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 英雄與殺人犯只有一線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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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14
沉默不語,他站在半毀的房外。

眾人圍觀於此,喋喋不休地談論著眼前的慘況。

破碎的門窗、凌亂的擺設,屋內盡是滿地的木板碎屑及玻璃殘片。

看著這幅景象,他試著想像這裡當時發生的情況,面帶冷漠。

隨著黑色襯衫的摩擦聲響起,站在人群後的他已悄然離去。





「……喬。」

黯淡無光的室內閃爍了一霎,那琥珀色的光芒。

一雙如夜梟般深邃的眼眸,正注視著來客。

「是你呀……」

「......還是老樣子,總是喜歡待在這麼暗的地方啊。」

一段時間不見的他,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面前,總是那麼隨便。關於這點,他也是老樣子。

不過,沒有鎖上家門的我確實也有責任。

為了與他交談,我趕緊在缺乏光亮的屋內點燃蠟燭。

……果然,燭火的光線和燈泡比起來,柔和的舒適感令人賞心悅目。話說在前,我家並不是沒有電燈,這不過是我的個人喜好罷了。

「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獵槍。」他用著低沉的語氣如此回道。

「在他們的衣服上,有獵槍的圖案,喬。」

「嗯……你說的,大概是狩獵者吧?」說著,我邊開啟我的電腦。

——喬·貝洛,那是我的名字。

我呢,以前是一名從事暗殺行動的刺客,但那也只是我的老本行,現在的我成了一位密探,接受他人委託,於危險之中獲取情報,再從情報之中獲取錢財,以此維生的工作。

「狩獵者……?再多告訴我一點。」

看了下螢幕的資料後,我將手伸向一旁的櫃子,裡頭放滿了成堆的紙張,全是我從各地蒐集而來的情報。基本上,每個地區的情報我都能輕鬆取得。

當然,也包括「狩獵者大廈」這種小地方。

——找到了,在這。

「其實,你會不認識狩獵者也很正常。」

說完,我將資料遞給了他,並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位於五子市中心區域的大型貿易公司——獵槍企業,這你就聽過了吧?」

他瞥了我一眼,我將其視作一種答覆,繼續接著說:

「他們在業界是以貿易大型工業機具以及部分精密機械儀器為主,只要是和機械有關的部分產品他們都能生產。至於生產的技術和原料來源都是來自於他們背後的幕後推手,也就是狩獵者真正的掌權者,關於這點,我待會會再詳加說明。

接下來——獵槍企業,這幾個字不過是裝模作樣的形象罷了。除了那些普通的貿易往來,他們還有更加主要的經濟來源,也就是他們另一個……用來充當娛樂性質的主業。透過擄掠年輕貌美的女性,之後再以拍賣的交易形式提供給需要處理性需求的會員們,這就是——狩獵者。不過,不知道是基於何種原因所拘束,他們似乎不會將非持有性自主權的女童視為下手目標。」

我就像個無人理睬的解說員般,遞給他第二份資料。

「至於內部人員方面,狩獵者的全體會員算上幹部的話總數約有兩百餘人,性別皆為男性,且大部分的會員都是擁有犯罪前科的罪犯,強奸犯、殺人犯、縱火犯、吸毒犯等等……其中,又以殺人、強姦佔最多數。也有一大部分是單純為了處理性慾,而花了大筆錢加入狩獵者的富商,至於部分守衛及單位管理員都是狩實額外聘請的,當然,那些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簡單來說,會進出那棟大樓裡的人——全是群死了,也不會有人替他們感到惋惜的那一類人。」

沒錯,我認為那種人的死是不值得同情的。可笑的是,這偏偏也是唯一一件能讓人替他們感到同情的理由,畢竟……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人會為了你的死而難過落淚。

突然,翻看著資料的他停下了動作。

「喬,這傢伙……是誰?」

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默默指著照片上的男人,語氣充斥著深沉的壓迫感。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打從心裡同情起照片裡的這個男人。

「……他是狩獵者的第二負責人,城嗣·道格。他和狩獵者的董事長狩實·達夫拉在犯罪者中,算是頗有名聲的龍頭人物,這也是為什麼加入狩獵者的罪犯和富商會心甘情願地服從於狩實的原因之一。

不過,真正要小心的並不是他們。我剛才也說了吧,狩獵者真正的掌權者另有其人,由於他的施壓,狩獵者被政府劃分為法治外的組織,所以他們的活動並不會受到政府干涉。至於那個人是誰,其實你並不陌生……」

「可以了,剩下的我不在乎。」

對話嘎然而止。

透過燭火的光暈,我無聲端詳眼前的他。

……他的語調就如白開水般乏味,純粹、沒有絲毫猶豫,散發著令人膽顫心驚的從容。

「喬,我需要你…給我他們的位置。」

沉默了半晌,我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將成員個資和大樓的內部設置等資料傳送到他手機。

「謝謝你,喬……」

隨著一聲道謝,房裡只留下一道倉促的關門聲。

呆坐在桌前,我看著牆上自己的影子隨著燭火搖晃。

我記得你曾說過,人啊——總是習慣沉溺於黑暗之中,卻又不斷追尋著有光芒的所在之處。

「即便矛盾,卻也十分合理。」

然而,說出這些話的你亦是如此。

……這群狩獵者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遮掩住的是誰的明光。

對你而言,哪怕是要燃盡自身的一切,也會毫不猶豫地替它驅散所有黑暗吧?

「不,這麼說也不太對……」

比起驅散黑暗這種夢幻的說詞,我認為現在的你——應該更傾向於吞噬黑暗這種恐怖的存在。

呵呵,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狩獵者們。

「約瑟夫,這下你圈養的獵犬可是攤上大事了……」

災厄將至,做好心理準備吧。





狩獵者的天堂;被捕者的地獄,這裡是——狩獵者大廈。

踏進樓內,便能聽到裡頭的廣播響起:

「第二輪的的拍賣將於五分鐘後舉行、第二輪的拍賣將於五分鐘後舉行,還請各位貴賓自行斟酌時間。」

華麗的大燈與毫不樸實的吊飾點綴著樓內各個空間,整棟樓層瀰漫著有如宮殿般的浮誇氛圍。大樓的內部建設採取中空的設計,一樓是座涵蓋了整個樓層的圓形廣場,中央擺設著一座類似象徵物的狼群雕像,壯觀的景緻令人嘆為觀止。

從廣場上抬頭便能看見整棟大樓房外的景況,視野甚至能抵達天花板處,而位於廣場盡頭的是通往各樓層的電梯及放置貨物的庫存區,庫存區的內部與一旁的拍賣會場相通,為了方便拍賣會的商品寄放及上架。至於廣場左手邊的大門裡,是有著兩座禮堂大的拍賣會場,所有的狩獵者都會在裡頭進行搶標的動作,於拍賣會上得標後,買家可自行選擇將拍賣品帶回,亦或是前往上方各個樓層中的專屬套房,也就是他們所謂的——「天堂屋」。

除了一樓廣場和頂樓的那棟半圓房間外,天堂屋所概括的範圍是二至十四樓,數量多如恆河沙數。每個會員都會有專屬於自己的樓層與房間,以門口面向大樓內部的十二點鐘方向順時鐘數起,分別是一號室到八號室,其餘以此類推。一個樓層共有十六號房,其中他們為了辨別彼此的身份地位,狩獵者將門牌顏色和房間的附屬樓層視為分辨要素。在組織中地位越高樓層相對越高,且門牌的顏色也會跟進變化,分別為銀色、金色、青色三種,銀色為二至六樓,金色為七至十樓,青色則為十一樓至十四樓。

最後,就是位於頂層第十五樓的半圓套房,那是與天花板相連的半圓形夾層屋,也是唯一一間擁有紅色門牌的房間。這塊半圓夾層的直徑切面及銜接下方的部分面積,皆是由玻璃所組成,而且採用的是無法透視進內部的防窺玻璃,是頂層的持有者為了讓自己能觀賞整棟大樓而設計的。

至於那位擁有紅色門牌的最高權力者,毫無疑問正是獵槍企業的董事長,也就是狩獵者的代理掌權者——狩實·達夫拉。

「葛萊爾,城嗣回來了嗎?」

「是的,剛抵達不久,狩實董事。」

「很好,現在去把那女人帶上來,讓我瞧瞧我可愛的搖錢樹……靜·伊娜。」

「……是。」





「現在到底是怎樣啊……?」

來到這棟大樓之後,我被帶到電梯旁的一個房間裡,途中也被迫和純白分開......

......希望他們不會因為我比較漂亮就對純白差別待遇。

總之,為了找到純白,我必須先想個辦法離開這裡!

呣,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個地方連扇窗戶也沒有,而且除了房裡的守衛之外,唯一的出入口也有門衛在外頭看守,從這裡離開的機會根本是微乎其微。

不過,這個房間的最底部倒是還設有另一扇門,只是不曉得它通往哪裡,我想大概只會前往大樓更深處的地方吧。

話說,這個地方還關了好多其他女孩子啊......她們大概都和我有著相同的際遇。可惡的變態組織,居然抓了這麼多女孩子......

......太過分了!除了我的草莓甜心以外,他們到底還弄倒了多少人的飲料?

喀擦!突然,那道不曉得通向何處的大門在這時開啟,一位高大魁梧、面容嚴肅的男人走了進來。

我知道這麼說可能不怎麼禮貌,但是…他的臉大得像塊砧板似的,感覺就是某種能夠克制任何刀具的魔王級人物,好恐怖......

「菲德琳,出來。」

嚇啊?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孩倒抽了口氣,睜大雙眼蜷縮在牆角。

……她的年紀看起來比我還小的樣子。

「就是在說妳,過來!」

「不、不要!我不要!!我不是菲德琳,我不是!放開我呀呀呀呀——!!」

男人粗暴地將女孩扛到肩上,只見女孩抓狂似的不斷捶打著他的背部。

「放開我!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呀呀呀呀———!!!」

「唔......」尖銳的叫聲如針線般刺入耳邊,清晰的感觸彷彿正真實地劃破皮膚般,令人不禁顫抖。

我應該要做點什麼,縱然心裡浮現了這種想法,卻還是停下了伸出的手。

這些被抓來的女孩連同我在內,全都是任人宰割的「商品」,關於這點,每個人早就都意識到了吧?

處在沒有任何救援的窘況下,她們也只能保持緘默,暗自接受這個事實,然後......

......目睹眼前的這一幕。

明明知道那個女孩多麼需要幫助、明明知道她接下來要面對多麼恐怖的命運,卻沒有人試著去幫助她。

不過,我是可以理解的——正因為知道她會發生什麼,所以才沒有人做出行動。

「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也說不定。」宛如待宰的羔羊們,窩在羊圈裡如此畏懼。

要是純白在這裡的話,她會怎麼做呢?她肯定不會像我這麼膽小吧?

「純白......會怎麼做?」

『眼前有人需要幫助,卻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這才是我最害怕的。』手心彷彿傳來了純白的溫度。

僅僅一瞬,內心的恐懼消失了。

不知為何,一想到純白的身影,就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

原來如此,電影裡演的都是真的!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在危機時刻想起愛人的愛情力量,簡稱愛愛力量!

或許是這份情感的驅使,我對著那位壯漢大吼,行動與方才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

「喂,鉆板大叔!放開那個女孩!」

不過,這氣勢只維持了短短幾秒。

......啊啊,我到底在幹嘛呀我?沒錯,話音剛落,我非常露骨地反悔了。

只見壯漢回頭瞪了我一眼,我趕緊低著頭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所幸他並沒有加以理會,轉身便朝著門內深處離去。

可是,雖說是鬆了一口氣,心裡卻同時湧起一陣罪惡感......

……就在我對著砧板大叔喊話的那一刻,那個女孩和我對到眼了。

天啊,那一刻她的眼眸是充滿了希望——可我還是避開了她的視線啊啊。

「嗚嗚……純白,我該怎麼辦啦……?」

不行啦,現在可沒時間喪氣......

雖然害怕,但可不能就此止步!先冷靜下來,沒事的,會沒事的!

在我努力給予自己正面能量的同時——門,再次開啟。

「靜·伊娜!」

「咦……?」

這次開啟的是通往一樓廣場的出口,而喊出我姓名的人正是門外的其中一名門衛。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快就換我了啦?怎麼辦、這下該怎麼辦!?

「葛萊爾,人在那裡。」門衛說著,邊將手指向了我。

接著從門外出現的,是一位梳著中分頭的男人——

「嚯,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是個極品大美人啊。好了,跟我走吧。」

葛萊爾,真虧這人看起來斯文斯文的,結果怎麼又是這種變態發言?

「快走啊,妳還愣著做什麼......?」那個叫葛萊爾的大叔看向我,冷冷地說道。

「喔,好、好!」

唉,總覺得快尿出來了,剛剛的自我激勵根本沒什麼用嘛......


《狩獵者大廈—拍賣會場》

「各位狩獵者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哦哦哦哦————!!!聚集在拍賣會場上的人群們齊聲歡呼,浩大的聲勢讓人聯想到夏至的雷雨。

「第二輪拍賣即將開始,相信各位狩獵者們的獵槍都早已上膛……蓄勢待發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看似歡樂的氛圍下,若是以商品的角度來看,毫無疑問……

「那麼,事不宜遲,歡迎我們的拍賣品,菲德琳·黛西!起標價格,五十萬!競標——開始!」

……這不過是場猶如地獄般的活人獻祭爾爾。





呃啊...感覺睡了好長一覺……

醒來之後,四周並沒有任何光源,害得我在一瞬間產生自己正身處夢境之中的錯覺。

意識逐漸清醒後,我試著挪動身體,這才發現我的雙手似乎被固定在上方。

「……被綁住了嗎?」

嘗試用力拉扯,果然……雙手被麻繩緊緊捆著,再加上底下柔軟的布質觸感,我大概是被丟在床上,那我的手就是被綁在床頭了。

……對了,小靜呢,她被帶到哪去了?

「這可不行,我得試著離開這裡……」

突然,從旁傳來的開門聲,瞬間扼殺了我的念頭。

喀!突如其來的燈光,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醒了啊,怎麼可以亂動呢?真該連妳的腳也綁住才對。」

我還記得這個聲音,他就是闖進我家的那個男人,城嗣·道格。

「怎麼樣,這裡的床還舒服吧?」

「……這是哪裡?」

「這裡是狩獵者大廈喔,小美人。妳正睡在我的專屬套房呢。」

狩獵者大廈……?是個我完全沒聽過的地方。

「所以呢,把我和小靜帶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做什麼?呵呵,當然是做一些會讓我們舒服的事情啊,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說著,他一邊脫下西裝和襯衫,緩緩爬上床後朝我逼近。

「妳現在的模樣可真是誘人啊……就算是妳,被綁住的話也無計可施了吧?」

胸口的釦子被他趁勢解開。

「你這傢伙……」

雖然下意識地想要閃躲,但在雙手被綁住的狀態下確實無法反抗。

……不,如果只是單純的反抗其實是做得到的。不過,現在的我不管做什麼都只是毫無意義的掙扎罷了。

只要雙手的束縛尚在,我就無法逃離這裡,與其浪費時間在那種沒有意義的行為上,不如先想想辦法解開繩索才對,之後總會有時機讓我離開的。

在那之前,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了......所以,我只是任由他坐到自己身上。

「第一眼見到妳時就這麼覺得了,妳的臉蛋果然很不錯。」朝我俯望的他,伸手輕撫著我的臉頰。

這令人不快的感觸反倒讓我笑出聲來——

「哼,對一隻發情的狗來說,誰都可以是好看的吧?」

「嚯?我倒要看看妳能堅持這種態度多久。就讓我來挫挫妳的銳氣吧……光恆·萊斯布蘭頓,這個名字妳應該不陌生吧?」

聽到他名字的那一刻,我不自主地蹙起眉。

「……你們想對他做什麼?」

「哎呀,慌張了嗎?我知道妳是他事務所的助理,你們兩個應該也相處好一陣子了,所以就特別說給妳聽聽吧。我們並不是想對他做什麼,而是已經這麼做了唷,在我們找到妳和靜·伊娜之前,那個光恆早就已經死在他的事務所裡了,而且還是我親自動手的,哈哈!」

剎那間,我的心跳幾乎快要停止。

「光……他死了?」

「沒錯,怎麼樣啊,難過嗎?試著露出一些惹人疼愛的表情來讓我瞧瞧吧!」

感覺不像是在說謊……況且這樣也就說得通了,為什麼他們會知道我的住處。這些傢伙,肯定翻閱了我放在光恆那裡的員工資料,可是……

「……為什麼,你們會知道事務所的事情?」

「哦,想知道這個啊?這很簡單,我們只要在妳奪走靜·伊娜的隔天派人到同一個地方埋伏,直到妳再次經過之後就能掌握妳行蹤了不是嗎?呵呵,妳大概連自己被跟蹤了也不知道吧?遺憾的是當時妳和靜·伊娜都不在場,所以沒辦法親眼見證他死掉的模樣!哈哈哈,真是太可惜了!」

「這樣子啊……」

「妳這是什麼反應?妳身邊的人可是被我們殺死了喔,難道妳什麼感覺都沒有嗎!?」

「真要說的話......那傢伙也不過是我的一個老闆而已,死了就死了,我還能怎麼樣?」

我下意識地道出違心之論。

「有趣,像你這種女人我還是頭一次遇到——我已經等不及要讓妳成為我的東西了!」

「……是嗎,那你就盡你所能地試試吧......」

不施捨我一絲悲傷的餘地,他的臉持續往我身上貼近。

「哼哼,妳還挺香的嘛。」

在我避開與他的視線的同時,他開始嗅聞我的頭髮,沿著脖頸、手臂,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經過後所殘留的餘溫。

接著……咻嚕——手臂突然感受到一股濕熱的觸感。

霎時,身體就如觸電般覺得無力,他的舌尖沿著手臂的弧線蠕動,再繼續隔著洋裝的布料舔至腹部,恣意妄為地不斷向下遊走至我的雙腿。

帶刺的觸感延伸到大腿周圍,噁心得讓人想要發抖。咻嚕的口水聲、黏貼在手臂和腿部肌膚上的唾液,全都令我覺得反感。

而被迫承受這些的我,也只是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就只是茫然地望著。

我到底,在幹嘛……?

現在的我應該要想辦法逃離這裡才對,可是,在聽到光的死訊之後,腦子裡就變得一片空白。

吶,光……告訴我吧,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

明明不久前才和你說過話而已啊……

……你為什麼要死呢,光?

腦中不禁浮現出你死去的畫面,你會是怎麼死的呢?那是一瞬間的事情……還是你其實死得非常痛苦?

不管是哪一種,都使我感到心疼。

不過,你是真的死了嗎......一想到這點,我竟久違地感到有些害怕。

害怕回到事務所後迎接著我的,不再是你那張欠扁的臉,而是……

「唔......」可笑的自我陶醉被噁心的觸感拉回現實。

「嗯……妳的皮膚…好軟,呵呵……」

安靜的房裡迴盪著那隻臭蟲的笑聲,體溫就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身體充滿了淫糜的感覺。

......這傢伙...就像隻狗一樣,不斷四處亂舔……

他吸允著我的小腿,一邊將手伸入裙裡來回撫摸,把人當成布偶似的任意玩弄。

......可惡......

……聲音、快要......忍不住了。

「——」

……唔嗚、嗯啊——!沒能忍住的一聲喘叫,讓他停下了動作。

「呵呵,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叫聲還是很可愛的嘛。」

「......閉嘴…死狗。」

「哈哈,不錯,就是要這樣才有意思!」

他笑了一聲,語氣突然變得低沉——

「接下來可要刺激一點了唷。」

我依舊與他冷眼對視。

只見他伸出手托住我的下巴,接著高舉自己的右手——

「......讓我更加享受一下吧!」

啪的一聲,臉頰頓時痛得發麻。

痛楚令呼吸變得急促,刺激感隨著痛覺蔓延全身,讓人快要喘不過氣,可我仍試著制止住顫抖的嘴唇,繼續保持冷靜。

……該說是倔強嗎,我果然還是不想讓人看見我即將崩塌的內心,所以才使勁忍住不去發出聲音。

我不想示弱,不想屈服,不想……實在是不想敗給這個奪走光恆生命的人——

「就這種程度嗎......?」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只有玷污妳這樣的女人才能讓我興奮,我已經忍不住了!」

接著,他開始趁勢解開自己的皮帶,動作變得像隻蠻橫的無腦野獸般引人發笑。

「接下來我要徹頭徹尾地將妳侵犯!放心吧,我會讓妳也慢慢變得舒服起來的……」

……是嗎,我會被他……

咚!咚!咚!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呿……是誰啊,挑在這種時候?」

發了聲牢騷後,他那骯髒的身體總算從我身上移開。老實說,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往門口走去,他一開門便對著外頭的狩獵者一陣斥喝。

「你這傢伙,竟然敢打擾我!」

「對、對不起,城嗣老大。但是,狩實董事要我來叫您……」

「嘖,那掃興的老頭……」

說著,他走向一旁的櫃子,從中拿出一個透明的夾鏈袋。

「沒辦法,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反正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多得是呢,妳說對吧?」他對著我露出微笑並搖晃著袋子,可以看到當中放滿了許多白色藥丸。

「那是什麼……?」

「......別擔心,只是要讓妳好好睡一覺而已。」

說完,嘴巴被他粗暴地撐開。

「唔嗚……咳、咳咳!咳咳咳——!!」

藥丸連同著水不停灌入我的咽喉。

儘管水嗆得我不斷咳嗽,他依然沒有停下動作,直到確定我將藥丸完全吞下為止。

「這樣的話就算妳想跑也跑不掉了,要乖乖在這裡睡到我回來為止唷。」

……咳咳……哈啊、哈啊……

「……沒錯,很好!就是要這個表情才對,表現得很好!」

我繼續試著調整呼吸,同時將視線放到一旁的窗簾上,不想說話。而遭到無視的他也只是笑了一聲,站在床邊打理起衣著。

不久,一旁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他似乎離開了這裡,並且在離開前關掉了電燈,只留下小夜燈的燈光。

橘紅的燈光襯托出一股安寧的氛圍,在這短暫的和平裡,我喘了口大氣,試圖讓自己的心恢復平靜。

但是我很清楚,這不過是種混淆視聽的行為罷了。

思緒就如漂流在水面上的浮木,看似平穩,實則卻載浮載沉得毫無秩序。

……應付這些惱人的情緒,使我感到厭煩。

想試著做些什麼,身體卻無動於衷;想試著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啊,滿腦子……全被光的模樣所佔據。

「囂張的傢伙……」

真是讓人火大,憑什麼我要為了你把自己的心情搞成這樣……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如果我沒有把小靜帶到事務所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受到牽連了?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是我害死你了,對嗎?

……也不曉得是誰說他強到大家都會害怕的,就只會吹牛,笨蛋……

「……真的是笨蛋。」

這句話裡的笨蛋指的是誰,其實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麼,這種情況下我是該放聲痛哭,還是該繼續故作鎮定呢?


……承認吧,總覺得快哭出來了……


我知道,這大概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受到剛才的那些種種待遇所致。

這種感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說起來,我總是在哭泣。

我自己也很清楚,那個擅長隱藏的純白總是在每一次的離別後獨自哭泣。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誰,我早就懂了不是嗎?

不想跨越自己所規範的界線,我不該如此軟弱,不應該這麼軟弱才對啊,可是……

「都這麼久了,我還是沒有半點長進嗎?」

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但是你的死實在是讓我無法接受……

……實在是,不敢接受。

好難受,這都是你害的,光……都是你。

「你就這樣自顧自地死了,我會很困擾的啊……」

——『我是不可能丟下妳不管的。』

突然,腦海裡閃過光的聲音。

或許是由於強烈的思念,而回想起的一段往事。

......的確,他好像是說過這麼一句話。


「吶,你認為什麼東西是最恐怖的?」

「……妳突然問我這個幹嘛?」

「就是有點好奇,有什麼東西是會讓你這種人覺得恐怖的。」

光恆默默地抬起頭,在心裡忍住了「我這種人指的是哪種人?」的疑問,隨後望向坐在沙發上的純白——

「這世界上恐怖的東西有太多了,但真要選一樣的話......大概是…思想吧?」

「思想?」

對於我的回答,純白似乎摸不著頭緒。

面無表情的她就像個牙癢的小朋友似的,不安分地咬著飲料杯上的吸管。沒意外的話,那杯八成又是什麼乳製品吧。

「思想確實是很恐怖的。我來舉個例子吧,假如有一天妳殺死了一隻螞蟻,妳會擔心自己被判處死刑嗎?」

「當然不會。」

「沒錯,至於為什麼不會?想必是因為……殺死螞蟻並不是什麼該以死謝罪的事情,對吧?」

「嗯,不對嗎?」放下手邊的飲料,純白反問了這麼一句後,便慵懶地趴倒在沙發上。

……她是貓嗎?光恆看著她暗自在心裡這麼想著,繼續接著說:

「但是,照我們剛剛所說的『不需以死謝罪』,那也只是根據大部分人擁有的想法而衍生出的結果。

我說啊——如果突然有一個人覺得殺死螞蟻是有罪的呢?

接著他開始說服別人,讓大家都覺得殺死螞蟻是不行的,隨後這樣的思想開始傳播,到最後變得全世界都認為殺死螞蟻是有罪的,妳認為——妳能夠沒事嗎?」

「這麼浮誇的事情根本不能當作例子吧?」

「問題就在於,這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殺死螞蟻這件事本身有罪或者無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對於這件事情抱持著怎麼樣的看法。說到底,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決定任何一件事的對錯,只因為——『大家都這麼認為』,導致一件事情的是非對錯,自然而然就變成既定的模樣了。

因為每個人都認為不能殺人,所以殺人才會是有罪的。但如果有一天,大家不再這麼想呢?當同意殺人的人數多於不同意殺人的人數——可想而知,殺人自然會變得合情合理。」

「這……」

「條約之所以有效,是由於人們信服。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正常或不正常,侷限住人們行為的不是其他,更不會是所謂的法律,侷限住自己的……正是人們自身,也就是——『人的思想』。」

嗯……純白看著光恆,似乎得到了結論——

「也就是說,衡量對錯的準則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所以人們總是下意識地認為『多數為對,少數為錯』,你是這個意思,對吧?」

「正解!!」

光恆彈了個響指,對於純白的理解力似乎感到非常驕傲——

「我再延伸舉出一個例子吧,假如現在…現在……總之就是遇到了某種情況,所以妳必須殺死眼前的人來拯救另外一百人的生命,說說看,妳會怎麼選擇?」

「什麼情況你倒是說說看啊。」

「妳是不是以為我想不出劇情?不,才不是,反正就是那一百個人快死了,只剩下這個辦法能夠救他們,妳最好是快點決定。」

「嘖,我不知道啦……」純白把臉埋進雙臂,只露出一道困惑的眼神。

看著無法回答的純白,光恆對著她笑了一聲:

「好吧,不過…照理來說,應該都會選擇犧牲掉一個人,對吧?」

「嗯……」

「這下問題來了,妳認為妳剛剛實踐的這個選擇,人們會覺得妳是英雄……還是殺人犯呢?」

「是……英雄吧?畢竟我可是救了一百個人。」

「對,但妳可別忘了,妳剛才也確實殺死了一個人哦。」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救了那麼多人,大家肯定會認為我是英雄啊。」

「嗯哼,妳又說到重點了。正因為有一百個人感激妳、讚嘆妳是他們的英雄,所以——妳才能夠是英雄。但是對於犧牲掉的那一個人來說,妳——卻只是個殺人犯。

即便是為了救人而殺人,同樣是殺人哦。只是由於感激妳的人數多於怨懟妳的人數,所以自然而然的……人們將妳碩造成了英雄,輕易地遺忘掉被犧牲掉的那一個人,可事實上——『英雄與殺人犯只有一線之隔』,那便是思想所造成的亂象。」

光恆翹起腳繼續說著:

「我們今天換個選擇吧,假如妳的選擇是犧牲另外的一百個人,讓眼前的人活了下來,妳認為妳還會是個英雄嗎?」

「英雄嗎……?但是,我害死了一百個人……」

「的確,但……妳不也拯救了眼前的這個人嗎?」

「哎……?」

「明明殺死了一個人,妳卻覺得自己是個英雄;明明拯救了一個人,妳卻覺得自己是個殺人犯,這不是很奇怪嗎?」

純白沒有回答,只是無語地將頭轉到一邊。

「那麼,如果是換成光來選擇的話,你會怎麼做?」

對於純白的反問,光恆並沒有立刻給予回應。

偷瞄了對方一眼,純白緊接著追問:

「你也會選擇犧牲一個人吧?」

「——或許吧。」

說完,純白從沙發上緩緩起身,默默地喝著飲料。

「……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麼驚人的答案呢。」

「但是……」

「嗯?」

「假如今天必須犧牲的對象,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只要她願意,哪怕是要我犧牲掉上萬人,我也會選擇讓她活下去。」

「可是,你剛剛也說了,不會有人認同這種行為吧?畢竟,只為了一個人這麼做……」

「說得對,定義出英雄或殺人犯的根據,並不在於一個人的作為,而是人們對於一個人的看法。但是……如果我認為那個人值得我犧牲上萬人來拯救,那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就是正確的、就是我必須做的。

哪怕會成為遭受眾人唾棄的『殺人犯』,我也必須成為那個人的『英雄』,畢竟這就是——『我的思想、我的對錯』。

所以,剛才的例子其實也不存在著正確答案,應該說……任何答案都可以是正確答案。我說過了吧——『沒有人可以決定任何一件事情的對錯』,妳必須透過自己的思想去分辨其中的差異,畢竟最後將思想化為行動的人仍然是自己。
人的創造性及自主性決定了一件事情的合理性,在思想之下,即便是事實,也能夠被扭曲成謊言;即便是虛幻,也能夠被碩造為真實,客觀的想法不過是將人送往真相的路途當中,可若想真正觸碰真相,唯獨主觀的意識能夠抵達真實的根源。」

可以改變他人意念和行動、左右人的三觀,

那便是——「思想」的恐怖之處。

「然而,人們的分辨力始終太容易受到他人的思想所影響,從而導致每一件事都失去了平衡。

某些人,為了符合人們思想中完美英雄的形象,從而做出違背自身理念的行為;某些人,則是為了自身的理念而行動,做出不符合人們心中所謂英雄的行為。

但是……哪一種,才能被歸類為『真』的正確?

我必須說,這不過是個少數服從多數的遊戲罷了。一個人若想施行善舉,就必須同時擁有犯下罪過的勇氣;若想成為英雄,就必須同時掌握成為殺人犯的覺悟,因為善惡與對錯從來就沒有根據,僅僅只是思想的差距而已,而這段差距即便只有一線之隔,也足以決定那個人在英雄與殺人犯之間的定位。這就是思想的恐怖,懂了吧?」

純白專注得連眼睛都忘了眨,不過飲料的運輸倒是沒有中斷過。

鬆開被咬到變形的吸管,純白接著緩緩開口:

「……嗯,還算聽得懂。」

很好!光恆露出一副滿足的表情,就像導師看到自己教出來的學生考到滿分一樣。

「吶,光。關於剛才的問題…...如果今天抉擇的對象是我,你會…選擇犧牲掉那一百人嗎?」

純白一臉淡定地問了這個問題。

光恆先是對於這個問題訝異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純白會在意這種事,然後偷偷笑了一聲。

「我只是……單純好奇。」察覺到光恆偷偷揚起的嘴角後,純白立刻給出了解釋。

只見光恆離開辦公桌走向純白,輕輕摸了她的頭。

「唔……!?」

似乎是不太喜歡被摸頭,純白擺出有點不滿的表情抬頭瞪了一眼。不過,她並沒有接著做出抵抗,只是低著頭默默妥協了。

「聽好了,只要妳願意被拯救,我當然會這麼做的。」

「……為什麼還要問我願不願意?」

「那是因為,如果我為了妳犧牲那一百人,妳肯定也會有罪惡感的吧?抱持著罪惡感活在這世上,大概沒什麼是比這還要痛苦的了。」

「也是……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果然還是不要為了我犧牲那麼多人,比較好……」

「呵呵,就知道妳會這麼說,那我也只好再想想別的辦法囉!反正不管怎麼樣……」

——『我是不可能丟下妳不管的。』

撥開光恆的手,臉頰泛紅的純白默默將視線移到一旁——

「……喔。」





「說話不算話的傢伙……」

這種時候,他說過的每字每句都令純白有所留戀。

縮起身子,眼皮開始覺得沉重。在藥物的作用下,純白的意識終於被睡意壓過。

閉上雙眼的同時,無處可去的淚水這才從眼眶滑落。

「不要丟下我……光。」

這是她沉睡前……

發自內心——由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