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仇舊恨
本章節 9447 字
更新於: 2022-12-17
在現實中起伏,在虛幻中浮沉。
善與惡,暗與明。
搞不清楚,也沒必要。
無論身披荊棘,無論渾身浴血。
無論身心受罪惡洗禮。
縱使只剩最後一口氣。
用手中的刀刃。
蕩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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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
木屐在石階上響起清脆跫音,銀白色的望月襯著藍黑色的深夜,月光灑落於御神木上,鍍上一層螢光。
一座座鳥居挨著順序向前方排列,底下的石階一步一步,引著來者走入幽深處。
置身於此的莉戈蹲了下來,撿起一片落於階上的葉,未理會身上的和服摩擦到邊上。
「混了些雜質,但果然是偷我妖力構成的啊。」
莉戈眉頭一皺,將葉子隨手扔向一旁。
「重現受困者的夢魘,削弱精神,然後將靈魂吃乾抹淨,真是噁心喵。」
風呼嘯著,將幽寂填滿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使五感無限擴張出去。
此時,莉戈身處海妖被消滅前創造出來的幻境,儘管不想承認,但這幻境逼真到令她感到不適的程度了。
腳步聲順著節拍平穩起伏,然而輕微的煩躁感潛藏於每一韻,倒數著,倒數著。
持續積累著難解的鬱悶。
「偏偏還是這裡啊……」
莉戈佇立於石階盡頭,掃視四周。
巨大的神社赫然立於眼前,石造的狐狸像在步道邊一字排開。
在那棟神社房頂之上,有一道身影居高臨下。
「區區下等妖妖妖孽,怎麼能能能踏入神社社社呢?」
緋袴上掛著鈴鐺,上衫繞著幽火飄搖著。
最顯眼的莫過於九條捧月的狐尾,銀白色的毛髮在夜色下閃耀動人,彷彿第二輪明月。
狐仙,人們如此稱呼,是在怪談中相當受歡迎的存在,然而眼前的妖怪,並非只是『仙』,而是另一種,近乎『神』的存在。
換句話說,即是『災厄』。
不過眼前的狐仙,只是粗製濫造的冒牌貨,尤其是遮住整張臉孔的黑色疙瘩與顫抖的詭異嗓音,只讓人毛骨悚然。
「哈,臉重現不了嗎?明明除了臉之外就一無是處了。」
狐仙輕盈的落地,隨後如子彈般衝向莉戈。
莉戈側身一閃,險些躲避了突襲。
「只再現了樣子,但果然不是本人呀喵。」
否則自己可能真的打不過。
莉戈才剛在心中如此慶幸,然而突如其來的噁心感湧了上來,惹來一陣眩暈。
「或許我該試著少說話喵。」
狐仙如野獸般的抓擊對莉戈而言不難閃避,但是時間一旦拉長,噁心感便更加難以忽視。
她回身一踢,將狐仙踹了出去。
「以我的妖力為燃料,真卑鄙喵。」
狐仙躍上了鳥居頂端,無數籃球大小的淺銀色妖玉漂浮在四周,如同拱月的星火。
「就模仿而言,確實挺像那個落魄的狐狸精啊。」
莉戈身上也出現了異變,赤色獸毛佈滿手足,髮色化作鮮紅,尾巴分成兩條帶著鬼火。
在血色雷電的纏繞之下,她的身高似乎拔高了一些,體態更加成熟,卻散發著近乎野獸的氣息。
莉戈手中的雷電構成一把開山刀,直指狐仙的鼻尖。
「嘛,既然如此讓我好好發洩一下吧,妲己!」
直面雨幕般密集落下的妖玉,莉戈眼中浸染欣喜。
★
「艾爾比大姐,在做什麼?」
「……留個後手,預計我們會和他們分頭行動。」
艾爾比回頭看向夏陽和冬月,給了簡單的答覆。
冬月注意到一隻黑鴉立在她的肩頭,牠發出一聲啼叫,隨即化作棒球大小的破布咒偶。
與反抗軍談論完行動方針以後,她便來到了據點的門外,將一隻紙鶴捧在手心上。
那隻紙鶴拍了拍翅膀,如同有生命一般,飛入了小巷裡。
夏陽看到這場景,驚訝的瞪圓了雙眼,冬月則在一旁拍了拍手。
「好厲害的魔法!」
「……是道法,和魔法不同——反正你們也不懂。」
「是這樣嗎?」
此時,背後傳來木門的吱嘎聲,薩科來到了三人身後。
「妳有別的夥伴?」
「……如果對方是唯聖派,那麼手牌是必要的。」
「確實啊,我只知道是恐怖份子,就先相信妳的判斷了。」
「……無條件就相信我的說詞,你們可真是被逼上絕路了啊。」
「不會吧,難道是騙人的嗎?」
「……只是玩笑,別在意。」
艾爾比讓身體微微倚靠著牆,抬頭看向這條小巷子狹窄的一線天,微微皺眉。
「……一個月啊,不多不少。」
「什麼意思?」聽到艾爾比所言,薩科面帶疑惑。
「……是指這座城快崩潰了喔,雖然還在表面上維持和平,但閉門不出的居民越來越多了。」
「妳掌握了城中的情況了嗎?」
「……多多少少,魔法比你想得更萬能喔。」
「哈哈……」
國內資訊封閉,雖有人潮,但是卻只聚集在特定區塊,這些區塊的共同點,便是與特定座標必相隔將近兩百公尺以上。
而這些座標,自然是組織的已滅據點。
「……人們會自然而然避開出事過的地區,選擇有士兵多的地方活動,所以出現某處人潮暴增,但一個街區外瞬間沒人的情形。」
「真清楚啊……」
「……現在你們才是恐怖分子,人們想避開你們,是理所當然的吧?假如再僵持一個月,恐怕連繁華的形象也會崩潰吧?」
「這會有什麼問題嗎?」
「……那代表國外會發現異動,那他們自己也可能會被盯上,那當然會加緊動作了。」
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人轉頭一看,兩名身穿斗篷的人上氣不接下氣跑了過來。
「奈可、帕爾斯,調查如何。」
高大的那一人脫下兜帽,露出一張頗為兇惡的面孔,黝黑的皮膚和鯊魚般的利牙更加強了這印象。
「糟透了,關口防守更嚴了,而且還差點被追殺。」
「有確認沒被跟蹤嗎?」
「不用擔心,我有持續用風魔法進行感知,而且追兵好像在老將軍的客棧附近被解決了。」另一人回答道。
嬌小的那一人也拉下兜帽,是留著一頭棕色短髮的女性,在太陽穴的位置長著一對小小的角,不知為何讓人將她和松鼠的形象相連。
艾爾比和那名女性對上眼,對方表情帶著疑惑。
「妳是……?」
「……艾爾比•魯比,解釋起來有些麻煩,總之現在是你們的戰友。」
即便聽到艾爾比的回答,更加深那名女性的不解,她身旁的男性瞪向薩科,像是在質問一般。
「別這樣看著我,帕爾斯,之前不都是這樣幹的嗎?」
「你明知道我們沒有餘裕了。」
「我知道,但是這小女孩和她的同伴意外的很強,所以……」
「首領答應了嗎?」
「答應了。」
「嘖……我們該好好談談。」
夏陽看著三人走進據點,有些不高興的吐了舌頭。
「咧!還不是被你們這群人拖住的,就算被九天的軍隊圍住,我們也能突破防守離開這裡。」
「……我剛剛沒對他們說,實際上繁華早就崩潰了,基本上是無力回天了。」
「欸?」
「……為了避免打擊他們士氣才沒說,實際上有一半左右的民眾變成傀儡了,只是裝得很好。」
「那不就像那女人的操偶術一樣嗎!」
「……不,比起那個假天使,那傢伙的性質惡劣多了。」
艾爾比將傘像拐杖拄著,握住柄的手發出吱嘎聲。
「艾爾比大姐?」
「……」
一片火海自回憶的一角掀起,衝上心頭。
雖然說得很輕描淡寫,但她渾身上下散發著無從掩蓋的殺意。
「大姐,表情。」冬月拍了拍艾爾比的肩膀,她因略顯猙獰的面孔迅速緩和了下來。
「……有點衝動了,謝謝。」
雖然被屋舍擋住,不過艾爾比略微抬頭,恰巧與王城所在方位一致。
「……哪怕是猜錯也好,我不打算錯失機會。」
「嘛,反正我們都跟著妳,對吧冬月。」
「反正也沒有其他選擇,那是當然。」
「所以,艾爾比大姐,就儘管使喚……」
忽然,一聲轟鳴響起,強制截斷了夏陽未說完的話。
「啥?」
「……果然啊。」
艾爾比用雨傘敲了敲地面,霎時間,無數黑色的烏鴉佈滿巷口上方,嚇得夏陽和冬月一愣一愣的。
「那麼,開戰了!」
★
好冷。
入冬了嗎?
前幾天和朋友逛街買的外套好像沒帶著。
哈啊……
好冷啊……
翹了這節課好了,也才兩學分。
那麼回去吧。
回去……
回去……哪裡呢……?
好冷……要死了……
「首領!醒醒!」
這個白頭髮的黑皮少年是……
這樣啊,我記起來了。
我早就死過一次了,在剛剛差點又死第二次啊。
居然經歷了兩次走馬燈,這種感覺真難以言喻。
將上半身從地上撐起來後,我看向少年的方向,問道:
「損傷如何,亞達布?」
他在我們魔族與魘的聯合反抗軍擔任狙擊弓手,是個一板一眼,卻也有些暴躁的帥哥,也是我信賴的夥伴之一。
此時他沉默不語,我大概也能猜到了。
「那光頭和小蒼呢?」
「勉勉強強吧。」
「那麼……那些渣滓呢?」
「看不出減少啊。」
身著九天盔甲的怪異敵兵圍繞在我們身旁,他們現在的樣子,已經完全沒有人類的模樣了,變成了隨時準備爆炸的謎樣生物。
就是這群垃圾,襲擊孤兒院啊!
在與那三人談完之後,我從密道來到了這座孤兒院,這裡收容著受九天迫害的孩子,也是我們反抗軍僅存的據點之一。
如今用作偽裝的小教會被炸得粉碎,我能從眼角看見大量的重傷友軍,以及聽見孩子們的悲鳴。
只要不符合教義,就算是孩子也……
「首領,妳的腰間……」
「不重要,專注眼前!」
那些混蛋自爆時留下的殘骸確實刺穿了側腰,在我咬著牙拔出碎片時,我甚至能想像自己的表情有多麼不堪入目。
但是,哪怕敵人允許,我也不打算多給自己無謂的喘息時間。
我用矛充當拐杖,勉強自己站起來。
「在變成今天這樣之前,我當過冒險者,算不上什麼。」
「既然妳堅持,我也無意反駁,只希望妳在注重自己一些,首領妳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謝了,亞達布。」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因為撫摸到了傷口,害我不禁抖了一下。
「你送我的耳飾……」
「嗯?」
「不,沒什麼。」
亞達布看向我的右耳,原本的尖耳朵被爆炸狠狠削去,包括曾在上面的花形耳飾。
那是第一次和亞達布相遇時,他送給我的禮物,是我在這世界收到的第一個溫暖。
在前世曾是地球上普通大學生的我,今生成為了芙蘭東大陸上的暗妖精。
既不是魔族,也不是人類,這樣一種在兩邊都沒有位子的種族。
對於輪迴這件事,我不明白,我也不確定這是否只是惡魔的玩笑。
但是,我或許並不憎恨。
因為我不想把我至今的掙扎,以及羈絆,給全數否定。
因此,對於眼前的一切,我絕不原諒。
「雖然不知道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但剛剛的奇襲別認為還能成功第二次!」
首領的長矛插入地面上的大型石塊,像揮舞著長柄重錘一般,以超乎想像的力道橫掃,引起敵人的連鎖爆炸。
接著拉回長矛,一腳踢向上面的石塊,使其如同砲彈一般,清掃第二波援軍的突襲。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行動俐落,彷彿身上的傷不過只是虛設般。
亞達布吹了聲口哨代替讚美,並將風魔法凝聚而成的箭矢搭上弦。
「於此喧囂,『疾風操矢』!」
無形之矢擁有強大的殺傷力,伴隨劃破空氣的尖嘯,清掃了從另一方接近的敵人,掀起浪般的煙幕。
然而,當亞達布搭上第二把箭矢時,他察覺不對勁,繃緊了神經。
一條白色巨龍自濃煙中飛出,俯視著他。
「胡達拉……!」
「真是頑皮啊,明明乖一點就行了,我最討厭無意義的殺生了。」
「啊?」
「你們不該存在,不能存在,希望你們意識到這點束手就擒,為了九天的未來,也為了你們的幸福。」
亞達布的青筋彷若要破碎了,他用弓指著胡達拉,怒吼道:
「開什麼玩笑,去死!」
「沒辦法,休怪無無無情情……咕啊!」
胡達拉的龍身開始產生不明變異,金色的紋路像病毒在全身蔓延,鼓起的腫包散發著霧氣,和那些士兵一樣詭異。
說時遲那時快,胡達拉瞬間逼近亞達布,同時間一名棕髮女子和光頭男子從亞達布身後趕來,即時透過盾牌和巨石攔下突襲。
亞達布趁此機會,放出手中的箭,短暫擊退了胡達拉。
「光頭、小蒼,你們在……」
「叫我傑,說幾次了!真是,還不是因為我們是夥伴嗎。」
「哈哈……再看到認識的人死了,我會徹底崩潰的。」
名叫傑的男子身高兩米,渾身是鐵塊似的肌肉,尤其又是光頭又是紅眼睛的特徵,再加上身為魘的體質,常常容易被認成怪物,而且現在還單手扛著比自身巨大的石塊,更貼合了怪物的形象。
名叫小蒼的女子則是風姿綽約的美人,儘管面容有些憔悴,但她立於戰場上的身姿依然威風凜凜。右手因為魘化而變異,黑色的右臂上佈滿淡藍色的紋路,前臂形變,化作一把蒼藍的盾。
「咕……為什麼……陛下啊……!」
胡達拉的樣子突然出現在異象,正痛苦的呻吟著,似乎也被當作旗子利用了。
或許這也不奇怪,畢竟胡達拉從來都不是至高神教的信徒,不如說是無信仰且見風轉舵的投機之人。
自從國家發生異變,為了自己的仕途,理所當然的獻上脆弱的忠誠,那故作真誠的嘴臉,自然也無法取得對方信任。
「道貌岸然的人渣,活該。」
亞達布嫌棄的說道,拉滿了弓。
『嘎啊啊啊啊!』
啪嚓!乳白色的霧氣自胡達拉身上噴湧而出,頃刻間瀰漫開來。
縱使三人及早退開,仍不免被纏了上來。
「身體……沒有力氣?」
「針對暗魔力的亂魔,卑鄙!」
「暴走嗎!」
那是對魔族與魘具有強大幹擾能力的特殊白霧,會使身體內的魔力流動受擾,從而導致身體機能大幅下降。
胡達拉巨大的身軀一掃,將無力的傑擊飛出去。
小蒼本想前去支援,但士兵一擁而上的自爆攻勢,將她炸飛了出去。
亞達布放棄使用難以繼續維持的魔法箭矢,從腰間掏出簡易手槍射擊胡達拉,但是有限的威力難以對完全龍化的龍人造成傷害。
胡達拉使巨大的身體轉向,衝向了亞達布。
「咕啊!」
亞達布身體騰空,微微滯空一段時間後,狠狠墜落在地面上。
「光頭、小蒼、亞達布!」
我將身體轉向胡達拉,突如其來的劇痛卻在極為不妙的時機緊緊抓住我的腦門。
偏偏傷口在這個時候……!
「不準動他們!」
可惡!可惡!別跪下啊!我的身體!
敵人正自我身後襲來,胡達拉正朝向我的隊友齜牙咧嘴。
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
動起來啊!
「冰霜煉獄•霜降雪。」
那瞬間,世界停滯了。
冰冷化作實體,刺穿了整個戰場。
我……聽過這個傳說。
世界存在著六帝,是人類中各自達到屬性魔法頂點的『人類』,現存六帝中,為人知曉的其中四名,被人如此稱道:
驅使風暴的嵐帝、蒸發大地的炎帝、不死不滅的雷帝,以及雖然被稱作六人中最弱,但實則實力鮮為人知的——
凍結萬象的霜帝。
當我看向天空那巨大的法陣,以及傾瀉而下的冰結之雨時,我不禁自語:
「六帝究竟是要多麼可怕,才能將這樣的怪物稱為『最弱』?」
那些怪物化作冰的一部分,被雨滴『刺穿』的,無一例外都成了純粹的冰魔力結晶,連那暴走的胡達拉也難以負荷,變成動彈不得的巨型冰雕。
「最弱啊,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我年齡小,也不常離開奈莉亞啊。」對方隨意的回答了我的喃喃自語。
大天使,我腦海一瞬間閃過這樣的印象。
一名少女從天而降,鏡子般四邊形的六翼像白日下的藍白色冰面,水藍色的單馬尾長髮在黃昏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和精緻的輕鎧交相輝映。
純淨透明的妖精翅膀,象徵高等妖精的地位,又如大天使般聖潔無比。
「頭還是很暈啊,煩人。」
胡達拉用頭掙脫部分束縛,吐出濃煙,少女只是無奈的嘆口氣,用似若由冰打造的刀一揮。
將濃霧劈開了。
「冰華。」
淡藍色的魔力附在刀刃上,少女身姿前傾,擺好站姿。
剎那間,身影消失無蹤,在意識到戰鬥結束時,不僅僅是胡達拉的龍身,連本體也被她劈開了,在空中留下絲帶般的劍路。
龍人完全龍化後,本體的人體大多會存在於後頸到後背的位置上,而那名少女就只在一瞬間,在判別出位子的同時,一刀斬殺對手。
並不是純粹的蠻力,而是精妙的一擊。
那不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能做到的技術,甚至老練的戰士也不見得能企及。
真正的怪物。
我這麼想著。
★
驚訝,然後是憤怒。
我和刻也才離開客棧沒多久,就看到成群的士兵變成暴走的怪物。
九天的士兵,始終給我奇怪的感覺。
雖然城門衛兵看上去很正常,但越是靠近王城,失神的士兵比例越多,哪怕只有我看到的,也有近乎九成。
刻或許早有注意,不過我失態的樣子令他無暇顧及。
所以,直到現在,我才徹底對這些異類有所察覺。
真是難堪!
被一個區區過往的幻影打擊成這個樣子,我……
碰!一把大刀掠過我的後方,將倖存的怪物瞬間碾碎。
「緒。」
刻走到了我的身旁拔起大刀,在他身上濺上了些怪物的體液。
「我看起來很糟嗎?」
我沒頭沒腦的就這麼問了他,刻也只是心平氣和的回答:
「氣色的話,說不上多好。」
「哈哈……」
此時,被捲入戰鬥的女子艱辛的站了起來,看上去受到不管什麼時候死了都不奇怪的傷。
雖然我向她施展治癒魔法,但加速癒合力能給的治療實在是杯水車薪,如果使用再生,我認為她身子大抵也撐不住。
「感謝……霜帝大人……」
「別說話。」
「請問……那位穿黑衣的……大人……是誰呢……?」
「刻,是我的夥伴。」
「夥伴啊……」
我看向刻的方向,他正掃視著那些『怪物』的殘骸,眉頭深鎖,就像是看著某種熟悉而討厭的東西。
「刻,怎麼了?」
「居然又見到了一樣的手法啊。」
「嗯?」
刻的表情染上些許憤怒。
「唯聖派主教艾薩克,打著信仰的招牌四處屠殺的瘋子。」
我聽過唯聖派,但沒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奈莉亞家自古以來就是至高神教的虔誠信徒。
在聽到唯聖派這個稱呼時,我差點抑制不住油然而生的怒火。
這些悲劇,就是那些傢伙……
「一群自以為是的人渣,不全殺死不行!」
「緒,莫非妳的教派……」
「是戒約派,最厭惡唯聖派的教派。」
至高神教三大教派:
主張信者得救的祈天派。
主張萬物神造和萬物平等的博愛派。
遵循聖典教條嚴以律己的戒約派。
其中屬戒約派最仇視惡必斬為教義的唯聖派。
原因非常簡單,我們認為唯聖派濫施暴行,扭曲了神給予人們的戒約,不配以至高神教的教派自居。
「話說,為什麼知道是唯聖派?」
「因為就是那傢伙引來魘之王,導致師父……導致艾利基亞滅亡的!」
一定憎恨到谷底吧。
看著刻的背影,我能感受到憤怒像濃霧般繚繞在他身上。
我當時,也是這樣一副樣子嗎?
「唔!」
忽然我感到不寒而慄,下意識用冰魔法形成盾牌。
本該炸裂死去的怪物突然恢復活性向我撲來——不,向某個方向撲去。
那些殘渣聚集在那巨龍身邊,『黏合』在了一起。
喂,居然用聖魔法……
眼前,聖魔法構成的二十米級『屍骸龍』踩踏著房屋,用扭曲的音帶發出噁心的咆哮。
這個混帳,徹徹底底觸及了我的地雷。
「居然用聖魔法來褻瀆屍體,開什麼玩笑!」
★
艾爾比佇立於皇宮前,面無表情,但眼珠子裡的煩躁倒是跳的很歡。
士兵的肉片塗了滿地,黑色烏鴉的屍體撲滿腳邊,殘破的布骸散了一片。
夏陽和冬月滿身是傷暈了過去,四周的慘狀足以說明戰況多麼激烈。
「……令人不悅。」
「居然還珍惜娃娃啊。」
一名身材幹練的男子擋在艾爾比的面前,身上純白的教服浸滿鮮血,兩把金色彎刀即便沾著髒污仍不減光芒。
他是造成眼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麻煩的傢伙,別讓我浪費精力在無名氏上。」
「我是薩利雅•坦圖厄斯,至少別忘記自己死在誰手上。」
薩利雅頃刻間縮短與艾爾比的距離,揮下刀刃。
暗魔法構成的屏障巷豆腐般被切開,但緊隨其後的是壓縮的風魔法,迫使他再次拉開些距離。
「……往好處想,你至少比她好對付。」
「誰?」
「……你猜猜看?」
驚人的魔力像對翅膀在艾爾比身後展開,像無數小手蒐集散落的黑鴉屍體與布偶殘骸,『揉』成了巨大的黑鳥。
「……嘛,反正沒意義。」
艾爾比一聲令下,隨著一聲如悲鳴般的驚啼貼著地面俯衝。
而薩利雅,只是靜靜舉起沐浴聖光的彎刀。
「無聊!」
光芒化作一條線,一瞬間就吹飛了黑鳥,這舉動讓艾爾比心情更糟了。
「……假如有刻在這邊就方便多了。」
「妳是指那個漆黑之刃?他現在被絆住了,別想著他來救妳。」
「……雖然想質問你的情報原,但該讓你認清自己的謬誤呢。」
實際上,對方實力是貨真價實的。
雖然夏陽和冬月的實戰經驗確實有所欠缺,但是能瞬間撂倒他們,甚至與自己召喚的烏鴉纏鬥到現在,可見其不一般的韌性。
但是,要讓艾爾比認真起來,仍有所欠缺。
即使如此,薩利雅在擺出架勢後,再次發起進攻,消耗了艾爾比不少精神去應付他。
然而在出手前,她籠罩四周龐大的魔力忽然感知到了快速接近的聚合體。
那是用聖魔法凝聚而成的大型魔彈,在兩人之間華麗的炸開了。
一名如同賞金獵人穿扮的貓族獸人女子落在艾爾比身後。她腰間掛著手槍。手持手炮,看上去有些吊兒郎當的。
但是,絕非等閒之輩。
薩利雅在看到這名女子的瞬間,表情便徹底扭曲了。
「太精采了呦!讓人家有些按耐不住,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呦!」
「為什麼戒約派的審判官會出現在這裡!」
戒約派的審判官啊。
艾爾比稍微瞥向那名女子,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果然很危險。
因為在感知到的瞬間,她居然已經靠這麼近了。
……果然戒約派裡面也藏著不得了的怪物啊。
「小妹妹呦,妳要進皇宮吧,接下來交給我,什麼都不必擔心呦。」
「廢物們的走狗,妳……」
淡淡的雷電和光芒纏著她的身子,在誰也沒看清楚的瞬間,女子居然就來到了話音未落的薩利雅旁邊,往他腦門開了一槍。
靠著極為極限的角度擦過聖光凝練的子彈後,薩利雅趕忙揮動彎刀,卻撲了空,被女子用輕盈的動作閃了過去,順勢送了一發光炮,將他炸退數公尺遠。
「妳這噁心的懦弱者!」
「呦,真有幹勁。」
她看著艾爾比已經離開了,便簡單活動了筋骨。
「你似乎剛說別讓人死的不明不白的,那我就告知你名字,艾諾•帕其諾,平平無奇的A級冒險者呦,兼戒約派的審判官,小薩利雅呦,讓我們來廝殺呦!」
★
皇宮內空無一人,腳步聲響得滲人。
艾爾比就這麼獨自行著,時不時用傘尖敲點節拍。
根據自己召喚出的烏鴉所見、一些資訊、一點推敲,艾爾比整理了九天迄今為止的來龍去脈:
首先就文化背景而言,九天和東大陸普遍的至高神教有異,雖然有教堂,但仍以道教和祖靈信仰為主,也就是始皇帝,燿天 煌政。
對於唯聖教派而言正很明顯就是所謂的大逆不道,說到底他們不是異端,而是狂信者。
(啊,可不能在緒面前這樣講,她似乎是聖騎士的樣子。)
所以唯聖派潛伏了進來,開始侵蝕這個在他們眼中有罪的國家。
而魘和魔族的迫害估計是順便進行的。
而這個『順便』,吸引了戒約派注意,所以審判官介入了調查。
我們運氣則是差到撞在這個節骨眼,像戳氣球般引爆了現況。
但是,還有沒解決的問題。
「……為什麼是現在,又是如何潛入的?」
但很快的,她便不在乎了。
金碧輝煌的大門立於眼前。
艾爾比細瘦的手臂力氣卻大的出奇,不靠魔法輔助就推開了這沉重的門扉。
皇座之間相當寬敞,讓人一度以為被魔法擴張過。
然而寬敞的空間卻像靈堂一般靜的出奇,肅穆的氣氛下,怕是一聲腳步聲就足以嚇暈一個人吧?
不過,艾爾比倒是希望再響一點,響到足以將她的嘶鳴表現出來。
王座上只有一人,那人看著已行將就木,但是那逸散而出的氣魄卻極為強勁。
大門關上的瞬間,那人開口了。
「吾是山鵲,已靜待多時。」
「……少在那邊惺惺作態,為了宰了你,我從未忘記你的魔力波長。」
『山鵲』微微挑了眉,隨後哈哈大笑,甚至變了語氣。
「記載中,大天使能夠看清魔力的顏色,並區別中選者間的不同,而妳居然說自己匹敵祂們?」
「……想太多,我沒有那種神技,只是你用魔力的習慣真的噁心到不行。」
「哈哈,真是不敬啊。」
在艾爾比眼中,山鵲像是被無數隻大手握住一般,像個洋娃娃被操縱著,那便是對方所使用的魔法。
要忘記也難。
「……直到現在也不願意透露真名嗎?艾薩克也好,山鵲也罷,都不是真名吧?」
「知道了也沒意義,妳來不了的。」
怎樣都無所謂。
「我遲早會宰了你這藏頭藏尾的鼠輩!」
本來內斂輕柔的語調變得無比激動,隨著這聲怒吼,王座之間被黑色的結界給完全覆蓋。
「喔?」
「讓你切斷操縱就不好了呢。」
「哈哈,何必啊,能滅了遺毒可是意外之禮呀!」
山鵲身上的大手飄了起來,有的手持法杖,有的手持長劍,有的手持長矛。
艾爾比見狀,將手擺在胸前,喚出三道紅色法陣。
山鵲當下愣住了。
「看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啊。」
「是啊,果然該在這裡儘早除掉妳!」
艾爾比聽著山鵲的咆哮,不禁笑了笑。
「第一道鎖,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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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魔法名稱:縛世三重鎖
魔法效果:壓縮被施加對象的持有魔力
魔法結構:由三道紅色的法陣構成,每一道法陣稱之為鎖,基於結構的特殊性,該法陣必須通過「解鎖」的形式才能解除,至今尚未解析解鎖方法。
列入禁忌魔法的原因:對未持有足夠魔力的對象施加該項魔法,將在生理與靈魂上造成過高負荷,輕則終生癱瘓,重則死亡
相關背景:在魘之王君臨前的傳說時代,該魔法被視作死刑犯的處決刑罰,據說當年中了該魔法的無一生還,唯一沒有當場死去的高強魔法師,仍在兩週後後身體機能衰竭而亡。
根據現已停止的研究結果,要能夠在施加該魔法的情況下能夠維持基礎身體機能,魔力量恐怕足以供卡爾榮格所有的魔導具持續運行一個月(具體數值參閱附件參佰貳拾貳),若在這種魔法的負擔下使用魔法,目前唯二的可能性,只有成為非常態性生物(即例外生物與傳說物種)才有可能,或是使用魔法「魔女盛宴」(詳細請翻閱本目錄的魔女盛宴介紹篇)
——擷取自禁忌魔法目錄,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