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本章節 4166 字
更新於: 2022-12-12
瑞隆納教圈所屬『 新伊甸（ New Eden ） 』行星，古摩瑞結社總部 ……
一幢登記在本地顯要名下的宅邸，位於深處的黑暗房間內播放著從陶米特里傳回的記錄影像，立體畫面中是幾名揹著長槍的武裝人員，圍著一台外觀嚴重受損的輪式車輛，並從裡頭拖出幾具屍體，由於影片是從相當距離外以手動拍攝，帶有些微令人不悅的晃動問題，不過到底使用了專業的錄製器材，還是可以從清晰的畫面辨識每個人物的容顏。
根據內容，車內共有四名乘客，唯一倖存的駕駛被抬出車外後就離開了影像範圍，剩下的三名死者就地擱置供法醫採證，之後罩上屍袋，這時播放儀又增加另一個以原使影像為基礎所後製的子畫面，那是集中在其中男性的臉部特寫，對照結社內部資料庫的辨識分析可以確認就是前巴庫爾情報站長的奧萊格˙羅斯。
放映結束，房間內依舊維持黯淡的採光，只能依稀顯出圍著九名圓桌入席的身形輪廓，他們就是古摩瑞結社最高位的核心成員，也是在實質上操控整個教圈的幕後黑手。
「 叛徒已死， 」列位第六委員的女性率先說出感言，「 只是可惜是如此乏味的方式收場，從腦袋一槍斃命也太便宜他了。 」
「 的確， 」第五委員接口，「 考慮到這位羅斯前站長在巴庫爾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不但賠上我們過去在那顆星球上建立的一切，甚至連未來擴展的計畫也全盤被打亂了。 」
第五委員雖然語氣憤慨，但在旁人眼中也不過是表面上的作戲，因為在場的人都知道所謂的未來計畫都是索羅門主席策劃、並且獨攬的戰略，因此相對來說一旦計畫受挫，他也會是最為受傷（ 在威信上 ）的人，這對覬覦主席寶座的其他委員難免會對此事抱持幸災樂禍的心態。
然而並非所有委員都是如此，被膚淺的同僚所激怒的是第三委員，他專門負責掌握太陽系聯邦的動向，對於此時九首內鬥的戲碼深感不耐。
「 我實在很羨慕妳們還有心情執著在應該如何虐待已經死亡的叛徒， 」第三委員不客氣的嘲諷道，「 如果諸位不介意的話，也許我們可以改討論一些『 比較 』重要的議題？ 」
「 說的沒錯， 」第八委員出言附和，「 別忘了就算沒有奧萊格˙羅斯這位主謀的供詞，聖戰軍在聯邦殖民地發動組織性攻擊仍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我們必須預期聯邦政府在近期就會採取相應的報復手段。 」
「 對於巴庫爾這件事， 」這時主席才緩緩開口，他的語氣絲毫不受現下局面影響，仍然威嚴十足，「 在聯邦國內引發的反應如何？ 」
「 是的， 」第三委員回答，「 就國民社會的層次來說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 …… 」
「 這是好事，不是嗎？ 」第五委員插話道，「 只要他們的人民沒有對此表示過度激烈的態度，也就不用擔心聯邦政府會被這樣的民意影響走向了。 」
「 事情才沒有這麼簡單， 」被打岔的人以語調來表示不悅，「 我們在談的是一個國民分散在上千光年範圍、而且高度分治的國家，他們的民眾之所以目前對這起事件漠不關心，不單是因為巴庫爾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邊境世界，更重要的還是他們不認為教圈真的具有用武力來威脅聯邦安危的能耐，除了鄰近巴庫爾的幾個聯邦殖民地之外，他們的多數國民都還只將本事件看作比較嚴重的恐怖攻擊行為而已。 」
「 那麼 …… 」想表示意見的是第四委員。
「 剛才說的是一般民眾的想法， 」第三委員揮手要對方別打斷自己的說明，「 但是在他們的國會，也就是聯邦最高評議會的內部又是截然不同的氣氛了，以往提倡對教圈採取懷柔政策的主流派已經失去發言的立場，評議會目前有超過八成的議員贊成聯邦政府強化在托勒密星區的軍力部署，而說到是否該以軍事行動追究巴庫爾事件的議題上也有過半的支持率，結果聯邦政府在雙方談判過程也因此採取相當強硬的姿態。 」
「 在另一方面來說， 」開口的是負責監控教圈內部政局的第七委員，「 樞機院為這次談判派出的梅爾維傑主教一向都是『 巴庫爾本屬教圈 』說法的支持者，在已經進行的三場談判中也證明他不但手腕缺乏彈性，更沒有對聯邦讓步的意願，雖然雙方仍排定了第四次的會談，但是依照先前的表現，梅爾維傑只會把交涉情況弄得越來越僵而已。 」
「 總和這些條件，你們都認為教圈和聯邦終有一戰？ 」主席不是在詢問，而只是在確認兩位委員的看法。
「 我是這麼相信的， 」第三委員點頭肯定，「 不過我也估計一旦開戰，不至於會演變成全面戰爭，雖然聯邦國會目前多數贊成對教圈出兵，但是支持攻佔教圈領土的議員仍在少數。就我個人判斷，聯邦最有可能的作法是動用一支快速艦隊侵入教圈，針對聖戰軍的設施進行報復攻擊後便馬上撤離，他們會在避免波及一般民眾的條件下來削弱教圈的軍事力量，認為這樣可以將樞機院拉回談判桌，訂下條件更有利於聯邦的條約吧。 」
對這樣的預測，在座的其他委員紛紛低語表示贊同，甚至也有發出慰藉的嘆息聲，他們擔心的並不是教圈這個國家本身或是其人民，而是用來隱藏結社存在的功能，聯邦對教圈的情報刺探力度必會隨侵略行為而加強，也會提高這個秘密組織遭到曝光的風險。
維護教圈領土的完整性，一向是結社在操控兩國衝突過程中固守的終極底線，委員們認為總算窺見了渡過這場難關的曙光。
然而，他們全都低估了索羅門主席在貫徹計畫路線上的意志。
「 不能讓局勢朝這個方向發展， 」主席的意見馬上觸動在座所有人的驚異表情，「 坐視本次事件如此收場，只會讓聯邦在未來對教圈採取更嚴密的防範措施，這將緊縮我們持續深入聯邦的管道。 」
沒有任何一位委員能立刻對此表示反對態度，因為無人預料到索羅門會堅持自己的計畫而打破歷任主席都兢業恪守的規則，而且他們在觀察彼此反應的沉默過程也意識到另一件事：就算索羅門的威信因為這次事件而受創，依舊沒有委員因此變得膽敢公然向他挑戰。
這一切當然也看在索羅門眼中，他對第三委員的預測其實早有共識，也制定好接下來的因應策略，甚至在某個程度上還因為現場無人挺身反對而感到失望（ 這可是藉以清除異己的好機會呢 ）。
趁著在座者都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索羅門馬上又發布了結社往後的計畫。
「 如果屆時爆發戰爭， 」他說，「 我們必須讓戰事延長，最好是將聯邦派遣的遠征部隊牽制在星球上，形成長期的佔領局面。 」
「 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確實掌握好聯邦方面的意向， 」這時回應主席的是從會議開始便一直保持沉默的第二委員。「 畢竟他們的軍隊並不擅長大規模的佔領和管理工作，而且最關鍵的還是國會內部的意見，戰爭延長就會導致軍費和傷亡的增加，他們的國民也會逐漸對此感到厭煩，讓那些只想討好民意的議員再度迴流到反戰派系吧。 」
「 這很簡單， 」索羅門回答的語氣透出強烈的自信，「 只要用適合價值的東西作引誘，就能讓聯邦的軍隊有理由留在教圈境內而無法撤離。 」
「 我想到了！ 」第五委員推敲出主席暗示的答案，「 可以利用那些存放在祭法部的收藏，迫使聯邦軍必須降落到我們預設的星球上大玩尋寶遊戲。 」
結社到目前為止所發掘的『 遺物 』不論在質與量上都遠勝過近年才涉足此領域的聯邦，其中真正有價值的當然都留在結社自己的研究設施近行解析，至於絕多數空有歷史年份的垃圾則是以聖物之名包裝，交給樞機院保管，供教圈的愚蠢信徒朝聖膜拜。
「 你的構想很好，不過我要將層級再提升一些， 」主席發出得意的低笑，只是不知究竟是因為對計畫的自滿，又或是委員的附和態度，「 只有一兩個星球實在不夠發揮效果，要透過控制情報來誘使聯邦部隊必須在整個教圈的範圍內四處奔波，再利用聖戰軍一定程度的威脅他們和本國之間的補給線，就能迫使聯邦在教圈的殖民地上建立後援基地，不論那是在哪個星球，都有我們早已發展多年的情報系統，依然可以保證未來向聯邦進行滲透的管道。 」
主席語畢，經過三秒的沉靜才有人出聲。
「 贊成。 」第二委員率先表態。
「 這個計畫太棒了！ 」另一人緊跟著發出讚嘆之聲。
剩下的其他委員爭相附和起來，大家都怕成為最後一個而被貼上反對者的標籤。
擁有絕對權力的主席是不容承認錯誤的。
事到如今，他已無法變更堅持多年的戰略，只能堅持下去，提高賭注來決定自己未來的命運，究竟是領導結社成為支配全人類的傳奇？或是導致結社敗滅的千古罪人？
在決定此一方針後，九首會的討論內容又轉移到教圈的內政事宜上 ……
索羅門宅邸，地點不明 ……
會議結束，專用的通訊儀緩緩自動收納回辦公桌的下層，索羅門呆看著恢復光潔的桌面好一會，才啟動了阻絕外界干擾的屏蔽場，低頭陷入沉思。
目前的一切進行還算順利，他想。
沒有委員在巴庫爾事件的後續處理上和自己唱反調，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當然，索羅門很清楚這些蛇蠍的盤算，因為教圈和聯邦之間將無可避免的爆發戰爭，任何人在這個時候將他鬥爭下台也只是讓自己變成要為這場戰爭負責的倒楣鬼，所以大家其實都還是在等待索羅門犯下更多、更嚴重的錯誤，如此就能在事後輕鬆逼迫他退位。
反過來說，如果他能夠領導結社渡過難關，甚至在滲透聯邦的原始路線上取得成功，那麼他的地位反而將會更加鞏固，難以撼動。
但是在另一方面，索羅門也在擔心結社中似乎存在著和自己冥冥作對的幽靈，那是有別於爭權，而是純粹為敵的一股力量。
索羅門窮盡一生奮搏爬上主席之位，很熟悉九首內部的鬥爭文化，也深熟其中的原理與門道，但是現在牽動他心頭的卻是全然陌生的東西，既飄渺得讓人想一笑置之，認為那不過都是在杞人憂天，但是用來填補現實中的空缺卻又吻合得令人害怕。
害怕？
是啊，他在害怕，但這不是煩惱的源頭，能夠在結社的世界中存活並取得成功的人是不可能被恐懼壓垮的，真正讓他感到不適的，是他對敵人有所覺，但卻毫無所知，枉稱自己還是人類已知宇宙中最神秘組織的權力者，是掌握世間所有陰謀的全知者，此時卻屈辱的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索羅門在召開這次九首會議之前就已事先過閱從陶米特里傳回的影像，也得知奧萊格確定遭到處決的事實，但是他所無法釋懷的是那些跟著陪葬的行刑隊員。
為什麼他們沒有按照指示直接殺死目標？甚至還共乘一車，最後在聯邦傭兵的圍捕下死去？
行刑隊除非受到額外的特別指示，否則都會採取最直接的手法來殺害主席所指定的對象，會讓這次派遣的行刑隊長做出如此有違原則的理由恐怕只有一種合理解釋，那就是奧萊格的腦袋裡還藏有值得讓他暫時苟活的重要秘密，依索羅門的直覺猜測那很可能就是造成這位巴庫爾情報站長之所以變節的關鍵，也是追尋出那個未知威脅的線索。
然而這一切可能都隨著奧萊格之死而化為泡影，在索羅門能觸及之前，神秘的敵人又潛藏回到黑暗中，等待著下一次襲擊的機會，而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將會是在未來爆發戰爭的期間，屆時他不但要應付聯邦的進軍，提防九首內部的暗箭，更還有 ……
在彷彿連時間都靜止的房間裡，索羅門˙馬斯克斯為自己所即將承受的風暴，化做一尊名為愁苦的雕像。
一幢登記在本地顯要名下的宅邸，位於深處的黑暗房間內播放著從陶米特里傳回的記錄影像，立體畫面中是幾名揹著長槍的武裝人員，圍著一台外觀嚴重受損的輪式車輛，並從裡頭拖出幾具屍體，由於影片是從相當距離外以手動拍攝，帶有些微令人不悅的晃動問題，不過到底使用了專業的錄製器材，還是可以從清晰的畫面辨識每個人物的容顏。
根據內容，車內共有四名乘客，唯一倖存的駕駛被抬出車外後就離開了影像範圍，剩下的三名死者就地擱置供法醫採證，之後罩上屍袋，這時播放儀又增加另一個以原使影像為基礎所後製的子畫面，那是集中在其中男性的臉部特寫，對照結社內部資料庫的辨識分析可以確認就是前巴庫爾情報站長的奧萊格˙羅斯。
放映結束，房間內依舊維持黯淡的採光，只能依稀顯出圍著九名圓桌入席的身形輪廓，他們就是古摩瑞結社最高位的核心成員，也是在實質上操控整個教圈的幕後黑手。
「 叛徒已死， 」列位第六委員的女性率先說出感言，「 只是可惜是如此乏味的方式收場，從腦袋一槍斃命也太便宜他了。 」
「 的確， 」第五委員接口，「 考慮到這位羅斯前站長在巴庫爾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不但賠上我們過去在那顆星球上建立的一切，甚至連未來擴展的計畫也全盤被打亂了。 」
第五委員雖然語氣憤慨，但在旁人眼中也不過是表面上的作戲，因為在場的人都知道所謂的未來計畫都是索羅門主席策劃、並且獨攬的戰略，因此相對來說一旦計畫受挫，他也會是最為受傷（ 在威信上 ）的人，這對覬覦主席寶座的其他委員難免會對此事抱持幸災樂禍的心態。
然而並非所有委員都是如此，被膚淺的同僚所激怒的是第三委員，他專門負責掌握太陽系聯邦的動向，對於此時九首內鬥的戲碼深感不耐。
「 我實在很羨慕妳們還有心情執著在應該如何虐待已經死亡的叛徒， 」第三委員不客氣的嘲諷道，「 如果諸位不介意的話，也許我們可以改討論一些『 比較 』重要的議題？ 」
「 說的沒錯， 」第八委員出言附和，「 別忘了就算沒有奧萊格˙羅斯這位主謀的供詞，聖戰軍在聯邦殖民地發動組織性攻擊仍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我們必須預期聯邦政府在近期就會採取相應的報復手段。 」
「 對於巴庫爾這件事， 」這時主席才緩緩開口，他的語氣絲毫不受現下局面影響，仍然威嚴十足，「 在聯邦國內引發的反應如何？ 」
「 是的， 」第三委員回答，「 就國民社會的層次來說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 …… 」
「 這是好事，不是嗎？ 」第五委員插話道，「 只要他們的人民沒有對此表示過度激烈的態度，也就不用擔心聯邦政府會被這樣的民意影響走向了。 」
「 事情才沒有這麼簡單， 」被打岔的人以語調來表示不悅，「 我們在談的是一個國民分散在上千光年範圍、而且高度分治的國家，他們的民眾之所以目前對這起事件漠不關心，不單是因為巴庫爾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邊境世界，更重要的還是他們不認為教圈真的具有用武力來威脅聯邦安危的能耐，除了鄰近巴庫爾的幾個聯邦殖民地之外，他們的多數國民都還只將本事件看作比較嚴重的恐怖攻擊行為而已。 」
「 那麼 …… 」想表示意見的是第四委員。
「 剛才說的是一般民眾的想法， 」第三委員揮手要對方別打斷自己的說明，「 但是在他們的國會，也就是聯邦最高評議會的內部又是截然不同的氣氛了，以往提倡對教圈採取懷柔政策的主流派已經失去發言的立場，評議會目前有超過八成的議員贊成聯邦政府強化在托勒密星區的軍力部署，而說到是否該以軍事行動追究巴庫爾事件的議題上也有過半的支持率，結果聯邦政府在雙方談判過程也因此採取相當強硬的姿態。 」
「 在另一方面來說， 」開口的是負責監控教圈內部政局的第七委員，「 樞機院為這次談判派出的梅爾維傑主教一向都是『 巴庫爾本屬教圈 』說法的支持者，在已經進行的三場談判中也證明他不但手腕缺乏彈性，更沒有對聯邦讓步的意願，雖然雙方仍排定了第四次的會談，但是依照先前的表現，梅爾維傑只會把交涉情況弄得越來越僵而已。 」
「 總和這些條件，你們都認為教圈和聯邦終有一戰？ 」主席不是在詢問，而只是在確認兩位委員的看法。
「 我是這麼相信的， 」第三委員點頭肯定，「 不過我也估計一旦開戰，不至於會演變成全面戰爭，雖然聯邦國會目前多數贊成對教圈出兵，但是支持攻佔教圈領土的議員仍在少數。就我個人判斷，聯邦最有可能的作法是動用一支快速艦隊侵入教圈，針對聖戰軍的設施進行報復攻擊後便馬上撤離，他們會在避免波及一般民眾的條件下來削弱教圈的軍事力量，認為這樣可以將樞機院拉回談判桌，訂下條件更有利於聯邦的條約吧。 」
對這樣的預測，在座的其他委員紛紛低語表示贊同，甚至也有發出慰藉的嘆息聲，他們擔心的並不是教圈這個國家本身或是其人民，而是用來隱藏結社存在的功能，聯邦對教圈的情報刺探力度必會隨侵略行為而加強，也會提高這個秘密組織遭到曝光的風險。
維護教圈領土的完整性，一向是結社在操控兩國衝突過程中固守的終極底線，委員們認為總算窺見了渡過這場難關的曙光。
然而，他們全都低估了索羅門主席在貫徹計畫路線上的意志。
「 不能讓局勢朝這個方向發展， 」主席的意見馬上觸動在座所有人的驚異表情，「 坐視本次事件如此收場，只會讓聯邦在未來對教圈採取更嚴密的防範措施，這將緊縮我們持續深入聯邦的管道。 」
沒有任何一位委員能立刻對此表示反對態度，因為無人預料到索羅門會堅持自己的計畫而打破歷任主席都兢業恪守的規則，而且他們在觀察彼此反應的沉默過程也意識到另一件事：就算索羅門的威信因為這次事件而受創，依舊沒有委員因此變得膽敢公然向他挑戰。
這一切當然也看在索羅門眼中，他對第三委員的預測其實早有共識，也制定好接下來的因應策略，甚至在某個程度上還因為現場無人挺身反對而感到失望（ 這可是藉以清除異己的好機會呢 ）。
趁著在座者都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索羅門馬上又發布了結社往後的計畫。
「 如果屆時爆發戰爭， 」他說，「 我們必須讓戰事延長，最好是將聯邦派遣的遠征部隊牽制在星球上，形成長期的佔領局面。 」
「 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確實掌握好聯邦方面的意向， 」這時回應主席的是從會議開始便一直保持沉默的第二委員。「 畢竟他們的軍隊並不擅長大規模的佔領和管理工作，而且最關鍵的還是國會內部的意見，戰爭延長就會導致軍費和傷亡的增加，他們的國民也會逐漸對此感到厭煩，讓那些只想討好民意的議員再度迴流到反戰派系吧。 」
「 這很簡單， 」索羅門回答的語氣透出強烈的自信，「 只要用適合價值的東西作引誘，就能讓聯邦的軍隊有理由留在教圈境內而無法撤離。 」
「 我想到了！ 」第五委員推敲出主席暗示的答案，「 可以利用那些存放在祭法部的收藏，迫使聯邦軍必須降落到我們預設的星球上大玩尋寶遊戲。 」
結社到目前為止所發掘的『 遺物 』不論在質與量上都遠勝過近年才涉足此領域的聯邦，其中真正有價值的當然都留在結社自己的研究設施近行解析，至於絕多數空有歷史年份的垃圾則是以聖物之名包裝，交給樞機院保管，供教圈的愚蠢信徒朝聖膜拜。
「 你的構想很好，不過我要將層級再提升一些， 」主席發出得意的低笑，只是不知究竟是因為對計畫的自滿，又或是委員的附和態度，「 只有一兩個星球實在不夠發揮效果，要透過控制情報來誘使聯邦部隊必須在整個教圈的範圍內四處奔波，再利用聖戰軍一定程度的威脅他們和本國之間的補給線，就能迫使聯邦在教圈的殖民地上建立後援基地，不論那是在哪個星球，都有我們早已發展多年的情報系統，依然可以保證未來向聯邦進行滲透的管道。 」
主席語畢，經過三秒的沉靜才有人出聲。
「 贊成。 」第二委員率先表態。
「 這個計畫太棒了！ 」另一人緊跟著發出讚嘆之聲。
剩下的其他委員爭相附和起來，大家都怕成為最後一個而被貼上反對者的標籤。
擁有絕對權力的主席是不容承認錯誤的。
事到如今，他已無法變更堅持多年的戰略，只能堅持下去，提高賭注來決定自己未來的命運，究竟是領導結社成為支配全人類的傳奇？或是導致結社敗滅的千古罪人？
在決定此一方針後，九首會的討論內容又轉移到教圈的內政事宜上 ……
索羅門宅邸，地點不明 ……
會議結束，專用的通訊儀緩緩自動收納回辦公桌的下層，索羅門呆看著恢復光潔的桌面好一會，才啟動了阻絕外界干擾的屏蔽場，低頭陷入沉思。
目前的一切進行還算順利，他想。
沒有委員在巴庫爾事件的後續處理上和自己唱反調，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當然，索羅門很清楚這些蛇蠍的盤算，因為教圈和聯邦之間將無可避免的爆發戰爭，任何人在這個時候將他鬥爭下台也只是讓自己變成要為這場戰爭負責的倒楣鬼，所以大家其實都還是在等待索羅門犯下更多、更嚴重的錯誤，如此就能在事後輕鬆逼迫他退位。
反過來說，如果他能夠領導結社渡過難關，甚至在滲透聯邦的原始路線上取得成功，那麼他的地位反而將會更加鞏固，難以撼動。
但是在另一方面，索羅門也在擔心結社中似乎存在著和自己冥冥作對的幽靈，那是有別於爭權，而是純粹為敵的一股力量。
索羅門窮盡一生奮搏爬上主席之位，很熟悉九首內部的鬥爭文化，也深熟其中的原理與門道，但是現在牽動他心頭的卻是全然陌生的東西，既飄渺得讓人想一笑置之，認為那不過都是在杞人憂天，但是用來填補現實中的空缺卻又吻合得令人害怕。
害怕？
是啊，他在害怕，但這不是煩惱的源頭，能夠在結社的世界中存活並取得成功的人是不可能被恐懼壓垮的，真正讓他感到不適的，是他對敵人有所覺，但卻毫無所知，枉稱自己還是人類已知宇宙中最神秘組織的權力者，是掌握世間所有陰謀的全知者，此時卻屈辱的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索羅門在召開這次九首會議之前就已事先過閱從陶米特里傳回的影像，也得知奧萊格確定遭到處決的事實，但是他所無法釋懷的是那些跟著陪葬的行刑隊員。
為什麼他們沒有按照指示直接殺死目標？甚至還共乘一車，最後在聯邦傭兵的圍捕下死去？
行刑隊除非受到額外的特別指示，否則都會採取最直接的手法來殺害主席所指定的對象，會讓這次派遣的行刑隊長做出如此有違原則的理由恐怕只有一種合理解釋，那就是奧萊格的腦袋裡還藏有值得讓他暫時苟活的重要秘密，依索羅門的直覺猜測那很可能就是造成這位巴庫爾情報站長之所以變節的關鍵，也是追尋出那個未知威脅的線索。
然而這一切可能都隨著奧萊格之死而化為泡影，在索羅門能觸及之前，神秘的敵人又潛藏回到黑暗中，等待著下一次襲擊的機會，而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將會是在未來爆發戰爭的期間，屆時他不但要應付聯邦的進軍，提防九首內部的暗箭，更還有 ……
在彷彿連時間都靜止的房間裡，索羅門˙馬斯克斯為自己所即將承受的風暴，化做一尊名為愁苦的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