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承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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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30
是這樣子的,那個男人自殺了。
我不是負責這個命案的員警,我只是來支援的,只是剛好遇到了他,他全身都是傷痕,有些怪異,拿到遺書後也匆匆跑進屋子裡。
過了不久後,將遺書交還給我們,然後離開這裡,而他的表情……讓我感到有些不安,那是想死的表情。
也許是身為警察的直覺,我感覺事有蹊蹺。
但當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我連他為什麼會死都不知道。
「承賓,這邊交給我吧!真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負責報社洗錢的案件吧!」我的同事安慰著我、安撫著我,但我還是受到了創傷。
「好啊,麻煩你了。」我這麼說著,但我還是有些在意。
我是承賓,最近碰到一間不得了的案件,調查局說我們這邊的一名國會議員疑似收賄,並利用一間名為『新閱報社』的公司洗錢,而且還勾結地區的黑道,形成一個勢力。
但是,因為同事有些小忙,所以我幫忙去一間有人自殺的民宅協助調查,剛好遇到來看死者的男子。
只是沒想到……他最後自殺了,好像是投河自殺。
我身為警察……到底能做到什麼?
「唉——!」我大嘆一口氣,泡在浴缸裡面,看著檜木製的天花板。
下班了,我就回到家裡,泡著澡,吃個老婆做的飯菜,抱抱小孩,等等就去休息吧。
可是心中的疙瘩,還是無法放下。身為一個警察,內心堅強與否果然是很重要的。
睡覺前,我還是靜不下心,所以我走到了玄關。而我老婆,目前在客廳看電視,她也看著我。
「親愛的,我去外面繞個幾圈。」我拿起布鞋,微笑看著她。
「好啊!不要太累喔!」她笑了一下,像慰勞著我的辛勞。這也是我人生中少有的小確幸。
我離開家門,漫無目的地走著,但不知道是警察的本能還是內心指引,我又來到那戶發生事故的住家附近,一個自殺的護士的家。
而鄰近的河流正是護士男友所墜河的地點,被發現時已無呼吸心跳,大概也救不活了。
我趴在河畔的欄桿,看著稍微湍急的河流。現在是夏天,水勢正兇猛。
「…………」
有一個女生走到我旁邊,她抽著菸,也望著河流。
「愛子她……是被跳河的男人害死的。」那個女生突然開口。然而,她竟然知道死者的名字,就是那名護士的名字。
「小姐,妳又是死者的誰?妳怎麼知道我是警察?」我望著河流,詢問著女子。
「原來你是警察喔?我以為是八卦媒體的人,聽說他們最近有人皮在養,在調查某個議員老婆上牛郎店新聞,然後死的那個男人剛好是那間牛郎店的人。」
「…………?」我轉頭,看著她。
「小姐,難道那個男的自殺跟該議員有關嗎?」我很訝異,也很謹慎。
昨天剛好有人通報有黑道跑去砸牛郎店,而又有一個議員剛好會勾結黑道,所以眼前這名女性的話不免會讓我將這兩件事給連結在一起。
「……我幹嘛告訴你,你是警察欸!」她好像不願意協助我,只是擺了個鬼臉。
「……對了,我叫奈実,這是我的名片!」但她卻將名片交給了我。
奈実……酒店公關。
「……我同時還是個醫生喔,是愛子的同事。」接著,她又拿出第二張名片。
「那個……妳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相較於醫生身分又偷偷擔任酒店小姐的事,我對她一開始說的話比較有興趣,因為這或許可以幫助我處理這案子的同事。
「不要。」她比了個中指,隨後離去。
我真的很想以妨礙公務的罪名逮捕她,但現在我並非值勤時間,所以也做不了什麼事。
不過,這傢伙的名片或許真的可以幫到我的同事,所以算是還有點收穫。
同樣也可以確定,這案子有些混亂。普通的兩起自殺案件,竟然可能跟那名議員有關係,或許這就是巧合吧。
我看著走遠的女性,她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著誰,也許是她口中所說的八卦媒體,說不定她也想透過媒體,將真相傳達給所有人。
不過說真的,那起自殺案件線索太少,尤其是唯一相關人士的牛郎又跳河了,導致進度拖延。
我看著河流,嘆了口氣,雖然那並不是我負責的案件,但我的情況也是差不多的。
「唉——!」才30幾歲,我就在嘆氣,像個中年大叔一樣。
我拿起菸,點了火,邊抽著菸邊眺望遠方的城市。我現在站的地方算城鎮的外圍,過了河才到市區,什麼政府機關、學校、百貨公司、大間的報社媒體、醫院、消防局、警局還是怪怪的酒店都在那邊。
我聽著蟲鳴鳥叫,享受著大自然,心中卻牽掛著工作上遇到的困難。
明明說自己要出門來放鬆一下、調適一下心情,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簡直就只是換了地方埋怨自己的人生而已。
「黑道跟牛郎啊……」我自言自語,熄滅菸蒂,準備離開。
也許是事情太多、太複雜,我的腦袋現在有些混亂。也許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是拜託私家偵探處理比較好,普通的議員收賄跟賄賂案,竟然又旁生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身為一個警察,我所能調查的也只有我被允許做的事。
回到家中,已經午夜了,孩子也睡了,而妻子坐在客廳等著我,也等到睡著了。
我好像……在外面晃太久了。
將妻子抱回床上,睡上一覺。隔天一大早,又該是處理麻煩事的時候了。
「隆,關於那個護理師自殺的案件……」來到警局,我找上了負責那起自殺命案的同事。
「承賓?不用太自責啦,那不是你的錯……」他好像還是想安慰我,但我的重點不是那個。
「不是,你們有人去調查之後自殺的那名男性的背景和相關人等嗎?」我提問,但他們好像都不知情,搖頭的搖頭,皺眉頭的皺眉頭。
「還沒,可能也不會。」突然有一個人從我後面冒出來。
他拿著咖啡,看著我,是明皓,一個行事果斷、很有主見的人。
「怎麼說?為什麼不調查,他可能跟護理師的死有關。」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答案,但我講出的一個也許能說服他們的理由。
「護理師自殺,就這樣,結案……男性,是名牛郎,護理師男友,也自殺,就這樣。」明皓看上去並沒有成功被我說服,他看起來也不在乎他們的死。
「動機呢?自殺動機呢?這不用向外解釋,不用向死者家屬解釋嗎?」我好像有些激動,我好像有點失控。
「喂,你怎麼了?」隆突然抓住了我,將我制服住了,但我只是情緒失控了一點。
「沒必要,也非必要……而且他們沒有家屬或朋友過來一趟,也連絡不上任何人,包含他們的同事。」明皓眼神冷冽,果然是被眾人所尊敬的刑警,整個人的行事作風都跟我不一樣。
「一個女性的心理醫師呢?」我繼續提問。而那個女醫師,就是昨晚遇到的奈実。
我想她應該也到過現場,所以在場一定有人知道這號人物。
「誰?」沉默了一會,明皓回答了。
…………
難道是那個女人在騙我,但我還有她的名片啊。
我甩動我的手,隆也將我鬆開。我將手伸進皮夾裡面尋找,拿出了兩張奈実給我的名片。
「昨晚我遇到的,她叫奈実,自稱死者的同事,她還說死者是被跳河的男生害死的……」我將名片交給隆,並向他們解釋。他看了一眼後也遞給其他人。
「……然後……」接下來,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講,講出那個議員可能帶著黑道砸店,進而害死兩人的事。
「承賓——!」突然,有人打斷我講話,是和我一起調查議員與報社不法金錢往來的同事。
「什麼?」明皓看著我,問了我。他應該也注意到我想講些什麼,但被打斷了。
「沒事。」我選擇不講,我覺得這件事可能要等我去一趟報社後才能決定是否要相信那個叫奈実的女人。
因為現場處理自殺案件的刑警都不認識奈実,那也有可能代表她才是說謊的那個。
我離開,我走向我的同事,等回要去『新閱報社』一趟,說是要調查他們老闆。
早上8點多,來到他們公司所在的大樓,上到21樓,來到他們的報社,我的同事正在問他們社長一些事,而我只是在旁邊做筆記。
那個看起來50多歲的老頭,說起話來避重就輕,好像想迴避一些問題,甚至有時候對話不在一個頻率上,看起來就是心裡有鬼才會這樣。
而這次調查並沒有收穫,沒有問出任何東西來,甚至連個進展都沒有。看來這種事或許只能抽絲剝繭,或是從員工裡面套出一些話來。
他們社長表明了就是跟那個議員有什麼不法勾當,才會拚了命死守秘密,搞得跟他說話像是對牛彈琴一樣。
我們打算先離開他們公司,但有一個男生找上了我們。
是一個戴著眼睛,掛著笑容,但看起笑裡藏刀的男性。
「我是廷瑞,這裡的記者……我可以麻煩你們一些事情嗎?」那男生態度算是還好,感覺就是無聊的記者會有著樣子,披著記者外皮的八卦小丑。
「恩,什麼事?」但或許這個記者有想提供一些資訊,所以我不應該拒絕他,但通常……都不會有什麼正經事。
「是關於豬本議員的事。」現在,他的表情是正經且嚴肅的。
豬本議員,就是收賄的那名國會議員,也就是我們來到此處的原因。
「這種事不適合在這裡講吧!」我抽起菸,環顧四周。
雖然很明顯的警察出現在這裡就表示公司出了什麼問題,被知道跟議員有不法金流往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但我仍不想造成恐慌。
我看著眼前的男生,希望他能夠了解。
「果然,你們警察……都是這樣……」他有些失落,並且瞪著我。
看來,他沒有了解,甚至被誤會了。
我有些錯愕,但也不能說些什麼。
「警察先生,這裡不能抽菸喔!」突然,一個女生走到我的旁邊,提醒了我。
「喔!抱歉,抱歉!」我急忙用手熄滅了菸蒂,並收進口袋。但眼前那個男生,已經離開了。
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愣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做些什麼反應,但我還是必須趕快離開報社,我的同事也在門口等著我。
「怎麼了?」同事看到我跑了過來,便問了我。
「沒事。」我這樣回覆,因為我也不知到該怎麼講這件事。
我們搭上電梯,準備離開這棟大樓,
電梯門一開啟,大樓門外擠滿了人群,看起來是報社的員工,好像在討論些什麼,應該是關於他們社長被我們調查的事情吧,但過幾天之後,調查局的人應該會來這裡做更詳細的調查。
我們穿過人群,準備上警車離去,但我卻看到了一個男子,是那個前幾天說願意協助我的調查的男員工。
我經過他的身邊,不講話,我當作沒看到,直直地走向警車,並打開車門。
我走進車內,坐了下來,看著走進大樓的男員工。
那個人叫做阿新,是這間『新閱報社』的文字編輯,我之前有找過他,其實也是故意找上他的。
說實在我並不是很確定,但一直有個名叫『Te』的人傳一些關於豬木議員收賄、將不法金流投入新閱報社並藉此洗錢,以及與黑道掛勾的消息。
資料相當完整,也寫得十分明確,是一個有利的爆料,因此我認為這些是這名阿新所做的。
透過一些管道,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能力,但其實我還是不太能確定那就是他。
但通過先前的對話,我認為他已經知道豬木議員的事,所以很有可能會是他,而且他那警惕的眼神與謹慎的個性,我有十足的把握。
「我覺得我應該要過去一趟。」我這麼講著,便準備打開車門。
而我的同事也已上了車,準備離去,但看到我這樣,便停下了動作。
「你要幹嘛?」他這樣提問。
「有件事我一定要確認!」
「關於什麼?」
「剛才那個男員工,我覺得他是之前的線人。」我走下警車,跑向他的公司所在的那棟大樓。
搭上電梯,又回到了報社。
那一瞬間我感到很不安,而櫃檯小姐也站了起來,看著我。
「警察先生?請問又怎麼了嗎?忘記東西了嗎?」
「不是……」
「……你們阿新在嗎?」我考慮了很久,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這樣做,但感覺這起案子也差不多該告一個段落了,所以我想直接確認更多的消息,因此我要當面去問他。
「他在,您先坐著。」她點頭,帶我到一旁休息區的椅子,隨後走向辦公室的電動門。
「阿新,有人找你……是警察!」她好像也有緊張,是不是沒想到警察又跑上門來了。
也是,緊張也是應該的,或許這間報社也有人也注意到公司一定是出了問題,所以警察才會拜訪。
我看著一個男人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並走過來,穿越電動門,走向坐在等待室的我。
那男人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算是很標準的記者。但表情有些憤世嫉俗,好像我欠他錢一樣。
難道是沒想到我這個白癡警察突然找上來,可能會害他是線人的身分曝光?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他站在我的面前,那眼神真是恐怖。
但是,他應該知道才對。
「我早就知道了,也是故意找你的……」
「我們有員工發現那個國會議員跟黑道有掛鉤……」他開口了,但是,好像不對。
那不是他跟我講的消息嗎?還是說我搞錯了?但也可能他還是想繼續掩飾他是線人的身分。
「……而且洗到的錢部分流入你們報社了嘛?這些我都知道。」我態度一派輕鬆,我接著他的話講,我認為這樣就可能讓他知道我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難道是你提供資訊的嗎?你到底想幹嘛?」他憤怒的低吼著,而且是無關者的怒吼。
他可能不是我要找的線人,他可能無法提供我需要的資訊,我認錯人了。
可是,那句『你到底想幹嘛?』是什麼意思,暗指我是來找碴的?
但是作為知情人士現在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這到底是什麼心態,是什麼意思?
「那麼生氣幹什麼?我這邊也是線人提供的資訊,不過你們好像有人也早就發現到了。」既然眼前的阿新不是我要找的線人,那他應該也知道是誰吧?
報社裡面一定有除了阿新之外還知道議員收賄並利用這裡洗錢的人吧!
「如果害死人怎麼辦?已經有人將新聞告訴社長了!」他閉上眼,咬牙切齒。
聽起來,的確有其他知情人士,而且那個人已經將事情告訴他們老闆了。是作為一條新聞來揭露……還是當著人家的面指認他的錯誤?
某方面來講,那個人應該要這麼做,身為媒體,這是正確的抉擇。
但是眼前的男人似乎在指責我,說著就是我可能會害死告密的那個人。
「前幾天,我無法阻止一個男人自殺,因為我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人家自殺或被殺,『無能為力』這就是我的答案。」警察也算是一種機器,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並且不要超出執勤範圍……而這就是我的回覆。
但是,他握起拳頭,看起來就是想打我。
或許,被他認為會害死他同事的我,被打一拳也是應該的吧!
不對。
我抓住他的手,控制住他的行動。因為我想到了一件事,是我們警察做不到,但他們記者卻可以做到的事。
其實,揭露一些政治上的弊案或賄賂案、洗錢案的事情,比起警察機關慢慢調查,直接將真相張貼出來會更有執行力,也能加快調查的速度。
「…而且,你們不是記者嗎?報導事件真相不就是你們應該做的嗎?為什麼現在搞得好像避重就輕,迴避一些麻煩事的樣子?」我覺得應該就是這樣,我很肯定,我很認真。
我們警察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但我相信報社記者可以做到。那個人既然都已經將事情向上呈報了,阿新也推波助瀾,將新聞張貼出來的話,那麼不就可以徹底反將一軍了嗎?
「你不也是無法阻止一個人自殺嗎?在這邊跟我講什麼大道理!」他……在質疑我。
為什麼……他不願意去做?
「我是可以做,但卻做不了!你們是可以做,但卻不願意做!現在有問題的人是誰!?」我受不了了,雖然我是警察,我要保持威嚴,但我不想忍了。
這傢伙當眾質疑我的判斷,他該不會認為他們記者不需要如實報導,甚至連些大新聞都可以省略掉吧?
但我好像也有點無法控制我的情緒,到底是怎麼了?
他轉身,看起來想離開。
「其實你昨天是想來套我的話的吧……你這個刑警的作風還真是陰險。」他這麼說也沒有錯,所以我的作風很陰險?
「……那麼應該不需要我了,再見!」他走遠,回到他們辦公室,而我只是坐在休息區的椅子,靜靜的看著他。
我很受挫,也很震驚,我甚至無法理解。明明都知道自己的老闆跟國會議員串通洗錢,那名議員也有不法金流也都流進他們的報社了,為什麼知情的傢伙還不當作一回事……
難道是有什麼考量,就不能跟那個不怕死的一樣直接跟社長正面對決嗎?
發生了這種事怎麼還可以正常的與同事交流,你們公司可是出現巨大的瑕疵了欸——!
看著那個叫阿新的傢伙還能跟同事聊天,我就已心灰意冷,他非但不是我要找的人,甚至還被我氣跑,這下子進度又是歸零了。
我離開報社,搭上電梯,離開這棟大樓。
「怎麼了?臉色很差。」我的同事看到我走到警車旁,便問了我。
「那個人不是線人,我找錯人了。」我打開車門,進入車內。我有些失落,甚至自責。
自責的點是如果他們社長或其他人認為阿新真的為警方線人,除提供資訊還協助調查的話,那鐵定會害到他。
更別說真正的線人跑去向社長攀談,所以簡單來講,我可能害到了兩個人。
「真的白癡!不過至少算有進展,交給調查局不就好了……這工作應該結束了吧!」但我的同事看起來一派輕鬆。
「更何況,這種事本來就不應該就給我們啊!別太自卑,你沒有錯。」他在安慰我,這是我連續兩天被安慰了。
說起來,這幾天還真是混亂,接觸到了太多事情,而且好像都跟那個議員脫離不了關係。
「至少已經知道那個議員收買報社高層,甚至利用公司洗錢……這樣不就好了嗎?」我的同事開著車,好像沒什麼壓力。
但我卻相反,昨天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男人自殺,今天可能又不小心一次害到兩個人,這種壓力不是我旁邊的傢伙可以比擬的。
「……不只……」我接著講話。而那正是真正的壓力來源,是線人所提供的消息,更多更多的消息。
「他跟黑道有掛勾,『Te』又說議員妻子有上牛郎店的習慣。」
「而且……我之前不是幫人去處理自殺命案現場,然後死者男友也自殺了。」
「恩。」
「……昨晚路過那哩,有一個自稱死者同事的女人說死者自殺因為看到她男友工作的牛郎店被黑道砸店的事。」
「…………」
「…………」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甚至還把警車停靠在路邊。
「所以你認為……豬木議員勾結黑道,去那間牛郎店打人,結果被那個死者看到,所以她自殺了?」我的同事他比手畫腳地想向我表示些什麼,但我看不懂。
不過他所說的東西都是正確的,是我所推論的結果。
「你有跟負責那案子的人講嗎?」
「我有給他們那女人的名片。」
「…………」他沉默,並將手放回方向盤上,踩下油門,警車再次發動。
「我已經無言以對了,我甚至想好好休息。」他看起來不再想見到跟那個議員有關的案子了。
說實話,那議員的確算一個挺有威嚴的人。他曾經是個摔角選手,體格壯碩、高材高大,屢戰屢勝,退休後從政,也都獲得不錯的佳績。
但是,那人家庭好像有些問題,妻子常常不在家,跟小孩關係也不好,甚至有謠言傳出議員在外偷吃,還會上酒店。
但是新聞應該都被壓下來了吧。
一路上,沒什麼交談,不到一會就回到了警局,交個案子,處理一下東西,接著,我們就獲得了短暫的休息時間。
大概有幾小時可以去外面晃晃,時間到再回去交班就好。我本想想說四處逛逛,可以回個家,洗個澡之類的。但是,我卻走回到了那個地方。
掛著封鎖線的房子目前沒有人守在那裡,四周的住戶看起來也回到了以往,而眼前那條小河還是一樣湍急。
這裡,曾經死過人,說是自殺,但詳情可能更為複雜。
「嗨,警察先生!」那個聲音,又來了。
我轉過頭,眼前是一名衣著暴露,展露著身材,戴著墨鏡,手上還拎著名牌包的女性。
「妳又來幹嘛?最近有警察找妳嗎?」我寒暄個幾句,其實我不太想看到她。
「沒有人找我欸!」她站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看著河流,看樣子我們似乎展開對話了。
「妳在這裡幹嘛?」我有些不耐煩。
「我再跟你講一件事……那個牛郎他會吸毒,並且毆打愛子,但愛子是個笨蛋,死心踏地愛著那男的,即便分手也依舊愛著,直到黑道砸店那一天……她自殺了。」
「…………」我不明白,她幹嘛跟我講這個。
「跟我講幹嘛?我又不是負責這案子的,而且負責的好像也宣告破案了,不想管了。」我敷衍她,不過這個結案明顯有很大的問題。
很大的問題……我注意到了。
我看著眼前的女性,而她也看著我。
「奈実小姐……豬木議員有到過妳們店裡嗎?」我換了一個問題。因為注意到那件案子結案太過草率,可能跟那名議員會有關係,也就是說我的假設並沒有錯的話,那名豬木議員有意去掩蓋或竄改護理師與牛郎自殺的真相。
「哪種店?診所還是酒店?」奈実看起像是在開玩笑,但好像有點正經。
「廢話,當然是酒店。」
「有,但不是用本名,也不會透露他是議員的身分。」她如實回答,態度跟昨晚不大一樣。
「那他應該也很了解牛郎店的生態吧……去哪裡可以抓到老婆,或是該怎麼尋仇。」我推測,既然護理師都是看到黑道砸店才自殺的,那麼那名牛郎很有可能就是被尋仇的對象。
「警察先生!」但是,奈実這次沒有回答我,反正大聲的叫住我。
「事情不要知道的太多,不要介入得太深……有時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比較好,所以你的同事是正確的。而我告訴你的……就是愛子自殺的真相。」她正經八百地看著我,嚴肅且凝重。
看來,她也不願意說出真相。但昨天不是想找八卦記者,不是想告訴別人真相嗎?而且還將名片交給我,不就是想協助警方調查嗎?
「為什麼?」我不明白,知道難道就錯了嗎?就算激怒那個議員又怎樣?激怒到黑道又怎樣?
我是警察,我奉公守法,我為民服務,剷除這種勾結黑社會的人不就是我的工作嗎?
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會盡力做到最好。
「因為……你是個警察。」她講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隨後就離開了。
我不明白,可能背後有更大的勢力在操縱輿論媒體,可能連警政系統都由他們控制。
但是我們不應該任人宰割。揭露真相,就是警察的工作;糾正錯誤,就是警察的工作。
更何況,真相已呼之欲出,豬木議員收賄案、洗錢案,收買媒體控制輿論,甚至還害死了一名牛郎跟護理師。
那麼,我更應該直接揭發真相,直接告發那個議員,還給社會一個公平公正的環境。
「鈴——!鈴————!」手機鈴聲響了。
「喂?」我接起手機,另一頭是警局,他們叫我趕快回去一趟。接著,就掛掉了。
我也不疑有他的離開這裡,回到警局。
一回到警局,感覺沒發生什麼事,我走到我的櫃子,換上制服。
「承賓,局長找你!」突然,有人叫住我,接著走掉。
我也馬上收拾東西,並出發前往局長辦公室,感覺一定是什麼很緊急的事,要不然怎麼會把我叫過去。
是跟新閱報社有關,還是豬木議員……。
「失禮了,我是承賓。」我敲了門,隨後轉開門把,走了進去。
局長辦公室裡面有著對向的沙發與桌子,前面還有一張辦公桌椅,局長正在那邊坐著,並看著我。
「承賓啊,之前要你調查的豬木議員收賄案,先暫時告一段落,不要繼續調查了,這是調查局發的公文……。」局長是個中年男子,說話沉穩且嚴肅。他拿了一疊紙,要我放棄調查。
為什麼?
「我拒絕。」
「…………」
他不發一語,只是抓了抓頭,隨後站了起來,不停的來回跺腳。
「局長,隆他們調查的護理師自殺案其實跟豬木議員也有關係,我認為議員勾結黑道砸店,才造成護理師自殺,進而害得牛郎也自殺了!」我豁出去了,也許這樣做就可以了。
「我叫你放棄調查,給我離開……」他大吼,並指著旁邊,可能是叫我滾蛋。
「不,我不離開。我認為我們警方必須要徹底調查,舉發議員不法行為,很明顯他除了勾結黑道還收買了媒體……」我覺得我這麼做就可以了,將想說的話全部吐露出來。
但是……
「夠了,給我出去——!」
局長是一個嚴肅、公正的男人,他是我尊敬的警察,是我學習的對象。但如今,他拒絕接受我的指證,甚至要我離開。
他是局長,是要有一定的威嚴才可以勝任。
「豬木議員收買警察了?還是他收買你了?局長……?」
「………………」
情況不應該是這樣,我覺得那男人應該也不會這麼做,但他沉默了。
答案,應該很明顯了。
我是對的。
「我知道了。」我轉身離開,關上辦公室的門。我沒有說半句話,就回到我的座位上。
我很失望,也很挫折。
我想逃離這裡。
我打開我的電腦,看著上面的信件,最近的全都是『Te』的匿名爆料,但現在應該不會再傳過來了。
「承賓,你怎麼了?」一個同事問了我的狀況,而我只是微笑搖了頭。
豬木議員難道有可能收買警察嗎?他不只可以控制住媒體,還能控制警政系統?而且還他可以命令黑道,那他豈不是地下國王。
我利用警察的IP跟權限,稍微調查了一下豬木議員的身世背景,但是感覺上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甚至有些資料好像有錯誤,還有可能是被修改過的痕跡。
難道那傢伙勢力大到連警察都會怕他了嗎?剛才局長的那副模樣,很明顯就是接觸到跟豬木議員有關的案件才會這樣。
但真的會怕他,那一開始當作不知情不就好,何必叫我們調查,而且還是調查局說要調查的。
…………
該不會,調查局也取消調查豬木議員的案件了嗎?那人可是收賄又賄賂人家報社欸。
完蛋了,可能被害到的不只是自殺的那兩人,也不只是阿新跟原本的線人,我可能最後也會遭殃吧!
那麼,跟上面反映看看,告發局長……可是,我還需要證據。
我起身,離開座位,現在,我也不想工作了。
我偷偷潛入資料庫翻找著文件,尋找著豬木議員是否收買了警局的相關資料,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被藏起來的東西。
同時,我也需要一些技巧,看一下有沒有被刪除的文件。
用著資料庫的電腦,嘗試著各種手法。
過了一段時間,我找到了,這些資料應該夠了,是豬木議員收買局長的證據,這些應該可以上報給調查局了。
不對,如果整個警政系統都被控制的話,別說調查局了,連整個政府機關都成了空殼。
那我這樣還有什麼用處?
我遊走在警局內,拿著手中的USB,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承賓,局長叫你。」又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叫我去見局長一趟。
我很不安,我很排斥,我很抗拒,我想逃走。但是,我還是走進了辦公室。
「承賓,你被調職了,在確定調去哪裡之前你都不能辦案,也不能做任何事……就這樣。」局長現在對我來講,是一個魔鬼,讓人不敢靠近的魔鬼。
「知道了……」我準備離開辦公室,已經沒有去路了。
「……期間……」
「我會派人監視你跟你的家人,最好不要給我做些奇怪的舉動、去些奇怪的地方。」
那個男人現在在威脅我。身為警察局長的他,正在威脅我。
很明顯,這並不合法,而且我猜想這應該又是豬木議員的主意。大概只要我不做些奇怪的事,他們也不會對我怎樣,但是,我怎麼可能這樣任人宰割?
我離開辦公室,我也決定好我的下一步該做什麼了。
接下來,可能會面臨抗爭,我必須先偷個武器來防身。我走進保管槍枝的武器庫,現在沒有人在看管。
我偷偷摸走了一把手槍與彈藥庫的一些子彈,並在大家不知情的情況下離開。但沒有人看守,也是滿奇怪的,因為我記得通常有會有人來顧。
我有些忐忑不安,事實上我也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包括偷槍防身。
到了下班時間,我將槍枝藏在我的包包裡面,並回到家。家中,妻子依然笑著迎接我回來,孩子也衝上來擁抱我,看上去並沒有問題。
「今天,附近有出現奇怪的人嗎?」為了小心點,我還是問了一下。
「沒有喔!」我的妻子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那有可能是我多慮了。不過,我還是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方法來監視我們。
吃個晚飯,泡個熱水澡,看看電視,抱抱小孩。接著,我回到書桌,準備寫信給調查局。
我打開電話,用mail打了一封指控局長與豬木議員勾結的信,並且指控議員還戴著黑道攻擊牛郎店,可能間接害死護理師與牛郎本人。
我用著從警局偷來的資料、奈実的話,以及所有我調查到的事情,將內容統整成一封信,而這就是我最後所做的事,是我超出自己職權範圍的事。
但我覺得,這樣做是應該的,是必要的。
我將信傳給調查局的mail,途中,我卻感覺到了異樣。
書桌旁邊是窗戶,我感覺到的異樣就是從那邊傳過來了,我好像被人監視著。
我看向窗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是一般的小巷子、住戶的圍牆與行駛中的車輛。
我轉頭面向電腦,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一下。可能是太過疲憊,所以出現了幻覺。
轉換個心情,我打算去外面散散步。
我走下樓,而妻子卻站在玄關,看著門外。孩子則在沙發上玩著布偶,看著電視。
「…………」我不說話,走向玄關,因為我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親愛的,剛剛外面有怪人。」
沒錯,妻子說出我的擔憂了。那些要來監視我們的人,現在已經出現了。
「關上窗廉,緊閉門窗,近期內不要出門。」我走向客廳的窗戶,將它關上、鎖起來,並將窗簾拉上。
妻子也走了過來。
「怎麼了?你被誰盯上了嗎?」她抱著我,而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
「沒事的。」我轉過身,摸著她的頭,希望她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你看起來怪怪的……」她抱緊著我。
「沒事的……」我依舊重複同樣的話。
「你的心跳……好快!」
「…………」是嗎?心跳快的原來是我啊!
「沒事的……」我輕輕地推開她,並微笑著。
「我去關窗戶,你們也趕快去睡覺喔!」我繼續走到其他窗戶,依舊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恩!」妻子回應了一聲,隨後抱著小孩離離開了。
關完所有的窗戶,也關上電視、電燈,接著我也去睡覺了。
隔天一早,我被驚醒了。
果然,最不安的還是我,最害怕的還是我。
我盥洗完,走下樓,妻子也準備好早餐了。
「你……臉色好差。」她走過來,摸著我的臉頰。
畢竟,昨晚都沒睡好,夢裡全是豬木議員,但是我還是不想讓妻子擔心。
「別擔心我了,先吃飯吧!」我彈了她的額頭,隨後在餐桌坐下,準備吃早餐。
我拿起筷子與碗,但是,手卻在發抖。
「…………」
「親愛的……?」
「不管是什麼,我都支持著你,我相信著你喔!」即使不知道我在焦慮著什麼,但她依舊在為我鼓勵、為我加油。
「恩,謝謝!」我很高興,我有這樣的一個妻子。
吃完早餐,出門去上班,雖然我暫時不能做事了,但我還是得去一趟警局。
一到那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同事們也像平常一樣跟我打招呼。
「我們不能繼續調查了欸,雖然有點可惜,但我還滿開心的。」跟我一起調查豬木議員與報社的同事走向我,並且說著,他看起來比昨天還要輕鬆了許多。
這也許是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壞事。
我微笑,點了頭。
「但是……有人說你向調查局投訴局長欸,怎麼回事?」
「…………」我愣住了,因為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傳開了。
「我們不能繼續調查是局長害的,他跟豬木議員串通,所以我投訴了他。」直接講出來好樣也無妨,但他好像沒做好心理準備。
只是睜大雙眼,看著我。
「就這樣,沒事了吧!」看到他呆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他還沒回復正常,而我也用手在他面前揮動著,不過他依舊沒反應。
「承賓,局長叫你。」一個聲音傳來。
我死定了,我完了。還是局長想向我認輸了?
我離開我那已經呆掉的同事,走進辦公室,等待我的則是那個曾經是我的偶像,但現在卻成了混帳的男子。
「我說過的吧!」他沒有笑容,但我也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在生氣。
「調查局駁回你的案件,原因是證據不足而且太多杜撰的東西。」他這麼說著,並丟了一堆紙到我臉上。
很明顯的,我做不到任何事,我死定了。想要跟那股勢力對抗的我……真的是白癡。
難道說,我只能到達這裡?我根本就無法更進一步的伸張正義?
「然後調查局發來通知,懷疑你與新閱報社的阿新串通,企圖挪用他們報社跟我們警局的資金,目前我們將你免職,要接受調查。」他一臉正經地說著謊話,一臉嚴肅的講著沒有一句正確的話。
我很失望,也很挫折。我想逃離這裡,同時,也已做好準備。
真正憑空杜撰真相的是眼前的那個男人,是這個社會,這個政府。而真正知道所有真相的人都是無法發聲……或者是選擇不說話。
或許阿新是對的,奈実是對的,我們無法與這個社會的黑暗面抗衡。
我瞪著局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甩上辦公室的門,想走回座位。
但是,警局所有人都在討論著什麼,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稀稀疏疏的聲音讓我感到煩躁、不滿。
我感覺我快受不了了,我快瘋了。
「承賓。」有人叫住了我,是明皓。
「你知道這女人是什麼來歷嗎?」他拿著奈実的名片,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不就是醫生跟酒店小姐嗎?」我回答。
「果然,你在說謊,他根本不是什麼醫生或酒店小姐。」他將名片甩在地上。
看樣子,那女人可能也是豬木議員的人,是過來騙我的吧,而我也傻傻地被她牽著鼻子團團轉。
我還真是個笨蛋警察。
但是,現在我要選擇相信誰?應該說,誰還能夠相信?
我離開明皓身邊,現在想回家了,我想看妻子跟孩子的臉。
「喂!」明皓叫住我,但我也不想理他。
換回衣服,離開警局,反正我已經被免職了,應該沒差吧。
走著走著,我在大街上遊蕩,卻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前面是住宅區,而且好像傳來很嗆鼻的濃煙味,是誰在燒東西。
「那家小孩燒炭了欸!」
「好像暈過去了!」
「家長已經過來了!」
聽著圍觀路人的那些話,我大概知道有人燒炭自殺了,還真是可憐。前幾天一個護理師打針自殺,又一個牛郎跳河自殺。
怎麼這個城鎮的自殺率這麼高。
回到家中,我卻看到妻子的轎車不見了,我不是要她不要亂跑嗎?
打開家門,裡面並沒有人在,看來妻子真的外出了。
我脫下鞋,但猛然一看。鞋子變少了,妻子跟孩子的鞋子都不見了。
我跑到客廳,的確沒看到孩子的玩具,跑到遊戲室,裡頭也是空的。
我有些著急,有些困惑,也有點害怕。
接著,我跑去房間,至少還能看到妻子的東西吧。
但是,並沒有,妻子的衣服全空了,東西也不見了,什麼也不剩。
搞什麼鬼,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手機響了,有人傳了封訊息。
「打開電視。」屬名『Te』。
我照著他的指示,打開了電視,上面報的是新聞,是自殺的新聞,而自殺的人我也知道是誰。
「是你害死了他們。」『Te』又傳了封訊息。我頓時感到不安與害怕,而現在能安慰的我的人都不在。
看來,身為一個警察,我還真沒用。
我雙腿無力,癱坐在地上,而電視也繼續播報著新聞。
新閱報社員工阿新跳軌自殺,警方調查死因疑似為死者涉嫌挪用公司款項,遭舉發後因而自殺了斷生命。
這應該是假的,不是真的。就向我被說挪用警局資金一樣,而這一切到底是誰的主意,是誰想要致我們於死地。
除了豬木議員外,我想不到有第二種可能。
但是,如果當時我也沒講那些話,是否能救到阿新的性命,是不是我害死了他?
那麼我的正義感,是不是也是錯的。
我拿起手機,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
我要先找到妻子,就算她是因為謠言而離開我的身邊,就算她不再相信我,我也想再聽到她的聲音。
但很可惜,無人接聽。
那麼我試著連絡岳母,聯絡我所聯絡的人。
一通接著一通,一通無人接聽接著一通無人接聽。
打到最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全都拒絕我的來電,這就是孤立無援的感覺吧!
我好絕望,我好想哭。不,我已經哭了…………
我失去了一切,只因為我正義感使然而害得我面臨現今的困境。
但是,連上層都選擇站在豬木議員那邊了,還有誰能幫助我?
那些新聞媒體可能也都會跟新閱報社一樣走上同樣道路,也許不知道真相還會比較好。
像個白癡一樣,天不知地不知的,說不定根本不會被誰給盯上。
很顯然,我是個不稱職的警察。我是個警察,應該要奉公守法,但現在卻成了違法的渾蛋;我是警察,我應該要為民服務,但現在卻害死人了。
我是個失格的警察,我甚至不配當警察。
我走到二樓,走向背包,拿出我偷拿出來的手槍與子彈。
隨後,走下樓,走回客廳。
現在新聞在報的是護理師愛子與牛郎阿樂的自殺案。果然,奈実說的都沒被報導出來,但不知道說謊的是誰。
但是,的確有阿樂吸毒而毆打女友的新聞,而那個護理師也有著心理疾病。看來,自殺的原因,媒體幫忙找到了。
反正,跟豬木議員有關的新聞都被壓下來了。
但害死人的我還是個渾蛋東西。可能連真正的線人也被我害死了吧,但新聞選擇不報導,那我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殺人犯。
也許當初沒有跟阿新吵架,或許就不會害他被懷疑了。但也是我認為媒體要如實報導每一件新聞真相的想法害到了他吧!
或許,一開始我們對這種危險的東西保持的距離會比較好,何必在這種可能會死的賭盤上賭命。
現在,我拿起了手槍,上了膛。
對,上了膛。
果然,這個社會沒有什麼能做卻做不到或想做卻能力不足的事。這些事,明顯都是想做卻『不能去做』和『不應該去做』。
為了社會福祉,做這些事或許是應該的,相反的,有可能會害到更多人。是我觸碰了社會的潛規則,我是被這個社會害死的。
只是可能又帶了幾個可憐蟲一起陪葬。
現在,在社會上我也活不下去了吧!
反正什麼都沒有了,那我乾脆去死吧!
當初偷走槍枝明明是打算用來防身,想說可能家人被騷擾、攻擊,我還能掏出槍來作勢射擊。
但現在看來,我要開槍對象就是我本人,這還真是極度的諷刺。
我將槍口抵在我的腦袋、我的太陽穴。我知道,我這一槍下去,什麼都沒了。
但我還是覺得死了就算了,至少不用再煩惱這麼多,也不用擔心害怕了,也不用等著豬木議員和黑道找上門,或許還能以死謝罪。
希望我死後,我的妻兒可以過得幸福快樂,警局的同事可以不用再接觸奇怪的案件,新閱報社的傢伙們可以裝作不知情的繼續快樂地工作著。
扣下板機,三千煩惱絲隨著鮮血化為烏有,什麼都沒有了,連帶這些該死的爛破案件。

『承賓,刑警,開槍自刎,發現時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