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街頭頑童（上）
本章節 2511 字
更新於: 2023-01-23
兒時的丹，從印象中就沒見過父親一眼。而七歲那年，母親也因生重病去世。
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財產頗少，連房租都繳不出來。直到月底，房東並不同情丹的遭遇，二話不說將他趕出租屋處。
「走就走啊，誰他媽想住妳的破房子？死老太婆！」
臨走前，丹沒有哭著哀求留他住所，反倒大方朝房東比個大大中指，拋下一句批評後，掉頭走人。
他唯獨在母親的葬禮上有掉過眼淚，其他時候並無讓他想哭的感覺。
畢竟，對他而言哭泣沒有任何意義。
之後他以街頭為家。曾有善心人士想帶他去孤兒院給人照顧，但他並不想被裡頭的修女管教，所以繼續過著街頭頑童的日子。
丹兼職幾份肯讓兒童做的工，例如站在街上賣香菸，或送送報紙來賺取生活費。
至於買不起的東西，只好用偷的，當然那是急需時才會做的事。
某天，丹揹著初晨印好的大袋報紙，家家徒步送入信箱內。
每次送報紙時，必定會來到一家兩層樓的天藍色住宅。這邊住著一位老爺爺，他總愛訂報紙閱讀。
當丹把捆好的報紙塞進信箱，準備走人之際，老爺爺剛好散步回來，與丹面對面相遇。
「……」丹僅僅瞥了老爺爺一眼，沒說什麼話，直接繞過他。
「喂，看見長輩不會道聲早嗎？臭小鬼。」老爺爺以高傲的口吻叫住了丹。
「早、安，北七。」丹回過頭，說話的嘴臉明顯像挑釁對方。
「哼，再怎麼講，我也是付錢訂報紙的客人，有禮貌一點。」老爺爺直搖頭，「下次再這種態度，我就不跟你們訂了。」
「去你妹，不訂就不訂啊！缺你一個死老頭也不會沒錢賺，幹！」丹唾棄一聲，眼白都快翻光光，「我下次來，絕對他媽的在你們家信箱灌爆垃圾！」
坦白說，小時候的丹很沒口德，但應該比巴喬利爾好一些。
應該吧。
「哎呦，才幾歲的臭小鬼便滿口髒話？沒大沒小。」老爺爺一副快中風的樣子，手扶向額頭，隨即疑惑地凝視小個子的丹，「你為什麼年紀那麼小，還出來工作？」
「智障嗎？用想的也知道因為沒錢啊。父母全不在了，不靠自己該靠誰？」丹喬好肩上的提袋，用看笨蛋似的眼神朝老爺爺遞去，「別浪費老子時間，老子還有一堆東西要去送！」
丹一溜煙跑走。老爺爺思索他的回答，神色夾雜些許遺憾。
第二天，老爺爺一如往常進行晨間散步。他望見公園花圃裡的紫羅蘭開得茂盛，緩緩上前欣賞。
賞花沒多久，卻聽見後方傳來不祥的低吼聲。他一轉目，發現三隻野狗正站於他身後，擺出進攻的姿態。
「唉呦喂呀！」老爺爺相當怕狗，目睹這種情況，嚇得跌坐在地上。
「住手，你們！」
然而，一道似曾相識的童音朝這邊大喊，老爺爺下意識往聲源處瞧去。
揹了新報紙的丹衝過來，擋在老爺爺前面，瞪視那些野狗。
野狗卻沒對丹做出挑釁之舉，反而如被主人責罵似的，委屈地垂下尾巴。
「他沒有惡意，只是太白目闖進你們的地盤，沒事的。」丹原先嚴正的表情，漸化為溫和，上前撫摸野狗們的頭。
然後他從背袋取出幾片白吐司，撕成塊狀扔到地上。
野狗們紛紛低下頭，享用丹施予給牠們的食物。
「抱歉，我沒錢給你們吃肉。這些也是我省吃儉用買來的，要吃得開心點呦。」丹觀賞狗兒吃東西的模樣，覺得有種療癒感。
「……」老爺爺緘默不語，凝視與昨天形象截然不同的丹。
等野狗們吃得差不多，在丹身邊蹭蹭後，就各自跑走了。
丹將手上的麵包屑拍乾淨，再對老爺爺皺眉頭，居高臨下地雙手插腰，「你還愣在地上幹什麼，等我拉你起來嗎？」
「我當然能自己起來。」雖然腰不算好，但不至於馬上骨質疏鬆的程度，老爺爺自討沒趣爬起身。
他拍拍褲子上的塵埃，嘴裡帶有抱怨，「野狗真討厭……」
「哈，討厭？你自己闖入牠們的地盤還怪狗，不要臉的老頭子。」丹義正詞嚴地指責老爺爺，而後又瞄了他一眼，「我救你，你應該道謝才對。」
「謝啦，臭小鬼。你該不會是野狗們的老大吧？」老爺爺笑著拋出問話。
「大你個頭。我只是餵牠們吃食物，當有壞大人想搶走我的打工錢時，牠們會過來幫我教訓那些傢伙，自然而然變成朋友啦。」丹應付完老爺爺，將袋中一綑報紙抽出，遞給他，「既然遇見你了，趕快把你的報紙拿一拿，省得我還要繞過去你家。」
爺爺接下報紙，問道，「所以，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啊……丹‧雷倫斯。」丹隨便丟姓名給他，轉身準備離去。
「我叫第右山‧博圖季。」
「誰管你叫什麼啊？自戀老頭。」丹冷笑一聲，踩著半舊不新的布鞋，匆匆跑走。
過幾天的下午，丹賣完紙箱裡的香菸，將今日賺取的收入放進束口袋，走回菸酒店把錢交給老闆。
沒想到半路下起傾盆大雨，丹忙不迭東張西望，想找地方暫時躲雨，可惜沒有好地點。他只能匆匆往前，邊跑邊找。
「哇啊！」
結果因天雨路滑，一不注意，他整個人滑倒，雨水與泥濘弄髒了他的衣物。
「衰，該死……」丹狼狽地撐起上半身，順口咒罵道。他爬起來，抹掉雙手的髒污。
頭上的貝雷帽已完全浸濕，他打算脫下外套充當雨具時，一把真正的雨傘倏然出現於他頭頂，替他擋下豪雨。
他疑惑抬頭，驚覺站在身旁的人，是那個自稱第右山的老頭子。
「一直淋雨會感冒的。」第右山瞇起布滿細紋的眼眸，輕聲道。
丹往左手邊瞧，發現自己原來跑來了他家前方。
「沒差啦，我不容易感冒。」丹面無表情回話，微微低頭，「我早習慣淋雨了。」
第右山俯視丹缺乏情感的平淡表情，緩緩指向自己家，「你吃過午餐了嗎？我半小時前煮完飯還沒開飯，想不想一起吃？」
「不要，你這誘拐犯。」
「才不是誘拐犯！」
後來，丹被第右山趕進家門。客廳大多為有質感的木製裝潢，且某面牆上還有座石砌壁爐，燃燒著溫暖的火焰……
只要刻意忽視周圍宛如颱風過境、亂得要命的雜物堆，這間客廳還是稱得上美麗。
「濕掉的外套，掛在壁爐旁烤乾吧。」第右山將傘收好，隨便往一旁的櫃子上扔，走進廚房準備加熱午餐，順手拉把椅子，「坐在這邊，我去拿吹風機給你吹頭髮和褲子。」
「我的褲子會弄髒你的傢具。」丹低頭俯視沾上泥巴的褲管，說。
「這是木椅，髒了拿抹布擦即可。是男人就別斤斤計較！」
「我不是男人，是可愛正太。」丹坐至椅子，壞笑地補上一句，「而你是皺巴巴的臭老頭！」
「臭小鬼嘴巴真沒修為！」第右山乾脆來個耳不聽為淨，直接進去廚房。
等丹吹乾頭髮與衣物，第右山也將一鍋熱騰騰的燉菜端上桌。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享用午飯。
「幹好燙……哇，想不到你廚藝挺不錯的嘛。」丹小心翼翼含下一口燉菜，不吝給了稱讚。
「本來就很好，想當初全家的三餐還由我打理呢。」
「……你家人呢？」丹才注意到，一直以來總沒見過這棟房子有其他人出沒。
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財產頗少，連房租都繳不出來。直到月底，房東並不同情丹的遭遇，二話不說將他趕出租屋處。
「走就走啊，誰他媽想住妳的破房子？死老太婆！」
臨走前，丹沒有哭著哀求留他住所，反倒大方朝房東比個大大中指，拋下一句批評後，掉頭走人。
他唯獨在母親的葬禮上有掉過眼淚，其他時候並無讓他想哭的感覺。
畢竟，對他而言哭泣沒有任何意義。
之後他以街頭為家。曾有善心人士想帶他去孤兒院給人照顧，但他並不想被裡頭的修女管教，所以繼續過著街頭頑童的日子。
丹兼職幾份肯讓兒童做的工，例如站在街上賣香菸，或送送報紙來賺取生活費。
至於買不起的東西，只好用偷的，當然那是急需時才會做的事。
某天，丹揹著初晨印好的大袋報紙，家家徒步送入信箱內。
每次送報紙時，必定會來到一家兩層樓的天藍色住宅。這邊住著一位老爺爺，他總愛訂報紙閱讀。
當丹把捆好的報紙塞進信箱，準備走人之際，老爺爺剛好散步回來，與丹面對面相遇。
「……」丹僅僅瞥了老爺爺一眼，沒說什麼話，直接繞過他。
「喂，看見長輩不會道聲早嗎？臭小鬼。」老爺爺以高傲的口吻叫住了丹。
「早、安，北七。」丹回過頭，說話的嘴臉明顯像挑釁對方。
「哼，再怎麼講，我也是付錢訂報紙的客人，有禮貌一點。」老爺爺直搖頭，「下次再這種態度，我就不跟你們訂了。」
「去你妹，不訂就不訂啊！缺你一個死老頭也不會沒錢賺，幹！」丹唾棄一聲，眼白都快翻光光，「我下次來，絕對他媽的在你們家信箱灌爆垃圾！」
坦白說，小時候的丹很沒口德，但應該比巴喬利爾好一些。
應該吧。
「哎呦，才幾歲的臭小鬼便滿口髒話？沒大沒小。」老爺爺一副快中風的樣子，手扶向額頭，隨即疑惑地凝視小個子的丹，「你為什麼年紀那麼小，還出來工作？」
「智障嗎？用想的也知道因為沒錢啊。父母全不在了，不靠自己該靠誰？」丹喬好肩上的提袋，用看笨蛋似的眼神朝老爺爺遞去，「別浪費老子時間，老子還有一堆東西要去送！」
丹一溜煙跑走。老爺爺思索他的回答，神色夾雜些許遺憾。
第二天，老爺爺一如往常進行晨間散步。他望見公園花圃裡的紫羅蘭開得茂盛，緩緩上前欣賞。
賞花沒多久，卻聽見後方傳來不祥的低吼聲。他一轉目，發現三隻野狗正站於他身後，擺出進攻的姿態。
「唉呦喂呀！」老爺爺相當怕狗，目睹這種情況，嚇得跌坐在地上。
「住手，你們！」
然而，一道似曾相識的童音朝這邊大喊，老爺爺下意識往聲源處瞧去。
揹了新報紙的丹衝過來，擋在老爺爺前面，瞪視那些野狗。
野狗卻沒對丹做出挑釁之舉，反而如被主人責罵似的，委屈地垂下尾巴。
「他沒有惡意，只是太白目闖進你們的地盤，沒事的。」丹原先嚴正的表情，漸化為溫和，上前撫摸野狗們的頭。
然後他從背袋取出幾片白吐司，撕成塊狀扔到地上。
野狗們紛紛低下頭，享用丹施予給牠們的食物。
「抱歉，我沒錢給你們吃肉。這些也是我省吃儉用買來的，要吃得開心點呦。」丹觀賞狗兒吃東西的模樣，覺得有種療癒感。
「……」老爺爺緘默不語，凝視與昨天形象截然不同的丹。
等野狗們吃得差不多，在丹身邊蹭蹭後，就各自跑走了。
丹將手上的麵包屑拍乾淨，再對老爺爺皺眉頭，居高臨下地雙手插腰，「你還愣在地上幹什麼，等我拉你起來嗎？」
「我當然能自己起來。」雖然腰不算好，但不至於馬上骨質疏鬆的程度，老爺爺自討沒趣爬起身。
他拍拍褲子上的塵埃，嘴裡帶有抱怨，「野狗真討厭……」
「哈，討厭？你自己闖入牠們的地盤還怪狗，不要臉的老頭子。」丹義正詞嚴地指責老爺爺，而後又瞄了他一眼，「我救你，你應該道謝才對。」
「謝啦，臭小鬼。你該不會是野狗們的老大吧？」老爺爺笑著拋出問話。
「大你個頭。我只是餵牠們吃食物，當有壞大人想搶走我的打工錢時，牠們會過來幫我教訓那些傢伙，自然而然變成朋友啦。」丹應付完老爺爺，將袋中一綑報紙抽出，遞給他，「既然遇見你了，趕快把你的報紙拿一拿，省得我還要繞過去你家。」
爺爺接下報紙，問道，「所以，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啊……丹‧雷倫斯。」丹隨便丟姓名給他，轉身準備離去。
「我叫第右山‧博圖季。」
「誰管你叫什麼啊？自戀老頭。」丹冷笑一聲，踩著半舊不新的布鞋，匆匆跑走。
過幾天的下午，丹賣完紙箱裡的香菸，將今日賺取的收入放進束口袋，走回菸酒店把錢交給老闆。
沒想到半路下起傾盆大雨，丹忙不迭東張西望，想找地方暫時躲雨，可惜沒有好地點。他只能匆匆往前，邊跑邊找。
「哇啊！」
結果因天雨路滑，一不注意，他整個人滑倒，雨水與泥濘弄髒了他的衣物。
「衰，該死……」丹狼狽地撐起上半身，順口咒罵道。他爬起來，抹掉雙手的髒污。
頭上的貝雷帽已完全浸濕，他打算脫下外套充當雨具時，一把真正的雨傘倏然出現於他頭頂，替他擋下豪雨。
他疑惑抬頭，驚覺站在身旁的人，是那個自稱第右山的老頭子。
「一直淋雨會感冒的。」第右山瞇起布滿細紋的眼眸，輕聲道。
丹往左手邊瞧，發現自己原來跑來了他家前方。
「沒差啦，我不容易感冒。」丹面無表情回話，微微低頭，「我早習慣淋雨了。」
第右山俯視丹缺乏情感的平淡表情，緩緩指向自己家，「你吃過午餐了嗎？我半小時前煮完飯還沒開飯，想不想一起吃？」
「不要，你這誘拐犯。」
「才不是誘拐犯！」
後來，丹被第右山趕進家門。客廳大多為有質感的木製裝潢，且某面牆上還有座石砌壁爐，燃燒著溫暖的火焰……
只要刻意忽視周圍宛如颱風過境、亂得要命的雜物堆，這間客廳還是稱得上美麗。
「濕掉的外套，掛在壁爐旁烤乾吧。」第右山將傘收好，隨便往一旁的櫃子上扔，走進廚房準備加熱午餐，順手拉把椅子，「坐在這邊，我去拿吹風機給你吹頭髮和褲子。」
「我的褲子會弄髒你的傢具。」丹低頭俯視沾上泥巴的褲管，說。
「這是木椅，髒了拿抹布擦即可。是男人就別斤斤計較！」
「我不是男人，是可愛正太。」丹坐至椅子，壞笑地補上一句，「而你是皺巴巴的臭老頭！」
「臭小鬼嘴巴真沒修為！」第右山乾脆來個耳不聽為淨，直接進去廚房。
等丹吹乾頭髮與衣物，第右山也將一鍋熱騰騰的燉菜端上桌。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享用午飯。
「幹好燙……哇，想不到你廚藝挺不錯的嘛。」丹小心翼翼含下一口燉菜，不吝給了稱讚。
「本來就很好，想當初全家的三餐還由我打理呢。」
「……你家人呢？」丹才注意到，一直以來總沒見過這棟房子有其他人出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