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起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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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18
(一)
熱起筆來再來回顧下舊時的經濟,總結一句話「亂世人不如太平犬」,不論從任何的角度來看,都是趨向下坡,愈來愈糟,從國人生活的煎迫,就可見整個國家經濟,從國家經濟的影響,就可以想像個人的生活。這一邊年來已成戰火世界,戰禍遍及大半個華夏,農作者失其田畝,少壯者被迫當兵,老弱者轉為孤寡,災黎遍地。外面局勢風雲變幻,人人皆有身世飄零之感,心中難免有「飄零無寄處,感蕩有吾身」的痛楚,這是一種找不到認同、不知道如何定位自己,一種比「異鄉人」還要迷惘、比「失落的一代」還要徬徨的傷感。
舊時的年輪一圈繞著一圈,使得歲月稍顯冗長,在戰爭淬火的年代,人性的物慾顯得窘迫且惆悵,所以惆悵來惆悵去肚子裡亦是沒有油水的,直到黃河決堤,災黎遍地,國之將傾,到了後葉不斷貶值的金圓券竟不及一張草紙的價值,不僅喂不飽人民的肚子,反倒成了惙心惙肺的累贅,令人心累不堪。
有一日「天狗食日」,坊間盛傳這是要「江山更迭改旗易幟」的徵兆,頃以秋風掃落葉之際必是江河日下一瀉千里,不久報紙就刊登張學良「東北易幟」的消息,與此同時這股江河日下的晚風也刮到了深牆高院的虞家,一向習慣了世外桃源生活的虞家人這次迎來了「螞蟻搬家」似的繁忙景象。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汽車鳴笛聲,震的枝頭的燕雀皆雲遊去了。
「「少爺,該走了。」 」
傭人張媽滾動著薄唇嘟囔了一會,不耐煩地催促著,只見虞蕭顫抖著雙手,從自己的脖處摘下一塊玉佩,交到覃梅態的手裡,虞蕭五指和梅態的五指相扣,二人十指絞纏掌心相對,虞蕭落淚道:「想我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它。我走以後你一定要保重好身體,我曾許諾帶你去法國「普羅旺斯」看花海,就一定會實現諾言,請等我回來好嗎?」
張媽見狀,不分青紅皂白,硬是上前一個巴掌朝梅態的臉上扇去,只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梅態應聲捂著臉栽倒在地,她眼裡噙著淚花,鐵盯盯地瞅著張媽,愈發覺得平日裡對她還算客氣,沒想到這個傭人下手會那麼重,眼前的張媽裝腔作勢的樣子和之前和藹可親的她判若兩人,梅態捧心而顰,眼角黯然落淚,思忖道:「真是人心隔肚皮,平日裡我待她不薄,一口一個張媽稱呼,如今她卻和我撕破起臉皮來。」
虞蕭推開張媽,護住覃梅態道:「你這是做什麼,她那裡得罪你了,你竟要這樣對她。」
張媽雙手插腰嗔道:「少爺,你不要護著這個小妖精,這是姆媽的吩咐,這個小妖精只會憑著這股子狐媚勁來迷惑少爺您,把您勾的丟了魂似的,坊間又有傳言,說虞家的少爺學會了楊乃武「羊吃白菜」的本事。
「你這樣敗壞門風,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難不成要成為下一個楊乃武不成?」
我們虞氏一門號稱江南四大家族,你這般大逆不道的行徑讓老爺和太太的面子往哪裡擱呀!」
虞蕭全然不顧張媽說的這番說辭,只是深情款款地望著梅態,但見他迎身上前一步,緊緊握住覃梅態的手腕說道:「你為我受苦了。」此情此景,梅態雙眸泛起淚波,不覺兩行熱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情濃到一處,心中的苦水只能在淚框裡蕩漾,似有許多幽怨想說卻不能說,只能含情脈脈地淚眼相對。
梅態淚眼婆娑,神情迷離之際哽咽道:「少爺,看來我們的緣分已是到了盡頭了,當初私奔的日子你我所經歷的苦難今世是吃不完的,你為了我放棄榮華富貴,活得像一條喪家狗,目的就是為了和梅態在一起,不讓我吃半丁點苦,梅態此生感激不盡,無奈造化弄人,終究還是無法衝破現實的枷鎖,你竟要這樣狠心拋下我去法國,梅態誰都不怨,只怨自己命薄,說完就從衣袖裡拔出剪刀,朝著自己的咽喉要害刺去。」
虞蕭緊繃住神經,只見他一個箭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硬是從她手上奪下了這把致命剪刀,虞蕭一把摟住她,緊身上前依偎住,使她動彈不得,低聲道:何必那麼傻,為了我這個負心漢不值得,你這樣犯傻我走不了,若是想喝一碗孟婆湯,也是我先走一步,你若是想不開,那我先去了,說完虞蕭撿起地上的剪刀,假裝朝自己的要害刺去,梅態見狀慌道:不要,不要做傻事,梅態再也不做傻事了,說完二人抱頭痛哭。
張媽伸出肉實的胳膊,伸手朝她的衣篼內翻了個底朝天,翻出那張折舊了的船票,張媽蔑笑道:「徹底斷了你的灰姑娘念頭,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姆媽看你和少爺情分一場,特意給了你些銀元,你就安生地回你的老家,找個合適的男人嫁了吧。」
虞蕭惡狠狠地盯著張媽,罵道:「你個下人,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當初我雇傭你這個老媽子是讓你照顧梅態,不是讓你來狗仗人勢的,你給我滾出去。」
張媽悻悻然退去,虞蕭落淚道:「梅態,我向姆媽求情,一同帶你走。」
覃梅態緊緊依偎在他的懷抱裡,蹙著眉頭泫然欲泣,說道:「不用了,轟轟烈烈的愛情我們都經歷了,他們竟然不折手段硬是要拆散我們,你也不必為難,我們就此分手。」
話音剛落,梅態終究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合上眼瞼的那一刻,不禁泫然淚下,臨別之際一副敢自涕零的悲愴之情,她和虞蕭感情至深,早已如膠似漆難捨難分,如今硬是要拆散這對鴛鴦難免令人心生痛苦,奈何命裡相思一線懸,要想斬斷這情絲,唯有自行了斷。梅態把心一橫,手握剪刀欲自行了斷,虞蕭見狀慌道:「梅態,千萬別做傻事。」
梅態眸子裡掛著淚,嘴角卻浮現出兩隻酒窩,回眸含淚一笑:「我留一束青絲,作為相思之物,將來你在法國想起我,可以拿出來看看。」
虞蕭直起身來,雙膝卻麻木地使不上勁來,踉蹌了幾步,神情慌張地朝著梅態嚷道:「不,我現在就去向姆媽求情。」
說完,虞蕭一頭栽向門栓,雙掌猛地用力一推,那門「吱呀」一聲敞了開來,虞蕭趔趄著腳,身子東搖西晃,看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然而他的表情卻是堅毅的,他相信只要以死相逼,姆媽一定能成全他和梅態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