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彌恩
本章節 19685 字
更新於: 2022-11-30
我是彌恩,我是壞孩子吧!但我是會被原諒的。
是的,我害一個女生自殺了,被我害死的女生叫做叡琳,該怎麼說呢……霸凌她並沒有什麼理由,只是我想霸凌她。
現在,我們親愛的校長正在講話,講的是叡琳死亡的事情,但是內容都不是真實的,是我杜撰的。
至於要怎麼讓校長或學校老師講著我所要他們講的話……這點可以說是相當的簡單,只要動用一點金財與人脈就可以了,接著只要散播假消息就可以讓更多人信以為真。
而負責散播、誤導則是由說起話來更為有力的對象負責。
最好的選擇就是校長,花點錢收買校長,接著讓他演戲欺騙眾人就好了。
我的爸爸可說是非常有用,因為他是國會議員,有著一定的資金與財富,何況他除了警察等政府機關願意配合他外,連那些黑社會、暴力集團都會聽令於他。
但為了掩蓋叡琳的死,我製造出了一個在外勾搭男人的形象,而它的原形,就是我的母親。
至於會選擇欺負叡琳的原因,其實我現在也記不太清楚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時間一久了,覺得這是應該的,這是必須要去做的。
做這件事會讓我感到舒暢、滿足,並讓我對人生產生了希望、以及活下去的動力。
那麼,我到底將誰投射到了叡琳身上?是小時候曾經霸凌我的傢伙,是我的母親,還是我自己?
校長在台上逐一唸著由我所杜撰的文字稿,我心情來到一個極致,我很爽快、很痛快,感覺整個世界都圍繞著我、臣服於我,我就是女王。
這間學校,說實在話也是靠著我父親才得以殘存,當我一進入學校就獲得了從未擁有的特權,也開始做些我從來也沒做過的事情。
讓學校老師們選擇相信我的說詞簡直是易如反掌,讓同學們接受我的指揮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甚至到最後,我所建立的形象已經不再是特權,而是威權,是君主、是軍閥、是統治者。
藐視著所有人,我也已經習以為常。
我很感謝我的父母生給我這麼漂亮的臉蛋,也很感謝有權有勢的他們生下了我,讓我成為他們的女兒。
同時,我也很討厭他們,我也曾想過要殺了他們。
可是,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會打消這個念頭。因為殺了他們,等於是要殺了我,抹消我存在的一切。
我的父親是國會議員,母親是大財團家庭的交際花,他們是因為金錢利益而結婚的,根本沒有愛情,也不存著愛,對我也不存在的愛。
我只不過是精子與卵子碰在一起產生的東西,是個蛋白質,是個掉落到地面、被火車壓爛就成了一團碎肉的蛋白質。
相比其他人,我的家庭根本不值得提起,他們雖然沒有離婚,繼續存在著金錢關係,但實際上也已經分居了。
我跟我媽住在臨海的高級住宅區,那裡房子很大、空間很大,還有著傭人伺候著我們,所以我基本上不用跟母親接觸。
而我的母親生活作息我大概也了解,我父親應該也是知道的,但他好像沒什麼在管。
媽媽三不五時就跑出去玩,跟別人男生喝酒、玩、上床,涉略的範圍好像很多,有國防部長、衛生局長、外交官、一些有錢的財團。
最重要的是,那些跟她睡過的男人,很快的就跟我爸建立深厚的關係,甚至高度的提拔他、讚揚他。這讓我感覺,我的父親就只是把我母親當成工具看待。
她脫下衣服,張開腿。讓別的男人進來,我的父親馬上就有錢賺了,地位也有所提升。
真是扭曲的家庭,扭曲到我整個人都變得奇怪了,可能連價值觀也改變了。
我也常常偷看著我的母親,感覺她也沒什麼異樣,只是在那邊看著錢傻笑,可能倫理觀什麼都沒金錢重要吧?
不過,霸凌著叡琳,難道怨氣就不會有耗盡、用完的一天嗎?不,並不會,我的怨恨永遠不會減少。
我的母親除了在外面勾引一堆男人外,還會把人帶回家。
接著,他們會騷擾我……辱罵我,甚至還會強姦我。我的母親也只是在一旁說著:『遲早也要習慣,因為妳未來也是要跟我一樣的』……
我才不要,我才不要聽她的,她也根本沒資格命令我!
她憑什麼指示我要幹什麼,難道我不能決定我要不要接受嗎?我幹嘛跟我母親一樣,迎合著那些男生,讓我父親高興,讓另外一個男人獲利?
而且,那些男人口中竟然還說著:『這麼壞的小孩,除了說謊還要編造謊言,真的很需要調教呢』……
真的是很噁心,我感覺都快吐了,這甚至對我精神造成了衝擊,我也已經快要崩潰了。
所以怨氣不會減少,還會反增不減,強烈的情緒化為動力,而我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女王、魔鬼。
甚至讓叡琳死亡,跳樓自殺了。
但我並沒有因此感到開心,也沒愧疚,也沒有後悔,我感覺到這一切都還沒結束,這只是剛開始。
警察調查、媒體採訪,這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但我卻意識到了我可能不是女王,我甚至開始懷疑我身邊那群人到底是來幹嘛的。
也許是因為班上有知道叡琳自殺真相的人吧,那我就想盡辦法把他弄死算了,少一個麻煩是一個,只要不存在了,那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但是,我錯了,我也開始反思著一切,思考我存在的意義、做這一切的意義,還有我到底將叡琳當作了誰?
嵩住院了,說是一氧化碳中毒。班上的所有人坐在位子上,不發一語。
這時候是我第一次產生了愧疚感與罪惡感,我可以說是開始後悔了這一切。
很明顯的,我沒有將嵩投射出任何人的樣子,也沒有仇恨的理由。而我將他害死就像在路上突然殺人一樣。
讓人不適與噁心。
那麼,我霸凌叡琳,是因為我將誰的樣子投射在叡琳身上,我將叡琳當作了誰,我為什麼覺得傷害她是理所當然的。
我很不安、我很困惑、我很害怕,我只是坐在座位上發抖。
「彌恩……」有聲音在呼喚著我,但我不想理會。
「彌恩……」好像很多人在叫著我。
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抬頭一看,是一個戴著口罩的女生,她叫有紀,是我的手下。
她身邊也站了不少人,大概都是來安慰我的吧。
「妳臉色不太好看……」有紀這麼說著,平常兇巴巴的女生,現在竟然變成特別溫柔。
「……認罪吧!說是妳害了嵩跟叡琳……」
啥?
「有紀妳在幹什麼?是吉野指使妳的嗎?妳這個見色忘友的死破麻!」一個雙馬尾的女生大叫,她是若林。
她高亢且尖銳的聲音迴盪在我耳邊,讓我感到有點不舒服,有點心煩意亂。
「滾開!去跟妳的小男友搞啊,不要待在這裡——!!」另一個女生也大聲尖叫,並將有紀推開。那個女生叫亞綺,跟若林常常混在一起。
若林跟亞綺算是我這一團較不理智的,也就是很好操控的,但絕大多數人還是都有目的才跟我混的,很多都不是容易控制的白痴。
現在,我想很多有腦袋的人應該都跟有紀一樣吧!但我好希望……有人可以來罵罵我。
「欸——!?」一個男生開口了,是才人,是個體育很好、又很聰明男生,但我沒聽過他發出這種聲音過。
我仔細一看,她們打起來了。有紀的朋友、山崎與織愛突然間跟若林和亞綺打了起來。
「男生們,抓住她們!」一個叫文景的男生突然叫全班去架住他們,但行動的並沒有多少人,連才人都沒有動,只是默默的看著四個女生。
至於有紀則是走開了,其他幾個女生也跟著她離開了。
在平息糾紛後,他們也不歡而散,大家又離我而去了。
而我也只是坐在位置上,用手摀住臉,看起來像沉思,其實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鐘聲響起,這個鐘聲代表著老師要過來了,那麼他會講什麼呢?
班導叫志郎,教的是國文。我記得,當初就是我騙他說嵩跟同學在打架、還在騷擾女同學。
所以說,嵩的下場可能跟叡琳差不多,死了還要被我陷害、被我冠上莫須有的罪名,甚至還會引起眾人的敵視與嗤笑。
「大家……」老師拉開推門,走了進來。
他的表情,我懂,我明白。
「……你們應該知道一個壞消息吧……嵩同學自殺了,原因還在調查,然後警方日後也會再來學校一趟。而且,他們也要重新調查叡琳同學的死。」
他說起話來沒什麼精神,可能是因為班上死了兩個學生,所以被校長叫去講話吧。
而且,很明顯的,警察問事情的那次跟本就不順利,到底有多少人在我背後說真話……我想,絕對不可能只有嵩一人。
或許,被警方當面逮捕對我也比較好,被抓去青少年院、青少年監獄關個幾年。
現在這種情況對我而言,非常的折磨,快喘不過氣了。
那麼……自首這個選項呢?
反正,我也不是女王了,我也不是這裡的君主了,我什麼也不是了,那乾脆自首算了。
「你們先自習吧!我覺得要讓你們沉澱一下心情。」老師說完話就離開了。
拉門被關上,我總覺得我這樣做好像很對不起老師跟所有人。為什麼到了現在才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嗎?
還是說,我已經跟以前的我不一樣了,我現在有了感覺與感情。
我站了起來,離開座位,並拉開拉門。
我走出教室,我想要去跟老師講所有事的真相,我想要坦白,我想要認罪。與其繼續忍著不說,讓自己心中一直抱著疙瘩,還不如承認自己的錯誤。
「彌恩,妳想幹嘛?」有個男生叫住了我。
「陽平,你要幹嘛?」我瞪著的那個男生是班長,叫做陽平,是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像書呆子,但內心很病態的傢伙。
「上課時間不要離開教室,給我回去。」他好像在命令我,明明這裡我才是老大啊!
「憑什麼?」我質問,但我大概也知道答案了。
「憑我是班長。」他的口吻顯得理所當然。這是不爭的事實,他是班長沒有錯,但原本在我的威權下,他必需要聽令於我。
現在這麼說,那也就代表著他不再服從我的命令,他跟有紀她們一樣開始反抗我了。
所以,我也算是孤立無援的。除了那些白癡,班上的聰明人大概都很清楚,彌恩我這個大白癡霸凌同學霸凌到出了兩條人命,遠離我當然是應該的。
所以說,反抗我、質疑我、懷疑我,甚至向師長告密也是理所當然會發生的。
「我想要自首,我想要去少年院關一下……滿意了嗎?」我微笑著,其實是苦笑著,因為我相信陽平會讓我走的。
「殺了人還想逃?妳在想什麼?」
這句話,我聽不懂。而且他的表情、他的笑容,我感到很不安。
「給我回教室。」他又重複了一句。
但我不理他,我選擇繼續走我的路。
「妳的媽媽會在外面亂搞是吧?聽說還帶男人回來……然後,妳被強姦了嗎?」
我停下了腳步,我生氣了。
「因為自己很骯髒,所以把怒氣發洩在一個無辜的女生身上,不知道大家會怎麼想欸?」
他果然是病態的瘋子,而且他快把我氣瘋了。
我回頭,我要賞他一巴掌,我要打到他閉嘴。
『啪————!!』陽平沒有反抗。
「不準再講這件事!」但我並沒有氣消,可是平常肢體傷害叡琳的也不是我,所以我並不會打架。
「繼續保持妳的形象就好。」陽平撫摸了一下被我賞巴掌的右臉頰,隨後離開,而我也走回了教室。
「彌恩,妳去哪?」一個叫亞奈子的女生問我,她嚼著泡泡糖,吹著泡泡,雙手放在脖子後面,翹著二郎腿看著我。
「廁所。」我隨便找個理由敷衍了一下。
「好快!」一個叫晴乃的女生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亞奈子和晴乃也算是有腦袋的人,不過她們也沒有實際參與霸凌叡琳的行動,但至少和我的關係是滿不錯的。
我看著她們,希望她們也不會突然背叛我,不過看她們的樣子,應該也還沒察覺到我身邊的人都開始有些不同了。
我坐在座位上看著書,心情過於浮躁,基本上沒看多少東西。
我本來想去辦公室跟老師認錯的,但一看到陽平張大雙眼看著我,我就感到無比的害怕。
「彌恩,我可以問妳個問題嗎?」突然,叫瑀臻的女生走過來。是個染著金髮、戴耳環又塗指甲油;看起來是要跟我比誰比較花俏的女生。雖然她也是我的朋友,但應該跟有紀一樣可能也被吉野之類的傢伙拐走了。
「妳想靠近彌恩,要先經過我們同意!」突然,若林又走了過來,並推了瑀臻一下。
但她卻一眼也不看若林,只是盯著我,而若林也不放棄地繼續推著她。
「我們去外面講。」我決定先行動,走到外面。瑀臻也無視若林,走了過來。
「彌恩。」關上拉門,瑀臻的眼神讓我大概知道她想講什麼。
「我想知道妳接下想幹嘛?好讓我決定是否繼續跟著妳……」她一臉正經地問著我,但沒想到會是這種問題。
「妳想幹嘛就幹嘛,不用問我,要跟著吉野他們也是妳的自由。」但是我也放棄抵抗了,現在我也挽回不了局面。
反正我這個欺負同學,還害別人死掉的惡霸,遲早也要面臨這種處境。
「恩,但是,妳不要太累喔,不要硬撐著身體,想說什麼就說吧!想哭就哭吧!我們會支持妳的!」她在笑,可是那種笑容像是在安慰我。
看來我已經可憐到需要被安慰的程度了,但沒想到這個瑀臻竟然會貼心地問候我,還叫我不要太勉強,我明明都害死人了。
但她是虛偽的,還是真心的…..我現在也搞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所以,我決定要付出行動了。
我要自首。
陽平阻止我也沒有用,他想把那些事講出也是他的自由,反正我現在也沒有繼續逞兇鬥狠的必要性的,因為我失去這麼做的原因,失去了目的,連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清楚,並開始迷茫。
我行走在走廊上,現在是上課時間,理論上我應該要聽見老師教課或黑板寫字的聲音,但現在,我彷彿什麼也聽不見。
我來到教師辦公室前,我猶豫了。
「失禮了!」但是我還是拉開了拉門。
待在辦公室內的老師們全都看著我,包括我們的班導師,他好像正在講電話。
我走到他的面前,我決定鼓起勇氣,承認這一切,我要讓這些都畫上句點,因為我疲憊了。
「老師,其實霸凌叡琳的是我,她會自殺也是因為我,校長說的也都是我編造的謊言。嵩會自殺,其實也是因為我,一樣的,我也編了謊言。」我顫抖著,汗流浹背。原來說實話……這麼的困難。
我感覺我要死了。
所有老師都看著我,不發一語,我們班導甚至放下電話,看了我一眼。
「彌恩同學,妳的父親會希望妳這麼做嗎?」他這麼說的。
我們班導的眼神似乎告訴著我,我不應該自首,我不應該承認。同樣的,他好像早就知道我幹的事,但是他並沒有揭穿,反而袒護著我。
「我不管我父親怎麼樣,我不想再這樣了!嵩的死……是我始料未及了,我也是第一次感到害怕!」我豁出去了,我大喊著,我哭喊著,我雙手顫抖著。
「彌恩……同學?」一個女老師走了過,摸了我的肩膀。
她是安瑩老師,是個親切溫柔的女老師,而她的眼神是難以置信與震驚,大概沒想過我這個好女孩其實是殺人兇手吧。
「安瑩老師,不要聽她亂講,她可能被威脅了,一定是有人逼她這樣講的,真正霸凌同學的人另有其人!」我們班導站了起來,並指著我們班級的方向。
他的這句話聽起來真的很扯,很像故意把事情拉遠、轉移焦點,而且擺明了就是想繼續袒護我。
「她在哭!她在發抖!那就代表著她被欺負了,看樣子,我必須叫你父親來一趟,要找出霸凌同學的人!」班導表現出很關心同學的樣子,但是,這問題很大。
為什麼當初叡琳被霸凌的時候他並沒有行動,甚至不當作一回事,還相信我們傳的謠言。
重點是,在我父親打了通電話之後,那些老師都開始從『不當作一回事』變成『叡琳有錯』。
現在,他卻隨便說了一句,便嚷嚷著要找出霸凌同學的人。原來,我眼前的老師是個短視近利的傢伙嗎?在我爸的金錢之下,什麼學生的利益都不用管的嗎?
這種老師真的很噁心,而且他還袒護我。
我離開辦公室,我不想自首了,我不想在這間學校自首了,我還不如直接去警局坦白我所做的一切。
在走廊上走著走著,我看到有幾個人擋在我的面前。
「你們出來幹嘛?」我看著他們,因為這些人是我的跟班。
「妳要自首嗎?」
「恩。」
「為什麼?」一個女生這樣問我,我愣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做到這個地步了,現在怎麼想收手?」她繼續問。
「霸凌叡琳是因為我,她的死也達成我的目的……但嵩的死,完全沒有意義,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為什麼要霸凌叡琳。」我回答,但我知道這答案絕對不會有人接受。
「為什麼妳霸凌別人需要目的、需要意義?這麼做不是只是因為爽、因為快樂嗎?」她看著我,那副模樣就好像是原本的我。
我無語了,我無法回答。我想逃避,我想離開這裡。
「彌恩大姐……回答我啊!請讓我繼續跟隨妳啊!」她好像非常希望我回答,並且抓住了我的手。
而我,撇開了視線,摸著手臂,將身體縮在一起。因為我好害怕,我害怕她,我害怕我自己,我害怕我的想法。
而她,也鬆開了手,並瞪了我一眼,接著轉身。
「妳變了,妳不是彌恩。」然後,她離開了。
我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有點混亂。
回到教室內,大家都不講話。坐立不安的過了一堂自習課後,我的身邊已經沒有人了,瑀臻跟有紀他們也不在教室,一直跟著我的屁股的若林、亞綺也在旁邊跟剛才那些女生聊天,很多很多原本在我身邊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嗨!」是陽平,他走過來了,拉了我前面的椅子,直接坐下,並趴在我的桌上。
「…………」一時間,我也不知到該說什麼。
「老師說他要找霸凌妳的人欸,那是誰啊?」陽平露出笑臉,看起來就很欠打。而他身為班長,當然會知道導師想幹嘛,所以剛才的事被知道也是難以避免的,而我也早已做好準備。
「你想說什麼?」我將一隻手收進抽屜,另一手則繼續放在桌上。
「妳想做什麼?」他看著我的手,表情有點嚴肅。
「我爸是國會議員,勸你別惹我。」我將伸進抽屜的手放得更深,並且露出微笑,看著陽平。
「濫用特權的女孩真是可怕!叡琳跟嵩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想——!?」陽平站了起來,打算離開,但他說的話表明就是想挑釁我。
同樣的,他說的話很有威力,因為我恐懼了。
我低著頭,但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神正看著我,監視著我,他彷彿一切都知道了。
而我只是裝模作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把握,就只會在這邊虛張聲勢,只想著要滿足自己的慾望,是一個沒有智商的女人。
我抬頭,陽平也離開我的面前了,但恐懼感並不會因此減少。
接下來的時間,再也沒人過來了,我也硬撐著上了剩下的課,不過班導之後也沒有來找我講話。
到了中午,我獨自一人來到食堂,隨便買了個東西,並找了個位置坐下。頓時,我感到孤獨。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此時有一個女生坐在我的面前,是瑀臻,她端著的剛好是上次吉野突然把我們抓過去那次所看到的義式料理。
「妳喜歡紅醬嗎?這份給妳……妳那個就給我吧!」她將盤子推到我的面前,我愣了一下。
但是我的盤子裡面只有一塊奶油麵包,跟她盤子裡的義大利麵跟濃湯相比,這根本就不能果腹。
「不用了。」我搖了搖頭,覺得這樣會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啦!要不然我再去買一份,這份就給妳啦!」突然間,她帶著錢包離開了座位。
同時,電視上也播報著新聞,是關於青少年自殺的新聞,是關於我們學校學生自殺的新聞,是關於被我害死的那兩個人的新聞。
一樣的,上面寫的是我所編織的謊言。理論上,我編造就是為了混淆視聽,好讓我迴避嫌疑,可以讓我不用被抓。
但現在看到那謊話連篇的故事,頓時讓我感到反胃、噁心,連食慾都沒了。
我逃離座位,逃離食堂,我直奔廁所,我快吐了,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嘔吐了許久,感覺有點虛脫,好像快死了一樣。而我也照了鏡子,我看到了淚流滿面的女人,臉色蒼白且虛弱,感覺跟死人沒兩樣。
「彌恩,妳沒事吧!」是瑀臻,她跑了進來,抱住了我。
「我是殺人兇手……妳應該離開……」我的聲音有點微弱,還帶著哭腔。
「怎麼了,彌恩……妳突然怎麼了?」她溫柔地問著,並且緊緊的抱住我。
「我向班導自首,但他不接受。我就想跟警察自首,但我不敢……」
沒錯,其實我不敢,我會害怕。
「那就不要自首啊!」她大喊,並將我轉向她,雙手扶著我的肩膀。
「不可以,這樣我會忍不下去!」我哭吼著。但我的忍不下去,實際上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意思。其實繼續累積了罪惡感,最後會怎樣,我也不敢想像。
「那就不要忍啊!」瑀臻的這句話,我聽得不太清楚。
「那要怎麼辦?」我將頭埋在她的胸前。我的確不太知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或許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這樣子。也許,我是一開始就不知道我在幹嘛……
「我不知道怎麼做,但妳可以跟我商量啊——我一直都在妳身邊!」她搖晃著我的肩膀,感覺到她得情緒也有些激動。
「不對,妳應該要……離開我……」我持續著同樣的話,抱持著同樣的心情。
我並不值得被袒護,當然,也不值得被安慰、被鼓勵、被抱著,我應該要被辱罵、被教訓、被抓去青少院關個幾年,我應該要受到懲罰,而不是現在這樣。
「我不會離開妳的,我不會放棄妳的。」但瑀臻是認真的。
不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也幫不了什麼,就算告發我,警察可能也不太會相信。
「叫吉野……叫吉野指控我霸凌同學……」我講話講到一半,突然間意識到了……並沒有人可以指認我犯罪。
「不對,我爸會殺了他……」我懦弱了,我也認清了現實。
我幹了蠢事也就代表著這可能會直接害了我父親,因為我也是憑藉著他的權力才壓下所有訊息,並讓學校所有人臣服於我。
如果我找別人去指認我,那麼指認我的那個人就會被我爸認定是妨礙他的人,到時候被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能怎麼做?
「彌恩?」
我雙腿發軟,坐在廁所地上,濕溼答答又黏黏滑滑。
「咦——同學?」突然,有人走了進來,看到我坐在地上,便發出感嘆聲。
「沒事,跌倒而已。」我拉著瑀臻,站了起來,拍一拍裙子上的髒東西,便離開廁所。
「彌恩?」
…………
「彌恩————!!」
……我失去了意識。
睜開眼,已經到了下課時間。我躺在保健室,周圍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好像還參雜著血味……但應該只是我的錯覺。
我想爬起來,卻發現還有一個人趴在我的腿上,是瑀臻。
「彌恩同學,妳醒啦?」保健室老師走了過來。
「…………」我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瑀臻,因為就算我倒下了,她也沒有義務一直陪著我到現在。
沒錯,我很對不起她,我根本不值得她這樣對待。
「那女孩很著急地把妳送過來,還一直陪在妳身邊。真的……是個好女孩呢!」保健室老師稱讚著瑀臻,同時也代表著是在諷刺我,即使老師不知情,但我很清楚我與瑀臻是兩個強烈的對比。
「叫她起來吧,我要回家了。」我慢慢地掀開棉被,小心翼翼的不要驚動到瑀臻。接著,下床。
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保健室,希望瑀臻不要再追過來了。
我走回教室,現在教室內沒有學生,大多數的人不是回家就是參加社團活動。
我走到我的座位,拿起我的書包,此時,卻發現抽屜有一張。
我將那張紙拿出來,打開一看。
『不管自首或不自首,我都會陪著妳。妳有困難或麻煩也可以找我聊聊,我不會介意————瑀臻。』
是瑀臻,看樣子就算她沒追過來,還是有方法可以表明她的心意,但我這種人就是不值得她這樣。
我離開學校,決定去警局一趟,我要自首,坦承一切。
我依稀記得警局的方向,我在城市內遊走著,看著手機的地圖尋找著警局。
最終,我來到警察局的面前,我只要踏出一步,或許就能結束這一切。
所以,我走了進去。
電動門打開,櫃台辦事的員警們都看著我。
「小妹妹,需要什麼幫忙?」
我,畏懼了。
「我……我……我…………」
我說不出口,我是不是根本還沒準備好?
一句『我殺了人』之類的就可以了,接受調查之後再講詳細一點就可以了,但是,我就是講不出口。
「我迷路了。」
「…………」
「我想知道最近的公車站在哪!」
「好的,問路是嘛!?」
警察很熱心的幫助我,告訴我該怎麼做。但是,我並沒有自首,我並沒有認罪。或許,最後在說句什麼就可以了…………
「謝謝。」
腦袋想著,但身體就是不願意做。
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我討厭我的軟弱,當初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害死兩個人,可是現在卻連個自首都不敢。
接近黃昏,我回到家中。父親不在,母親不在。家中只有傭人,和桌上的佳餚。
「大小姐,妳回來啦!」傭人向我問候,並拿著室內鞋走到玄關。
「彌恩大小姐?」
我沒有動作,她可能覺得有點奇怪。
隨後我換上室內鞋,走進家中,將書包丟到沙發上。而傭人也走到沙發,撿起我亂丟的書包。
「那菜是誰煮的?」我看著桌上的佳餚,那是外燴,是高檔餐廳的料理,絕對不是我媽或是傭人做的。
「『品文飯店』的外燴,太太已經付錢了。」她這麼講著,而我也下定決心。
我拿起盤子,將食物倒進垃圾桶,因為這種東西我才不屑吃,那個女人付錢請人家做的料理我才不願意吃。
「大小姐……?」
「……家裡,還有泡麵嗎?」我將盤子扔進水槽,並問了傭人。
「有。」
「準備蔥跟蛋,我們來煮泡麵。」
我寧可吃著不健康的東西,也不願吃著那女人付錢請人做的料理,因為我討厭那女人,討厭她討厭到害我成了在校園裡霸凌別人的混帳東西。
那麼,我到底將叡琳投射出誰的樣子,我的母親嗎?所以殺了她,真的會讓我有快感嗎?
事實證明,根本沒有……但是,為什麼是母親的樣子?
泡麵煮好後,傭人看上去有些疑惑,但是我們吃著泡麵、聊著天,好像有點開心,有點像一家人。
「那個……如果我說我害人自殺了,妳會怎麼做?」我提問,但門鈴響了。
「什麼?」傭人可能沒聽到我說話,她直接奔向大門,準備開門。
我猜,應該是我媽,大概喝個爛醉,用爬的回家吧!為什麼她不乾脆在路上被車撞死?
大門打開。對,是我媽,還有一個男人。看來,是我上樓回房間好時機。
至於傭人,通常在我媽回家後她就下班了,因為我媽辦事的時候,她在也不好處理。
但我人也在家,我媽卻大喇喇地把男人帶回來上床,房間還在隔壁,貼著門就可以聽見聲音了。
真不知道我媽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洗個澡,弄個東西,就去睡覺算了。
躺在床上,腦中全是瑣碎的事情,從叡琳……嵩……到陽平、瑀臻。我甚至連明天該怎麼做都還要思考一陣子,這是我從來都沒有過的經驗。
而我閉上眼睛,耳中卻可以聽見我媽的聲音,真的是……好噁心。
隔天,我並沒有睡飽。
不知道是被激戰到半夜的兩人吵到睡不著,還是腦中太多事情讓我無法安穩的睡上一覺。
盥洗完走下樓,那裡什麼都沒有,我也只是拿著書包就出門了。
越靠近學校,心中不安的情緒再度湧上心頭。罪惡感、自責、自卑、愧疚、懊悔、寂寞、孤單……各種負面情緒佔據了我的思緒與主導權。
走進校門口,我感到不對勁。
那邊擠滿了好多人。
我走過去。
我看到……瑀臻正在撕著什麼。
我看到……佈告欄上面張貼著什麼。
上面……是什麼?
『3年2班高貴的彌恩大小姐,父親是有權有勢的豬木國會議員,母親是每天在外面上牛郎店的貴族大小姐。他們仗著有錢收買媒體跟警察,買通黑白兩道,甚至還有這間垃圾學校。更誇張的是彌恩大小姐用著她爸的權力霸凌同學叡琳跟嵩,還害人家自殺了,而且那個賣淫、在外面跟老頭睡的,還有搶人家男友的明明就是彌恩大小姐,但她全都怪罪到可憐的叡琳身上了!』
上面貼著一張又一張,由影印文字拼貼而成的白紙,上面全是對我的指控,是我害死叡琳的指控,甚至連我父母的事都被寫出來了。
但是,最後那一句是錯的,那是我杜撰的,並不是我的經歷。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人在意那麼多了。
現在,大家都轉過頭來看著我,因為照片上的彌恩就在這裡。佈告欄上面還有劣質的合成照,是我的裸照跟和老頭子約會的照片。
但是,應該也不會有人在乎那麼多。
我看了那些鬼東西,隨後轉身離開,我也不想管這麼多了。
因為叡琳所受到的傷害,應該比這個更多吧?
「彌恩!」瑀臻叫住了我。
她突然擋在我的面前,一臉困惑又慌張地看著我。
而我,選擇了走開,現在的我就是個麻煩人物,靠近我只會讓自已深陷危機,就像曾經被我霸凌的那兩人一樣。
走在走廊上,我被注視著,但不像以往是敬畏、害怕的眼神,這次更多的是猜測、議論與揶揄。
我走進教室,班導正站在講桌,似乎在講著什麼。
「彌恩,妳來的正好,為師的一定會幫助妳!」他跟昨天一樣,他想繼續袒護我。
我不說話,走回我的位置上,準備就坐……
但我發現這張椅子有點奇怪,它被塗上了強力膠還黏上了圖釘。
我拉開椅子,並沒有坐下,我只是看著它。
「彌恩同學?」班導走到我身後,大概是要看我在看什麼吧。
「是誰?是誰在惡作劇?」那男人突然對著全班大吼,歇斯底里地大叫著。
我感到……噁心,我好想吐。
我離開教室,我不想待在這裡了,不想在看到那男人,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此時,瑀臻剛好準備進教室。
她看到我之後,便伸出手,緊緊的抓住我。
「放開我!瑀臻——!」我掙扎,我推著她,但她不為所動。
聽見聲響的班導也拉開拉門,走了出來,而且是很用力地拉開拉門。
「瑀臻,就是妳在欺負彌恩的嗎?」那男人突然朝瑀臻賞了一巴掌,而瑀臻的手也鬆開了。
好奇怪,做老師的不應該這樣才對,而且重點是他應該知道霸凌我的人『根本不存在』,那是他們掰出來的謊話。但現在,那個男人卻為了尋找不存在的人而動用私刑,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老師,不是瑀臻!」我站起來,想保護瑀臻。
而老師只看著我,看著大家,隨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敲鐘前到體育館集合,校長有話要講。」隨後,他離去了。
現在,我腦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看了一眼倒地的瑀臻,她現在被吉野等人拉了起來,我也看了一下吉野,他皺著眉頭盯著我,一旁的以翔;也就是嵩的好朋友,他也是張大眼盯著我。
接著,我離開了,出發前往體育館,但我身旁並沒有人。
就位後,學校眾人都看著我,都在討論著什麼。而我們班上的人也陸陸續續抵達,可是並沒有人願意站在我的身旁。
校長走上台,一臉氣憤地拿起麥克風。
「我們學校出現了校園霸凌……」
不,並不是現在。
「……有人惡意張貼虛假的內容在校門口的佈告欄上,有意混淆視聽……扭曲真相……」
不,不是的…………
「……我們會組織校園霸凌調查小組,嚴正以待,查出在校內不法份子……」
我已經聽不下去了。
「……我對那些傢伙真得很失望,沒想到會因為人家背景聲勢而對其抹黑造謠,真的是很不可取……」
我閉上雙眼,摀住耳朵,希望我接下什麼也不用知道。
「……霸凌者最好給我自己承認,在被抓出來之前認罪,說不定我們還可以視情況減輕刑責。」
校長說完了,但我情緒也完全崩潰了,我根本無法好好說清楚害死叡琳跟嵩的明明是我,霸凌同學的也是我,抹黑造謠的也是我。
而且就算我想說,學校那邊也有方法把事情塑造成是我被脅迫而撒謊,那麼學校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就只是我爸媽的錢嗎?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嗎?
校長演講結束,該回教室了,但我好像走不動了,一跛一跛,我毫無精神,也沒有力氣。
我回到教室門口,準備拉開拉門。
「就像校長說的,我們必須要找出犯人!」是我的跟班的聲音。
我輕輕地拉開拉門,看一下他們到底在幹嘛。
「瑀臻,真的不是妳嗎?」
「不是……」
「那個……」一個男生說話了,他之前也是我這邊的人。
「吉野之前有跟別人講過彌恩的事,而且他跟嵩關係也很好,所以我認為是他。」他指控吉野,指控一個嵩過去的友人。
開什麼玩笑,吉野怎麼可能知道我的事……
「吉野,難道是你嗎?」瑀臻大叫,並抓著吉野的衣服。
「喔——你這小子!」有紀也逼近吉野,作勢嚇他。
「吉野,這都是你做嗎?」以翔也逼問吉野。
接著,其他人都開始討論,也有不少人上去詢問吉野,甚至有人想揍他。
「白癡嗎?」吉野推開有紀與瑀臻,並困擾的搔著頭。
「我為什麼會知道?我當然是查到的啊,因為我哥是調查局的人,我就借他的東西,稍微查了一下。當然,那些資料哪裡都找得到,但我發誓絕對不是我公開了,而且我也沒必要這麼做。」吉野看著我,對我發誓,他的表情是誠懇且認真的。
. 但是,我被弄糊塗了。他們到底在討論什麼?是誰在佈告欄貼東西還是跟校長的立場一樣『是誰在混淆視聽』嗎?
「好,我相信你。」
「我也是。」
瑀臻跟有紀他們看起來一下就相信吉野了,但是一定還有人會認為吉野在說謊。
「吉野,你在說什麼?」陽平開口了。
「什麼『找的到』?你說這個謠言都是找的到的嗎?你要搞清楚,現在是有人故意抹黑彌恩,說是她霸凌叡琳跟嵩欸!而我們的目的就是找出是誰寫了那一些文字、貼了那一些東西!」陽平,他在說謊。
這間教室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霸凌叡琳跟嵩的事實,就算沒有動手,他們也應該知道。
但他們的行為就跟班導還有校長一樣『裝作不知情』,他們想袒護我,那麼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是想得到什麼?
光是想到這裡,光是又聽到這種話,我就好反胃,好想吐。
「承認吧……去向警方自首吧!」有人說話了,說出真話了。
「說是你害叡琳自殺、害嵩自殺了,承認你是霸凌同學的那個人。」
接著,更多更多的人出面指控我,明明我應該鬆一口氣,但反而更緊張了、更焦慮了。
「恩…………恩……」我想要承認,我想要自首,但我可能很難做到。
我僵硬的看著他們,汗流浹背,我感覺像快死了一樣。
「你們在講什麼鬼話!」突然,若林走了出來,打了一個指控我的男生一拳。
「欸!怎麼可以打人!」有紀身旁的織愛扶起那個男生,但若林仍繼續攻擊。
眼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有紀突然走向了我,那個昨天叫我自首的有紀。
她拿出了手機,撥放了一個錄音檔。
一聽到聲音,我知道那是什麼了。
我臉色大變,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但一聽到的當下所受到的衝擊還是有的。
「淋拖把水,然後說她去採荷葉…………塗強力膠在她椅子上如何…………我覺得把她的室內鞋拿走就很過分了吧…………要不要把她的零錢偷走…………我們就說她賣淫,然後遇到黑道,叫她跳樓之類的,黑道的話我爸那邊找的到…………等一下警察問話我們就說同樣的吧…………嵩的話,就說他跟同學打架,然後在騷擾女同學…………」
那是我和其他人的對話,是討論如何霸凌叡琳,接著……是叡琳死後,我們編造謊言的錄音……再來……是嵩的…………
「對不起,彌恩,我一開始不是很想放出來的。但我覺繼續這樣欺騙下去也不是辦法,妳還是去自首吧!」有紀流著眼淚,看著我。淚眼汪汪的樣子,真的是太狡猾了。
我沉默不語,因為我知道這個時候,事情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就算我去自首,警察也會找上門吧。
「吉野,你哥是調查局的人,但你卻用他的東西查到彌恩家裡,你這不是濫用特權嗎?」陽平開口,並走到我的身旁。
為什麼我感覺他的這句話是在嘲諷我,因為最先濫用特權的是我,調查別人家庭的也是我。
「吉野濫用特權?」有紀走向前。
「濫用特權的是你們家的彌恩!」有紀看著陽平,並且罵著我。
而且『你們家』的意思就代表我跟有紀是不同派系的兩個人嗎?但她說的那一家又是指哪一家,是陽平這邊嗎?
可是,我現在也算是被陽平挾持住吧!被一群說謊還臉不紅氣不喘、義正辭嚴講著反話的傢伙挾持住。
突然,陽平揍了有紀一拳。全班一片嘩然,因為看起來很溫和的班長打人了,而且打的是指控我的人。
在我想上去看一下有紀的狀況的時候,我也遭到攻擊。感覺臉頰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可能也被揍了一拳吧……
又麻又痛,差點沒了知覺,感覺臉頰又有點腫脹、沉重,將頭轉正還需要一定的力量。
而我也看到了打我的人,那個人不是任何人,就是剛才一直在我身旁的陽平。
「你打人幹嗎?你有病是不是?」
「班長,你在幹什麼?」
「我要跟老師講!」
「快逃啊!」
教室內吵吵鬧鬧的,充斥著一堆謾罵聲,還傳來一些刺耳的笑聲,甚至還有對我的侮辱與批評。
我坐在地上,頓時間,好像感受到叡琳那幾天以來的心境,我甚至還能在我面前看見叡琳,我還可以看見她冷冽的眼神看著我、盯著我,好像在等待我遭到霸凌一樣。
沒錯,接著,我就遭到霸凌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那麼我被霸凌的原因是什麼……還是說,霸凌需要有原因嗎?
「再跟你演戲?再跟你唱歌?他媽的誰還想這麼做啊,垃圾議員的女兒去死一死啦!」才人也在踹我。
「蛤?彌恩大小姐,很囂張是不是,你不過也只是一個破麻而已!」連若林、亞綺她們都在拉扯我的頭髮了。
「感覺如何?『叡琳』?」陽平看著我。
而我隱約還可以聽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我仔細一看,是瑀臻,她被吉野還有其他人架住了。而且他們那邊還有人在鬧事,要一邊處理想打他們的人,還要一邊架住瑀臻,看起真的有點累人。
突然,拉門被拉開,有一桶冰冷的髒水直接淋到我的頭上,看來是有人用我以前霸凌叡琳的方法來回報我。
我有點不太明白、不太清楚這一切的動機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我為什麼又會變成這樣?
「活該……」我好像聽見叡琳的聲音,她在嘲笑我,果然我真的是活該的。
「夠了吧——再打下去,老師就要來了。」吉野出聲,他可能是想制止那些人,但我覺得根本不會有人想理他。
「根本不夠!」有紀推開妨礙他的人,並走向前,走到我的面前。
「彌恩?妳現在感覺如何?跟叡琳一樣嗎?妳知道她的感受了嗎?那妳知道當初逼我們加入妳的感受了嗎?妳不要以為這裡每個人都妳有同樣的想法,妳不要自以為是的命令別人,假如妳沒有妳的父母,現在在這裡只是一個廢物。」有紀好像生氣了、動怒了,我也從來沒看過她這麼兇過。
頓時,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著有紀。
「有紀,不要!」瑀臻突然衝出來,抱住有紀,大概是希望她不要再講了。
因為我可以看到她們的表情是難過的、傷心的。為什麼罵我、羞辱我也會這樣,我不是個敗類嗎?我根本不值得妳們這樣同情。
「瑀臻……」吉野開口了,他想抓住瑀臻。
但是,她跑了過來,跑向了我。
接著,她倒地了。
有人打了她一拳。
「妳們在幹什麼!」有紀也跑向前,打了打倒瑀臻的人一拳。
接著,原本在打我的那些傢伙,全都朝有紀展開攻擊,踢的踢,揍的揍。事情,根本不應該變成這樣,受害者只要我一個就夠了。
隨後,有紀也反擊,連她的朋友們也上前支援,甚至連平常跟我沒什麼交流的人都開始加入混戰。
我只是在坐地上,置身在戰場,看著這一場因我而起的戰爭。這時,我又看見了沒加入戰場的吉野與以翔。
「妳知道嵩最後說了什麼嗎?」
「?」
「不要恨妳。」
「?」
「討厭著殺人兇手並沒有用,因為人已經死了,救不活了。」
「…………」
「最重要的是那個殺人犯知道他做錯了什麼嗎?他後悔嗎?他想贖罪嗎?」吉野說完話後,拿起了書包。
「這都是嵩說的嗎?」我想問他,但人家已經離開了,以翔也拿起書包走人了。
我怎麼可能……有資格被原諒,我是無可救藥的壞女孩。
「喂——!」突然,教室拉門被拉開,學務主任就站在那邊。
「你們這些臭小子在幹什麼?全部給我拉開……」學務主任叫了一聲,隨後讓幾名老師上前來抓住打架的人。
不到一下子,混戰結束了,剛才有動手的人全都在外頭罰站,而沒有動手的人則待在教室,但只有我與剩下幾個人沒動手,其他二十多個全都在外面罰站。
「有人可以解釋一下發生什麼事嗎?」主任走進教室內,問了我們幾個。
但是,沒有人回答。同時,外面又傳出吵架的聲音。
「幹什麼?幹什麼?非得要我請你們回家嗎?」主任氣憤的拉開拉門,跑出去教訓外面的同學。
但是喧嘩的聲音並沒有因而減少,所以我們被請回家了,這就是我們學校面對打架的方法,把學生支開,接著,他們私底下發生什麼是就不是學校的問題了。
全班被迫早退,要回家的回家,要繼續打架的就去外面打架。而我則打算躲回家。因為我不知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所以想先回家,讓腦袋清醒一下。
「那個……彌恩?」瑀臻剛好在我旁邊。
「對不起,今天先讓我靜靜。」我知道瑀臻在想什麼,但我現在不想講話,也不想思考。
「恩。」
過了幾分鐘,我回到家了,因為時間還很早,所以家裡沒有人。我脫了皮鞋,換上室內鞋,接著就上樓了。
回到房間,我先換掉衣服,沖個澡,沖掉髒水也希望思緒可以整理一下,好讓我有更多的空間可以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但是當我一走出浴室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汽車的馬達聲,我將頭探向窗戶,那邊有一台黑色轎車開進了前院的大門,那是我媽的車。
平常沒那麼早回家的女人,竟然提早回來了,但怎麼樣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看著窗戶,看著她下車,走進家門。
我打算直接先睡一覺,當作不知道算了,當作我根本不在家。
但是……
「彌恩,妳在家嗎?給我出來——!」她大吼、生氣地大罵著。
所以,我穿上衣服後便走下樓,看著站在門口,雙肩氣到發抖的母親……那個女人。
我緩慢地經過客廳,走到玄關、她的面前。
『啪——!』她一巴掌直接打在我的臉上。
「幹嘛?」我很不滿,理直氣壯地詢問她。
但她並沒有講話,只是悻悻然的看著我,那眼神就像是想把我吃了一樣。
這時,外頭又傳來車輛的馬達聲,一台、兩台、三台……緊接著,開車門的聲音、家中的門鈴聲。
我看到我媽沒有響應門的意思,所以我走過去打開家中大門,而在門口等待的則是一堆警察。
我想……那些警察應該是要來抓我的吧,畢竟吉野都把事情都給調查的一清二楚,有紀手上也握有大量的證據,何況早上真相還被張貼在校門口的佈告欄。
儘管學校想替我講話,但消息絕對會傳出去,也一定會有人想要調查事情的全貌,警察最終也會找上門。
「我們是警察,請問妳是彌恩嗎?」一名警察站在門口,並拿出搜索票給我看。
「是的,我是。」我將門完全打開,也讓開一條路給警察進門。
而我的母親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警察都進門後,我關上大門,隨後走到那些警察身邊。我完全……沒有想抵抗的意思。
我現在,異常的冷靜。同樣的,也是最害怕的時候。我大概明白那些警察,絕對不只是來抓我。
「日前警方到貴校調查叡琳同學的死,其中有5位同學的說詞與有接受問話的其他人不同。」
「我知道。」我答話,而那些警察們都有些訝異。
「他們指控妳霸凌死者並羞辱死者,造成其自殺身亡,之後又散播謠言汙衊死者,並傳出有脅迫學校的可能性。」
「我知道……」我回答著同樣的話,但我聲音變得有點小、還有些顫抖。
「至於妳的父親;豬木先生也承認協助施壓學校,並偽造死者資料,也指派一名黑幫成員替妳頂罪。而妳父親目前因收賄及賄賂案,還有於報社洗錢案遭到調查局及刑事局起訴,而我們也掌握妳父親控制黑道集團與多間媒體、甚至政府機構的情報……」
「……恩…………」我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很感謝我的父母生下了我,讓我擁有權力,讓我在學校稱霸。同樣的,當威權瓦解的時候,從中獲得的權力也會一併崩盤,包括本身就具有的東西。更何況,那些東西還不是我與生俱來的,而是從我父母身上得到的。
也因此,當我死亡的時候,我的父母也會一起死亡,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太太……」一名警察走向我的母親。我也轉頭,看了一眼……那女人,眼神現在很犀利。
一名警察亮出搜索票,看樣子是想調查我們家中是否有我爸不法獲利的東西。
「這是調查局發的搜索票,希望可以允許我們搜查您家中的可疑物品。」
「可以,去搜吧!」我的母親答應了,但臉色相當不好看。
幾名警察走上二樓,我母親也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她抱著頭,啜泣著。
但是我只是在一旁冷眼看著,我沒有特別的感覺,現在只有種覺得她是活該的心情,甚至有點高興。
「彌恩小姐……」一名女警叫住我的名字。
「妳不害怕嗎?」
…………
「我有什麼資格害怕?」我看著她,但其實我是最害怕的那個,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我害死兩個人了,我還有什麼資格……說什麼話……」我也哭了,我止不住我的淚水了。
「那個……」女警看上去好像有點緊張,應該是沒想到會弄哭一個小女生吧。
「學長,支援!」女警突然叫出在一旁搜查廚房的警察,而他也跑了過來。
「妹妹,怎麼了?」他在安慰我。沒想到我現在還需要被警察給安慰……
我真的是個垃圾……我真的很沒用……我什麼都不是……
我所製造的一切,我為了我自己所塑造出了形象與世界,最終也只是一團廢渣,輕輕一碰就立刻消散,連我身旁的人都離我而去。
那麼我還有什麼?打從一開始,那些人接近我就代表著他們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跟學校一樣,跟我的爸對我媽一樣。是利益關係,是金錢關係。
威權瓦解的時候,權力將會一併崩盤,包括從中獲利的東西,那就是這些虛假的朋友。
我已經不是女王,我不是統治者,我不是領袖,那麼大家根本就沒必要在追隨我。反之,他們若想要繼續獲得利益,那就得持續建造我的威權形象,繼續讓我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校園女王。
可是,站在這裡的女孩可不想再繼續承受下去,在看到無關者死亡之後,那女孩的心中可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甚至認清的現實。
沒錯,我終於意識到這一切都出現了嚴重的差錯。在嵩死了之後,才意識到我為何『霸凌』,我『霸凌』別人的意義為何。
因為這種人與人不平衡的關係,在『被霸凌者』的存在間建立起彼此的關係。那麼,這是最脆弱的。所以,我不會是永遠的女王。
也因此,失去了『霸凌』這個目的的我,成了他們寄託『霸凌』這個目的的對象,所以,我遭到了『霸凌』。
因為,我製造了『霸凌』。
我擦拭掉自己的淚水,但卻不能阻止它流下來。
而這時,那些警察也走了下來,並在我的前方停了下來。
「有搜到什麼東西嗎?」應該是我旁邊的警察在提問。
「沒有應扣押或足以作為證據的物件。」
「了解。」
他們講完話後就離開,朝我的母親走過去。我也慢慢地睜開雙眼,發現到我身旁的警察都已經走開了。
他們在跟我媽講了一些話之後,便走到玄關,好像根本沒要把我帶走的意思。
「不用……逮捕我嗎?」我走過去,問了他們。
他們互看著彼此,隨後又皺著眉頭看著我。
「這不是我們的工作,妳的事情學校那邊會處理,我們就先離開了……」說完話,他們就打開大門,離開房子。
不對啊……這等同於我殺了人,難道逮捕我不是警察的工作嗎?為什麼這種事情還要由學校處理,而我們學校的態度就很明顯是想息事寧人、混淆視聽。
所以說,警察根本就不是來抓我的,只是從我身上的案件發現到父親賄賂什麼之類的。
而且,這也代表著,今後我真的去警局自首了,他們可能也不會受理,反而會叫學校去處理。而我們學校只要還能從我爸身上拿到什麼,就不會指認我霸凌同學。若我爸被捕,毫無利益可圖的時候,學校可能也不會有所做為。
就跟以前一樣……只是那時候我並沒有選擇自殺。
警察離開後不久,我媽打開了電視,上面正播報著我爸的新聞。
『經調查,國會議員豬木涉嫌收賄並賄賂9間報章雜誌及媒體,更利用其中幾間公司洗錢,部分資金拿去收買政府單位、黑道集團與學校等教育機構,其不法所得估計3億元……』
新聞上的記者看著手中的稿,唸著像公審一般的話語,犀利的指認我父親的罪狀,更是說出了他這幾年所幹的事。
「……同樣的,豬木前議員的女兒於學校霸凌同學,並害其自殺身亡。可能是為濫用其特權,進而收買校方,也編造死者自殺的理由。今朝學校內有學生於佈告欄張貼該學生霸凌同學的指認文章,其中也包括指控豬木前議員的罪狀……」
同樣的,也指出了早上發生的事,以及我霸凌叡琳的事。
我媽關上電視,並站了起來,接著,走向我。
『啪——啪——啪——!!』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
我不會抵抗,也不會反手,我也放棄這麼做。我很討厭我的母親,討厭到想殺了她,但現在,我覺得要被殺掉的人是我。
「為什麼妳沒有被抓?為什麼妳還有臉活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妳這垃圾,當初乖乖聽我們的很難嗎?偏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最後還把妳爸害慘了!妳到底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家?妳怎麼不去死一死?」
明明……最先做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是我眼前的女人跟被抓走的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選擇收賄又賄賂別人?為什麼要選擇跟其他男人睡,還跟自己的女兒講一些奇怪的話?
最奇怪的傢伙現在卻在這邊說我奇怪?
「早知道就不應該生下妳……早知道就應該墮胎,妳的存在是根本不需要的,妳是累贅,根本沒必要存在在這個家……」
……我討厭我的母親,是因為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我是她的女兒,所以我很清楚。
她覺得我是多餘的……所以,我想要得到她的注目。
從小多才多藝的我應該要被父母疼愛,但我只有一切我想要的東西,我有著同學沒有的東西,但依舊沒有朋友。
可能也因為我是紈褲子弟,國小的時候被排擠了……還被拖到廁所霸凌。
之後,那些惡霸突然就轉學了,學校也開始對我恭敬恭維,老師也開始拍我馬屁,我在那時候獲得了快感。
在家中得不到愛的我,在學校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女王。
那麼我將叡琳投射出誰的樣子?我可能到死也不明白。
我逃離客廳,我逃離我的母親,我逃到我的房間,關上房門,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可是她卻好像衝了過來,敲打我的房門,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好想逃離這一切,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我打開電視,開最大聲,希望能蓋掉母親的聲音。
但是……
『……而前幾天自殺的一名牛郎,被查出所工作的牛郎店遭到豬木前議員帶著數十名黑道前去砸店,又遭到同事霸凌,該名死者可能因此心生恐懼而跳河自殺……』
我看著新聞,看著照片中的男人。
隨後,我轉頭看向房門,原本在敲門的那個女人突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新聞上的男人就是我媽前幾天帶回家過夜的男人,那麼我爸跟黑道砸店又是什麼意思?重點是……他們竟然害死了一個牛郎。
「……警方接著又查出前幾天於家中注射安樂劑自殺的女性,是前一則新聞牛郎的女友,於死者遺書中表明是看到其男友的店面遭到攻擊,加上死者本身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可能對心理狀況造成不適,因而自殺……」
下一則新聞又是指認我的父親害死人的事,這麼說起來,他已經害死兩個人了……或許更多。
那麼我,不就跟他差不多?
叡琳跟嵩都是因我而死,不管他們有什麼其他理由,但最終還是經由我手而死。
我的手宛如沾滿了鮮血,我就是殺人兇手。
我毅然決然拿起抽屜裡的美工刀,並且走進浴室。
我拉開袖子,將刀片對準我的手腕。說不定,我死了就好了。
我可以以死謝罪,我可以不用再活在這裡,我可以不用面對我的父親,也不用面對我的母親,更不用面對學校跟那些不知道哪裡來的渾蛋。
我輕輕劃破皮膚,接著,我要劃破我的肌肉、我的血管。
但是,我割不下去。
我畏懼了,我害怕了。
都殺了兩個人,都霸凌同學那麼久了,都敢施壓學校了,連神明都敢欺騙了,我為什麼連這個也做不到?
我已經受不了,我已經受夠了,我想乾脆死了算了,但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或許跳樓也可以,但我媽可能還在外面,陽台那邊跳下去可能也不會死,所以我必須在房間內找到更簡單自殺的方法。
然後,我找到童軍繩了,是國小時候留下來的,它被我翻箱倒櫃的找到了。
我將它綁了個死結,拿了個椅子,將繩子掛吊燈上。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將脖子放進繩子內,隨後,踢倒椅子。
感到拉扯的繩子便立刻束緊,產生無法讓我逃脫的空間,讓我無法呼吸,無法喊出聲音。
所以,我到底將叡琳投射出誰的樣子?現在,我好像比較明白了……
是我。
因為叡琳跟我是相似的,我感覺叡琳就是我,那悲憤且抑鬱的眼神,在亮麗的外貌之下;那是叛逆、憤怒且憂鬱的樣子。
所以我親手掐死叡琳,就是親手掐死我。
但是,為了達到現在的地步,我卻將無辜的女孩害死了,還有一名男孩。
是因為我不敢自殺嗎?還是我根本沒意識到其實我是想死的。
若是逃離這一切,遠走高飛,是不是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了?
可是就算是表面上脫離了,但心理層面應該也是揮之不去,因為這已經是一種創傷了。
那麼,我就死了算了。
慢慢的,無法呼吸,無發說話,喉嚨像是卡住了什麼,思緒也逐漸放空,直到我失去了意識,身體也不再掙扎。
最後的記憶,是不存在的現實,正常的與父母一起生活著,在學校還可以看到叡琳跟嵩,有紀跟瑀臻也一直圍繞在我的身邊,我也可以光明正大跟同學們講話,也不再是女王或霸凌同學的人。
只是,這些不存在的、虛構的理想化的記憶,在意識消失了那一刻,化作了烏有,化作為了現實……不存在。
『彌恩,高中生,於家中上吊自殺,發現時已斷氣多時,無法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