上黑褐色的血跡後,緩緩收刀。
「好厲害……」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陳婷萱忍不住發出讚嘆,男人聽到這聲音後回頭一看,這才讓陳婷萱看清楚男人的臉,雖然並沒有到偶像明星的等級,但是說實話不難看,略長的頭髮和滿臉得鬍渣再加上銳利的眼神,這長相光是用看的就讓人充滿安心感。
男人轉過身後緩緩的陳婷萱的身後走去,就在經過陳婷萱身旁的時候,她立刻伸出顫抖的雙手拉住男人的衣角,男人低頭看向拉住自己的手,然後微微的蹙起眉,接著又看向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的陳婷萱,他不是很明白她為何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並且拉住自己。
「救……救救我……」
在思考之後,陳婷萱發現自己只說得出這一句話。
「什麼?」
男人開口的瞬間立刻發現自己的聲音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沙啞,這大概是因為將近一周沒有開口跟人說話,最近他唯一能夠對話的對象就只有他的貓,但是每天除了叫喊貓咪的名字外,其他時間也沒有什麼能夠開口的機會,因為除非手上有食物或想討拍的時候,他的貓基本上不太理會他。
「請你救救我……拜託你救救我!」
「如果我不想救妳的話,我不會在這裡啊……」
男人這直率過頭的回答讓陳婷萱瞬間瞪大了眼,愣了幾秒後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她沒有想到在現在這個世界中居然還有這麼直率的人存在──
看樣子,這個世界還沒有徹底的滅絕。
接著在男人的攙扶下,陳婷萱跟著男人回到男人的據點,一棟頂樓加蓋的房間,一進門後一隻貓立刻叫了一聲後躲到角落,像是在抗議主人帶陌生人回家一樣,接著就這樣躲在角落觀察身為陌生人的陳婷萱。
「牠叫做一吉,比較怕生一點,但是熟了之後就會靠近妳了。」
陳婷萱環視四周,發現這裡乾淨的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的差異,每一個地方都整理的乾乾淨淨的,陳列著大量食物的食物櫃、擺放得相當整齊的各式武器,即使是空氣聞起來都十分清新,和她現在的據點截然不同,難聞的味道、隨處看的見的使用過的保險套、不斷從小房間傳出來的淫靡聲音,雖然空間不大,但是這裡對經歷過骯髒環境的陳婷萱來說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舒服,這讓一想到遲早要回到那骯髒的避難所,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乾脆不要回去好了。
這個想法瞬間讓陳婷萱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背影上,她的呼吸變的沉重,她知道只要抓準機會殺死這個毫無防備的男人,那麼這個世外桃源、這裡的所有食物都會屬於她,這裡的食物只要省著吃的話,可能夠她吃最少三個月,這樣一來自己也可能會被那群人當作死掉一樣,她也能夠在這個世界重獲新生。
想到這裡,她緩緩抽出腰際後的小刀,接著屏住呼吸──
「妳別動歪腦筋比較好。」
正在拿藥品打算幫陳婷萱包紮的男人說道,這讓陳婷萱瞬間僵住,但是下一秒她立刻反應過來,立刻擠出笑容,然後發出聲音來掩蓋自己移動的聲音。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妳抽刀子的聲音很大聲。」
男人立刻轉身,並且俐落的反手抓住陳婷萱舉刀的手腕,然後一扭,刀子很自然的脫離陳婷萱的手,陳婷萱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聽見了刀子落地的聲音。
「一個人住久了,有什麼聲音會變得很敏感,特別是在這個已經跟滅亡差不多的世界。」
「你……放開我!」
陳婷萱立刻甩開男人的手,然後悻悻然地坐回原本的地方,很明顯的正為了自己的計畫失敗而憤怒,這讓男人微微的皺起眉,然後拿著藥品、坐到陳婷萱的面前,問也不問的就拉住她受傷的腳,替她脫了鞋子和襪子,接著被刺鼻的味道給弄到咳了幾聲。
「有這麼臭嗎?你這反應讓人覺得很噁心!」
「妳自己沒有聞過嗎?臭不臭還要問我?」
「你……」
男人的回應讓陳婷萱頓時語塞,因為她知道味道肯定不好聞,畢竟自己已經有一個禮拜沒有洗澡。
男人仔細的看了看陳婷萱的腳,然後冷不防地扭了一下腳踝,劇烈的疼痛讓陳婷萱忍不住叫了出來,不過隨即她就發現自己的腳踝舒服許多,但是男人只是緩緩地放下她的腳,然後嘆了口氣。
「妳先去洗個澡吧,這麼髒也沒辦法幫妳上藥。」
「洗、洗澡?」
「怎麼了嗎?」
和陳婷萱驚訝的反應不同,男人則是一臉困惑的看著她,對陳婷萱來說她認為這是在這個滅亡的世界不可多得的奢侈,但是對男人來說這只是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
畢竟已經一段時間沒有洗澡了,陳婷萱想都不想的立刻答應,然後在男人的指示下到了浴室,浴室中的體驗大概是自從災難開始最好的體驗,不僅能夠洗澡,這個浴室還有浴缸跟熱水,她真心覺得這莫過於她人生中最奢侈的享受。
但是在舒服過後,她開始思考男人會跟自己索要什麼作為代價,沒錯,就是代價,在這個毀滅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必須要付出代價,在金錢不管用的世界,代價不外乎就是性服務或是外出搜索食物,但是男人的食物這麼多,她知道他絕對不缺那點吃的,所以自己能夠付出的代價就只有自己的肉體。
她立刻想到第一天到達避難所的狀況,輪流被數個男人以保護自己的代價為由輪流上了好幾輪,原本會痛、會反抗,但是後面就麻痺了,對她來說只要能夠活下去就夠了。所幸她的容貌和身材都不錯,利用這一點陳婷萱成為首領的女人,擺脫必須遭到不同人侵犯的處境,卻沒想到後面來了一個更漂亮且身材更好的女人,她的肉體瞬間失去價值,再加上因為不想成為大家的性奴隸而反抗,這激怒了首領,她才會成為必須外出搜索物資的奴隸。
想到這些,陳婷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瞬間覺得自己還不夠乾淨,又再多洗了兩次澡,一直到皮膚被她搓的通紅為止。
洗完之後,陳婷萱站在浴室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後扭開門把,但是走出浴室卻只有看見一吉正坐在床上理毛,男人卻不見蹤影,這讓陳婷萱的臉上出現困惑,原本以為男人會在外頭等她出來,但是他卻沒有等待,陳婷萱開始尋找男人的身影,很快的,她透過窗戶看見男人正在外面把頂樓的鐵門給堵上,在思考幾秒後,陳婷萱走了出去,一見到一絲不掛的陳婷萱,男人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撇過頭去,但是這還是掩蓋不住下半身明顯的反應,這模樣讓陳婷萱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妳也去隨便穿點衣服,為什麼就這樣跑出來?」
「我的衣服打算拿去洗一下,而且這樣也比較方便。」
「不,一點都不方便,妳隨便去裡面拿一件衣服穿吧!」
「你不做嗎?」
這問題讓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陳婷萱的意思。
「要做什麼,不要這樣子!」
「你不想做嗎?」
「這、這是兩碼子事,妳快點進去把衣服穿上!」
男人忍不住地喊了出來,陳婷萱不能夠理解為何男人要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但是因為男人的反應太過害羞,這份害羞也傳染給了陳婷萱,陳婷萱的臉蛋也被渲染上了紅暈,立刻快步地回到屋內,然後從衣櫃中找了一件寬鬆的衣服和四角內褲給套上,然後就坐到床邊地上、靠著床,然後透過窗戶看著繼續勞動的男人,同時一邊思考為何男人沒有對她出手。
或許等一下就會對自己下手了吧。
陳婷萱這樣思考著,因為總覺得男人一定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反而會讓自己覺得不對勁。
終於,男人把出口堵上後走進了屋內,在見到陳婷萱的那瞬間他立刻愣了一下,腦海中馬上浮現了剛剛的畫面,立刻尷尬的轉過頭去走進浴室盥洗。
盥洗完後男人重新拿起藥箱,然後坐到陳婷萱的身邊,視線盡可能地盯著她的腳踝不往別處瞄,因為他知道現在陳婷萱只有穿著他的四角褲,畢竟是穿了好幾年的四角褲,所以這對女人來說十分寬鬆,因此他很清楚只要往上稍微看一點,不該看的東西就會一覽無遺。
陳婷萱盯著在她腳邊的男人,看著他眼球冒血絲的死盯著自己腳踝就覺得這男人很可愛,看的出來這男人就他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但是在經歷過黑暗之後,她不相信在這個看不見希望的世界會有如此單純的人性,甚至還懷疑這麼多的物資或許是這男人在殺害某些人之後強行奪取過來的,這男人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來利用自己、掠奪自己。
「你什麼都不要嗎?」
忍不住的,陳婷萱開口問道,這換來男人臉上的困惑。
「我應該要什麼才對嗎?」
「例如強暴我之類的……」
「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難道你沒有慾望嗎?」
「這是兩碼子事情。」
回答這個問題的同時,男人也完成了包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跌打損傷藥酒,在男人替她抹完之後她感覺自己的腳踝舒服很多。
「先別亂動會比較好,要不然骨頭錯位就糟糕了。」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藥品或是食物很珍貴嗎?但是又不可能用錢買,所以通常都會用什麼東西來回報。」
「所以女人就付出肉體,那男人呢?」
「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用肉體當交換的,而且你把這個世界想得太單純了,有些男人的肉體也有人要。」
陳婷萱的這句話讓男人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幾下,因為和這個社會已經隔絕了一段時間,所以女人口中的世界在他耳裡聽起來就像是異世界一樣,和他認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至於沒有人要的,那就是被迫出門找食物,幸運找到食物的就可以繼續在群體內生存,如果沒有找到的人,不是回到群體後被人以『不需要沒用的人』為由處死或把他們趕走,這些被趕走的人十之八九也是死路一條。」
「那麼妳怎麼會在外面?」
「臭男人總是喜新厭舊的,來了幾個更漂亮的女人後就把我趕出來找食物,但是我相信我還有我的價值存在,只是沒有以往那麼有價值罷了。」
男人聽完之後微微的皺起眉頭,雖然他知道在這金錢不管用的世界就必須要以物易物才能生存,但是他沒有想到狀況會變得這麼糟糕。
短短的一個月,世界就徹底的改變,正確的說是在一個禮拜之內就變得完全不認識。
前面的兩個禮拜疫情還被控制在台北市內,但是隨著時間拉長加上政府遲遲以疫情爆發為由來包裝,在第三個禮拜的時候紙終於包不住火,隨著感染者出現在新北市的邊境、突破封鎖線後,喪屍的事情終於正式曝光,畢竟新北市的資訊還沒徹底斷絕,很快的全台灣就知道喪屍的存在,但是政府卻依然嘗試用暴動來掩飾。
很快的,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新北市就徹底淪陷了,同時雙北市也陷入黑暗之中。
因為發電廠被攻陷的緣故,基本的電力就供應不足,加上為了徹底封鎖訊息,政府決定切斷雙北市的電網系統,失去了電力自然也失去通訊,這個做法就跟當時他們對付台北市市政府的手段一樣。
然後又過了一周,男人就在鍛鍊的時候發現了在巷道中奔跑的陳婷萱,許久沒見到其他活人的他立刻拿了武器下去,也因此陳婷萱才能幸運地存活下來。
「還是說……你喜歡的其實是男人?」
這突然的問題讓男人大力的搖了搖頭,他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思維才能夠得到這樣的答案。
「所以你真的不想要上我嗎?」
這接著來的問題讓男人忍不住地嘆了口氣。
「想歸想,但是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子佔妳便宜。」
這回應換來陳婷萱的冷笑。
「佔我便宜嗎?我不這麼認為,有這麼好的庇護所,還提供藥給我包紮,接著我相信你應該也不會讓我餓肚子對吧?你知道這些東西在現在的社會來說有多珍貴嗎?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要?你這樣子真的很奇怪!」
「不,是這個社會變得太奇怪,不是我變得太奇怪。」
「當大家都一起改變的時候,不改變的人反而奇怪吧?」
這句話讓男人一時間回應不出來。
社會就是如此,準確地說,群體生活的生物就是有如此的天性。
群體勢必要有一致性,若是失去一致性的話那麼群體生物就會沒有辦法凝聚共識並且生活在一起,人類本身就是群體生物,也因此也符合這個法則,為了符合一致性的這項基本條件,所以人類很容易排擠思維不同的存在,當然不可能像是原始人那樣的殺害這個異己,而是會使用言語暴力或是透過一些小動作的方式來逼走群體中的異類,聽起來充滿歧視感但是卻非常合理,甚至跳出來批評別人不該這樣做的人也常常在不自覺中成為霸凌人的一份子,這就是社會。
也因此雖然男人知道這樣的狀況不正常,對他來說就只是過著災害改變前的生活而已,但是他這樣的生活模式,在現在的世界來說才是不正常。
不過,男人不覺得自己需要改變,因為即使不改變、即使被群體拋棄,在現在的世界能夠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在這個社會,加入群體也未必安全,在原始社會中有能力者會試著統治,接著最後產生階級,他很清楚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眼前的女人已經是階級統治下的產物,所以才會認為自己無條件地對她好一點都不正常。
「這個社會或許有一天會回復,在那之前如果所有人都不正常的話,那麼回復之後的世界肯定也會不正常。」
陳婷萱愣住了,她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居然還有人會認為這世上的一切都會回歸正常,明明身處在這樣的環境卻依然抱持著希望,這樣的男人其實才是最不正常的,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陳婷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這笑聲讓男人皺起眉頭,她不能夠明白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麼好像的事情才會這樣促使眼前的女人發笑。
「這世界會回復正常?你大概是在這裡待太久了所以才不知道吧?不只有台北和新北,就連……」
「全世界都崩壞了,對吧?」
在事件發生的第三周,還沒有斷電、網路還正常運作的時候,透過網路新聞,男人也知道中國也發生了「暴動」,而且「暴動」的範圍正不斷的擴大,但是因為中國封鎖消息的緣故,所以沒有人清楚到底是基於怎樣的理由發生暴動,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中華民國政府肯定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刻意將台北市的狀況與中國的狀況做連結,甚至將一切的罪責全部都推給一直聯絡不上的台北市市長,刻意將所有的事情都渲染成為統戰,政府大概認為這時候全部都說是「阿共仔的陰謀」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合理化,偏偏許多不懂思考的人民們就會這樣買單,政府利用這樣的做法再次成功的轉移了焦點,不過台北市的人們都知道,這場災難不知道是用了什麼形式傳播到了中國去了,一直到斷電的前一天,根據報導,最起碼有半個中國淪陷。
中國人口有十四億,半個中國就代表有七億人參與了這場「暴動」,那麼這場暴動繼續向其他國家蔓延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斷電到現在,沒有意外的話大概連中東甚至是其他國家大概都淪陷了,無庸置疑的,這全是拜現在方便的交通所賜,所以男人可以理解為何陳婷萱會認為「世界已經毀滅」,她的想法並非沒有任何道理。
「這根本就是世界滅亡的危機了啊,那麼為什麼你還認為世界會回復原本的樣子?」
「有這樣的想法會比較輕鬆而已,最起碼會認為世界上還有其他的倖存者、自己不是世界最後的人類,妳看,妳現在不就在這裡嗎?」
面對男人的說詞,陳婷萱說不出任何一句能夠反駁的話,同時她也注意到男人精神力的強大,仔細一想,如果是她這樣獨自一人生活一個月,她恐怕會瘋掉,再找到其他倖存者前她可能就會自殺。
在這樣崩壞的世界中,失去希望反而是最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裡,淚水突然從陳婷萱的眼角滑落,這讓男人瞬間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才會讓眼前的女人落淚,但是落淚的原因其實連陳婷萱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在剛剛那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理被解放了,總覺得一陣舒暢,然後也厭惡起自己,為了活下去居然用肉體做起交易,甚至隨意地將自己給標起了價碼。
「妳……還好嗎?」
「沒事。」
陳婷萱立刻抹掉淚水,然後硬擠出笑容,接著立刻起身從衣櫃內翻了條褲子出來,原本她就只是刻意的穿一條內褲而已,這樣子等等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真的要做的時候才不會麻煩的再脫一次,但是現在她很清楚男人不會在沒有自己的同意下出手,更不會打著「救了自己」的名義對自己下手。
看著危機解除,男人嘆了口氣。
「妳再來有什麼打算?」
因為氣氛實在太過尷尬,所以男人掀開了話題。
「還能有什麼打算呢?」
再穿好褲子後,陳婷萱坐在床緣邊,看著男人試著找些事情來做的背影緩緩說道。
「你大概也不可能收留我,所以我大概在腳能夠正常行走後就要回去了吧。」
「確實不太可能收留妳,因為我的食物份量是有算好的,讓妳多住幾天還沒有問題,但是長期留在這裡的話,我可能要出去找一點東西回來。」
「你這個人……真的很不會聊天。」
「很多人都這樣說過。」
因為太過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飾的直率讓男人從小到大都不怎麼順利,在學校被霸凌、在職場被針對,在這個世界總是要看著別人的臉色才能夠生活下去,也因此男人討厭群居生活,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一個人生存了一個月都還能夠持理智的原因,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男人完全不會害怕變的孤獨的世界,他對於孤獨的感覺早就已經麻木不仁。
「你這個時候應該要嘗試留我下來才對,或者是要問我要回去哪裡才對,不是嗎?」
「我再來要準備離開這裡,當然,這裡的東西我都會帶走,基於這個理由,我不可能留妳下來,更沒有打算去找妳的群體。」
「離開這裡?你瘋了嗎?你要離開這麼安全的地方?」
「我要去南部找我的家人,你難道都不擔心你家人的安危嗎?」
「自己都顧不好了,要怎樣去顧家人?而且你怎樣確信你家人還活著?」
「除了這樣之外,我也找不到其他的目標了,想要正常的活下去,我覺得目標很重要,以前是想賺大錢買房子,但是在這個金錢不管用、各種豪宅任你住的世界,自然要換個目標才對。」
聽到男人的回應,陳婷萱忍不住的笑出聲來,確實,男人說得十分有道理,面對已經崩壞的世界,除了家人跟愛人就沒有一個可以明確的讓人活下去的目標,賺錢已經失去意義,什麼帝寶、陶珠隱園這樣的豪宅只要有辦法的話就可以入侵並且大大方方的住個爽,但是單純的只是想要活下去的話就跟行屍走肉沒有兩樣,所以確認家人的安危或許才是明確的目標也能夠提供繼續在這個世界掙扎的動力。
「妳難道都不擔心家人的安危嗎?」
「擔心了又如何?我一個弱女子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根本沒有辦法去想這麼多。」
「我不覺得會在充滿喪屍的街道中狂奔的人會是弱女子。」
這句話讓陳婷萱忍不住地笑了,確實為了活下去,陳婷萱或許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加堅強,雖然是句直白的話語,但是卻給了陳婷萱繼續掙紮下去的勇氣,因為她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脆弱,她知道只是自己還沒有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存手段而已。
「我的家人都在台中,只是在好幾年前我就跟家裡斷絕關係了。」
「斷絕關係?」
陳婷萱點了點頭,然後開始用手指玩弄自己的髮梢,回想起三年前的青春年少,再想想自己現在混成這鬼樣子,她突然覺得如果人生能夠再來一次的話她或許會做出其他的選擇。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為什麼會想要……跟家人斷絕關係呢?」
「就大概是那樣子嘛,為了男人、為了夢想,然後離鄉背井打拚之類的。」
「那那個男人呢?」
「分了啊,在我上來台北的第二個月後就分了,他媽的,那時候還真的有夠慘。」
「喔……」
「你的問題就只到這裡嗎?」
「我只是覺得我不該繼續問下去而已……」
「你都起頭了,有差嗎?過來這邊坐吧,沒有必要離這麼遠。」
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和人有這麼長的談話了,男人真的乖乖的坐到陳婷萱的身邊,但是還是維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陳婷萱看著男人的可愛,她可以理解為什麼會這樣把自己從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的經歷告訴眼前的男人。
十八歲的那一年,陳婷萱透過網路認識了一個男人,男人總是可以逗自己笑得花枝亂展的,再加上看起來痞痞壞壞的完全是她的菜,兩個人就這樣交往了,交往沒多久,陳婷萱就開始想要跟這個男人永遠的在一起,想要跟對方結婚,所以鼓起了勇氣和家人提了這一件事情,但是遭到家人強烈的反對。
「現在想一想真傻,怎麼會喜歡上那種垃圾,那時候感覺痞痞壞壞的很帥,現在想一想根本就只是長壞而已,不過那時候還年輕,根本不會想這麼多。」
「妳現在看起來也不老。」
「你真的不太會講話,雖然我確實還很年輕,但是換個方式說的話會比較好吧?」
那個時候陳婷萱也沒有多想,為了結婚甚至不惜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狀況下和男人發生好幾次的關係,男人也很爭氣的讓她懷孕,在確定懷孕之後陳婷萱再次跟家裡人提議,不過卻還是遭到否決,甚至還要找那個男人算帳,一氣之下,她就離家出走,並且跟家裡斷絕任何關係,最後跟著男人跑到了台北生活。
「現在想一想,如果我爸真的把我的腿打斷就好了。」
到台北生活後,甜蜜的生活就只有維持一個月,同居生活讓陳婷萱越來越看清楚了男人的真面目,好吃懶做、不務正業,除了時常跟她拿錢之外還跑去賭博,妄想著能夠一夕之間發大財,一點責任感都沒有,這讓兩人的爭吵越來越頻繁,甚至陳婷萱還發現男人在來台北之後短短的一個月就又找了另外一個女人,在事情曝光後男人還惱羞成怒的毆打陳婷萱,打到小孩子都保不住的程度,也就這樣陳婷萱與男人分開了。
「真的是渣男一個,有點後悔沒有趁晚上睡覺的時候把他咖擦掉,避免他繼續禍害其他人!」
「妳沒有報警嗎?」
「當然有!然後那個人渣也被判刑了,但是在法庭上還哭的死去活來,接著法院就什麼有教化之可能什麼的,直接輕判一年半,早就出來逍遙快活了!」
在和男人分開之後,沒有一技之長且本來就不多的積蓄被花光的陳婷萱就踏入了沒有什麼門檻的八大行業,原本就只是單純的陪客人喝酒而已,但是在酒醉金迷的環境影響加上發現很多客人垂涎她傲人的身材,為了金錢也開始和客人有了肉體上的關係。
「就算叫我百人斬也不為過,這幾年下來還真的跟不少人做過,只是每一個都是喜歡年輕妹的變態大叔,基本上我的客人都大了我十歲以上,原本還以為再過幾年有機會變成千人斬,沒想到就碰到這個疫情。」
「呃……好喔。」
「當然,我也只跟自己想要做的人做,我還沒有這麼隨便,雖然願意跟別人做,但是我很排斥被人用強上或是其他手段讓我屈服,至少我對『清白』的定義是這樣子的,所以,在逃到那個避難所後,我的清白就被玷汙了。」
男人不是很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標準,但是在邏輯上來說,男人也不認為陳婷萱的定義有什麼錯誤,在性觀念開放的時代,換好幾個伴侶都已經不奇怪,如果都和每個伴侶有肉體上的關係,難道這就算是失去清白嗎?還是說這依然堅守的清白呢?這實在很難定義,但是最起碼每一段的關係都不是在被脅迫的狀況下發生的,也因此男人可以理解陳婷萱的定義。
「那你呢?我都已經說完我的故事了,換我可以問問題了吧?」
「呃,有什麼問題呢?」
「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在疫情開始的那一天,我就先想辦法跑回來了。」
「那你為什麼會用武士刀?」
「大學的時候有加入過劍道社……但是那是因為覺得見到很帥才加入的,沒有想到這樣的技能會在這時候用上。」
「你在這邊到底是怎麼堅持下去的?從哪裡弄來這麼多食物?一個人生活不無聊嗎?」
「其實還好,樓下就是房東的住處,房東夫妻在第一天就變成喪屍了,在解決掉他們之後我拿了其他樓層的鑰匙,對了,這整棟公寓都是屬於樓下那戶人家的,那有鑰匙之後,我搜刮物資就很方便,到現在我還有一樓跟二樓的物資都還沒收集。至於無不無聊……除了一吉陪我之外,樓下有個房間有很多漫畫,基本上沒事的時候我都是靠那個來殺時間。」
「你還真的很幸運……對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叫做什麼名字?」
男人愣了一下,太久沒有人問他的名字了,加上已經有點時間沒有跟人對話,這讓他在腦海中稍微的搜索了一下,然後馬上想起了自己的姓名。
「我叫做洪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