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 我最溫暖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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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10
我的名字是靜·伊娜,現在……正面臨著本人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進去吧,靜·伊娜。」

「啊、是……!」

沒錯,我要被賣掉了。

眼下督促著我走進電梯的,是一名叫作葛萊爾的狩獵者。

從他和門衛的對話中,我得知剛才的那個小房間被他們稱為「庫存區」,是用來寄放「商品」的場所。而那扇通往深處的小門,似乎就是通往拍賣會場的捷徑。

不過我並沒有機會見識到裡頭的風景,畢竟我現在正悠閒地聽著電梯裡的古典樂曲往樓上前進。

路途中,沒有發生任何對話,感到枯燥的我嘗試偷瞄了他一眼。

從外表上判斷的話,他的年紀大概和我爸比差不多。梳著簡約的中分髮型、五官端正,面目很是斯文,待人也不像其他人那樣粗魯……

……雖然他在不久前才說過一句與外貌完全不符的變態話。

「……妳在看什麼?」

「啊,沒、沒什麼!」

面無表情的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

「……轉過身去,靜·伊娜。」

「哎,轉身嗎?好……」

突然,他將綁在我手上的束縛解開。

「別誤會,妳的要價不低,如果勒出傷痕就不好了。」

「是、是喔,謝謝你喔……」

「不,反正解開之後妳也做不了什麼,沒有人可以離開這裡……」

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後,空氣就像是凝結了一樣,我和他誰也沒有接著開口。

叮!電梯門開啟,這道聲響化解了短暫的尷尬。

望出電梯之外,是一塊密閉式的空間。

這裡大概就是頂樓那塊突出的半圓形夾層,出現在一旁的除了『15F』的號誌外,剩下的就只有兩扇由金色花紋襯托著檜木而組成的大門。

大門旁的紅色門牌上刻寫著——狩實·達夫拉。

叩叩!葛萊爾拉起了以狼頭為底座的古銅門環,輕輕地敲擊門板。

從裡頭傳來一聲「進來」的傳喚後,他便領我一同進入。

「董事,人我帶來了。」

走進房裡便能清楚地感受到,這裡的氛圍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均勻柔和的橙色燈光,使得氛圍格外舒適,高雅的擺設及配合燈光相互照映的木紋壁紙,花型、樣式、紋理、色澤,所有配置都讓整個空間的格調顯得別具格調。

簡單來說,就是有種獵人小屋的感覺。

然而最為顯眼的,是位於正前方的一座大型狼頭壁掛,那活生生的感觸,就好像隨時會撲向眼前的獵物似的,光是盯著那頭野獸的雙眼,就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

最後……就是那位坐在狼頭底下的長者。

該說是年長嗎?但是他臉上的皺紋並不明顯,而且身材也不像一般老人那樣瘦弱,雖然也沒有特別健壯就是了。唯一能夠看出他上了年紀的特徵,也只有他那一頭理短的白髮和下巴那一小搓白鬍鬚了吧。

「終於見到妳了,靜·伊娜。」

長者離開了辦公桌,揮舞著手中的拐杖走向我們。

站到我面前的他用著鑑定商品的姿態,自顧自地端詳著我。

「很好……真是引人遐想的身材啊,就連臉蛋也是一等的…呵呵,光是看著就令人蠢蠢欲動……」

唔——!?他粗糙的手指輕拂過我的臉頰,大膽的舉動讓我嚇得不敢動作。

嗚嗚……真是……這裡的每個人都這麼變態嗎?

「靜·伊娜啊……我對妳的估值非常高,像妳這種滿身色氣的小騷貨絕對是上等貨色,我會讓妳成為本期的焦點商品,妳可要好好表現哦。不過,聽說第一次抓到妳的時候妳好像逃跑了,是不是該懲罰一下呢,嗯——?」

說著,他稍微用力將我下巴抬起。

「對、對不起……!!」

「呵呵,聲音和反應也很可愛。」

——咳咳,葛萊爾清了清喉嚨。

「董事,可以的話請不要做出損害商品品質的行為。」

……啊?老年人將手從我的臉上移開。

他不悅地走到葛萊爾面前,狠狠地瞪著他——

「葛萊爾,我留你下來可不是為了讓你跟我唱反調的,你應該知道吧?」

接著,似乎是在替我求情的他,對著老人微微鞠躬致歉——

「抱歉……原諒我的無禮,董事。」

「這裡是屬於我的世界,這整棟大樓裡的所有東西全都是屬於我的,甚至是你和你身邊的一切……也全是屬於我的。

可別以為待久了就可以爬到我頭上來,不想倒楣的話就給我注意你的態度,蠢貨。」

「是,我很抱歉……」

——「你和你身邊的一切。」當老年人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看到葛萊爾的手抖了一下,表情變得難堪。

他怒視著地面,咬緊牙根緊皺著眉頭……

……很明顯,那是不甘心的表情。

「好了,抬起頭吧,葛萊爾。」

「是,非常感謝您……」

收起銳氣,老年人拄著拐杖往一旁走去。

朝他走過的方向一看,那是由一大片玻璃窗所包覆的看台,就連腳底也同樣是透明的玻璃,從那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各個樓層的情形。

「話說回來,城嗣,你覺得怎麼樣?」

……城嗣?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我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還有另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上。

「不錯啊,但我還是對那個短髮的女人比較感興趣。要不是你這傢伙急著把我叫來,我早就把她弄到手了,哼!」

「你這心急的傢伙,等拍賣會結束後你們的時間多得是,到時候就不會有人打擾你了,給我忍忍吧。」

「……呵,我會期待的。」

——城嗣,又是這股令人厭惡的感覺,當時就是他闖進了純白的家。

啊啊……看看他那猥瑣到爆的表情,真想一巴掌給他下去。

但我知道我沒辦法,所以先不要。

而且,我現在比較在意他們剛剛說的那些……

「……大大、大叔,你把純白帶去哪裡了?」

「嗨,又見面了,小美人。」躺臥在沙發上的他翹著腳,用那充滿嘲諷的語調說道。

雖然緊張到說話都結巴了,但我還是想知道純白的情況,所以並不打算住嘴。

「快、快點告訴我喔!!」

「哼,放心吧,在我還沒玩個過癮之前她是不會有事的。只不過,女人終究還是會有玩膩的一天吧,到那之後就不一定囉,哈哈哈哈——!!」

……玩個過癮?

「你對純白做了什麼?」

「呵呵,老實說,她比我想得還要有女人味啊……」

他笑著道出的這番話,讓我久違地感到生氣。

「你這個變態大叔,最好是不要對純白亂來喔——!!」

「好了,可以閉嘴了吧?」從看台那傳來老人的斥責聲。

唔……好吧,本來是想很有骨氣地替純白生氣,但是老人的威嚇使我原先燃起的情緒立刻冷卻。

「……葛萊爾,把她帶過來這裡。」

「是。」

立直了腰,一旁的他示意要我跟上,往老人所在的看台處前進。

即便不了解此行的用意,我還是默默地跟了過去……

……直到我看見了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看到了嗎,靜·伊娜?這就是我們狩獵者的天堂唷。」

擔任「商品」的女孩們,在得標後便會成為得標者的所有物。這些事情她們肯定也很清楚,可是,又有誰能夠欣然接受這個事實呢?

所以,她們的求生本能造就了這幅場景。

往底下望去的所有樓層,那些與天堂齊名的房間在此刻是顯得多麼諷刺。

倘若天堂也有所謂的黑暗面,大概就是這樣吧。

——被玩弄到筋疲力盡,甚至是失去呼吸的女孩被緩緩拖出房間。

——死命地拉著欄桿,由於衝突摔倒在地,仍舊發狂似的向前攀爬,哪怕是磨破了指頭。

——奔跑、嚎叫,不惜拖著負傷的身體拚命逃跑,之後卻還是被強行拉回房內。

狩獵者,正捕食著獵物。

女孩們抓狂似的狂奔、充滿獸性的哀嚎聲接連不斷,這一切簡直——就是動物的屠宰場。

……換作是我,肯定也會像她們一樣在被帶進房間之前死命掙扎吧?然後跑到一半說不定還會嚇到尿褲子什麼的……

老年人自豪地笑了,他敞開雙手就像是企圖擁抱眼前的這道風景一般。

「哈哈!就是這個,真是暢快!我就喜歡她們逃跑時的表情,她們那自以為擁有一線生機的表情……滑稽、如此滑稽!明明再怎麼掙扎也不可能離開這個地方,卻還是一個接著一個拼了命地想要逃跑,可笑!實在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

天啊……又來了,例行性的變態發言,而且這是完全不同層次的,不愧是這裡的老大。

「知道嗎,靜·伊娜,要不是妳能賣出個好價錢,我本來是打算把妳留在身邊好好疼愛的……啊啊…真是可愛呀……」

老人再次來到我的身後,伸出雙手撫摸我的肩膀,沿著身體的曲線直至腰部。

好、好癢。齁,到底……不要動手動腳地好嗎?救命啊,為什麼要一直摸啦啦啦啦?

我快忍不住了,好想尖叫!好想打他呀!

「喂,狩實。」

幸好,在我差點又失控之前,城嗣從沙發上放下電話,轉頭呼喊著老年人的名字。

「——怎麼了?」

「底下的人說,第二輪的中場休息結束後就換這個女人了,是時候帶她下去待命了吧?庫存區的人已經在下面等了。」

「這樣啊,好吧……葛萊爾,帶她下去,準備好安排她『上架』。」

老人坐回自己的座位後,笑著對葛萊爾補上了一句:

「這應該是你最擅長的吧,葛萊爾?」

「……是。」

……什麼情況?

氣氛變得有些詭異,這個老人總是一副話中有話的樣子,再加上葛萊爾的回應態度也顯得不太自然。

嗯,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充滿矛盾,肯定事有蹊蹺,我的偵探魂是這麼告訴我的。我高中的時候可是參加過兩個月的偵探實習課哦!

「走吧,靜·伊娜。」

「哎,好!」

呼呼……總之,終於可以不用再忍受那個變態老頭了。

他看起來就特別喜歡我,都已經到了可以買棺材的年紀了,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臭不要臉的。

而且他剛剛好像還叫我騷貨來著……

哼,你才騷貨,你全家都騷貨!我偷偷瞪著那個老頭,隨著葛萊爾迅速走出門外。

離開房間後,兩人再度來到電梯門口。

好……雖然現在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但我非常清楚,真正的折磨現在才要開始。

電梯還沒有來。

據他們剛剛的談話內容,待會應該就是我上拍賣會的時間了。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站在拍賣臺上被眾人當成商品看待的畫面。

到了那個時候,我將不再是以一個「人」的身份而活,而是以一件物品的身份——任君挑選。

到了那個時候,我能夠以什麼心情去面對呢?

一想到這點,我不禁再次祈禱買下我的人會是一個帥哥。

如果買下我的是一個噁到爆的大叔……噢,光是想像他們對著我笑就夠恐怖了……

我可以哭嗎?他會不會笑我啊?我現在是真的怕到快哭出來了!

感覺鼻子酸酸的,好像有感覺了,我真的要哭了喔!

等等,可是,這樣太丟臉了!吼唷,我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出來啦!

叮!這時,電梯門終於開啟。

「……好了,準備下樓吧。」

「唔,好……」

啊……眼淚,跑出來了。


電梯門關閉,樓層開始向下。


——『15F』。

葛萊爾,不發一語地看著小靜。

即便是隻蝴蝶,也能夠引發強烈的龍卷。他逐漸意識到,那日積月累的情感僅僅只是因為靜·伊娜的出現,進而產生異變。

僅僅只是因為——她和那名少女的面貌,實在是過於相似……

「妳……沒事吧?」

靜·伊娜,在我身旁微微地顫抖,就像隻被雨淋濕的小貓。

看到她這副模樣,簡直像是在重複當時的場景。

「哎嘿嘿……我、我沒事,我沒事啦!討厭,為什麼會這樣,真是的……」

她抿著嘴與我別過視線,默默擦拭眼淚。


——『10F』。

看到那些恐怖的畫面,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吧。

畢竟接下來就換她了……

……沒有人可以救她,就和以往一樣。

拍賣、得標,被得標者肆意玩弄後,要不是遭病態的得標者殺害,要不就是被帶回其家中繼續遭受拘束。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她的下半餘生,註定只能被玩弄到身心崩壞為止。

——就跟她一樣。

「……果然,很害怕吧?」

「偶……我的設定可是樂天派吉祥物……害、害怕什麼的…我還真沒聽說過,你乾脆說我害喜我還會相信,哈……哈哈……」

靜·伊娜吸起搖搖欲墜的鼻涕,口齒不清地安慰著自己。
我沒事、我沒事!拍拍臉頰,她忍住淚水不再啜泣,試著冷靜下來。

我已經好幾次像這個樣子……將女孩送往地獄,每一個都是帶著怨恨以及畏懼的表情從我面前被帶走。

為什麼,還會有像妳這樣的女孩出現?

——為什麼只有妳會擺出和她一樣的表情?


——『5F』。

妳的眼神就和當時的她一模一樣,散發著我無法觸及的光芒。

「那個…葛萊爾先生……對吧?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這讓我開始感到畏懼,妳不應該是這種表情的……

「……什麼問題?」


——『3F』。

「你……其實不是壞人對吧?」

「……什麼意思?」

「雖然聽起來有點老套,應該說這還真的很老套。但我就是這麼覺得,而且,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了,我可是上過偵探實習課的!你肯定……也有你的苦衷吧?」

「妳到底在說什麼……?」

……算我求你了,請妳不要這樣。


——『1F』。

電梯停止。

「喲,葛萊爾。」站在門外的男人和我打了聲招呼後,將靜·伊娜帶離我的身邊。

……沒事的。

一定沒事的,我只要像往常一樣,站在這裡看著她被帶走就好了。

罪惡感什麼的,從以前開始就早已背負到忘卻重量了,不是嗎?

別去在意她們的痛苦、別去在意她們的悲傷、別去在意她們的不幸。

不管她們哭得多悽慘、喊得多可憐……

這樣的話,自己或許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我不斷、不斷、不斷地重複著這些話,隨著她們的責備聲,這些想法也在心裡日漸定型。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讓現在的我,再度渴求那朵早已失去光澤的鮮花?

為什麼就只有妳……就只有這個叫作靜·伊娜的女孩會讓我不斷地想起她?

……妳明明只是一個與我毫無關聯的少女才對啊。

人一但孤獨久了,就會變得這麼神經質嗎?我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神智。

……但是,真的太像了…她真的是太像了啊,看著靜·伊娜我就是會回想起那些事情呀!

……我到底該怎麼做?

就像是有道聲音在引誘著我,快抓住她,別再讓她從我身邊被帶走了!

「可是我……!」

離開前,靜·伊娜轉頭望向了我,望向那個像是無知孩童呆呆站在原地的我。

『你們這些畜生!呀啊啊啊……!!放我走!放我走啊啊!!』

『不要!我不要!!做出這種事情……你們一定會下地獄!我會永遠恨你們的……!』

除了早已聽膩的哭喊哀求以外,過往的每一個女孩都只是這樣,將無處可去的絕望化作言語,對著我破口大罵。

……儘管喊到喉嚨碎裂,也沒有任何意義,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其實我仍在每一次的暗地裡,期望著她們這些毫無意義的行為,畢竟這是我唯一能夠得到救贖的方法。

可是,多麼可恨的一個人啊……?

——靜·伊娜,她竟然對著我笑了。

難道就連這小小的救贖妳也不願施捨嗎?

「葛萊爾先生……其實,我都明白的喔!」

……妳想試著,再次撕裂我的心嗎——?

……不準妳這樣……

都這種時候了,拜託妳不要繼續說了!

「……你肯定也非常痛苦吧?」

我使勁地咬緊牙根,感覺每一寸牙床都在劇烈顫抖,她的每字每句都令我感到抗拒。

……求求妳不要再說了。請妳像其他女孩子一樣,責備我、瞪視著我就夠了啊!請妳再多討厭我一點、再多怨恨我一點就可以了啊!!

請不要,繼續替那個將妳送往地獄的我擔憂了……

……請不要、不要……

「……真的是委屈你了呢,葛萊爾先生。」

——『真的是……委屈你了,爸爸。』

不要,跟她一模一樣啊。

重疊了,靜·伊娜對我說出這句話時的笑容,和她當時的表情幾乎別無二致。而我……也同樣只是默默地看著她被帶走。

又是這個樣子嗎?

我難道……只能這個樣子嗎?

「葵……?」





「爸爸,你快點來啊!」

「是、是,我來了。」

散著飄逸金髮的女孩,她穿著海藍色的無袖洋裝奔跑在金色的花海中。抓著險些被風取走的遮陽帽,她轉身向我拋來一道燦笑,藍色的雙眸也像倒掛的弦月般一同竊笑著。

那是我的女兒——葵·頓。

在微風與日光的共舞下,她的笑容曾是如此燦爛,那是我在這個世上……最為珍貴的寶物。

「來吧,葛萊爾·頓。」

也曾是我……活得最像「人」的一段日子。

「怎麼樣,做出選擇吧?」

……我的一生中盡是遭遇這種悲劇。

我的妻子在那場戰爭中死去,我沒能保護得了她。她留下了我們,以及——「保護好我們的女兒」……這個最後的約定。

而就在後來的某一天,為了遵守這個約定,我成為了『狩獵者』。

「……她人呢……?」

「真虧你能追到這裡。歡迎你來到天堂,這裡是狩獵者大廈。」

「……我不在乎這裡是天堂或是地獄,我只要我的女兒…她在哪裡?」

眼前的他,狩獵者集團的最高負責人——狩實·達夫拉......那雙既傲慢又帶有蔑視意味的眼神正注視著我。

「我真是好奇,你就這樣闖了進來,究竟是哪裡來的勇氣?」

舉起槍,我將準心狠狠地瞄向狩實的額頭。

回到家後,四周只剩下散亂的傢具,以及從小葵身上掉下來的髮飾,這正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也是我,立身於數十道槍口前的原因。沒錯,這裡除了狩實之外,還有將我團團圍住的狩獵者們。

「……我女兒到底在哪?」

「就這麼想看到你女兒嗎,呵呵。」

「少廢話了!你們這群流氓!!」

「哈哈,別那麼激動啊,她大概待會就會回來了。」

「你……?」

手中的武器仍然對著狩實·達夫拉,可位於準心前的他…表情依舊是那劣質的微笑。

——使人感到不安。

「爸爸——!!爸爸——!!!」

然而不安,往往會造就出不幸的事實。

熟悉的呼喊聲從後方傳來,更多的狩獵者蜂擁而上,面對此等窘境,我也只能繼續將準心死死地對準狩實的臉。

「為什麼會這樣……?」

聽到她的聲音,我頓時感到一絲喜悅,在那之後,則是無數的絕望湧上心頭。

我的同伴們會先找到葵,並且帶著她往外頭突破。等確認好葵的安全之後,再回到身邊與我會合,幫助我逃離這裡。

本應如此才對,但是……葵卻出現在了這裡,和我的其中一名夥伴萊克曼一起。

「萊克曼,其他人呢?」

「沃特他們……全都…死了。」

「……什麼?」

短暫的重逢被迫結束,下一秒,周圍的人舉起槍便對準了萊克曼,我見狀激動地喊道——

「等等——住手!!」

而萊克曼他只是看著我,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葛萊爾…對不……」砰!來不及出口的話語,被響亮的槍聲帶過。

只見他倒地不起,頭顱內湧出的鮮血侵蝕著白色的瓷磚面。

「不要啊啊啊!萊克曼!!」

看著一動不動的他,我第一時間除了悲傷之外,也感到非常憤怒。

萊克曼,你這傢伙……為什麼要道歉呢?

不過,這也太奇怪了。

雖然在「夜鳴」裡頭,我們只能算是最弱的那一類人,但實力肯定也是在常人之上才對……

……為什麼,萊克曼他們還是全死了?這個不爭的事實,讓我感到一陣惡寒。

狩獵者,這個組織的實力遠比我想的還要強大。

「放開我的女兒,否則……我真的會開槍殺了你。」

或許是心急了,我居然說出這種如兒戲般的威脅。而狩實·達夫拉自然是不當一回事地笑了。

「哈哈哈!開槍?我知道、我知道,接下來你會把我殺了,然後突破這棟大樓、擊敗所有的狩獵者,順利救走妳的女兒,對吧?你覺得這種荒唐事真的有人能辦到嗎,嗯?」

沒錯,他說得沒錯,這我當然知道……如果開槍殺死了狩實,接下來我也會被狩獵者們的子彈掃射而死,然而葵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可是如果什麼都不做,我和葵一樣會死在這裡。

……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為了拯救她,我的夥伴們可是全犧牲了啊。

毫無頭緒……該怎麼做?

什麼辦法都好,快想想啊!只要能讓她活下來就好,什麼方法都可以——!

「……」

……身體不受控地發抖。

腦子裡仍然一片空白。不得不承認,我根本想不到任何方法,只是張著嘴呼吸瀰漫在四周的絕望。

我知道……我和葵已經註定要死在這裡了。

在我認清事實的同時,握在手中的槍也不再充滿銳氣。

這算是求饒嗎?我的語氣變得像隻受寒的小狗,任由顫抖的雙唇道出疑問:

「為什麼……?」

「嗯?」

「……告訴我,為什麼是我女兒?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只見他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充滿惡意——

「這個嘛……也沒什麼,就只不過是剛好看上你女兒罷了。哎呀,認真說起來,應該是你的錯哦,誰叫你把她生得這麼漂亮呢,哈哈哈哈!」

……荒唐。這就是你們揉捻性命的理由嗎?

如此殘酷的理由根本讓人無法接受,不甘心的情緒逼得我流下淚水。

「開什麼玩笑——!?」

這時,狩實·達夫拉向前走了一步。

「好了,別那麼激動嘛,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不妨聽聽看?」

「你還想說什麼?」

「我說啊,不如你加入我們吧,加入狩獵者?」

加入……狩獵者?

「這可是你的榮幸,狩獵者的會員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加入的唷。而且,如果拒絕的話,你和你女兒的下場會怎麼樣,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我可是為了制裁你們……為了拯救我的女兒才會來到這裡,現在卻要我……

「爸爸?」

……小葵?

不,為了葵,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必須這麼做。沒錯,只要這麼做就能保護葵的話……!

「我加入你們的話,你們就會饒我女兒一命吧?」

望向哭泣著的葵,我暗自下定了決心。

「當然啦!可以自救,又可以保護心愛的女兒,怎麼做你應該非常清楚了。」

是非、道義,在力量面前都將顯得虛無飄渺。

——「力量,終究主宰著這個世間的一切」。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應該老早就明白了……卻一直到現在才覺得刻骨銘心。

「來吧,葛萊爾·頓。」

「我……」

「是要兩個人一起死在這裡呢,還是跪下並且向我俯首稱臣?怎麼樣,做出選擇吧!」

……

狩實看著眼前的畫面,愉悅地揚起嘴角。

此時丟下武器,跪倒在地的是身為「人」的葛萊爾。

「我聽你的,所以……請、請放過我和我的女兒……」

是一個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無情的狂笑聲不停地圍繞在耳邊。

「太滑稽了、太滑稽了啊!!居然可以做出如此搞笑的事情,真是令人愉快!我很滿意!!歡迎你,葛萊爾·頓!」

那一天,我親眼目睹了女兒的無助,也見證了自己的弱小。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絕望,我毫無反擊之力。

……只能任由它將我與這世界的美好隔離。


後來葛萊爾和葵被其他狩獵者帶離這裡。

同時,城嗣在這個時候出現到狩實身旁,他看著被帶走的葛萊爾露出一臉輕視的表情——

「呿,不過才帶來十幾個破爛傭兵,光看人數就知道毫無勝算,他們以為闖進這裡到底能做什麼?」

「呵呵,城嗣,這就是所謂的狗急跳牆啊。」

「還有,你是真的想讓他成為我們的人嗎?我們的規矩可是把『商品』身邊的人一併去除,他本來就該死在我們手裡了,更何況他還入侵了這,你居然不取他性命?」

「所以說,你的想法總是那麼枯燥乏味啊,呵呵。那傢伙當然不會成為狩獵者,他只不過是拿來取樂的玩具罷了。人生短暫,你必須懂得如何享樂唷,城嗣。」

「嚯……?你又想搞什麼把戲?」

「人類這種生物呢——為了活下去,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哦……我給葛萊爾的工作,他肯定會覺得非常有趣。」





我在狩獵者的工作,便是負責將那些女孩送往地獄的入口。

……為了能以「人」的身份繼續活著,我選擇成為了狩獵者,卻也導致我失去了身為「人」的資格。

「你女兒也不能在我這白吃白喝,總得做點貢獻,我說得沒錯吧?」

……這一天,我將親手把女兒送進地獄。

空有「人」的軀殼而活。

「多麼可恨的一個人啊……?」


電梯門關閉,樓層開始向下。


——『15F』。

重複租借型的拍賣品,雖然價格相對降低,但仍能替他們賺點零頭。

「爸爸,我也會被帶到那個地方嗎……?」

「葵,妳一定要撐過去,爸爸絕對會帶妳離開這裡的,好嗎?」

「離開這裡……有辦法嗎?」

我取出口袋裡的髮圈,那是小葵當時掉在家裡的……有著朵向日葵吊飾的髮圈。

溫柔地梳理起她的頭髮,我像往常那樣替她綁上一束馬尾。

「別擔心,爸爸已經拿到離開這裡的鑰匙了,只是……如果我在這種時候帶妳逃跑的話,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很不巧,就在我拿到這把鑰匙的當天,正好是葵被迫參與拍賣會的日子。如果我在這種時候帶走葵,狩獵者肯定會在盤點商品的時候發現遺漏,然後進行追捕。

我必須在風險更小的情況下帶著她逃跑才行。

「葵,妳一定要撐過去,忍耐一次就可以了……明天、明天爸爸一定會馬上帶妳離開這裡!」

這樣啊……面對這殘忍的要求,葵只是欣然地露出微笑。

「那就說好囉,爸爸,我會等你的。出去之後,我們就能像以前那樣生活了,對吧?然後……我還想再去看看媽媽的花田。」

「……嗯,我帶妳去,我們再一起去看媽媽……」


——『10F』。

我讓葵轉過身來面對著我,好讓自己能看看她的模樣。

「……好,今天也是一樣漂亮。」

「呵呵,那當然,我可是你們女兒耶。」

都這種時候了,她居然還能露出如此溫柔的微笑。

看著她的笑容,我終於無法掩飾內心的脆弱,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爸爸……?」

「……小葵,對不起,爸爸我……」

身為父親的我,本應該比孩子還要堅強才對。

「其實我也不想讓妳承受這些的,我是真的很想立刻就帶妳離開這裡的,但是……!!」

可是現在,反而是她輕輕拍著我的頭,安慰失控的我。

「……不要擔心,你剛剛不是也跟我說好了嗎,要帶我逃出去?反正只要忍過今天就好了嘛,我可是很能忍耐的唷!」

如今,這讓我感覺自己才更像是個孩子……


——『5F』。

我是小葵唯一的親人了,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了,可是......

「葵,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爸爸。」

「你在說什麼呢,爸爸?你已經很努力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妳待會就要被其他男人侵犯了啊,這全是因為爸爸沒辦法保護妳所導致的。

可妳卻還是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這讓我該怎麼接受?

妳就老實對我說吧,拜託妳大聲地說吧……

——對我說一聲……爸爸,救救我啊……?

「爸爸,謝謝你這麼努力保護我。」


——『3F』。

——對我說一聲……爸爸,我好害怕啊……?

「我一點也不害怕,所以爸爸也不需要害怕。」

即便知道妳要面對的是什麼,懦弱的我仍然默許了……

「爸爸,這也不是你的錯,追根究底來講,這都是那些壞蛋害的呀。」

——對於妳即將面對的痛苦,我毫無抵抗地默許了啊!

……為什麼不責怪我呢?

「小葵……」

為什麼……還要對著我露出微笑呢?


——『1F』。

「喲,葛萊爾。」站在門外的男人和我打了聲招呼後,將葵帶離我的身邊。

離開前,葵轉頭望向了我——

「爸爸……其實,我都明白的……」

心就像被活活撕裂了。

……不準妳這樣……

都這種時候了,拜託妳不要繼續說了!

「……爸爸肯定也非常痛苦吧?」

到底是為什麼……最痛苦的人應該是妳啊!

……求求妳不要再說了啊啊……

「真的是……委屈你了,爸爸。」

——『……真的是委屈你了呢,葛萊爾先生。』

……她是笑著這麼說的。

當時的我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淚珠在地面上打滾,絲毫沒有勇氣……目送葵離去的身影。

為什麼妳可以這麼堅強呢,葵?

我只能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一定會沒事的,只要忍過去就好了,只要到了明天,一切就能夠結束了!

……然而到了隔天,我完全沒有葵的消息。

對於我的不安,他們也絲毫不加以理會,後來也是在我窮追猛打地追問之下才知道……

「啊啊……怎麼會?為什麼會這樣……為、為什麼呀?」

葵在昨天……被一名富商施虐,已經休克而死。

按理說,直到最後還是不肯配合的女孩會被強制注射藥物。

但是,小葵並沒有被這麼做,那就代表她確實配合了對方。

......她乖乖聽了我的話,就為了撐過這些好讓我帶她離開這裡。

她明明還等著我帶她回去啊......

「還給我……葵、把我的小葵還給我啊啊……」

抱起她屍體那一刻,我馬上後悔了。

後悔當時在電梯裡沒能馬上帶著妳逃走,後悔自己什麼都還沒能為妳做到,就必須先為了與妳道別而落淚。

打從一開始就不該顧慮那麼多的,如果我一開始就帶著妳離開的話,說不定妳也不用以這麼痛苦的方式死去了。

都是我的懦弱害死了妳,都是我害的。

告訴我,葵……當初那個沒能拯救妳的我,現在真的還有權力……試著去拯救其他人嗎?

就在妳走出電梯後,妳對著我笑了,之後我再也沒有抬頭看過妳一眼。

現在,靜·伊娜也露出了和妳一樣的表情,可是……

「怎麼會這樣……?」

……當時的我沒有發現嗎?

下一秒,轉身遠離我的她——臉上原來是佈滿了恐懼。

難道……妳也是這個樣子嗎?

我完全沒有發現到妳當時真正的心情嗎,葵?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到底犯下了多麼荒謬的錯誤?

一直到最後一刻,妳們都是抱著那種心情……對著我露出微笑的嗎——!?

「我……」

……還是只能繼續任由這個世界擺佈嗎?

試著在心裡嘶吼的我,仍然只是默默地看著她被帶走。

『哈哈,好厲害啊!爸爸,這裡的花全是媽媽以前種的嗎?它們居然都還在呢!』

又是這個樣子嗎?

我只能……這個樣子嗎?

『爸爸,哈哈!爸爸,你看我、你快看啊!』

「葵……?」

閉合的電梯門,讓視野逐漸縮小成一條直線。

我知道的,等到這扇門關閉之後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所以……

『……知道嗎,向日葵是最耀眼的花朵唷,是太陽唷!』

拜託了……!

「原諒我吧,葵……」


——『就像爸爸你一樣,爸爸也是我……最溫暖的太陽唷!』


……請原諒我,直到現在才真正鼓起勇氣。

喀噹!伸出手,我擋住了電梯門——

「靜……伊娜娜娜娜——!!」

跨出步伐吧,已經不需要再猶豫了……這是當時的我,所未能跨出的一步!

「葛萊爾?你做什麼?」

「葛萊爾先生……?」

走吧!看到了嗎,靜·伊娜的雙眼仍然倒映著光芒!

而那道光芒裡頭的——正是,我從電梯裡衝出去的身影呀呀!!

「等、等一下,葛萊爾……!」

「放開……她———!!!」

一聲怒吼,我往男人的臉上揮出一拳。

震撼的撞擊聲過後,只見男人被我擊倒在地。

大概是由於情緒的推動吧,這一拳的力道大得連我自己都差點站不穩。

「靜·伊娜,快跟我走!」

「哎!?」

抓起靜·伊娜的手,我一把將她拉回電梯。

「放心吧,我現在就帶妳離開這裡!」

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儘管握住爸爸的手吧,小葵!





《狩獵者大廈—1F 監控室》

「喂,你過來看看這個。」

「怎麼了?」

房裡,架設著數十座螢幕,畫面上盡是少女們在天堂屋內被侵犯的切換畫面。

「你看,又有個傢伙想把女人給宰了。」

「還來啊……這都第幾個了?」

其中一個螢幕裡,是一名男人將女孩制伏在床上。

畫面中並沒有看清女孩的面貌,只能看見她不斷地扭動,並且抓狂似的踢動雙腿試圖掙脫。

如此難堪的樣貌,就形同遭捕獸夾夾傷而拚命掙扎的弱小動物……

「哇哈哈,身材真好,胸部晃得好誇張啊。」

「身材好是好……但我對這種重口味的畫面可沒興趣。」

——幾秒後,女孩不再竄動。

「對了,你知道嗎?城嗣大哥今天帶回來一個短髮的女人,哇……她完全是我的菜啊。」

「哼,別想了,唯獨城嗣大哥和狩實董事的房間是沒有裝監視器的。」

「……這我當然知道。」男人失望地歎了口氣。

以上,便是兩名監控室管理員的對話。

除了狩實以及城嗣兩人的房間以外,這個小房間能夠輕易觀察到整棟大樓的情形,拍賣場、庫存區、地下樓層,連同1F至14F內所有天堂屋的內部狀況也是一覽無遺。

至於為何架設於天堂屋內,一是為了能夠得知裡頭女孩和客人的動靜,畢竟還是不免會有狩獵者遭到商品抵抗而受傷的情形發生。二是為了滿足無聊的私慾,那種畫面對於他們而言,無疑是最佳的餘興節目,這也是為什麼監控室的工作會受人歡迎的原因,而狩獵者在天堂屋裡的行動並不會受到隱私保護,這點也早在每位狩獵者入會前就已告知。最後,則是為了將監視紀錄的畫面加工、轉賣,甚至是上傳至專門網站,從而賺取另一筆收入。

「這種現場直播真是刺激,可惡,果然很想看看那個短髮的啊……」

「沒事,聽說今天還有一個金髮的更漂亮,她的身材才是極品呢,而且她也會參與拍賣,所以晚點或許就能看到她了哦。」

「真的嗎,太好了,哈哈哈哈……」

喀!男人的笑聲被這道聲響打斷。那是門,被開啟的聲音。

某個人,正站在門口……

「是誰!?」聲響讓管理員起了警戒,他們轉身望向門口,卻只剩下搖晃著的門板。

兩人膽戰心驚地取出配掛於腰間的槍,專注於門外的景況。

「什麼都沒有啊……?喂,你剛剛有沒有……」

短短幾秒前,才和自己對話過的夥伴,現在只成了一具屍首分離的屍體。

失去了頭顱的頸部切面,就如同破裂的水管不停噴灑出血液。

「嚇啊啊!怎、怎麼回事呀!!?」

「你喜歡刺激啊……怎麼樣?比起那些畫面,現在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應該更加刺激吧?」伴隨著話音出現在身後的,是一位戴著白色面具的男性。

「唔……你、嚇啊啊啊……!!」

啪搭!血色侵佔了螢幕畫面,可想而知,這名管理員也落得同樣的下場。

輕易奪走兩條性命之後,染血的入侵者將視線望向一旁的鑰匙欄上。

「……」

天堂屋的門鎖皆採用磁卡鎖的設計,可是以往曾發生過拍賣品竊取房卡後,將狩獵者鎖於屋外的情形。於是他們特別打造一把天堂屋的萬能鑰匙,並在每一道門上加裝專用的鑰匙孔,一但再發生上述情況,監控室的管理員便能利用這把鑰匙進行開鎖的動作。

而這把放在監控室的萬能鑰匙以及監控室本身的鑰匙,便是這名入侵者此行的目的。

取得鑰匙後回到門外,他接著將門反鎖,再把監控室的鑰匙從門縫滑進房裡。

「……再來是,頂樓。」

監控室頓時成為無法進入的空間,隨著門內溢出的血液,他冷淡地跨出步伐提刀離去。





《狩獵者大廈—B1 地下停車場》

緊握著她的手,我將靜·伊娜奪回後,兩人來到地下一樓。

地下室的入口處充滿黑暗,唯獨消防栓的紅色燈光特別顯眼。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葛萊爾先生就是一臉會背叛的料,哈哈哈!」

靜握起拳頭,露出一臉得意的樣子。

其實早有這種感覺了,這女孩……是不是有點天然呆啊……?

「……好了,靜·伊娜,跑快一點。」

「喔!」

就這麼奔跑一段距離後,周圍開始有了燈光。

停滿車輛的地下室非常安靜,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外,甚至還能聽見心臟的跳動。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在這個地下室設有一個緊急出口,那個出口能夠直接忽視外頭的圍牆離開整個狩獵者庭園。

問題就在於剛才那個被我擊倒的狩獵者……他大概已經透過拍賣會場的聯絡器通知狩實了吧?所以在狩實找到我們之前,我們必須快點趕到那個地方。

就從那裡——送靜·伊娜離開狩獵者大廈!

「葛萊爾先生,我們現在是要跑去哪裡呀?」

「放心吧,繼續跑就對了,我現在要帶妳離開這裡。」

「哎?有辦法可以離開這裡嗎!?」

「當然有,不過我們得加緊腳步才行。」

「真的嗎!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去了。」

靜的笑臉頓時出現異樣,那表情就像是想起有什麼東西忘記帶上似的。

……雖然讓人在意,但我也沒時間管那麼多了,只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牽著她向前,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記住了,靜。待會我們會看到一扇鐵門,從那扇門進去之後會抵達一個通道,這個通道能夠直接穿過整座狩獵者庭園直到外頭,到了裡面之後……」

「……葛萊爾先生。」

靜突然停下腳步,並且鬆開了手。

她果然……有什麼不對勁。

「靜,妳做什麼?」

「葛萊爾先生願意幫助我離開,我很感謝……但是我、我還不能走……」

「不能走——妳在開玩笑嗎?」

「我……」

對了,難道是……

——『今天除了抓回靜·伊娜以外,城嗣似乎還找到了另一個玩具。』

在看到她的表情後,這是我立刻聯想到的原因。

的確,據其他狩獵者所言,除了靜以外,好像還有一個白色的女孩子被抓過來這。

原來那個女孩是靜認識的人嗎?

「我不能丟下……」

「不行!!」

開什麼玩笑,我絕不允許!好不容易有了一線生機,她居然還有那個心思去擔心別人?

「聽好了,靜·伊娜,我知道妳在想什麼,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她沒有回嘴,只是低著頭,就像個被家長責罵的孩子一樣。

「遇到這種事情妳也很害怕吧?我都看到了,妳害怕到直發抖的模樣,就憑這樣子的妳也想要救她嗎?別笑死人了!」

情緒不斷躁動,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過頭了。

「抱歉,靜,我只是……」

這時的她卻突然抬起頭——

「沒錯,我的確非常害怕,這我自己也知道!但是,我很清楚…正因為害怕所以我才更清楚,她現在——肯定也需要某個人去救她啊!」

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她,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所以,請葛萊爾先生自己先逃吧。」

要我一個人先走?我可是為了妳才……

「我知道回去或許也改變不了什麼,甚至還會害得自己又被抓去當成拍賣品,但我還是想回去找她。知道嗎……眼前有人需要幫助,卻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這才是我最害怕的。」

「靜……?」

「那句話是她對我說過的……她是握著我的手這麼說的。雖然我並不像純白那麼厲害,可是為了她,就算是強迫自己,我也必須讓自己勇敢一點。」

……這下子,我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不管是妳還是葵,妳們明明都只是再平凡不過的小女孩而已,明明什麼力量都沒有才對。


相比之下,我卻覺得自己比妳們更加弱小。

「……為什麼,她真的有必要讓妳做到這種程度嗎?」

「如果今天換成是別人被抓,我可能就說不出這些話了。但是唯獨純白……我不能丟下她,因為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至少要讓她知道,在她遭遇危難的時候,我並沒有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對於她的說詞,我遲遲無法給出回應。

換作是我,哪怕是多麼沒用的人出現,我仍會對他懷有一絲希望。

換作是我,如果在這種地方被朋友拋下,內心肯定也會就此崩潰。

……是啊,她說得也沒有錯。

看到她拗執的表情,我內心也難免產生一絲動搖。
「靜,我……」

「……哎呀呀,真是感人啊,我聽到都快哭出來了!」

低沉且帶有點沙啞的嗓音傳來,這聲音簡直差點將我的心臟切割成半。

我震驚地看往聲音的源頭。果不其然,狩實就出現在我們身後不遠處,身邊似乎還帶著城嗣及其他幾位狩獵者。

「靜,快走!」

「可、可是,我不要……!」

沒時間讓妳胡鬧了!無視靜的反抗,我硬是拉著她再次展開逃亡。

「可惡,拖延太多時間了。這下妳知道了吧,靜?別說救妳的朋友了,我們現在連自己能不能逃離這裡都是個未知數啊!聽我的吧,就算只有我們先逃跑也好,等出去之後,我們再尋找救兵回來拯救妳的朋友也不遲啊!」

「哎……?好、好像也有道理。好吧,我知道了……!」靜就像個迷路的小孩茫然地跟在身後,即便充滿猶豫,她仍對現況做出了抉擇。

很好,這樣就好了,接下來只要不斷往緊急出口前進就可以了……

……雖然這樣很對不起妳的朋友,但是尋找救兵什麼的…大概行不通吧,以目前的狀況而言,能讓妳逃出去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就算事後會被妳埋怨也無所謂,我絕對要帶妳離開這裡!

至於狩實他們,為什麼沒有追上來呢?

不……搖搖頭,我試著將疑慮拋諸腦後,牽著靜繼續前進。

終於,我們在一道鐵門前停下腳步。

「靜,我們到了。」

鬆開她的手,我朝鐵門走去。

這道從外表就能感受到其堅固的鐵門,正是我先前所指的緊急出口。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實際來到這裡……

站在門前,隱約能聞到一股異味。

當時,我就是打算帶著小葵從這裡離開。為了能夠自由取得這道門的鑰匙,我可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得到狩實的信任。

……看來,當時所做的一切也不全是毫無意義,對吧,葵?

「很好,接下來只要打開門鎖就行了……」

……喀噹。

……奇怪……

「怎麼了嗎,葛萊爾先生?」

怎麼會……這道門,打不開。

「沒、沒事的!再等我一下!!」

在那之後,我不斷重複著開鎖的動作。

就像盯著被水澆熄的火堆,卻還妄想著它能再度燃起一般……

……即便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仍不服輸似的傻站在門前。

可惡!葛萊爾舉起手往鐵門便是一拳。

「他們確實說過這是緊急出口的鑰匙啊!」

……為什麼會這樣?

葛萊爾意識到了,事情的步調正慢慢導向以往那般失敗的局面……

他自己也很清楚,自他牽起靜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不能回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最後的希望終於就此破滅。

「葛萊爾,我啊,非常喜歡看到人們絕望時的表情哦……」

啪、啪、啪……!拍手叫好的狩實與城嗣等人出現在兩人身後。

「明明不久前還滿懷希望地笑著,下一秒卻只能露出如此難堪的面容——就像你現在這樣。啊啊……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無法自拔!」

「……狩實,這是怎麼回事?」

「吶,葛萊爾,你很想打開那扇門對吧?不如讓我來幫你一把,你覺得怎麼樣?」

著實露骨的態度,狩實的語氣令人忐忑。

「你到底想做什麼……?」

「好啦好啦,你就安靜地看著吧。去幫他把門打開,城嗣。」

說完,城嗣照著狩實的吩咐走到了鐵門前,並從口袋取出真正的鑰匙轉開門鎖。

「……怎麼回事?」

對於拯救靜·伊娜的行動,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這扇門後。可是,他們現在竟然想幫我打開這扇門?

……這讓我心中產生不安的揣測——門後,有著什麼?

我面色凝重地嚥了口口水,視線遲遲不敢從眼前的那扇鐵門移開。

喀噹一聲,只見城嗣將鐵門緩緩推開。

空氣竄入門縫,隨後帶出一股濃烈的惡臭鑽入鼻腔。

雞蛋、死魚?排泄物?好臭,這到底是什麼味道?

唔咕……!靜也因為這股難聞的異味摀住口鼻。

這股惡臭噁心到讓人無法分辨,視線沿著地面上的胭脂色的痕跡慢慢向前,出現在房間裡的……是成堆的鐵桶及捆綁起來的黑色塑料袋。

「看到了嗎?那些才是這個房間的用途,不然你以為我們弄壞的女人都放哪去了?再加上有時候會有一些自以為能英雄救美的入侵者跑來這,多到沒地方放呢。」

沒錯——那些異味,正是由成堆的屍體所散發出的屍臭。

雖然看不見那些黑色袋子的內容物,但是一旁的桶子便足以證明狩實所言絕非虛構。

成堆的鐵桶裡裝滿了屍體,甚至滿到掉出地面。畫面實在是太過噁心,有些早已腐爛、有些則還保持著血色,失去躍動的生命在此地隕落、彙集成團……

每一桶、每一桶,這個房間到底放了多少人的屍體?我不禁在心裡這麼問自己。

看到這一幕,靜更是震驚得強摀住嘴,似乎快要吐出來了。

「很臭吧?我們每個禮拜日才會定時清理一次,但可不是把這些全拿去丟掉哦,這些屍體在某個地方還能派上用場呢。」

原來如此,這個房間的用途就只是拿來堆放屍體而已。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什麼緊急出口。

意識到自己多麼愚蠢的葛萊爾,比起憤怒,淚水早已搶先一步湧現。他跪倒在地,直愣愣地看著握在手裡的鑰匙。

「這到底……算什麼啊?那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哈哈!這下你也該懂了吧,根本沒有什麼緊急出口,你手上的那把鑰匙也不過是工具間的備用鑰匙罷了,我說你拿著它是能去哪裡呢?」

「……工具間?」

「沒錯,就是你費盡心力從我手裡得到的那把鑰匙哦。給我聽好了,自從我們看上你女兒的那一刻起、從你踏進狩獵者大廈的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是我的東西了!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玩弄你們的下半餘生!

你的女兒只會不斷參與拍賣直到被徹底玩死為止,而你自己也只能一輩子待在這裡為我效勞,誰也別想離開!

……不過,對於你女兒的表現我倒是有點失望,為了保留你女兒最終的持有權,我才讓她擔任重複拍賣的租借型拍賣品,可是她實在是不怎麼『耐用』,居然才第一位客人而已就死了?嗯……雖然當時買下她的那個客人確實是粗暴了點。」

說到這,狩實越講越起勁,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哈哈,我還記得那時候的她全身可是腫得不像話呢,你應該也還記得吧?我光是想到那副模樣就完全失去興致了,那就像…茄、茄子一樣,哈、哈哈哈!!」

狩實的話語就像在翻攪著葛萊爾的腦髓,硬生生地舀出那段慘不忍睹的回憶……

失去呼吸的金髮少女躺在床上。從她的面貌來看,她肯定在死前承受了常識之外的痛楚。

可即便面目全非,葛萊爾仍在第一眼就認出她了。

「葵……?」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問題,葛萊爾其實早已問過自己無數次了。

人的慾望千奇百怪,無論有形無形,人們總想掌握那些自認美好的事物。

而在各式各樣的慾望當中,總有些難以取得的例子出現,於是,便衍生出了「剝奪」這一方式。

自己得不到的,別人未必無法得到。所以,只要從別人身上剝奪過來即可,如此一來,條件似乎變得簡單許多。

可是,奇怪地方的來了,當人們成功搶奪到想要的東西之後,不知為何,他們並沒有得到滿足……一直到事後才察覺,唯獨剝奪他人時的那份快感餘韻無窮,如茶香般在嘴裡迂迴不散。

那麼,這道看似充滿懸念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無論形式為何,這終究也只是慾望中的一環。

從滿足「剝奪」後的結果,演變為單純享受著「剝奪」的過程。

也就是說——因為有趣,所以就這麼做了。

「認清事實吧,葛萊爾……」

對於敗在慾望之下的狗畜而言,這個理由也足以言之成理。

「……你呀,誰也拯救不了,不論是你女兒或是靜·伊娜都一樣!」

「閉嘴……給我閉嘴——!!」

葛萊爾心中所有的憤怒,終於在這一刻抑制不住。

他站起身,舉起拳頭衝向眼前的狩實。

接著……

砰——!一聲槍響,葛萊爾跨出連兩步都不到的距離,便再次倒地。

唔……?他往自己充滿灼燒感的右小腿望去,上頭果真多了一道被子彈貫穿的傷口。

「呀啊啊!葛萊爾先生,你流、流血了,怎麼辦啊?」小靜急忙來到葛萊爾身邊,慌張地壓住葛萊爾的傷口。

「靜…我沒事……」

「喂!你們這些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啦!?」

小靜下意識的一句話,讓狩實的眉頭皺了一下。

「……靜?」

「我早就想說了!你們傷害那麼多人到底有什麼好處?還在那邊什麼『我啊……非常喜歡看到人們絕望時的表情哦』,根本有病吧!除了有病以外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詞可以形容你們!你們、你們明明也都是人……不要、噢……老是做一些身為人不該做的、噁爛事……你們的腦子,嘔嘔……根本有問題啊啊嘔嘔嘔嘔嘔嘔!!?」

突如其來,小靜吐了。她在一邊教訓別人的同時一邊吐了,而且還吐了不少。

「沒、沒事吧,靜?」

不過由此可知,少女的嘔吐物並不會是彩虹色。

「嘔……對、對不起,其實我已經忍很久了,因為剛剛看到那些東西…還有點反胃……」

這時,響起了第二發槍響。

唔……!?葛萊爾的左手臂再次流出鮮血。

「啊!葛萊爾先生!」

「……靜·伊娜,看在妳是我寶貴的商品份上我才不處罰妳,這一槍就算是葛萊爾替妳挨的。」

哼,狩實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狩獵者便將靜從葛萊爾身旁拉開。

「哎呀!你做什麼?放開我!」

「葛萊爾,我和城嗣也差不多要回拍賣場了。謝謝你呀,愉悅了我這麼長一段時間,現在也已經確定了你的叛變,你就讓靜·伊娜好好欣賞一下你是怎麼死的吧,呵呵……」

說完,狩實轉身就走,另外留下兩名狩獵者準備對葛萊爾進行處置。

「你們幾個,把他殺了之後馬上帶靜·伊娜到庫存區準備上架,懂了嗎?」

「「是的,狩實董事。」」

……等一下,狩實……你給我回來。無視葛萊爾的呼喊,狩實帶著城嗣離開了這裡。

在他離去的同時,兩名狩獵者也緩緩走向葛萊爾。

「好了,葛萊爾,你就別再浪費力氣了吧。」

其中一名狩獵者用著嘲弄的態度踢倒葛萊爾,隨後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你們快點住手,他都已經中彈了啊!」被人架住的小靜只能看著葛萊爾不斷遭受攻擊。

即便她不停哀求,也只有笑聲和毆打聲回應著她的吶喊。

見狀,小靜將眼光放到身後的狩獵者——

「喂,你快放開我喔!我跟你單挑,單挑啦!」

打死你、我打死你!!小靜敲打著將自己圍住的手,甚至伸手試圖抓住對方的頭,但對方只是將她抓得更緊,對於小靜毫無殺傷力的反擊視若無睹。

「靜……?」

用雙手護住頭部的葛萊爾只能從模糊的視線中依稀看見——被抓住的靜不斷掙扎。

想試著起身阻止,但是手腳的劇痛令我無法動彈,況且由於毆打導致傷口的出血速度加劇,意識似乎也變得些許模糊。

雖然不想承認,但狩實說得其實也沒錯……

……本以為跨出步伐就能改變些什麼,到頭來,我終究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我根本無處可去……

——根本,誰也拯救不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到這裡,結果還是搞砸了嗎?

或許這就是我的罪吧?

自我成為傭兵以來一直到加入狩獵者之後,被我傷害過的人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因此,就算身邊的所有美好被這世界所染指,我也沒資格抱怨才對。

——無法拯救任何事物,便是我必須贖的罪。

……但是,就算真的是這樣好了。

就算這真的是我非得承擔的懲罰好了……

——這個女孩,她是無辜的啊……

「喂,你們兩個玩夠了吧,快點殺了他。」抓著靜的狩獵者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毆打著我的兩名狩獵者這才停下動作,其中一名接著在我面前舉起了槍。

「等等,你幹什麼?不要啦、不要開槍啦!!」

「……小靜、咳咳…不要反抗……」

「葛萊爾先生……不要、我不要你死啦!!」

我繼續蜷縮著身軀忍受毆打及槍傷引發的疼痛,遲遲無法做出任何行動。

「求求你們別殺葛萊爾先生,拜託、拜託啦!!」

但是,比起傷痕累累的身體,真正使我感到悲痛的仍然是靜的哭喊。

……真是個傻孩子,妳接下來要承受的痛苦可是我的好幾倍,那將會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啊,靜……

……現在,我卻必須丟下妳,讓妳獨自承受那些殘忍的事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靜……

——腦海裡突然閃過萊克曼的嘴臉。

我好像突然理解了,萊克曼為什麼會在死前向我道歉……
原來這就是你向那個害死你的我道歉的原因嗎?你也是——捨不得把我留在這殘酷的世界裡啊?

可是,為什麼……

不想,我不想就這麼離去。

一直以來,我總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死亡,但是,為什麼……

……縱然這世界再怎麼殘酷,卻還是有人死纏爛打般地試圖生存?

我曾聽說過,人類在感到絕望的時候,總是會開始冀望希望的存在。

那麼,促使人們追求希望的緣由究竟是什麼?

我很清楚,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夠拯救一切的超人存在。

正因為我如此弱小,所以我才能如此篤信。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弱小……所以我才能如此奢望。

果然……是但願自己所珍惜的事物能夠被祝福擁護的這份心意,才使得希望誕生於世的吧?

至於為何不願離開這殘酷的世界,肯定是因為還尚仍未見證希望誕生的這份不甘吧?

……吶,有人嗎?

誰可以來幫幫我?

再這樣下去的話…如果不趕快起身保護她的話——她就又要被帶走了啊。

不管誰都可以,倘若一生中只能夠應驗那麼一次祈求,那麼,請回應我這麼一次吧。

……吶,有沒有人啊?

倘若希望是真的存在,請讓我試著去相信吧。

什麼都好,求求你們了,救救那個女孩啊。

保護她、拯救她,至少在我的性命被奪走之後,代替無能的我給予她援助吧。

拜託了、拜託了……!!

「誰可以……救救這個女孩啊啊——!!」

「……真是狼狽啊,葛萊爾。再見囉,你可別恨我們啊。」

咆哮著的葛萊爾,在下一秒後頭部中彈,瞬間失去了性命。


……那是在星辰凝固之前,本該出現的畫面。


——白色的大衣隨風搖曳,衣袖進而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

喀嚓!狩獵者試圖扣下扳機,槍口卻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能開槍!?」

這時,在舉槍的狩獵者身後,一道如幽靈般的身影恍然現身。

「那是當然的,畢竟那把槍已經化作星辰的一部分了嘛。接下來,你也……」

……安靜地、化作星辰中的碎屑吧。迅速擺弄著小刀,話音未落,他便揮刀劃破狩獵者的咽喉。

血流不止的狩獵者吱吱唔唔地倒下。如同以血為源的噴水池,狩獵者的頸部不斷濺血,倒在地面微微抽蓄,三名狩獵者在一瞬間失去了一名同伴。

「哼,我在操場上都能聽到你的聲音,全班就你講話最大聲啊,大叔。」他甩了甩手上濺到的鮮血,對著葛萊爾面帶微笑地嘟噥著。

「什、什麼操場……?」

「呵呵,簡單來說就是……我聽到你的求救聲了,感到開心吧,你們已經得救了!」

噢,是帥哥耶……看到他的面容後,小靜偷偷在心裡讚嘆。

「臭小子,你是什麼人——!!?」

所有人都看著這位陌生的訪客。

白色大衣,不……

「喲!大家好呀,我是阿奇毛唷!嘻嘻!!」

——他穿著,一件醫師袍。



在狩獵者大廈,一輛長約六米的黑色廂式貨車駛入,它與一齊同行的黑色休旅車停靠在大廈後方的室外停車場。

接著,從兩輛車上出現的分別是穿著白色大衣的男人,以及一位提著醫藥箱的短髮女孩。

女孩看向完全超出停車格的中型貨車,不禁冒了冷汗。

「醫生,你確定這麼大台的貨車沒有問題嗎,有誰會開大貨車來這種高檔的地方……?」

「喂,這台車雖然是便宜租的,但它也是高檔車好嗎。只要是黑色的,自然就會顯得高檔,這樣懂了沒,妳這笨蛋。」

「是這樣齁……」

「對啦!」

好、好,你說的算。對於男人義正辭嚴的結論,女孩只是敷衍地聳聳肩,隨著男人走向大廈。

除了正門以外,在狩獵者大廈的後門有著第二簽到處,男人帶著短髮女孩來到這裡。

與後門的管理員見面之後,被少女稱作醫生的白衣男子優先開口:

「……你、你好啊!」

「請問您是……?」

「啊、我、我是……阿奇…毛?」

「……阿奇毛?」

噗哧!女孩忍不住竊笑了一聲,男人則是斜眼看了女孩一眼,假裝鎮定地拉了拉領口。

「沒錯,怎麼樣!你這傢伙,該不會連阿奇毛是誰都不知道吧……?狩實這傢伙也真是的,難道都沒有提前叮囑你們嗎?」

「不、不好意思,我這就確認一下貴賓名冊!」

一聽到狩實的名號,管理員似乎有些亂了手腳。

畢竟能與狩實有所交流的人物,基本上都擁有相當的權勢。

一陣慌忙之下,身穿西裝的管理員急切地拿起點名簿,然後啪滋一聲……

……點名簿化成散落一地的白色。

剎那間,赤紅的漆料噴灑過潔白的牆面。

那是管理員的頸部,被粗暴的鐵片劃走一大塊皮肉後所致。

猶如盛開的紅花,血色點綴著牆邊彎折扭曲的墨黑莖葉。

他坐倒在牆邊抖動了數秒後,才終於闔上雙眼。

「怎麼回事,喬給我的這把刀是不是很鈍啊?」

「醫生,你讓他死得很痛苦的樣子。」

「……我想我永遠不會習慣怎麼用刀子殺人。」

「嚯,這是身為醫生的矜持嗎?」

「——不,大概不是。」

醫生遲疑了幾秒後,才如此回答。

「不過,醫生,你真的有必要這樣吸引他注意力嗎?」

「妳懂什麼,直接下手的話就不好玩了,阿奇毛不是很有趣嗎?」

呵呵,阿奇毛。女孩用著嘲諷的表情看著被自己稱呼為醫生的他,在心裡再次嘲笑著他的取名品味。

「幹嘛,妳那是什麼臉?」

「沒事,快走吧,你的朋友早就已經在大樓裡了。」

說完,女孩逕自朝門內前進,至於阿奇毛則是露出埋怨的表情跟在後頭。

「妳最好是給我解釋清楚,妳那表情到底什麼意思?」

——陌生的訪客,造訪狩獵者大廈。





「離我遠一點!不要、不要呀呀……」

「哈啊,別抗拒成這樣嘛……雖然這樣也很可愛,不過、妳一直抵抗,我也、不太好辦事啊……」

「放開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長髮的少女被男人強行壓在床上,她不斷掙扎,卻無法從男人的懷裡逃開。

「嗯……妳好香啊,哈啊……」

男人將臉埋進少女的脖頸間,就像頭享用佳餚的野獸。

「嗚嗚……不要、我不要啊……克森,救救我……」

「嗯……克森?那是妳男朋友的名字吧?妳這傻瓜,不都說他已經死了嗎?」就如拎起破舊的洋娃娃般,男人抓著少女的頭髮,語帶諷刺地說了。

也因為這個動作,少女臉頰上的傷毫無保留地顯露,那全是被拳頭毆打過後的傷疤及瘀血。

「嗚嗚……求求你,克森……」

「乖,別哭了,我很快就會讓妳忘記他的。」

突然,男人利用眼角的餘光瞥見異樣,一道沿著門縫滑入的光線吸引了他。

隨著門緩慢地移開——門外,出現一道人影。

男人停下了動作,不耐煩地望向門外。

「你是誰啊,新來的管理員嗎?現在是我的時間,規定上是不能進來這個房間的,給我滾開!!」

人影無視了他的話走入房裡,筆直地朝著男人前進。這個舉動讓男人也不甘示弱地爬下床。

「嘖,你這傢伙,我不是說……」

他伸出手,意圖觸碰這位掃興的入侵者。

這時,人影的面容似乎起了變化……

就在看到這位人影的面容後,男人卻步了。

「唔!?你……!」

唰——!!

連反應出痛楚的機會也沒有,男人伸出的手指與頸部在下一秒被呈水平的橫線劃開,與頭顱分離的身軀向後傾倒,勾勒出血紅的新月。在沒有一聲哀嚎的情況下,男人就這麼輕易地死去。

人影看向床上那位衣衫襤褸的女孩,將長刀納入刀鞘之中。

「沒事了……」

冷酷的納刀聲傳出一絲溫度。

看著這位手持長刀的惡魔,少女對於充滿血色的景象並沒有感到一絲畏懼。

她抿起嘴,眼眶不禁泛淚,只因對方的慢聲細語,是如此溫柔。

「……待會就會有人來接妳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後,便迅速離開了房間。

女孩得知自己脫離險境,終於大哭起來——

「……嗚嗚…謝謝、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讚頌著,惡魔的美德。


⟪狩獵者大廈—1F 圓形廣場⟫

「守辰,幫我個忙吧。」

那個傢伙,突然就跑到我的診所來,說什麼需要我的幫忙……

哼,把我當成他的僕人使喚是不是……不過,我還是帶著琪兒來到這個被稱作狩獵者大廈的地方就是了。

至於我身旁這位默不吭聲的女孩,就是我提到的琪兒,由於現在是下班時間,所以她換下了平常的護士服,怕冷的她除了黑色的發熱衣之外,還穿上了麻花編織的棕色無袖毛衣。

默默跟在一旁的她,將提著醫藥箱的雙手置於腿部。燙直的黑色短髮,瀏海及髮尾修剪得十分整齊,面容標緻的她就如特意修飾過的假人模特般幽美,就連說話的語氣和動作也是相當溫婉,不管是走路或站姿都像個姿儀文雅的女僕似的。

不過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即便她的表情管理能力堪比阿格莉亞,個性卻沒有外表上看起來那麼正經。

話又說回來……

「啊他是跑去哪裡了——?」

「醫生,請小聲點,人家不是說不能被拍賣場裡的人發現嗎?」

「知道啦,我明明就沒有很大聲,妳很囉唆耶……」用著氣音,守辰對於女孩的勸告彆扭地回道。

穿越廣場,兩人來到樓梯間往上方樓層前進。

「嗯,還真的跟喬說的一樣,戒備程度完全不成氣候……」

根據喬給的資訊,拍賣會舉辦的期間內,狩獵者要不是躲在天堂屋裡享樂、要不就是待在拍賣會場進行活動,就算是到了整點的中場休息時間好了,會場內設有多個化妝室及吸煙區,所以狩獵者也只會繼續待在裡頭自由活動,不過這些都還不是他們戒備如此鬆散的原因。

主要還是因為……在這裡的每個人,心裡都懷著不會有人敢隨意入侵這裡的心態。

「呵呵,事後你們會有多後悔呢?」

簡而言之,現在的拍賣會場可以說是與整棟大廈隔絕的狀態,對於入侵這裡的我們來說是很有利的。

一輪拍賣的時間約有兩個小時,且每一輪拍賣結束之後,得標的狩獵者都會帶著拍賣品前往天堂屋,這段時間或許將無法避免與其發生接觸。

所以為了省掉不必要的麻煩,那傢伙才會選在下午四點,也就是第三輪拍賣開始的當下入侵,算上路程的話,這一輪是我們最容易配合得上的時間,如此一來,就能在最大限度的時間內救出所有女孩。

再者,就是行動開始的前置條件。這棟狩獵者大廈中唯有兩個地方能夠觀察到所有樓層,分別是監控室以及狩實·達夫拉的房間,其中需要特別注意的就是監控室,因為那裡有著把能打開所有天堂屋的萬能鑰匙。

由此可知,需要完成的條件共有三個,一、讓監控室失去效用,二、從監控室取得萬能鑰匙,三、讓狩實·達夫拉無法掌握頂層的視野。只要解決以上因素,便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天堂屋裡的狩獵者逐一斬殺。

喀嚓,我領著琪兒走入第一個房間。緩緩打開房門,裡頭只有一具死屍和躲在床邊的少女。

「哎呀,這傢伙瘋起來還是這麼可怕。」

在低語的同時,我看著手錶上的金屬指針指向下午的四點二十分。

照他的速度來看,在我和琪兒因準備後續工作而遲到的這二十分鐘裡,這裡大概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醫生,我認為他這麼厲害,根本不用害怕被發現吧。」

「妳這笨蛋,我們當然不是害怕他被發現,他肯定可以一個人把這裡鬧得天翻地覆,但是重點來了,一但狩獵者們發現入侵者,肯定會有所戒備,到了那個時候,妳覺得這些女孩會發生什麼事?

無論是被狩獵者拿來當作人質,亦或是在混亂的交戰中被誤殺等等,都有可能導致她們陷入危險之中。即便是他那種脫離常識範圍的怪物,也無法保證不讓任何一個女孩出了差錯。況且就算有我在場好了,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屆時犧牲者的出現將在所難免。

——生命這種東西脆弱不堪,無論再怎麼有才能的人,也無法改變生命的渺小……」

在琪兒看來,守辰的語氣就像是某種經驗談。

「所以說,琪兒……比起殺人,救人可是要難上數百倍,這是絕對的。」

嗯,短髮女孩點了點頭,對於守辰說的最後一句話非常認同。

「不過,醫生,你剛剛說他是脫離常識範圍的怪物,我認為你跟他其實也差不了多遠。」

「哼,沒禮貌,我都沒說妳長得才像怪物。」

琪兒伸出手慢慢靠近守辰的臉,那隻手就像是要把他活活吃掉似的——

「看來你的近視情形,已經嚴重到需要將水晶體切除了。」

守辰趕緊將襲來的手抓住。

「切除之後就不只是近視的問題了,把妳的手拿開,我早晚真的會吊銷妳的護理師執照……不然、我跟妳道歉,拜、拜託。」

哼,琪兒這才將手默默收回。

看著坐在床邊瑟瑟發抖的受害女孩,我也不打算繼續廢話。

「咳……好了,開始把房間裡的女孩都帶走吧,他負責殺,我們負責救,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

「了解。」

先是監控室及一樓廣場,接著二樓、三樓、四樓循序漸上,各個樓層的狩獵者在數分鐘前早已被那名入侵者逐一殲滅。

跟上腳步,守辰與琪兒開始來回奔波於樓層間,一邊警戒拍賣場上的動靜,一邊熟練地將房裡的女孩全數撤離大廈。

而位於大廈裡的狩獵者人數統計,自他入侵之後的短短二十餘分內……

……已有將近半數死亡。

總的來說,在這棟狩獵者大廈之中,除了拍賣會場以外的所有狩獵者——已全數死亡。





位於14F最尾端的房間,房門旁鑲著青色門牌,上頭刻寫著一排姓名——『城嗣·道格』。

身上的白光緩緩褪去,一身漆黑的他來到了房裡。

掃視周圍一圈後,他望向躺在床上的白色少女……那是被迫沉睡的純白。

解開束縛著她的繩索,他摸了摸純白手腕上的勒痕,沒有說話。

……蹲下身來,他輕輕握住那雙纖細的手,就像深怕著自己會傷到這朵花兒般溫柔。

散亂的頭髮、不整的衣著、臉頰上的輕微紅腫,以及那道無論受到何種傷害……仍舊閃耀著的光芒。

這一切,他全以沉默的目光暗自接受。

「哭了嗎……?」

伸出手,他默默為她拭去臉上未乾的淚痕。

腦中浮現出那些老舊的片段。是一位短髮少女,她的雙手被綁在立起來的高架上……

缺了幾根指頭、被劃走了幾塊皮膚,身上變得坑坑巴巴,站不穩的雙腳不停發抖,全身血跡斑斑的她光是呼吸就已十分勉強,雙眼顯露出疲憊不堪的模樣……

『——我果然,還是不想死……』

少女對著他笑了,並用著令人心碎的語調說出最後一句。

在那之後的他,也只是緊緊護著……被血色侵染的髮絲。

「……城嗣…道格。」

揮去腦海裡的畫面,他呢喃著……面露凶光,散發出欲將萬物誅殺般的惡意。

「喲!」

「守辰嗎……?」

同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是守辰與琪兒也來到了這裡。

「守辰,天堂屋的女孩都帶出去了吧?」

「嗯,全部都帶走了。呣,應該說……至少還活著的都帶走了,活的根本沒剩下幾個,不然我們也不會那麼快就結束……」

上吊、割喉、撞牆……以及,身上留下了多處傷疤,分不清是自殺或者他殺的種種死法,這全是守辰和琪兒在護送女孩的期間所看到的情景。

在近乎兩百人之中,去除掉拍賣場和庫存區裡的人數,天堂屋裡所倖存的女孩只剩下……三十四人,其餘皆早已死亡。

……對於這種結果,想必持刀的他也早已知曉。

「真是神經,解決完性需求還不夠,非得要把人都搞死了才滿意……」

守辰嘴裡唸唸有詞地蹙起眉頭,對此仍感到不滿。

「認知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標準,守辰。」

「認知啊……餅乾弄掉了,那就再拿一塊;筆芯折斷了,那就再換一支,說得也是啊……」

女人被玩死了,那就再買一個。

「呵呵,就這麼簡單……不是嗎?」

守辰苦笑了一聲,隨後將視線轉向櫃子上的一袋藥丸——

「Flunitrazepam(FM2)……好了,琪兒,阿格莉亞就交給妳囉。」

是。站在守辰一旁的女孩對這句話給予回應,小心翼翼地將純白抬起。

「那麼醫生,我先離開了。」

「喂,要記得在外面等我喔,我還有庫存區的人要處理呢!」

「嗯,請注意安全,阿奇毛醫生。」

「妳到底對這個名字有什麼意見……?」

女孩竊笑著,抬著純白便迅速離開。

離開大樓後,琪兒來到先前的室外停車場。黑色的貨車裡頭載滿了從大廈裡救出的女孩,眼見琪兒回到這裡,她們全安分地待在鐵製的車廂中沒有吭聲。

嘿咻,琪兒小心翼翼地將純白放到停在一旁的休旅車上。

與對外租借的廂式貨車不同,這輛黑色休旅車是守辰自己借給琪兒,用來接送特定目標所用。

「好了,純白小姐。」說完,她微笑著關上車門。

閉上雙眼,她以清幽的身姿站在門外,靜靜等候守辰的歸來。

「……馬上,就可以回家囉。」


呼……吐著煙,守辰與持刀的他離開城嗣的房間後,兩人行走於走廊上對談。

「哼,在這種地方煙都變得難抽了。結果呢,你有看到城嗣和狩實嗎?」

「沒有,我想……他們大概是跑到拍賣會場裡去了。」

「這樣啊,算了,反正事情完成了就好。」吸完最後一口煙後,我從護欄上熄滅了煙頭並走向電梯。

「吶,守辰……」

這時,他的語氣突然變得脆弱。

「……怎麼了?」

顯而易見的,那是替他人感到憐憫的語調。

沒有過多的悲傷,只是純粹地,覺得可憐。

「來到這裡之後我更加確信了,他們到底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毀了多少女孩的一生……」

以及憎惡。

「可不是嗎,就和喬說的一樣啊。哼,瞧你剛剛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果然還是在意的嘛。你啊,可別突然消沉起來唷。」

嗯。他簡短應了一聲,默默望向電梯裡的我——

「待會到庫存區的時候,你要小心駐守在裡頭的守衛,為了不被相連的拍賣場發現異樣,我並沒有對內部進行『清理』。還有,我要找的另一個人大概也在裡頭,她就麻煩你了,沒問題吧?」

「小意思。那你呢?」

「……有些讓人在意的事,我想趁著這個空檔去調查清楚。」

「在意的事情?」

「是啊,樓頂好像混進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說完這句話的他,視線稍微向上推移了點。

說完,他接著轉身離去。

「對了……」

這只是個突兀的想法,我毫無緣由地叫住了他。

「嗯?」

「唔……不、沒事……你快去吧。」

「好,交給你了。」

我朝他揮了揮手後鬆開了電梯門的開門鍵,他的面容也就這麼消失在門縫裡。

「——」

電梯的運轉聲嗡嗡作響。

「……我在想什麼呢?」

小心一點。在看見「那張臉」浮現之後,我便把這幾個字吞了回去。

或許,是他的眼神讓我感到一絲懷念,可是……

「你早就不需要我擔心了,不是嗎?」

呵呵。望向鏡子裡的自己,我不禁笑了一聲。

「好了,趕快把事情辦一辦閃人囉。」

我清楚得很,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那個地方——將會是這頭「野獸」替「狩獵者」留下的捕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