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17·冬彌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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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09
與白離鴉不同的是,她學會給別人隱私和尊重。

空唯嘆轉彎的時候稍微有點急,嬰兒不滿的吧唧嘴,嚇得他手心出汗,萬一嬰兒醒過來眼神具有一定殺傷力的話,他百分之百死定了。

他將車停進了停車位,下車之後給巫祭華打開車門,嬰兒已經在巫祭華的懷抱里醒過來,漆黑的眼眸沒有任何的情感表達,空洞地掃向空唯嘆,無底的黑暗能吞噬一切,一切進入的景象全部被黑暗撕裂。

「虛空……」巫祭華很鎮定,她任由嬰兒拉扯自己的頭髮,仍舊在表面上耐心地在髮根那裡安排了一只小火鳥進行反向作用,免得被嬰兒拽掉一堆頭髮,「是不是想說一句『幸好巫祭華把她撿回來』了?」

「是的,幸好你把他撿回來了。」空唯嘆頭一側,寵溺的眼神遮蔽住原先對嬰兒的懷疑和敵意,「如果她找到了親生父母的家裡,說不定那整個小區都會被力量撕裂吞噬,那樣的結果可會是死傷慘重。」

「唔,你想得嚴重了,頂多會把她父母給吸走,然後順道吃點東西什麼的。」巫祭華哄了哄手中的嬰兒,輕描淡寫地擺擺手,然後被忽然落下來的小火鳥驚了一下,「啊,我們還是走後門吧,閻王已經在道場里等我們了,我們只要把這個小傢伙交給他,工作便是完美完成了。」

「等等……交給閻王?然後呢?」空唯嘆發覺到的是不妙,總覺得閻王把這嬰兒帶走後,結果一定不太好。

巫祭華狡黠一笑,她不急著告訴空唯嘆這個小傢伙將來會是一個怎樣厲害的掌燈人,她實在是不想破壞空唯嘆心中好不容易對掌燈人留下的美好印象。

感謝自己,讓空唯嘆這種從小對掌燈人有仇恨的人放下了偏見,而巫祭華自己也懶得去找破壞者尋仇,反正放下這一切的感覺不只是異常的輕鬆,是極其的舒適。說到要去見閻王,巫祭華認為閻王既然讓自己成為真正的掌燈人去遵守所謂的信條,那麼破壞者的事情他也要去承擔一定的責任。

反正閻王作為陰界主管之一,他是有去解決破壞者的責任的。

因此,放心吶。

空唯嘆跟在巫祭華的身後,穿過廚房,看到幾個正在偷吃番茄的新人,不由得搖搖頭,忍住不去加入其中一起大快朵頤。

穿過休息區走廊,空唯嘆便先去打頭,像個紳士一樣推開道場的門,即使會在很大程度上遭到巫祭華的白眼,但是總要做得好一點。

雖然下一秒,閻王那陰鷙的目光讓他釘在了門口。

——不能靠近掌權者喜愛的部下,除非被允許,

——這是陰界確立關係的第一要務。

只是喜歡一下而已,多餘的真的沒有,空唯嘆在心裡嘆氣,和巫祭華保持距離,小心翼翼地回頭看著貼到自己身上的爾源和虹光。

閻王暫時沒有接過嬰兒,而是先望向縮成一團的三個人,他本想告訴空唯嘆不要在心裡想的那麼複雜,也不要沒完沒了地強調「僅僅是喜歡」這樣的意思。

又不是不讓你喜歡,想這麼多幹什麼……

看來真是個青澀的小青年……

閻王沒忍住笑了一下,很快轉為咳嗽,反倒是更尷尬了。他抱過巫祭華懷中的嬰兒,發揮出先天討孩子喜愛的本能,立刻惹得嬰兒對他開懷大笑,是不是揮動著胖胖的手臂,蹬蹬包裹著的黑布。

小孩子都喜歡閻王,這是陰界里約定俗成的事實。

巫祭華捂臉,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當年被閻王發現的時候,那種瞬間找到歸宿的感覺是怎樣的,對閻王的態度又是怎樣的,地府黑歷史不堪回首。還有就是,閻王看空唯嘆的眼神變化是怎麼個回事……簡直……沒臉看……

空唯嘆咽了咽,他發覺到了巫祭華正在從指縫之間投過來的審視目光,似乎有什麼事情被其想歪了。他不由感嘆,這兩個陰界人不愧是非人類,實在是令人不明不白。

「你們都在想什麼呢?」閻王一開口,聲線柔軟,投入道場的日光在他的身上泛著淡淡的金光,「感謝你們拯救了一個困惑的靈魂,她會在成為掌燈人後再來報答你們的。」

「哈哈,好……」巫祭華回答得很勉強,僵硬的假笑抽搐在嘴角,這麼恐怖的嬰兒竟然會長大變成更恐怖的掌燈人,那麼感謝什麼的還是不需要比較好。

閻王很開心,再也沒有比得到一個出色的部下更開心的事情了,他甚至沒有看到準點來訓練的千星解和安梟燁,只顧得逗嬰兒開心,然後想著給她起一個怎樣好聽的名字,像巫祭華和千星解這樣出眾的掌燈人名字。

其實,這裡的人沒個名字是正常的吧。空唯嘆好想吐槽,尤其是他這親生父母明顯和自己有仇的名字,誰家孩子會起這樣的名字。

空唯嘆的注意力終於從閻王和嬰兒的身上離開,他注意到的是巫祭華和安梟燁尷尬的對視,巫祭華的確是將安梟燁重新帶回到了這個世界,但是她卻沒有教給安梟燁任何的生存法則,害得安梟燁在一段時間獨處在甜品店裡難以找到活下去的目標和希望。

巫祭華會說一切的生存能力都是自我發現並成為習慣,陰界的法則和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突兀的教授只會適得其反,所以她讓安梟燁自己去尋找合適自身的意義。

——這是每一個死後願意當陰界人的存在必然會經歷過的道路。

安梟燁拉過千星解,她明白這個道理,並且也用在了千星解的身上,但是她與巫祭華的生疏不僅僅是很少的相見和交流,而是在各自困難的時期都視而不見。

不然,也不至於尷尬成現在的樣子。

空唯嘆等到閻王打開通道完成走個過場任務離開后,才插到巫祭華和安梟燁的中間,本想把兩個人分開防止太不愉快,結果他想分開得兩個人一起把他扔到一邊去,然後不約而同抱起手臂一臉「要你管」的樣子。

他摸摸頭,差點撞到牆壁讓他有種幸運值上升的錯覺,他就地盤腿坐下,有點慪氣地看著沒有任何人考慮他的感受。

身為現場唯二的男人,他能做的就是和爾源一起遠遠的待著,聽聽看巫祭華下面會對安梟燁和千星解說些什麼,這樣他可以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聽講。

「這個世界對女人是毫無善意,你也看到了,從古至今,死去的嬰兒里有多少是女孩子,而又有多少像我和你這樣的人成為了祭品。」巫祭華展開了一個全國地圖,在上面標示出每一個掌燈人的位置,「閻王為了平衡世界,消除怨氣,讓許許多多有能力的女孩子加入掌燈人的隊伍,對我們這些本不應該死得過早的人身上,這不僅是另一個新生的開始,更是展現我們能力的時候,告訴那些傷害我們的人渣——我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是的,我媽媽在死之前還想再給我生個弟弟呢,結果她現在躺到墓地里去了。」千星解用手指纏著頭髮,神情低落一陣后迅速高昂了起來,「要說重男輕女的問題,大概是這個世界里剩男越來越多的主要惡源,但是這些人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過,所以我大概能想到有一天我加入到地府中去,說不定能見到我媽媽那張被嚇成傻缺的臉。」

「唔,你真是熱烈呢,不過在閻王的面前稍微收斂一點點,因為,若是靈魂裡帶有太多對這個世界的情緒,是永遠做不好一個掌燈人的,這是我最近才明白的道理。」巫祭華低眸,她沒有去正視千星解和安梟燁,「我一直帶著某種情緒在做掌燈人的工作,直到經歷過血池的洗禮,在面對破壞者的時候,我才真正贏得了掌燈人的身份,放下,然後高傲地去鄙視你仇視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勝利。」

千星解盯著巫祭華手腕上的手鏈,眼睛中有一種綠色的東西在閃耀,「也就是說,破壞者也殺死了我,但是我要做得不能局限在復仇上,我應該努力成為更好的掌燈人,然後讓破壞者徹底的不再危害其他人,不,所有的人渣都必須得到懲罰……」

「所有的無辜者必然得到昭雪。」巫祭華與千星解異口同聲,她點點頭,對於千星解這個人她沒有看錯,「你比我聰明,在你成為正式掌燈人後,云鶴市便是你的地盤。」

「等等!」空唯嘆伸手,讓巫祭華打住,他剛剛聽到的是慘絕人寰的消息,「你完成任務后不留在這裡嗎?這裡應該會很適合你……」

「不,犼先生,按照掌燈人派遣規則,我不被允許在自己死去的城市裡當掌燈人,所以在任務結束后,我自會離開。」巫祭華端正跪坐在地,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她微微的側了一下頭,讀懂了空唯嘆臉上的意思,「等到了那時,犼先生會不會跟我去別的城市呢?」

所有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了空唯嘆,他從沒有想過巫祭華在云鶴市僅僅是停留一個任務的時間,並且她放下了破壞者,只要她現在走到關押奏言的地方給其一刀,她的任務就結束了,哪怕破壞者在這裡橫行,卻再也不是她的事情。

所以,我會和她一起離開云鶴市嗎?

空唯嘆沒有答案。

「犼先生,你需要考慮這個問題了呢,因為破壞者的事情基本上是看閻王的心情,所以只要奏言沒有出什麼差錯,等到千星解得到掌燈人身份后,我就離開了。」巫祭華語畢抿口,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事情是怎樣的重磅炸彈。

「我會考慮的,感謝你唯獨問了我,讓我稍微有點底。」空唯嘆現在想到的是鎮定下來,然後去找奏言談一談。

沒錯,奏言談過的事情不只是巫祭華當時選擇救他這個改變了事態進展的選擇。現在的情況,是完全按照奏言的預言發展。

——巫祭華對他的稱呼仍舊「犼先生」這個愛稱。

——巫祭華只問了他要不要跟著一起走。

她在期待我給予肯定的回答。空唯嘆默然,他剛剛在心裡否定了放走奏言以留下巫祭華的荒唐想法,他不會為了留下巫祭華而做出出格的事情。

所以,是否放下一切選擇離開和遠方的未知?

「你放下對奏言的仇恨,還有對掌燈人的偏見,我對你心生敬畏,犼先生。」巫祭華站起身,淡淡的失落不太明顯,「雖然我也突兀地學會了,但是……」

巫祭華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停住在至關重要的話語上,給空唯嘆一個念想。她明白空唯嘆一時沒有回答的原因,這裡是其從出生那天開始形成的生活圈,即使被毀壞過一次,但是這個指揮部里的人,友情濃於血脈。

她作為已經死去的人,就連唯一的念想也在醫院裡被照顧得很好,這裡的悲傷,每一次回顧都會加深。

他們,根本不一樣。

隔閡已經不僅是身處兩個世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