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章．心，未能觸及

　　經歷了五級歪獸災害，委涅斯市政府除了忙著市區重建之外，也和捻擊騎士局協議推進一個計劃。
　　以委涅斯為中心，建設複數的監察基地。
　　計劃構想本身在數年前已有雛型，然而在風平浪靜的日子中，需要動用大量人力物力的計劃被一拖再拖地擱置。
　　但前陣子的災禍，讓市政府和騎士局都意識到有必要把監視範圍擴展，才能將歪獸的襲擊防範於未然。
　　雖然是以結果論事，但如果平常有更留意歪獸的動向，在牠們形成大群前先一步將牠們驅除，就算不能完全遏止歪獸的攻勢，損失也能進一步減輕。
　　同樣的窘局再多來一次，無人能夠保證可以再次撐過。
　　沉重的教訓讓市政府和騎士局了解到興建監察基地有其必要。
　　而在今天，捻擊騎士局委派了人員到計劃之中，其中一個興建基地的後補地點進行實地評測。
　　
　　
　　市政府組織了小組前去實地評測，隨行的警護有一個正騎士小隊、洛斯特他們約雷希姆學院５Ｃ班隊，以及暫時編進班隊的四名帝國軍見習少尉。
　　本身這類任務身為級任教官的蘭伊莎是會前來帶隊，但她的肩傷尚未康復，所以今次由４０１正騎士小隊的小隊長──瓦雅莉．荷曼尼拉七階正騎士兼任監督。
　　實地評測預定為期兩天，需要在外過夜。
　　他們在早上搭乘捻擊騎士局專用的高速航空機出發，於中午時分抵達目的地。
　　下機踏足地面，首先見到的是一條老舊的列車用鐵軌。
　　一個搞不好隨時有百年歷史的鐵軌周遭長滿了雜草，長時間沒有整備的鐵軌上也佈滿鏽跡，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這樣子已經無法使用。
　　鐵軌延伸的前方有一座市鎮。
　　以玉米為地方特產的這座市鎮──拔剎諾市。它曾經是委涅斯的衛星市鎮。
　　會使用過去式來形容，是因為那兒早已無人居住。
　　──因歪獸誕生而棄置的市鎮之一。
　　評測小組在捻擊騎士的伴隨下，前往拔剎諾市舊址。
　　留守在航空機，擔任聯絡與總指揮的是第４０１小隊的瓦雅莉小隊長。
　　評測人員的貼身護衛由經驗豐富的正騎士擔任，而５Ｃ班隊則是擔任先頭部隊，率先確保路上的安全。
　　５Ｃ班隊現時以兩人為一組的方式行動。
　　廢墟很適合作為野生動物的藏身之處，同樣這道理亦適用在歪獸身上。
　　在不知何時會遇到歪獸的野外，單人行動是可免則免。
　　拔剎諾市以規模來說，大約是現時委涅斯的五分之一大小。只是走一遍確保安全，以今次派出的人手大約用半天便足夠了。
　　洛斯特與蕾婭在同一分組，兩人正行走於變成廢墟的拔剎諾市。
　　「只是數十年沒有人住，就已經荒廢到這種程度啊……」
　　蕾婭環視著四周的光景。
　　石階路隨處都能見到長有雜草，有些地方甚至長成了草叢。
　　受日哂雨淋的建築物外牆，油漆脫落而且爬滿蔓藤。磚瓦構成的屋頂也找不出有哪一個是完好無缺的。
　　「雖然荒廢……卻總覺得生機蓬勃呢。」
　　「對啊……」
　　洛斯特深表認同。
　　市鎮就像沉睡了一般靜謐，然而卻不會讓人感到死寂。
　　人煙不再，可是現在這片吞噬人工物，洋溢綠意的自然景觀，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彷彿宣示人類不在這片土地是一個正確答案，令人質疑世界是否需要人類……在洛斯特他們眼前的，就是這樣的一片景色。
　　「要在這附近建立監測基地……恐怕要費好一番功夫吧？」
　　「嗯。但與開拓一塊新土地來相比的話，還是比較省事的。」
　　拔剎諾市作為市鎮的機能早已蕩然無存，即使如此，會挑選這兒作為監察基地的選址之一，除了地理位置合適之外，也是因為它是一片曾經開拓的土地。不論是水源還是別的資源，也比其他地方來得容易確保。
　　把原址的建築物全數清除是會很費功夫，但在附近建設基地，還是比在一塊全新的土地由零開始來得簡單。
　　走了一段路的兩人，來到應該是市鎮小廣場的地方。
　　這邊建築物的損毀程度，比一路走來見到的任何一處都要劇烈。
　　崩塌了一半的牆壁可以見到無數個呈現圓形的彈孔。從崩潰之處，可以窺見裡面已經破損的傢俱。
　　人雖去樓卻未空──可以猜到大概是忙著遷離來不及收拾。
　　地面上局部有著不自然的損毀，各處雖然都長有植物，但還是蓋不住四處燻黑的痕跡。
　　「這是……槍炮的痕跡？」
　　「嗯……這些都是戰爭的痕跡吧。」
　　蕾婭回答。
　　在歪獸面世之前，聯邦和帝國陷入戰爭狀態。
　　委涅斯是獨立於兩國之間的自治都市，但在兩國打得火熱之際，被兩國夾在中間的委涅斯也受到了戰火的波及。
　　而作為委涅斯衛星市鎮的拔剎諾，當然無法獨善其身。
　　「就算沒有歪獸，戰爭或許也會摧毀掉這座市鎮啊……」
　　「或許吧。說來諷刺，使這場人與人之間的戰爭終結，正正就是因為歪獸。」
　　聯邦和帝國再無餘力交戰的原因，是歪獸的面世。
　　歪獸在那時出現，或許不能說全然是壞事……儘管洛斯特也覺得這個想法很有問題，但還是禁不住會這麼想。
　　「要是真有一天歪獸從世界上消失，人類果然又會開始爭鬥嗎……」
　　「現在雖然沒有形成戰爭，但我想人與人之間的爭鬥和爭執，無論有沒有歪獸也不曾停止過。」
　　「……這的確是。」
　　思想、理念、誤解……人和人之間產生衝突、爭執的原因多不勝數。
　　即使雙方有著相同的祈望，但互相有不能相容的地方時，心意和行動還是會背道而馳。
　　就像梅兒和凱麗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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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此路不通……這地圖也太不靠譜了吧。」
　　費恩啃著口糧棒，確認著在出動前輸入到通訊機的地圖資料。
　　他和詠正一塊兒行動。兩人面前是一幅早已生鏽的鐵絲網，在被蔓藤覆蓋的表面下有一塊寫著「危險勿進」的牌子。
　　鐵絲網和蔓藤的縫隙後面是一片施工地，範圍還挺大的，但奇妙的是在工地上卻有著不少早已建築好的房屋。
　　荒廢了數十年的房屋怎麼看也不可能像新屋，但整遍區域也看得出有人生活過好一段時間的痕跡。
　　看起來的感覺，就像是原本住著人，卻因為出了什麼事導致了整個地區必須封閉似的。
　　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費恩雖然不是說沒有興趣，但倒也沒有去深究的勞力。
　　「畢竟地圖是很多年前、了……」
　　詠回答道。
　　費恩以地圖做著路線的確認，而詠則是專心於警戒四周有沒有危險。
　　因為地圖上所示的路走不通而需要繞道而行，由出發至今已經有三次之多。第一次是倒塌的樹木將路封住，第二次是水道上架的小橋斷裂，而現在則是封鎖了的工地。
　　數十年前遺下的市鎮地圖，既沒有列明當時進行著什麼工事，也不可能把損毀和生態變化記載在內。
　　詳細度和精度也欠佳。當作參考是還好，但費恩已經充分理解這玩意信不過了。
　　「真是夠了，早知便和洛斯特他們換個路線。」
　　「他們或許也走得不是很順暢就是了……」
　　兩人走著，在前面突然出現兩個熟悉的人影。
　　「啊、希昂和荷莉……」
　　詠一眼便認出了兩人。
　　「咦？費恩和詠你們怎麼走來這邊了？」
　　希昂問道。
　　「我們那邊的路走不通，繞著路不知不覺就來到這邊了。」
　　費恩攤著手回答。
　　「啊……費恩你們也是啊，其實我們也有點偏離原本的路了。地圖說的路有不少都走不了呢。」
　　荷莉苦笑。看來他們遇上的情況，和自己與詠差不了多少。
　　「這地圖不來個大更新的話都快失去地圖的意義了吧。」
　　費恩晃了晃顯示著地圖資料的通訊機。
　　「這也算是我們工作的一環就是了……好，輸入完成了。」
　　荷莉操作著手機，把地圖與實地不同的注意點輸入好。
　　這樣子其他同伴在查看地圖時便能看見那些注意點。比起一一通訊並要大家用腦記著，留下記錄更加方便檢索。
　　「……費恩。」
　　詠突然叫出費恩的名字並背靠著他。因為兩人的身高有差，詠的背只能貼著費恩的腰。
　　熟悉的動作，單是如此費恩就暸解到現狀，從槍套中取出嵌刃步槍。
　　詠修習的華國武術，有一種叫「氣」的概念。
　　費恩雖然是從小就有看著，但他對華國武術實在沒什麼天份，所以也搞不懂那是什麼。
　　詠有那方面的修為，因此她總能比其他人早一步察覺到逼近的敵意。
　　希昂和荷莉與費恩他們在同一班隊參與實戰已經很久了，見到費恩他們的動作，希昂和荷莉馬上便明白到是怎麼一回事。
　　希昂拔出腰間的寬刃劍，荷莉也架起了用肩帶掛在背上的精密步槍。
　　下一刻──從廢屋和瓦礫，還有密生的草木之間，冒出了不速之客的身影。
　　不，對牠們來說，我們才是不速之客吧。
　　以前就算了，現在佔據這塊土地的無疑是對方。
　　約有半個成年人大小的身上覆蓋灰綠色甲殼，頭上長著一雙細長的眼及口器，在粗壯的兩對主肢之間，有著兩對較幼小的副肢。
　　以外型的相似度來說，和蜘蛛是有幾分相似。
　　分類屬於擬蟲種的小型歪獸──阿剌克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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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剛剛，費恩以通訊告知洛斯特遇敵，並且已與希昂和荷莉合流。
　　他們遇到的歪獸是擬蟲種──阿剌克涅。這種歪獸的個體強度並不算強，本身也沒什麼棘手的特殊能力，牠們最麻煩的地方在於其數量。
　　阿剌克涅會以群體的形式行動，而且多的時候更有可能數十隻同時出現。
　　以物量彌補個體強度不足，阿剌克涅就是這樣的一種歪獸。
　　以拔剎諾市的路寬，太多人聚在一起反而不好迎戰。
　　費恩和希昂等人也說自己能夠應付，他們的實力洛斯特清楚得很，不需要太擔心。
　　而他們那邊有歪獸出沒，就代表了洛斯特這邊也不能安心。
　　「我是洛斯特，薇露、思露，還有臨時分隊的成員們，到Ｊ１８地點會合。」
　　洛斯特決定將餘下的班隊成員先集合。
　　『『了解。』』
　　薇露和軍校生分隊長的亞茲達迅速地回應。
　　洛斯特下好指示後，馬上通知位於指揮所的瓦雅莉。
　　『收到了，我會通知護衛評測人員的成員遠離遇敵地點。你們要小心行事。』
　　聽完洛斯特的報告，瓦雅莉亦馬上安排旗下人員行動。
　　作完報告的洛斯特正想叫蕾婭起行，但他在這時察覺到周圍的異樣。
　　「……我們這邊好像也遇到狀況了呢，洛斯特。」
　　而蕾婭也察覺到了。
　　細微的步行聲，草被撥開的聲音。雖然聲音很小，但在沒有人煙的寧靜環境卻確實聽到。
　　洛斯特拔出雙劍，而蕾婭亦將戟槍的槍身和槍柄組合好。
　　兩人背靠著背，互相掩護對方視線的死角。
　　在道路的前方和四周，有幾隻阿剌克涅爬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邊是洛斯特，發現阿剌克涅，現在開始戰鬥。」
　　『我是薇露。洛斯特你們應付得來嗎？』
　　「我想是沒問題，薇露妳們和其他人先加緊會合。」
　　『明白了。洛隊長和小蕾也要小心喔。』
　　「妳們也是。」
　　在匯報狀況的期間，洛斯特也不忘觀察敵我的形勢。
　　一眼看去數量沒有多於十隻……一般來說，騎士與小型種歪獸的戰力比大約是一比二，但那個戰力只是當個基本參考。
　　視乎歪獸的種類和戰鬥地點等因素，戰力比有很大的浮動空間。
　　擬蟲種阿剌克涅並不強，單是眼見的數量，洛斯特和蕾婭兩人也應付得來……
　　不過──
　　「蕾婭，先優先與大家會合。」
　　「嗯，我知道了。」
　　就算曾是人類的市鎮，但這片土地已經變成敵方的巢穴。敵方的總數是未知之數，孤軍奮戰並非上策。
　　洛斯特一馬當先，直直衝向堵在通路前方的阿剌克涅。
　　擋在前面的擬蟲總數是三隻，那麼──
　　洛斯特交抱雙腕，闖到兩隻阿剌克涅之間，釋放劍技。
　　龍態劍．龍翼──
　　蒼色捻流的交叉斬擊斬過兩隻阿剌克涅，將牠們上下半身分離。對方是擁有八條足肢的擬蟲型歪獸，只是把一、兩條足肢斬斷仍能移動。要奪去牠們的戰鬥力，下手必須徹底。
　　「蕾婭！」
　　「好的！」
　　洛斯特原地迴身，面對從背後追來的阿剌克涅。而蕾婭則繼續向前，舉槍刺向前方餘下的一隻。
　　戟槍白光一閃，劃過阿剌克涅的身體。
　　這一擊一般來說難以致命，然而被刺中的阿剌克涅卻瞬間倒了下來。
　　洛斯特在蕾婭背後拼合雙劍橫揮，一舉斬中三隻靠近的歪獸。兩隻因中劍而被逼退，一隻則是瞬間喪命。
　　清空前方來敵，擊退後方追兵，現在正是突破重圍的時機。
　　洛斯特讓蕾婭走在前方，自己殿後。
　　「蕾婭，戟槍的狀態如何了？」
　　「非常好呢，朵萊榭工房長果然很厲害。」
　　蕾婭手上的戟槍，散發出比以往更加鮮明強烈的純白捻流共振光。
　　她手上的這柄導捻戟槍，是昨天才完成調整，從工房那兒拿到手的。與她之前所使用的戟槍相比，外觀有了細微的變化。
　　蕾婭的捻流感應值在重新測定後，比早前記錄的數字高出了非常之多。
　　──九百二十六。
　　這是在一連複雜的測定之下，錄得的最終數字。
　　比平常操捻者錄得的捻流感應值高出接近十倍──別說是委涅斯，找遍整個捻擊騎士局也沒有人能操使這種密度的捻流粒子。
　　能夠說是異常的天賦。這導致了一般導捻武裝不只無法發揮她的全力，甚至會因超出負荷太多而令武裝損毀。
　　為此，朵萊榭為蕾婭製作了專用的導捻戟槍──其第一號試作品就是蕾婭現在手中這柄。
　　能夠有效運用蕾婭強大捻流感應值的戟槍，有著名乎其實一擊必殺的威力。從剛才那隻僅被戟槍劃到便倒下的阿剌克涅便能得知。
　　──即使是這樣，也並非蕾婭的全力。
　　據朵萊榭所說，蕾婭好像一直都是無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捻流，才沒有在拿上手的瞬間便把導捻武裝弄壞。
　　現在她使用的戟槍對大量的捻流粒子有更好的承受力，可是仍未能完全承受蕾婭的全力。
　　計算上能夠安全地運用，最多只能發揮出蕾婭全力的四成左右。
　　她本人用起來是覺得已經很滿意，可是朵萊榭作為技師並未滿足。所以這才不是完成型，而是「第一號」試作品。
　　「洛斯特，前方有阿剌克涅，數量五！」
　　因為洛斯特要殿後，所以跑在前方的蕾婭先一步見到冒出的擬蟲。
　　「別停步，不打倒也不要緊，總之先闖過去──」
　　正當洛斯特如此吩咐之際，從旁邊建築物的小巷之間，一道人影飛身而出。
　　淺榛色的長髮在身後飛揚，手中的長劍閃耀著炎紅色捻流共振光。
　　──是凱麗絲。
　　炎紅長劍突襲一隻阿剌克涅，長劍刺穿頭部將其一劍斃命，並在收劍同時瞄準下一個目標。
　　咦……為什麼凱麗絲她會在這兒？
　　以前往會合地點的路線來說，凱麗絲並不會途經此處。
　　「──喂、凱麗絲！別擅自行動！」
　　感到驚訝的看來不只洛斯特，還有凱麗絲從後趕來抱怨的隊友。洛斯特記得他的名字叫作辛諾．班榭。
　　辛諾抱怨歸抱怨，手並沒有閒下來。嵌刃步槍的子彈擊發，牽制住一隻阿剌克涅。
　　蕾婭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如何配合牽制射擊進攻，蕾婭有好好練習過。她揮動戟槍斬過那隻阿剌克涅，一擊奪去擬蟲的性命。
　　這時凱麗絲也解決了另一隻，餘下的──還有兩隻。
　　洛斯特亦舉起了合體雙裝劍。
　　兩隻阿剌克涅用肢體跳起，企圖從上方壓制洛斯特。
　　這是阿剌克涅最常用的攻擊模式，而這──正中下懷。
　　龍態劍．龍爪──
　　借用離心力的迴身斬擊，有如龍的利爪一舉把兩隻阿剌克涅斬成兩截。
　　身體被一分為二，即使是再頑強的歪獸也不可能活下去。擋路的五隻歪獸，一下子便被清空完畢。
　　『這邊是第二分隊的薇露和思露，到達集合地點。』
　　『這邊是剎岡寧，同樣到達集合地點。』
　　耳機先後傳來薇露和亞茲達見習少尉的聲音。
　　「知道了。請做好迎擊準備。蕾婭、班榭見習少尉、尤瑟斯見習少尉，把餘下的歪獸引去集合地點，在那兒把牠們一網打盡。」
　　洛斯特在態度上應該是沒有表露出來，但他對稱呼凱麗絲為「尤瑟斯見習少尉」，心中並非沒有躊躇。
　　用姓氏加上軍階作稱呼，是軍事體系的基本，洛斯特以往在軍校就讀時也習慣了這種稱呼他人的方式。這本身沒有問題。
　　然而，用「尤瑟斯見習少尉」去叫凱麗絲，洛斯特也是第一次。以前使用這個稱呼時，都是在公式場合叫她的兄長──魯馮斯時才會用到。
　　被自己用這種方式稱呼，凱麗絲心中到底有什麼想法……現在的洛斯特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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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來襲的阿剌克涅擊退並沒有花很多時間。
　　擬蟲被洛斯特他們誘導到集合地點，在那兒是早就作好迎擊準備的薇露等人。
　　落入埋伏的一群阿剌克涅，立馬便被打至潰不成軍。在數量被消滅到餘下數隻時，牠們便落荒而逃。
　　『──太子殿下，我們這邊搞定了。』
　　洛斯特他們這邊告一段落，費恩也傳來了通訊。
　　「……知道了。我們這邊也清理好了，維持現在的編制，半小時後在Ｆ７地點會合。」
　　洛斯特決定把費恩擅自改的稱呼無視到底，畢竟洛斯特深知他的性格，就算叫他改口也只會徒勞無功。
　　「──羅得維亞班隊長。」
　　結束通訊的同時，以隊長的亞茲達．剎岡寧為首，四名見習少尉一起來到洛斯特面前。
　　「有什麼事嗎？」
　　「是的。關於尤瑟斯見習少尉擅自行動一事，我們分隊全員必須向您致歉。」
　　語已，四名見習少尉一致朝洛斯特低頭。
　　雖然冠上見習的名字，但他們在身份上也算得上是帝國軍人。
　　忠實執行任務是軍人的基本素養，在論能力之前，是否能做到這點決定了一個人作為軍人是否及格。
　　「……尤瑟斯見習少尉，剛才為什麼不聽指示行動？」
　　洛斯特向凱麗絲問。
　　說真那句，洛斯特本身很想息事寧人，不打算追究些什麼，但不論是氣氛還是作為班隊長的責任，也不容許他當作沒事發生。
　　「……就距離上，我判斷先作合流再前往會合地點會較好。事實上擬蟲種──阿剌克涅也出現在班隊長的進路上──」
　　「尤瑟斯見習少尉！」
　　凱麗絲冷靜地回答，但卻換來亞茲達的怒哮。
　　她的說法……如果用一個不好的方法解讀，也可以理解成並不信任洛斯特他們的能力。
　　洛斯特舉起單手示意亞茲達稍安毋躁。
　　「……首先，道歉就不用了，我沒有在意。就我個人的意見，尤瑟斯見習少尉的判斷沒有錯，實際上也幫上忙了。可是下次若果作出有別於命令的判斷，我希望能事先作出報告。即使情況緊急，至少也應該獲得身邊隊友的同意。」
　　洛斯特拋下一句「那今次的事就到此為止」，便轉身回到５Ｃ班隊的隊友身邊。
　　「總之……辛苦你了？」
　　蕾婭向走回來的洛斯特慰勞。
　　「……妳能明白就好。」
　　關於自己和凱麗絲的事，蕾婭大概知情。
　　單是有人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對洛斯特的精神來說已經是個很大的救贖。
　　「話說回來，洛斯特那樣子對別人說教，還真是好久沒見到了呢。」
　　薇露有點緬懷地說。
　　「咦？洛斯特以前很常對人說教嗎？」
　　蕾婭問。她才轉校過來沒多久，這個班隊的往事當然是不會知道。
　　「這個嘛……蕾婭妳應該知道洛斯特是一年多前才轉校過來吧？一名轉校生剛入學就當上班隊長……大家也不是一開始就心服口服。」
　　「嗯嗯，雖然說頂撞洛隊長的基本上都是希昂就是了。」
　　「這還真意外……洛斯特和希昂看上去明明挺要好的。」
　　「現在希昂和洛隊長是死黨沒錯，但對希昂來說那時的事還挺黑歷史的。」
　　希昂一定沒有想過，自己的黑歷史會以這種方式被蕾婭知道吧……
　　「好了……閒話就先說到這兒吧。」
　　洛斯特出口止住這個話題。一方面是有正事要說，另一方面也是為免繼續說下去話題會扯到自己身上。
　　「我們遇上的歪獸是擬蟲種──阿剌克涅。既然如此，今次的任務大概不會就此結束。」
　　阿剌克涅擬蟲群由眾多小型種組成。擬蟲群的規模看蟲巢大小而定，平均來說大約是一百隻左右。
　　而在擬蟲群中，很高機會有一隻體型達到中型種以上──記錄中甚至出現過大型種的蟲后個體。
　　身為蟲群生產者的蟲后個體，要是把牠放任不管，就算滅掉再多小型阿剌克涅，不久後數量便會恢復。
　　「……我有一個問題。洛斯特、蕾婭，有沒有像上次那個……統率種滲和在其中的可能性？」
　　薇露有點戰戰兢兢地問。
　　被捻擊局士局新歸類為統率種的新種歪獸，於之前的歪獸災害中與洛斯特展開激戰，最終被他所收拾。
　　統率種推斷為造成那次歪獸災害的原兇，有著難以預估的高度危險性。
　　雖然目前能夠確認的個體只有一隻，但統率種歪獸並不能保證就只此一隻──應該說，有別的個體存在的可能性其實相當高。
　　「唔……我暫時是沒那種感覺。剛才阿剌克涅襲擊我們時的佈置，也沒有與統率種為敵時的那種棘手感……洛斯特認為呢？」
　　「我和蕾婭的意見一樣。以之前的經驗，統率種在附近出沒，通訊機的機能會出現故障，但我們一路以來用通訊機通話都很正常。」
　　「是嗎……那就放心了。對不起呢，我有一點膽小。」
　　「沒有這回事，薇露。多去思考不同的可能性，這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嗯嗯，就算真的有點膽小，但薇露一直都是人家引以為傲的姊姊喔。」
　　這麼說著的思露，從後面擒抱住薇露。
　　突然被抱住的薇露雖然口中唸著「真是的」，但困擾的表情卻帶著一絲笑意。
　　這對雙胞胎姊妹的感情很好，事到如今也不用多說。
　　「總而言之，過度憂慮雖然不好，但如蕾婭所說，有所提防不是壞事。現在先和其他人會合，接下來要如何行動，單憑我們是決定不了。」
　　洛斯特作出總結，三名少女一致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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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員集合起來之後，洛斯特他們回程到航空機停泊處。
　　評測小組和負責護衛的正騎士比他們更早回到停泊處。評測人員們在統整已集得的數據，而騎士們則是在航空機附近戒備。
　　為了作詳細的報告，洛斯特和蕾婭兩人被叫到航空機裡的簡報兼指揮室。
　　洛斯特將剛才的戰鬥經過，向擔任是次任務現場總指揮的瓦雅莉稟報。報告完畢之後，瓦雅莉逕自點頭整理著得知的情報。
　　「──那個……瓦雅莉小隊長，請問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就在指揮室因為無人開聲而變得安靜之時，蕾婭緩緩地舉手發問。
　　「請說。啊，對了，不用叫小隊長那麼拘謹，隨意些就行了。像費恩和思露到現在還是叫我瓦雅莉學姊呢，明明我都畢業兩年有多了。」
　　洛斯特和蕾婭是在瓦雅莉從約雷希姆畢業後才轉校過來的，但她與五年Ｃ班的其他人曾經一同在學院上學。
　　對費恩他們來說，瓦雅莉比起「正騎士的前輩」，「畢業了的學姊」這印象或許更為強烈。
　　「我知道了，那麼我便叫瓦雅莉前輩好了。那麼……為何前輩把我叫來這兒？」
　　在剛才瓦雅莉用通訊叫洛斯特前來報告狀況時，特地加了一句希望蕾婭一起同行。
　　「那很簡單，因為我想徵求看看妳的意見。在早前的那場五級歪獸災害，妳在中央廣場和市政廳中指揮作戰的英姿，我可是記憶猶新。」
　　在五級歪獸災害的當中，瓦雅莉的４０１小隊是歸於霍恩德指揮。
　　那時形勢緊急，大家只顧做自己的工作已經應接不暇，大家根本沒有說上話的閒暇。
　　「前輩您過獎了。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我做指揮也只有一下子而已。」
　　在持續數天的歪獸災害中，蕾婭插手作戰也只有第一天。
　　在把統率種擊滅之後，歪獸們的行動回復單純，她便把作戰的指揮和策劃交棒回騎士局的正騎士們。
　　「妳大可以不用謙虛，在當時那種劣勢，能夠把它扭轉成反攻並不是簡單的事，這點我還是知道的。雖然我很想和你們慢慢聊，但現在先說正題吧。剛才你們遇上的歪獸是阿剌克涅，那麼你們也知道有蟲后個體存在的可能性吧？」
　　洛斯特和蕾婭一同點頭。
　　「因為知道了有歪獸潛伏，為了評測人員的安全，實地評測也暫時中斷。我們現在的選擇有兩個。第一個是報告現狀撤回委涅斯，而另一個是將現地連同蟲后個體在內的擬蟲群消滅。我想問一下你們，給你們選的話，會選擇哪一個方案？」
　　「……單就我個人的想法，盡快將擬蟲除掉會較好。若果蟲后個體真的存在，那隨時間經過，對方的數量只會越來越多。」
　　洛斯特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阿剌克涅擬蟲群會依蟲巢的大小而有增減，平均數量大約在一百隻前後。
　　處於穩固數字的蟲群，在外在因素──也就是感受到有威脅之後，數量會因其自衛本能而劇烈增加。在此情況下確認過最大的擬蟲群，總數足足擴展到原本的三倍有多。
　　剛才的遇敵想必已經讓擬蟲群感受到威脅，就此放置實在不是一個良策。
　　「那蕾婭，妳又覺得怎樣？」
　　瓦雅莉轉而問向蕾婭。
　　「我的意見和洛斯特一樣。既然放置會使敵方的數目變多，那拖下去沒有好處。想到現時委涅斯騎士局人手不足的狀況，即使回報上去，恐怕也難有餘力分配更多人員處理這邊的事。」
　　歪獸災害重重打擊了委涅斯騎士局原有的人員數目，也對防護壁等等都市的防衛措施構成重創。
　　即使現時有帝國軍派出的人員援助，但整體來看，委涅斯騎士局的都市防衛能力依然比歪獸災害發生前來得弱。
　　在這樣的景況之下，難以期待騎士局能分配人手來這麼遠的地方，處理不會立刻威脅到委涅斯的狀況。
　　當然，騎士局應該是不會把問題一直放置，然而時間卻正正是處理擬蟲群的關鍵。想比較方便和容易處理，必須在擬蟲群數量增加前下手。
　　「……其實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已經有聯絡過本局能否追加人手，至於結果就和蕾婭妳猜的一樣。增援基本上是無法期待，但如何行動的決定權則是交給了我們。說到我自己的看法──就和你們一樣，沒理由把這個後顧之憂放著不管。」
　　這麼說著，瓦雅莉操縱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通過設置投影機把拔剎諾市的地圖投影到牆壁的布幕上。
　　「那麼──就以殲滅歪獸為前題開始討論。要殲滅蟲群，知道蟲后個體的所在位置很重要。洛斯特、蕾婭，你們認為阿剌克涅的巢穴會設置在哪裡？」
　　阿剌克涅蟲后絕大多數時間都會藏身於蟲巢之中，找到蟲巢的位置，和找到蟲后個體是同等意思。
　　「唔……我記得阿剌克涅的蟲巢位置，特徵好像是比起築於地面或高處，更傾向於築在低處是不是？洛斯特。」
　　蕾婭問。
　　「對啊。而且牠們倒不太會自己掘巢穴，而是尋找天然形成的隱蔽處作藏身之所。」
　　洛斯特回答。５Ｃ班隊──正確來說當時還是４Ｃ班隊的時候，有參與過一次討伐阿剌克涅蟲巢的任務。
　　當時洛斯特他們負責在蟲巢周圍作警備，攻進蟲巢的是正騎士。對蟲巢知識，其實洛斯特也只有資料庫記載的那些。
　　「嗯，你們兩人說的大致沒錯。多補充一點的話，就是阿剌克涅的行動範圍不會離蟲巢太遠。你們是在拔剎諾市遇上阿剌克涅，那麼巢穴十之八九是在拔剎諾市內。」
　　拔剎諾市的整體地形一半建於平地，另一半是沿著小山坡築成。
　　蕾婭把食指曲起貼在下唇，淺翠色雙眸望向布幕上的地圖沉思。
　　「……洛斯特，剛才費恩是不是說見到一塊施工地？」
　　「對啊。位置的話……我記得大約是在這一帶吧。」
　　洛斯特在布幕的地圖上指示著位置。
　　在先行偵察時更新的地圖資料，洛斯特已經在通訊機中確認過。
　　「瓦雅莉前輩，請問是否知道那塊工地以前是進行什麼工程？」
　　「妳等一下。」
　　瓦雅莉操作筆記型電腦，翻查相關的資料。
　　「那好像是建築中的地下街，在興建時因強度計算出了差錯，發生了小規模的崩塌事故，為了安全而必須把該區域封閉起來。在之後拔剎諾市受到帝國和聯邦開戰波及，緊接著是歪獸的誕生。在那時候拔剎諾市的人早就撤光了，那邊自然就一直放著不了了之。」
　　瓦雅莉將查到的資料讀出。
　　「這樣啊……瓦雅莉前輩和洛斯特怎麼看？以阿剌克涅的蟲巢特徵來看，我覺得牠們把巢築在興建到一半的地下街機會還滿大的。」
　　「的確……但如果真是在那種地方，可就有些傷腦筋了。」
　　洛斯特皺了皺眉頭。
　　畢竟是一個出過崩塌事故的現場，走進去的風險太高了，難保不會再次產生崩塌。
　　就當裡面夠穩固好了，但一個放置了幾十年的場所，環境不一定適合人類行類。
　　「沒錯。先不說再次崩塌的危險性，阿剌克涅在四面八方密閉的空間，威脅性可是比在平地時大好幾倍。」
　　瓦雅莉亦對洛斯特的意見表示同意。
　　阿剌克涅移動速度不快，取而代之，牠們的八條足肢能夠在惡劣的地形行動自如，攀牆走壁亦不是問題。這代表了與牠們戰鬥，要提防的方位會變多。
　　如果單是這樣只要和同伴互相配合，多注意一點還是有辦法，但問題並不只這一個。
　　地下街不可能有電力提供照明，可攜式的照明器具功率有限，導捻武裝的捻流共振光也不足以照亮大範圍。
　　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阿剌克涅的感官能力比極度依賴視力的人類優秀得多。
　　數量上本來蟲群就必然佔有優勢，再加上種種不利因素，危險度可是相輔相乘地增加。
　　「進去裡面是很危險沒錯……但換句話說，只要把牠們趕出地面便行了吧？」
　　對著洛斯特和瓦雅莉也苦惱的問題，蕾婭拋出了這麼一句話。
　　「但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還是說妳有什麼方法嗎？」
　　就如瓦雅莉所說，把縮在巢穴的阿剌克涅趕出地面不是能輕易辦到的事。
　　尤其是最為重點的蟲后個體，不到最迫切的關頭牠是不會移動半步的。
　　「我是有個想法，但行不行得通還是未知之數……總之我想先到現地視察看看，還有找一些大概存在於拔剎諾的『物資』。」
　　接著，蕾婭將自己的想法向洛斯特和瓦雅莉闡述。
　　該說是一如往常還是什麼……蕾婭的「想法」果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對於蕾婭的這種地方，洛斯特也算是習慣了，只不過瓦雅莉倒是驚呆了十多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
　　
　　蕾婭他們在中午再一次進入拔剎諾市。
　　今次因為分工性質，不以既定的分隊形式編組，而是將５Ｃ班隊全員以男子和女子作分組。
　　她們來到之前費恩和詠發現的那片施工地。
　　施工地被鐵絲網圍著，沿著外圍走了一圈是能夠找到出入口，但出入口的鐵門也被鐵鏈鎖上。
　　飽經風霜的鐵鏈上面佈滿了紅啡的鏽跡，繫住鐵鏈的鎖頭也整個都長鏽了。
　　蕾婭等人沒有鎖匙，但看這樣子，恐怕鎖匙在手也無法順利插進匙孔。
　　她抬頭一看，鐵門和鐵絲網的高度差不多有蕾婭身高兩倍，在頂端還設有倒刺。雖然要攀過去不是做不到，但費功夫之餘也容易弄傷，不算是個好方法。
　　「像這樣開槍能不能把鎖頭毀掉呢？我在電影有看過喔。」
　　思露取出刃長介於短劍與長劍之間的嵌刃手槍，閉上單眼瞄準鎖頭。
　　「那個其實要做到可是很難的。普通槍械或許能做得到，但我們用的可沒有那種火力呢。」
　　荷莉回答道。
　　捻擊騎士用的槍械，特化於運用捻應合金製的彈頭。
　　騎士的主要工作是對策歪獸，說到底只要把含有捻流的彈頭打到歪獸的身體就好。
　　適到對歪獸以外的用途，槍械型導捻武裝的破壞力會比一般槍械來得低。因為沒有需要，騎士局也沒有配備大威力的火器。反正不帶有捻流粒子的攻擊，威力再大也無法傷及歪獸分毫。
　　「打不壞的話……就把鐵鏈弄斷……？」
　　詠如此提議。
　　「喔喔，詠詠要示範把鐵鏈扯斷嗎？這個我在電影中也看過。」
　　「那實在不可能……」
　　對思露滿懷期望的目光，詠只能臉露苦笑。
　　「唔……打壞鎖頭也好，扯斷鐵鏈也好，電影的知識意外地派不上用場呢。」
　　「鐵鏈對拉扯的耐性可是很強的。通常說到破壞鐵鏈，都是用溶斷或是鋸斷這些針對單點的破壞方式。我們手邊是沒有那些器具，現場能用的做法……斬斷行不行得通呢？」
　　蕾婭舉了舉預先組裝好的戟槍。
　　自己的戟槍算是一種擅於斬擊的武器，但自己的戟槍術是否有爐火純青得足以斬斷鐵鏈……她實在沒有自信。
　　「──能讓我來試試嗎？」
　　就在這時，凱麗絲走了出來。一直默不作聲的她，還是有好好聽著蕾婭等人的討論。
　　蕾婭等人沒有拒絕的理由。大家讓出了鐵門前的位置，讓凱麗絲站到鐵門正前方。
　　她拔出腰間的長劍。長劍閃耀出炎紅色的捻流。就算不以歪獸為對手，捻流粒子也有著強化捻應合金強度的特性。
　　「……喝！」
　　炎紅劍芒斬過鐵鏈。「鏗」的一聲響起，被鏽蝕的鐵鏈隨即斷開，掉下地面。
　　「哇……厲害。」
　　看著這一幕的薇露率直地讚嘆。這也是蕾婭等人全體一致的感想。
　　「謝謝妳，尤瑟斯見習少尉。」
　　「……不客氣。」
　　凱麗絲以她一直以來都不變的表情和態度回應蕾婭。
　　繫住門的鐵鏈被破壞，但被鏽蝕的門鉸狀態也好不到哪兒。蕾婭她們花了點氣力才將門打開。
　　施工地裡的風景和建築，與外面並沒有太大分別。畢竟地下街的工程雖然出了問題，但地面上本來就有人居住。
　　她們以兩人一組在附近一帶進行探勘。
　　蕾婭和詠一組，薇露和思露雙胞胎一組，而荷莉則是和凱麗絲一組。
　　原定是地下街入口的地方，除了原先就已建有的屋子外，還多了不少施工時用到的物料和各種大小工具。
　　蕾婭從地下街入口凝視裡面，從這兒頂多就只看得到樓梯，而且樓梯末段也埋沒於漆黑之中。
　　「……不能說很確定，但大概、有歪獸的氣息。」
　　「果然是這裡呢……」
　　蕾婭是什麼都感受不到，但既然詠是這麼說，那還是不要靠近為妙。
　　『蕾婭，我們確認到阿剌克涅步行的痕跡。妳的猜測應該錯不了，蟲巢恐怕就在這下面。』
　　從耳機中傳來荷莉的聲音。
　　蕾婭回了一聲「我知道了」。
　　蟲巢的位置算是確認好了，那接下來就要確認另一件事。
　　蕾婭走到一幢屋子前面。那是一所被圍牆包圍，在屋側有一個小庭園的屋子。
　　在過往，這一幢屋子也是某人的家園。
　　蕾婭嘗試轉動門把，不知是門鎖日久失修早已壞掉，還是房屋主人本身便沒鎖上門，她成功把門打開。
　　久久沒有開啟的門一被打開，內外空氣的對流，揚起塵積在屋內數十年的灰塵，蕾婭眼前頓時變得一遍塵瀰漫。
　　雖然連忙用手掩住口鼻，但還是趕不及，塵埃把她嗆到，連咳了幾聲。
　　「蕾、蕾婭……！妳還好……？」
　　詠因為站在蕾婭的後面，所以有幸避過了一劫。
　　「咳咳……嗯……我不要緊。謝謝妳，詠。」
　　蕾婭調整好了呼吸，在飛揚的灰塵散去之後，她和詠兩人步入了屋內。
　　木製的地板一樣即有厚厚的塵。蕾婭每踏一步都會發出「唧唧」的響聲，不過詠雙腳上明明穿著有相當重量的護甲，走起來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
　　她們通過略顯昏暗的門前走廊來到正廳。
　　圓形的餐桌置於窗邊，在客廳的一面牆壁有著壁爐，而在旁邊是一個置物架。以現今的角度看起來，屋子的佈置也不會顯得很老舊，整體井然有序。
　　只不過，傢俱雖然是留了下來，但卻沒什麼小擺設之類。唯一尚餘的，是置物架上一個立起的相框。
　　蕾婭把相框拿起。不知是主人忘了帶走還是故意留下的相框也早已滿佈著灰塵。
　　她沒介意會弄髒手，輕輕抹拭其表面。
　　裝在相框中的是一幅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在相片中映照著三個人，兩名成年人和一名約莫十歲的小孩。
　　彩色照片普及是最近三、四十年的事，這間屋子還有人住的時代，黑白照片仍是主流。
　　照片上面的人，大概是這間房子的住人吧。
　　以荒廢的年月去想，那對夫妻恐怕已經不在人世，而孩子即使仍活著，也已經是個老人了。
　　在此之前，戰爭和歪獸是否早已奪去他們的性命，蕾婭無從得知。
　　現在靜得只有蕾婭和詠的呼吸聲，沒有了活氣的這間屋子，也曾經是一個家庭的容身之處。
　　──這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環顧囤積著厚厚灰塵的屋內，相信不只這間房子是這樣，周圍的房屋大概也是差不多。
　　對蕾婭的「計劃」來說，環境十分理想。
　　蕾婭所想的作戰，瓦雅莉聽完後是感到傻眼，但她還是同意執行作戰。
　　沒人會因為作戰而怪責自己些什麼。
　　然而，即使這個市鎮早就淪為歪獸跋扈之地，但她提出的作戰，毫無疑問會摧毀曾經住在這兒，人們的回憶。
　　蕾婭對此其實沒抱有多大罪惡感。
　　但也正因如此，她稍微對自己有些……喜歡不起來。
　　「蕾婭……」
　　蕾婭一隻手握著相框，而另一隻手──正被詠用雙手握住。
　　詠是否有洞悉自己的想法，蕾婭並不清楚，但她也不打算去確認。
　　即使不知道想法，詠大概還是察知到自己的感情。對不擅言辭的詠來說，肢體語言是她此時想到，最能傳達自己意思的手法。
　　蕾婭確實地收到了她的心意。
　　小心翼翼地將相框放回原處，然後──蕾婭把詠緊緊抱住。
　　「詠果然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呢。」
　　「哇……哇……」
　　突然被蕾婭從正面抱緊，詠好像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卻沒有掙扎，只是輕輕地回抱住蕾婭。
　　在蕾婭抱夠滿足之後，她才把詠放開。
　　「好了，我們回去吧。之後就看男生他們能不能順利找到『那個』了。」
　　
　　　　　　＊
　　
　　女生們展開行動的同一時間，洛斯特他們男子組亦正前往別的目的地。
　　一路走在先頭的，是除了凱麗絲以外的三名帝國軍校見習少尉。洛斯特、費恩和希昂則是隔了些距離走在後面。
　　前鋒同時擔任隊伍的斥候，率先察覺敵方和被敵方察覺的可能性最大，責任亦最重。
　　以亞茲達為首的見習少尉們，希望能把凱麗絲擅自行動的事將功抵過，所以毛遂自薦由他們打頭陣。
　　凱麗絲不聽從指示就那麼一次，而且她有她的理由，洛斯特是真的沒有在意了，可是見習少尉那一方看來還是無法釋懷。
　　既然他們有此幹勁，洛斯特也無意拒絕。在早前的遇襲戰中，洛斯特見識過他們實戰時的能力，認為交給他們也不是問題。
　　依蕾婭推斷，阿剌克涅的巢穴不在洛斯特等人的路徑上。而且才剛吃了一場敗仗，只要不去刺激牠們，大概也不會貿然現身。
　　洛斯特信得過蕾婭的判斷。但話雖如此，凡事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亦不能確保會否遇到原定目標外的其他歪獸，不能掉以輕心。
　　「洛斯特你也不輕鬆呢。我聽說了啊，那個軍校女生違抗了你的命令吧？」
　　在路途中，希昂突然這麼說。他有控制住聲量，不被前方的幾名見習少尉聽到。
　　那三人向自己進言擔當先鋒時，希昂沒有在旁邊聽著，而洛斯特也沒特地說明那時的事。他會知道的原因，大概是薇露和思露告訴了他吧。
　　「沒那麼嚴重啦……只是凱麗絲她現場判斷那樣做較好──」
　　「喔……凱麗絲。」
　　洛斯特說到一半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而希昂並沒有把它聽漏。
　　他一直有留意著對凱麗絲的稱呼，但面對著希昂這知心好友，一鬆懈下來還是說溜了嘴。
　　「最初她在戰技課要求挑戰你時，我以為她只是對＜劍太子＞感興趣……但看起來好像不是那樣子啊。」
　　「……希昂應該記得我是從帝國轉校過來的吧？」
　　「是這樣沒錯。」
　　「那幾名見習少尉就讀的軍校，就是我以前所讀的學校。而凱麗絲她……是我相識的學妹。」
　　「以相識來說，你們之間的關係好像很僵的樣子。」
　　「……以前算是發生過一些事。」
　　和凱麗絲的種種，洛斯特只有告訴過蕾婭。
　　洛斯特並非介意把事情告訴班級的大家，但那畢竟不是聽了會覺得有趣的話題……洛斯特儘量也不想大家為了自己的私事困擾。
　　「……看你好像不太想說的樣子，我就不過問了。但我覺得以你的性格，實在不太可能會得罪人。」
　　「──哦，希昂也變得很會說了啊。以前明明就有個人老是找洛斯特的麻煩。」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費恩搭了一句。
　　「費恩你真囉嗦啊……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時是我不對。不過啊，雖然我不是為自己找藉口，但洛斯特你太會吞聲飲氣了。心中有什麼不滿的時候，大聲說出來還是比憋在心裡好。」
　　「……對呢，我也有好好反省。」
　　洛斯特還是明白的。
　　希昂說自己太吞聲飲氣……雖然這個說法沒有錯，但說得正確一點的話，洛斯特覺得是自己不夠努力。
　　──讓他人暸解自己的努力。
　　這本身或許不能說是錯誤，但卻無法讓結果變得更好。
　　不只是凱麗絲，希昂那時也是一樣。如果自己能夠更加努力，或許和他可以更快和解也說不定。
　　希昂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稍為用力地拍了拍洛斯特的背。對友人的貼心，洛斯特很是感激。
　　他們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抵達了目的地。
　　在面前是建築得十分密實，外觀完全一致的四方型倉庫。像這樣的倉庫在附近還有幾個。
　　這兒是拔剎諾市的糧倉地帶。
　　從外面看上去，倉庫的窗戶不多。考慮到其用於儲糧的性質，應該只有考慮通風和溫度管理，無視了不太需要的採光設計。
　　以放置了幾十年無人管理來說，倉庫的外觀看起來還算完好。而這一帶亦沒有像市內那種經歷戰火洗禮的痕跡。
　　蕾婭想要的「東西」，在這兒還有留下的可能性很高。
　　「雖然有些事到如今，我也沒有說蕾婭壞話的意思……但她的腦袋到底是什麼構造才會想到那種鬼主意……？」
　　「這個嘛……」
　　面對希昂中肯到不行的問題，洛斯特實在找不到話替蕾婭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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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境由蕾婭她們確認好了，需要的「物資」男子組也已經帶回來。
　　把一切整合好，做完作戰的前置工作，天色已經漸漸變暗。
　　作戰預定在明天的天亮後執行，現在大家都在做過夜的準備。
　　蕾婭她們５Ｃ班隊的數名女生，正在航空機的停泊處旁邊準備晚餐。
　　捻擊騎士有機會接到連續幾天逗留野外的任務，因此騎士局的航空機內，一直都備有各種露營所需的工具。
　　搬出簡易帳篷架起，擺好摺疊長桌再放上便攜瓦斯爐，就能變成野外廚房。
　　雖然也是有口糧棒這些食物能夠充飢，但老實說那個的味道不怎麼好。
　　在有餘裕的情況下，會想吃得好一點是人之常情。能不能吃一頓好的對士氣也有所影響，所以航空機上還是有儲備一些能簡單烹調的食品。
　　「哦哦……小蕾弄的這個看起來很香耶。」
　　思露一臉口水都快要流出來的樣子，看著蕾婭在鍋中攪拌的湯品。
　　「只是把市售的栗米濃湯加點料調味而已……要嚐嚐味道嗎？」
　　「嗯！」
　　思露喜孜孜地點頭。
　　「真是的……蕾婭，不可以太寵思露喔。」
　　在旁邊的薇露一邊說著，一邊把罐頭食品加熱。
　　「我是第一次煮東西給大家吃，不知合不合大家口味，有個人先嚐嚐味道給感想也幫了個忙就是了。來，思露。」
　　蕾婭用湯杓盛了一口湯在湯匙上。
　　思露就像等待母鳥餵食的雛鳥一樣張開嘴巴，蕾婭把湯稍微吹冷之後喂到她口中。
　　喝下了湯的思露兩眼發亮。
　　「……薇露薇露，這個不得了！真的不得了！好喝到不像平時喝的那何栗米濃湯！」
　　見雙胞胎妹妹手舞足蹈的樣子，薇露的視線也對鍋中的湯表現出了一點興趣。
　　「薇露也要嚐一口嗎？」
　　蕾婭和剛才一樣在湯匙上盛了點湯，把它吹冷後伸到薇露面前。
　　面對伸到面前的湯匙，薇露躊躇了幾秒，結果還是輸了給好奇心和食慾的雙重攻勢。
　　「──！的確……不得了呢。」
　　在嚥下栗米濃湯後，薇露也有著和思露一樣的反應。
　　就算不看那張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只要見到兩人如出一轍的反應，誰都不會懷疑她們是姊妹。
　　「好……我這邊差不多好了。詠，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快好了。」
　　詠正俐落地翻動平底鍋中的炒飯。
　　家裡經營華式餐館的詠，對於火力不足的瓦斯爐是不太滿意，但她還是用經驗彌補了設備上的不足。
　　「詠弄的料理何時看起來也很可口呢，真不愧是餐館的女兒。」
　　荷莉在詠的旁邊幫忙切著炒飯用的材料。由於人數關係，不可能一次就把全部人的份量炒好。
　　「其實費恩做得更好吃……」
　　在家族經營的餐館中，詠大多是負責當服務員，而費恩則是幹廚房的活。
　　單論料理經驗費恩比詠更多，所以煮菜的技術也更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這麼說著的詠表情雖然沒變，語氣卻能聽出有些不甘心。
　　「詠想廚藝贏過費恩嗎？」
　　「……嗯。」
　　「詠詠真是不願服輸呢。」
　　詠是沒有否定思露的話。
　　但就蕾婭看上去，那與其說是不願服輸……
　　蕾婭看向荷莉，而她像是察覺到蕾婭的想法一樣，把嘴巴貼近到蕾婭耳邊。
　　「女孩子果然還是想讓心上人吃些好東西呢。」
　　輕聲說完這句話之後，荷莉把食指輕輕豎在唇前。
　　對他人的戀愛話題，蕾婭也和一般女生一樣會感到有興趣。
　　只不過在這時候問些什麼，大概也只會讓詠感到困擾。而且詠的場合，因為對象是義兄，情況就更是複雜了。
　　蕾婭決定把這件事默默收在心裡，在詠決心提出來的時候，再好好地用真心與她詳談。
　　「對了，說起來希昂他們帶回來的『那個』，其實也能做成料理吧？」
　　思露突然這麼說，剛好轉換了一個話題。
　　「這個嘛……理論上是可以。」
　　蕾婭以自己所有的知識來回答。
　　「嗯……只要保管好便不會變質。」
　　而身為餐館女兒的詠也是這麼說，那應該是不成問題。
　　「黃白色那個或許可以，但黑色的那個實在不能放進口喔，思露。」
　　薇露以說教的語調叮囑著雙胞胎妹妹。
　　「這人家還是知道啦。」
　　男生們帶回來的物資中，除了本身蕾婭想找的物資之外，更有讓蕾婭稍感意外的東西。
　　雖然考慮到以前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會有那個東西並不出奇。但考慮到保存環境和保存期間，蕾婭是沒想過去找來用。
　　找得到仍然能用的實在是意料之外。
　　而既然找到了，那就該善加利用。畢竟，那無疑能夠增加作戰成功率。
　　「只不過，就算知道還能吃，但將一些擺放了幾十年的東西放進口，心情上還是有些抗拒呢……」
　　對荷莉苦笑著說的這番感想，在場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膳食的準備快要告一段落，蕾婭把餘下的工作交給其他人，離開了料理現場。
　　５Ｃ班隊的男生們負責搬運物資，體力消耗比女生大，現時他們是各自在休息。第４０１騎士小隊的成員有一半在附近進行戒備，另一半則是前往了拔剎諾市，冒求收集多一些地域資料。
　　而說到自己的那位班隊長──
　　「──洛斯特，你看起來超可疑喔。」
　　「蕾、蕾婭……！？」
　　蕾婭由後方走到洛斯特身邊，彎著腰從下往上窺看洛斯特吃驚的表情。
　　洛斯特從很早開始便待了在航空機角落的陰影處。
　　蕾婭一直都有看到他，從剛才起便很在意。
　　他原先的目光，停留在身著帝國軍校深藍制服的少女身上。
　　雖然是暫時性，但凱麗絲現在也是５Ｃ班隊的一員。她沒有和蕾婭等人一起準備膳食，是因為蕾婭顧慮她一人混在一群本身熟絡的女生中會不自在，才會讓年齡上是晚輩的她先行休息。
　　本人大概也是知道這點，很乾脆地接受這個提議。
　　「你不過去嗎？」
　　「過去我也不知該開口說什麼……」
　　洛斯特沿著航空機機身，背靠機體外殼坐在地面。
　　蕾婭亦理好騎士制服大衣的下擺和裙子，在他身邊坐下。
　　「以洛斯特的性格，總是會想太多結果什麼都說不出口呢」
　　「在這種時候我真想有妳一半口齒伶俐。」
　　「先不說我是否口齒伶俐……如果我告訴你現在怎樣做比較好，洛斯特就會照著做嗎？」
　　「這……」
　　「換作是我大概就不會了，心中一定會想『這傢伙明明什麼都不懂在自說自話什麼』。」
　　大概是被蕾婭猜中了心思，洛斯特為之語塞。
　　這反應在蕾婭的預想之內，她向洛斯特輕輕一笑。
　　「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很簡單，但那些話即使再有道理，也只是徒具形式。沒有打從心底想著對方的話語，滿口真理也無法打動別人。」
　　「……妳這麼說我就更搞不懂如何開口了。」
　　「這是只有洛斯特好好想才有意義的事，就請你好好地煩苦惱吧。」
　　局外人的自己，終究無法解決洛斯特現在的煩惱。這件事說到底，必須得靠洛斯特自己得出答案。
　　不過他並不孤單一人。
　　不在這兒的梅兒，一定也在尋找自己的解答。
　　而且……
　　蕾婭把目光望向榛色髮的少女。
　　隻身一人的她背向著蕾婭和洛斯特，從這兒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是那個背影……雖然只是蕾婭的猜測，但她大概和洛斯特與梅兒一樣，想著差不多的事。
　　
　　　　　　＊
　　
　　以現代人的生活基準來說，天色剛入黑不久的時間還不算晚。
　　但因為明天在一大早便要開始作戰，而且在野外娛樂的手段也很有限，除了當值首班夜班的人員之外，已經開始了休息。
　　包括幾名見習少尉在內，５Ｃ班隊的成員是最先休息的。
　　由於只預定要睡一晚，而且明早起來也很匆忙，所以沒有架起露營用的營帳，大家都是在機艙的座位上坐著睡。
　　畢竟在白天大家都做了不少事，在燈光調暗的機艙之中，不少人都很快便入睡了。
　　而在這之中，卻有一道身影靜悄悄地離開坐位，打開艙門走出了機艙。
　　還未睡著的洛斯特也從坐位上起來，正想跟上那個身影──但在他經過坐位間的通道之時，蕾婭扯住了他的衣袖。
　　「咦、蕾婭──」
　　蕾婭和洛斯特一樣尚未入睡，因此她才會知道凱麗絲走到外面，以及洛斯特此時想跟上去。
　　在凱麗絲原先坐著的位子上，只留下了一塊摺疊好的毛毯。
　　「剛才走出去的人是凱麗絲吧。洛斯特已經想到要如何和她開口說話了嗎？」
　　「這……」
　　被蕾婭這麼一問，洛斯特說不出半句話。
　　「我就知道。那孩子的事就先交給我吧。」
　　「……能拜託妳嗎？」
　　「嗯，我也有些事想和她聊聊。」
　　這麼說完的蕾婭，重新披上了騎士制服的長大衣來到外面。
　　雖然春天將至，整套騎士制服的保溫性也很足夠，但夜風吹到臉頰上還是令她稍感寒意。
　　蕾婭在登機梯上環觀四周，尋找凱麗絲的身影，但並沒有看到。
　　凱麗絲只是比自己早一點走出來，應該是不會離得很遠……正當蕾婭這麼想的時候，她察覺到航空機的機頂上面，淺榛色的髮絲正被夜風吹得揚起。
　　竟然在那種地方……
　　蕾婭抓住機身側邊的攀梯，登上了機頂。
　　在自己攀上機頂的一瞬，凱麗絲便發現到自己。
　　「艾蜜凱爾準騎士……」
　　在月明的照耀下，坐在機頂上回頭的她一臉意想不到的樣子。
　　「現在是好孩子該睡覺的時間了喔。」
　　「……抱歉。」
　　口中是這麼說著，但凱麗絲並沒有表現出離開的意思。
　　「我才是要說抱歉。我知道妳是想一個人待著，才會靜靜地來到這兒，但我果然還是有些在意。可以坐在妳身邊嗎？」
　　「……請便。」
　　得到了凱麗絲的同意，蕾婭才在凱麗絲身邊坐下。
　　「吶，我能叫妳作凱麗絲嗎？」
　　蕾婭突然一問。
　　帝國軍人在任務之中，規則上會使用姓氏加上階級稱呼，但現在是休息時間，而且騎士局並沒有那麼硬性的規定。
　　凱麗絲是猶豫了一下，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謝謝。凱麗絲也叫我的名字就好了，『艾蜜凱爾準騎士』這叫法很拗口吧？」
　　「不會……」
　　「──梅兒她總是會叫我作『蕾婭學姊』喔。」
　　「！」
　　在自己提到梅兒名字的瞬間，凱麗絲浮現出警戒的神色。
　　「……為什麼會提到『她』。」
　　「她是我家班隊長的妹妹，是我可愛的學妹，而且──是妳曾經的同學吧？」
　　「……」
　　「關於妳的事，我有聽洛斯特和梅兒他們說過。」
　　「……是嗎。」
　　「雖然不是說全都清楚，但過去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也算是略知一二。如果讓妳感到不愉快，我願意向妳道歉。」
　　「……不。他們要對誰說什麼話也和我無關……已經、無關了……」
　　最後那句話凱麗絲說得很小聲，但兩人的距離靠得那麼近，四周除了風聲外也沒有其他雜音，所以蕾婭還是聽得出來。
　　「……洛斯特和梅兒是我在委涅斯最初交到的朋友。他們兩人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若果有人危害他們，我無法坐視不管。」
　　蕾婭的語氣很平靜，但凱麗絲的肩膀還是顫慄了一下。
　　「在此之上，我希望能叫妳作凱麗絲──就像他們兩人一樣。這當中有什麼含意，我想妳應該是明白的。」
　　「我……」
　　凱麗絲一臉想說些什麼的樣子，但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好了，吹太久夜風也不好，明天又要起得很早，我們回去睡吧？不然『他』可是會擔心的。」
　　蕾婭先站了起來，向凱麗絲伸手。
　　她在遲疑了數秒之後才抓住蕾婭的手，借力站起身。
　　凱麗絲在之後也是一言不發，而蕾婭亦沒有再說些什麼。
　　要傳達的事已經傳達到了……不，即使蕾婭不做什麼，想必她在心底裡早就心知肚明。
　　
　　　　　　＊
　　
　　天還未亮，比清晨還要更早的黎明時分，梅兒獨自一人在宿舍外圍的小徑跑步。
　　因為不是要拿武器對練，所以她今天沒有穿上騎士制服，而是長袖外套配上長褲的運動裝。
　　早朝會用緩步跑健身的人不少，但梅兒現在的樣子可不是什麼緩步跑。
　　她只是拚命地、用盡全力地奔跑。步伐和呼吸的節奏雜亂無章，誰都看得出她那樣子根本跑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只是持續跑了數分鐘，她便按住自己顫抖的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汗珠由臉頰滑到下巴，然後滴落地面，把小徑灰白色的石板地濡染成暗灰色。
　　梅兒平時會配合洛斯特的晨練時間起得很早，但其實哥哥出任務不在，又或是受了傷而無法晨練的日子，基本上她都會偷懶。
　　洛斯特是真的在用心鍛鍊，但梅兒的話……雖然說練習時也會認真，但她比起鍛練，更多的是想黏著哥哥。
　　今天梅兒會這麼早起來，也不是為了晨練。
　　她單純是睡不了而已。
　　也不只失眠，在這陣子她無論做什麼都不在狀態。
　　原因顯而易見，就算梅兒並不想承認，但卻連質疑的餘地也沒有。
　　心中亂七八糟的情感，梅兒不知道該如何宣洩。
　　想著用跑步來發洩，流了一身汗心情或許會舒暢一點，但根本一點用也沒有。
　　洛斯特的五年Ｃ班正執行騎士局指派的任務，進行兩日一夜的野外探勘。
　　暫時編進班級的帝國軍校見習少尉……凱麗絲她當然亦隨同在一起。
　　在之前，蕾婭單獨找過自己聊了有關於凱麗絲的事。
　　──無法擔保結局完滿，也無法對後果負責。只是希望自己思考自己想做什麼。
　　蕾婭的說話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但這些話卻是現在梅兒需要的。
　　深知洛斯特的性格，也理解他的立場，梅兒知道他無法說出同樣的話。就算他有打從心底期盼的結局，他也不可能向梅兒開口。
　　解鈴還須繫鈴人──傳自華國的一句諺語，在此時的確通用。
　　梅兒很感謝蕾婭。多虧了這位學姊，自己有了重新審視的契機。
　　這是自己和凱麗絲的問題。甚至和哥哥無關。
　　距離那天已經過了一年以上……再多過一段日子，就快要兩年了。
　　讓心情沉澱，好好面對，已經是個很充足的時間。
　　首先……和米索和優莎談一談吧。
　　這幾天以來她們都很擔心自己，但自己卻沒有把話說清楚。
　　或許沒辦法好好地說明，但她們想必不會介意花多少時間，細心傾聽自己的每一言每一語。
　　對於自己現在的摯友們，梅兒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