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將至。（之一）
本章節 11519 字
更新於: 2022-11-26
08
祝福死亡的雪花蓮
————————————————————————————————————
若將昨日盡數捨棄，是否就會變得比較輕鬆呢？凍結的時間也能再次轉動，能向明日微笑。———伊莉芙．阿祖拉．卡爾發
————————————————————————————————————
「早安。」
早晨在有希奈的床上醒來，裹著棉被的她趴在枕邊語氣輕快的說。從那天起的一個星期都是在她的身邊度過被惡夢侵擾的夜晚。
「先梳洗吧。」
她推開棉被，一對雪白的可愛貓耳彈出，白髮在光中散開，染成朝日的白金。
給雙腳套上了絨布拖，我走進了浴室扭開蛇口，讓溫水沖醒還在夢中的大腦，梳洗完之後有希奈讓我坐在她的梳妝台為我吹乾頭髮，用保養噴霧仔細的呵護。
「不用這麼仔細的。」
看著鏡中黑髮和東方臉孔只會喚起對生母的記憶，厭惡感還有愧疚感。
「不行，女孩子必須打理好外表，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妳自己，讓一天的開始充滿自信。」
有希奈堅持，一邊用電捲器將瀏海燙捲，做最後的修飾。
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如果是同年齡的女孩一定會明白的吧？但是不是我；我也清楚自己和她們異質，生命經歷是分割世界與世界的邊界。
「歆鈴是很漂亮的孩子喔？」
「貓娘應該分不出人族的臉孔吧？」
對於變得可愛沒有興趣的我心不在焉的說。
「通常是這樣沒錯，但我可是天宮家的家主，為了認清楚每一位股東，可是好好學過臉譜學，稍微還是能不透過腦波分出不同的人。」
有希奈放下電捲器，從水晶飾品櫃中取出一只髮卡為我別上。
「而且歆鈴是返祖者，是接近貓族與人族中間的存在，我是能看得出來的，就算用貓娘的標準，歆鈴也是非常的可愛喔。」
「⋯⋯是這樣嗎？」
手摸著頭上的雪花蓮髮卡，並不認為。
美貌在貓族世界沒什麼意義，在早就不是和平時代的人族世界則是好壞並齊，而我因此差點失去生命。
「我可不是隨便就稱讚人的貓，歆鈴不相信也無妨，以後一定還會有其它人這麼跟妳說。」
有希奈嘟起了嘴，對此我只是敷衍的應付了一聲。
我不覺得有一天我會接受這副外表。
關掉房間的燈，我跟著有希奈移動到客廳，早餐是昨晚事先做好的餐盒，用微波爐稍微加熱一下便幾乎回到料理最完美的狀態。等待有希奈沖茶的時間，坐在餐桌到我翻開聯邦水島大學出版的社會學課本，繼續昨天未看完的部分。
「歆鈴妳還在看那本書，不會覺得無趣嗎？」
「嗯⋯⋯畢竟想要取得和同齡人同樣的知識，因為被鎖在房間我已經失去了十年的時間。」
把加熱好的餐盒跟水果茶放在托盤，有希奈拉開椅子在我對面坐下。
「如果告一段落，就來用餐吧？」
「不，也不是急著要看完。」
我合起課本，將它放到餐桌角。
有希奈看著被推到一邊和其它教科書一同疊成書塔的課本說道。
「對不起，聯邦教育局回覆了，還是不能安排妳到學校就讀，因為現在與共議國的外交問題還未解決，為了確保所有人口販運受害者的安全，妳的身份還在保密，如果想學什麼？暫時由我來教妳吧？我也是到人族學校讀過書。」
「沒關係，如果真的不能去學園，母親當我的導師就好。」
我拿起餐具，不是很在意的說。
「但是歆鈴的新年目標是希望能去上學吧？」
——是沒有錯。
錯過了學園生活幾乎就失去了與同齡交友的機會，學習還是其次。
——想去上學，這是當然的。
『新年計畫，有希奈，我想要上學，想認識同齡的朋友！』在購物中心我是這麼說的。
「我會確保讓妳能入學的，怎麼樣也不能剝奪孩童對教育方式的選擇權。人口販運的後續處理還沒結束，要在明年的上學期入學大概很難，但如果是下半年，妳的新年目標我一定會讓它實現的。」
有希奈承諾，側過腦袋微微一笑。
「⋯⋯謝謝母親。」
「當然。」
她微笑。
「這一切應該會在明年前結束，聯邦會向國際法庭起訴共議國的人口黑市，所有 淌下的淚水皆會獲得補償。」
說到這裡有希奈垂下了一對貓耳，陷入思緒之中。
「母親？」
「嗯？喔，對了，今天是輪到我和姐姐做社區服務，不會在家裡，沒辦法教妳，課程先暫停，會在晚上前回來，午餐已經準備在冷藏，加熱就可以了。」
「社區服務？」
「是啊，聯邦的市容是由市民自主維護的，雖然自動化時代後不用在找人族國家的清潔承包商，有自律清潔車負責維護，但是這是聯邦公民義務，總不能都交給機器對吧？」
「那我，是不是也要⋯⋯」
「歆鈴的戶籍一樣是在星川，是會需要，不過妳也才剛到聯邦定居，沒有加進終端的排程，最早應該會是明年的秋天吧？」
「那個⋯⋯今天，我可以跟嗎？」
「可以是可以，但對青少女應該不是很有趣的活動。」
「沒關係，而且，這會是我第一次到聯邦的街上走，我一直都沒能好好的看過市區。」
我說，對於沒辦法入學的失落暫時被拋到腦後。
「那倒是呢。」
她微笑。
將洗好的碗盤風乾，回房間換了一件便於活動的短裙和雪紡短袖，把證件和手機收入琉釉送的仕女包，我回到客廳找有希奈。
「衣服的顏色選得不錯，總是不是暗色系了。」
有希奈稱讚道。
「既然歆鈴想看市區，要不要就不開車，我們搭地鐵呢？」
「好啊。」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我和姐姐約在下城區的都市維護機構，我們搭地鐵到電器街站。」
手指轉著車鑰匙圈，她愉快的說。
離楓香葉宮廷最近的地鐵站是秋園站，在七世紀時是被拓展出用來種植溫帶闊葉植物的巨型穹頂溫室，收集了約一千兩百種來自世界各地的植物，被當時居住在亞熱帶地區協助工程的烏塞克人稱為秋園。星際時代之後十世紀陸續有移居其它行星的貓娘和人族返國，溫室才被拆除，重畫為接納返國公民的住宅區，穹頂溫室內的植物則移植到今各個社區的內建溫室。
往地鐵站的路上有希奈為我介紹街上的植物，說到歷史時總不免有一絲懷念之情，她說她是十一世紀出生的貓，基因劣化還未發生，剛好是星川最為繁榮的時代。
而現在，這條街僅剩下天宮家一戶。
地鐵站的入口在秋園公園旁，從水晶玻璃打造的天丼向下，通過人工瀑布搭手扶梯到深20標準公尺深的地鐵站大廳。以白與金為主色調，垂掛著水晶燈的天花板下是延站修建的商店街，雖然所有店面已經掛上永久休業的告示，還是能從過去居民生活的痕跡窺見當時的繁榮。
「希醬？」
原本在站務室外和人族說話的褐髮貓娘將步槍背到身後，向我們揮手。
「今天是輪到妳的班啊？」
「是啊，聽說妳和人族締結了誓約，有了養女？」
「是。歆鈴，為妳介紹，這位是小日向．穗波，是秋園的社區醫生。」
「歆鈴，葛蘭緹絲。」
我向她點頭。
「好可愛的孩子！」
她有些興奮的跺腳。
「希醬會再與人族締結誓約的理由，好像也能明白。」
「才不是這種膚淺的理由。」
有希奈不高興的說。
「小日向女士聽過我的事？」
「貓娘的圈子很小嘛，全宇宙也不過四千萬，壽命給了我們很多時間去了解彼此，基本上大家都認識。」
她愉快的盪著稻褐色的尾巴。
「一直以來希醬都只對一國的領導者誓約，上一次已經是24年前了，對人族幼體誓約更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只是剛好我的朋友最後都走上了政治界而已。」
有希奈不同意的說，不過她的反應只是讓穗波笑得更開心。
「妳知道過去在聯邦商會有種說法被天宮家認可的人族就能成為總統呢！我想該不會妳⋯⋯」
她若有所指的對我說道。
「順序用反了吧？是因為朋友先成為了總統為了幫助他才定下貓娘之誓，都被傳成什麼樣了⋯⋯」
「這是真的嗎？」
我驚訝的問有希奈。
「嗯？嗯⋯⋯結果上來說是這樣，不過也都是過去的事，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說到這裡有希奈的表情閃過一瞬憂鬱。
全世界會以總統稱呼領導者的人族國家只有那麼幾個。
——難道是他。
「24年前⋯⋯該不會是？」
「嗯是共和州，總統艾爾伯特。」
在有希奈說出那個姓氏時所有都有了解答。推行反歧視政策，終結大陸戰爭，近代最俱影響力人族之一，那是契爾丹民主共和州第一百五十八任總統，弗里安萊克．艾爾伯特，可是他卻在20年前的六月革命被攻佔國會大殿的公民革命前線成員射殺。
「他們對我而言是很特別的人族，是很重要的⋯⋯家人，歆鈴妳對我也是。」
她轉開視線，結束了話題。
「穗波醬，都沒什麼異狀吧？」
「沒有收到回報，23空降聯隊的工作很順利，上星期就是最後的了，它們沒能進入市區。」
「那就好。」
有希奈鬆了口氣。
「不過我們還是在這裡啦，誰也不知道之後會變得怎樣，不過讓我們期望它不會發生。」
穗波笑著說道。
「是啊那會是最好，我們要去市區，之後見，穗波醬。」
「嗯，之後見，希望最好，祝福兩位有美好的一天。」
「妳也是。」
有希奈牽起我的手帶我通過了地鐵站的玻璃自動閘門，離開時穗波向我們揮手道別才重新提起步槍加入人族。
「他們是？」
「社區警備隊，由社區居民自發組織，從大陸戰爭前就有的，防止他國的犯罪集團進入聯邦破壞。」
有希奈看著地鐵時刻表說道。
「最近聯邦發生很多起恐攻，繼大陸戰爭後，輕武器又裝備起來了。」
「恐怖攻擊？」
「共議國的雇傭兵，和妳在橋德國時提供的情報是同一隊的人，看來他們大部分都被靈貓六國的部隊給控制，已經不再是威脅。」
玻璃門閃爍著白燈，隨音響播放輕快的進行曲，磁浮列車抵達了月台。
「不過這麼一來，和平又變得與這個時代遙遠。」
她所說的，我似乎能也能明白，眼下的聯邦雖然和平，但不管是關閉的店鋪還是配實彈的警備人員，就像是過去照片裡橋德國的戰時警備狀態。過去的20年雖然再無戰事，可是大陸戰爭中覆滅的國家至今都還未復國，重建工作仍然漫長，而現在共議國和自由聯邦卻爆發衝突⋯⋯我也是這場國際衝突的相關者。
進行曲歇止，列車進入電磁鎖定，車門對上月台玻璃防護門的傳感器，緩緩的向兩側滑開。
「嘛，之後的事情，誰也都不知道，但一定會慢慢變好的。歆鈴，走吧。」
有希奈向我伸出手，以微笑將煩惱拋開。
「嗯。」
我握住她的手，跨上了列車。
————————————————————————————————————
在地下經過了四站，我們在星川中央車站轉車到一站距離的電器街站，抵達車站時雪奈已經在車站的玻璃閘口外迎接我們。
「咦？歆鈴妳也來了？」
看到我也在似乎很意外。
「⋯⋯我也想幫忙。」
「原來是這樣，這是好事呢。」
她看向有希奈。
「機具我已經申請好了。」
「那就開始吧。」
跟著她們的腳步，我們從手扶梯離開了地下街來到電器街口，有別於聯邦市區三十層以上的流體金屬大廈，這一區的建築不超過十二層，建築風格也不像是聯邦。步行區的商店街入口是一道鋪著黑瓦的三世紀島嶼木城門，以書法體寫成的祝福語印在城門下高半層樓的燈籠。
「⋯⋯和諧？」
我盯著電器街口的木城門燈籠上的文字。
「歆鈴看得懂古貓語哇？」
「字體和現代的貓語有點像。」
「這道門是四世紀共和州前身的島嶼諸國合贈給聯邦的，為了感謝貓族為島嶼建設水力發電廠，當時電磁學是只由貓族掌握的技術，是直到與島嶼諸國簽訂商業合同才確立了兩物種的的技術共享，我的母親說這對貓族而言意義非凡。木城門的原版早已經風化損毀了，後來用合成纖維翻修了許多次。」
雪奈望著木城門說道。
「島嶼人和貓族從上古時期關係就這麼好了？」
「是啊，雖然現在變成了這樣，但島嶼人一直是貓族很重要的朋友。」
「女士們，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呢。」
有希奈站在維護機構的大門雙手抱胸催促道。
「別在意嘛小希。」
「⋯⋯我這就過來。」
「真是的。」
有希奈嘆了口氣，看向停在路邊的自律清潔車。
「好了，那麼⋯⋯」
有希奈戴上通訊髮卡，點開觸控螢幕將後車的貨箱升起，內裝的無人機群開機散著星藍的光輝，輕輕的拍動它兩片金屬蝶翼。
「姐姐。」
「好的。」
雪奈用靈力停下她拋過來的通信髮卡為自己戴上。
「啟動⋯⋯意識串連完成。」
「右側交給姐姐。」
「沒問題。」
隨著通信發卡的藍燈閃爍，百餘架的無人機拍著蝶翼衝出貨箱飛向鄰近的商店，只是一刻的時間它們散著蒼藍色光芒的金屬羽翼便遮蔽了電器街的天空，與早晨的陽光伴舞，美的讓人忘記呼吸。
「好漂亮——」
無人機群所經過的商店玻璃像寶石一樣吸染了陽光的色彩，好像落在上面的灰塵皆被它產生的強電場給帶走，被熱能盾化為星塵。
「堪德里安天久星鏈網路的維護用無人機群，透過生物的腦波控制，可惜這種運算量只有貓娘和返祖者的大腦能夠負荷。」
有希奈坐上清潔車，關閉了自律人工智慧，按鍵啟動引擎。
「來吧，坐上來，無人機群的操控對大腦還在發展的妳負荷太大，不過有別的工作需要妳做。」
我跟著雪奈坐上了採貨卡車制式的三人座自律清潔車。
「看到觸控螢幕選單了嗎？把清潔水槍打開，圈選行道樹。」
水槍從後車的水箱被推出，轉向街道。
「界面上的橫條是水壓，澆灌就拜託妳了。」
「嗯。」
「好了嗎？那要走了喔。」
有希奈說道，點開駕駛座的觸控螢幕，打開車頂的黃色警示燈，通過木城門開進步行區。
「走吧！」
雪奈舉起一隻手充滿精神的說。
清潔工作一直進行到中午，有希奈在電器街口把車停下，召回了維護無人機，經過她們一個早上的努力，變得整潔的街道正煥發著光彩，有數百年歷史的住宅也像是剛落成的新屋。
「感覺我什麼事都沒做。」
操作水槍其實是很有趣的體驗，但想到只是跟在家裡一樣給溫室的花草澆水覺得自己有些無用。
「維護城市的植被，這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哦。」
有希奈從清潔車的腳踏板爬下，蓋上了車門。
「之後有機會再讓妳操控無人機吧？但這要慢慢練習，先從對大腦負荷小的機體開始⋯⋯」
「歆鈴。」
雪奈突然的從後面抱住我，月銀色的貓耳輕貼著我的髮絲。
「比預期早結束工作，機會難得，我們去電器街玩吧？」
「姐姐⋯⋯」
有希奈不太開心的低語。
我瞇起一隻眼睛，有些不習慣她這樣害羞的距離感。
「都這個時間，歆鈴應該也餓了吧？」
「有一點，但還好。」
我不希望因為我而打亂了行程。
「既然如此，我知道一間非常棒的咖啡廳，我們去哪裡吃吧？」
「妳說的該不會——不行不行！換一間！」
有希奈一對貓耳都彈了起來，原有的沈穩在一瞬間消失，慌張的揮著手。
「又沒關係，對歆鈴也是很特別的體驗。」
她抱著我小賭氣的說。
「嗚⋯⋯」
「如果母親不喜歡，我——」
「沒關係，她只是不想被妳看到以前的照片，明明很可愛的說。」
雪奈一手遮著嘴壞笑。
「對吧？妳不會說要阻止歆鈴吧？」
有希奈悲鳴了一聲，尾巴也沮喪的降向地板。
「好吧。」
「那就決定了！」
雪奈愉快的說，牽起我的手往對街走。
我們在一間刷上粉漆的二層樓復古店鋪停下，花圃旁大片的調光玻璃櫥窗打開了單向全反射，看不到店鋪的內部。
「方糖屋？」
我看著大門吊燈旁的青銅金屬門牌，在貓語書法體的題字旁以雷射鵰刻上玻璃糖罐的圖案。
雪奈按下了門鈴，愉快的跟著玻璃琴鈴聲哼唱，與她相反，後來跟上的有希奈像是失去了靈魂，表情就此死去。
她的反應令我不由得緊張，不過也沒有時間給煩惱，隨風鈴聲響起白色合成纖維門被推開。
是一只貓娘，帶著蕾絲髮卡的天白色貓娘。
「吶！歡迎回家！大小姐——」
她滿分的笑容被凍結。
「誒誒！？女僕長！」
水藍色的瞳孔打轉著驚訝，看到她的反應有希奈一手遮著額頭的仰望天空。
「沁，我們回來了。」
雪奈向正在驚訝的貓娘友好的抖了抖耳朵。
她仍驚訝的望著有希奈，花了一點時間才注意到也站在她面前的我們。
「啊，對不起，失禮了。」
「沒關係，我們這邊有第一次來的孩子，可以麻煩妳再介紹一下。」
「嗯⋯⋯那個，我是今天專屬女僕，大小姐可以稱呼我為沁。」
她指著胸前的黃銅名牌。
「請容許我為大小姐帶位。」
我跟在雪奈之後走進咖啡廳，聯邦香莢蘭的淡甜幽香與遠東咖啡的土地芬芳搔弄著鼻腔，是令人心情愉悅的氣味。店內的佈置分為兩區，踏入店內首先看到的是以島嶼檜木漆大量的合成纖維吧檯，擺放著咖啡機與大量吊掛的玻璃杯，左側則是一後現代設計的金屬方格與光纖束隔出的沙發區，點著月石燈同樣以咖啡廳主色調的白色與粉色傢俱佈置。
經過吧台區時店內正在忙碌的貓娘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以有違於貓族原則的九十度向我們行禮。
「歡迎回家！」
「歡迎回家！大小姐！」
「久疏問候大小姐——欸？白咪？」
其中本來在為咖啡拉花的金色系貓娘驚訝的一手捂住嘴。
「女僕長？」
「女僕長回來了！？」
其它兩位貓娘猛然抬頭，開心、不敢置信的兩雙雙眼望著有希奈。
看到她們像時間被暫停一樣的反應，雪奈轉過身對著走在最後面一對貓耳都塌到髮上的有希奈竊笑。
「那個⋯⋯」
沒能掌握到情況的我求救的看向臉上染上紅暈的像是要哭出來的有希奈。
「妳們！不要因為看到我就忘了工作啊！真是的！」
她對著店內的四位貓娘大叫，同時雪奈抱著肚子把淑女的禮儀都丟到一邊放開的大笑，連坐在吧檯的兩位客人都看了過來。
「雪奈女士這是？」
「喔！歆鈴！不得不說這真的太有趣了！」
雪奈擦掉眼角的淚水。
「妳知道貓娘感謝祭嗎？」
「那是說⋯⋯一年一次，所有貓娘會放下資本家的身份，服侍陪伴自己一年身邊的人族的日子嗎？」
「沒錯，妳也知道貓娘女僕嘛。在年末前的第二周我們會換上女僕服，不過呢？有個例外就是了。聯邦咖啡廳，在這裡全年都會有貓娘女僕駐點⋯⋯而剛好，妳身邊就有這麼一位呢？」
她笑盈盈若有所指的看向有希奈。
「有希奈她啊做過貓娘女僕呢！還當到店鋪到女僕長！」
「要不是聯邦議會要求，我才不做呢，簡直是黑歷史。」
「不是很開心的回憶嗎？」
雪奈看向帶領的貓娘女僕。
「沁，有相簿嗎？」
「有的。」
她抖了抖一對天白耳朵，叫住了在吧檯服務的金色系貓娘。
「菲兒，拜託妳了。」
「好的。」
她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入準備室。
「那麼，大小姐，這邊請。」
我們在沙發區的半開放式包廂坐下。
「今天想吃點什麼呢？大小姐？」
「我們看一下再決定，不過嘛在這之前⋯⋯」
雪奈看向站在吧檯區把客人涼在一邊的三位貓娘。
「妳們想過去就過去吧？因為是很難得的機會。」
坐在吧檯的其中一位客人對她們說。
『非常感謝少爺！』
在向他行禮後店內其它的三位貓娘也跑到我們的桌子。
菲兒的胸口抱著一本相冊，似乎想說什麼。
「謝謝妳把相簿拿來了。」
「不客氣⋯⋯大小姐。」
雪奈接過相簿，把我拉到她身邊，開始翻起相簿時有希奈的眼神更是失去了光彩。
「我看看，嗯⋯⋯在這裡呢。」
相簿停在一世紀前的年份。
「白咪？」
「嗚⋯⋯」
我困惑的看著像是心臟遭遇重擊發出悲鳴的有希奈。
「那是她的藝名呢？」
穿著滿是蕾絲花邊的深海藍短裙，照片裡充滿活力的白髮貓娘捧著杯子蛋糕以可愛的笑容仰視著鏡頭。
印象中電視上的有希奈應該是更有距離感的一位貓娘。
「她和現在一樣走妹系路線，不過初期以聯邦偶像活動時比較可愛。」
「要是還是這麼的輕飄飄怎麼作為安理會委員在前線帶領聯合軍？」
有希奈瞥過頭小聲的說。
「我覺得沒有人會在意——」
「我不要。」
她態度堅定的拒絕，強硬的轉移話題。
「好了，沁，點餐吧？」
「大小姐今天想吃什麼呢？」
白色系貓娘抖了抖耳朵，以甜甜的嗓音輕聲道。
「歆鈴？」
有希奈打接過菜單，推到我面前。
「那麼⋯⋯聯邦漢堡排定食。」
我翻過菜單選了一個看得懂的料理。
「好滴，大小姐，還有嗎？」
「這樣就好了嗎？」
「這樣就好，母親呢？」
「我和姐姐兩杯黃金海岸。」
「沒問題，大小姐，那麼⋯⋯」
沁收起菜單，看向身旁的菲兒。
「等下！又是我嗎？我也想和白咪說話！」
「拜託啦，菲兒，只有妳擅長人族的料理。」
她不開心的嘟起嘴，拿起菜單走向廚房。
「麻煩女僕長了！」
「謝謝菲兒姐姐！」
在進去廚房前金髮貓娘委屈的看了有希奈一眼。
「妳們還是一樣沒變呢⋯⋯」
「因為想和姐姐說話嘛。」
紅髮貓娘說，黃銅名牌上以貓語寫著『紅霞』。
「一個季節不見，沒想到姐姐都有了女兒，在新聞看到天宮航太發的公告時還以爲重力反轉了。」
在她身邊的黑髮貓娘也說道。
「因為發生了各式各樣的事情，庫洛。」
有希奈嘆了口氣。
「大家都還好嗎？」
「都沒什麼事情，要說的話最近合作的人族企業們正在撤離最後在水島的資產，大家的家裡差不多都是一樣的情況⋯⋯所以比起自己，我們還比較擔心姐姐。」
「吉爾強制讓我休假了。」
三位貓娘臉上的憂鬱少了很多。
「我是很希望能快點回到聯邦議會，有很多工作必須展開，不過現階段也只能這樣，我被要求不要插手——」
有希奈停頓了一下。
「我的事情就先不談了，妳們應該還有要做的吧？」
三位貓娘看了看彼此。
「那麼就由我先開始。」
沁上前走了一步，提起深海藍的女僕裙擺行了標準的聯邦禮。
「再次自我介紹，我是駐點女僕，沁，興趣是電子遊戲，擅長即時策略模擬，遊戲力僅次於白咪醬，是去年聯邦綜合統計前5%的玩家！大小姐如果有感興趣但覺得困難的遊戲，請務必點我！由我帶大小姐迎向勝利！」
她可愛的輕跳了一下，在眼前比出勝利剪刀手。
「然後⋯⋯一般而言我們女僕活動時是不會使用真名，不過這一次破例。我是白瀧．心雪，算是和天宮家有些淵源的家族。我是白瀧營造董事會成員，過去跟著天宮航太一起建設星際殖民地，我們已經退出了對水島的業務，但如果大小姐未來要移居其它殖民行星，住屋的問題我應該能幫上大小姐的忙。」
心雪微笑，這次不是以女僕而是貓娘的身份說道。
然後是黑色系貓娘，她走上前，友好的振耳。
「庫洛，興趣是看書，各種書，對庫洛而言圖書館即是聖域。專長⋯⋯音樂，聯邦的傳統樂器大概都會，在店裡的時間下午場次跟夜間場次會演奏木弦琴。真名是亞奈，安里家的三女，是現役的獨立歌姬，很高興大小姐能來到聯邦。我也是希醬的朋友，如果未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大小姐儘管向我說。」
最後是紅髮的貓娘，和有希奈純粹白化症的雪白一樣是在貓族中極為少見的突變顏色。
「午安，大小姐，是紅霞呦！是這裡年紀最小的女僕！和已經到該稱姐姐年紀的白咪醬不一樣！是真正的妹妹！特長——沒有！雖然比不上姐姐們，但紅霞很努力！因為很可愛，所以一定沒關係滴，對吧？大小姐。」
她精神的自我介紹，後退了一步換上了更為成熟的聲線。
「我的真名是伊紀國．千乃，伊紀國的公主，現在是自由聯邦第七星際殖民地澳希亞貿易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共和州毀滅後我們帶著跟隨我們的島嶼人撤到前共和州的殖民行星，在那裡成立了星際貿易公司，重新開始。大量移民湧入的現在澳希亞變得非常繁榮喔！許多摩天高樓都蓋起來了！如果大小姐未來想移民宇宙的話，我們非常歡迎！」
在千乃之後心雪接續道。
「剛才的金系種貓娘是菲兒，白咪退役後店裡最年長的她接替女僕長，她在聯邦料亭實習過，大部分人族的料理都會做！大小姐可以期待一下。」
她笑盈盈的說。
「她的真名是伏見．光姬，伏見金控的股東，也是歷史悠久的名家，雖然伏見家因為大陸戰爭沒落了，但如果不是像共和州這樣的大國只是支援一座城邦，她們仍有餘裕。伏見家還沒撤出水島，大小姐未來如果遇上什麼困難，她應該會很樂意幫忙⋯⋯嗯說到這個，大小姐希望怎麼稱呼呢？」
「⋯⋯歆鈴；歆鈴．葛蘭緹絲。」
「東海道議事廳的開國鈴嗎？真的是非常好的名字。」
心雪稱讚道。
「是大小姐來聯邦後為自己選的名字嗎？」
有一瞬間我沈入了回憶中。
「不，是有一個人，是他給我的名字。」
——但是已經不能再去見他了。
「感覺⋯⋯貓娘的家族都好厲害。」
「因爲我們被託付了許多，人族、還有散花的姐妹們。」
心雪揪緊了胸口的衣領，她搖了搖頭，用笑容掩飾憂愁。
「對了，大小姐對電子遊戲感興趣嗎？」
「母親帶我玩過，我覺得很有趣。」
「料理還需要準備，等待菲兒的時間我們來玩遊戲吧？」
她提議道，白色的尾巴雀躍的擺動。
「聽起來不錯。」
雪奈愉快的拍手。
「喔？那麼我和姐姐還有歆鈴一隊。」
有希奈的尾巴纏住我的腰。
「沒問題吧？」
「不行啦！白咪太強了！大小姐難道是認真的嗎？天秤都傾到一邊了！」
「絕對沒有的事，我覺得分配很合理。妳也是綜合統計前5%的玩家不是嗎？庫洛跟紅霞也都是有點資歷的玩家。」
被點名的兩位貓娘死命的搖頭。
「是，但不是！雪奈大小姐——幫幫我！」
她哀鳴的向因為有趣正在微笑的雪奈求救。
「好啦，小希，別太欺付沁了。我加入方糖屋的隊伍總行了吧？」
雪奈起身坐到了我們的另一邊。
「姐姐確定要去那邊嗎？我會把方糖屋的大家都打爆喔？這樣這樣的～打爆喔？」
有希奈和善的說著很恐怖的話，特別是最後幾個字還故意放慢了語速。
「妳看真心話說出來了吧？妳看！雪奈大小姐！」
「好嘛好嘛，我跟著妳們，不擔心。」
「大小姐——」
她欣喜的抱住安慰著大家的雪奈。
有希奈咋舌，叫住站在一旁的千乃。
「把遊戲機拿來吧？紅霞，先說喔？就算妳們成功拉攏了姐姐，我可不會讓著姐姐，我不打算輸喔？」
「那個⋯⋯」
我有些慌張的看著突然就分好隊準備競技的大家。
「我們可不會輸的喔？對吧？歆鈴？」
「是⋯⋯」
我弱弱的開口。
「既然歆鈴也準備好了！就讓我們開始吧！漂亮的贏下來！」
有希奈從千乃手中接過兩個無線搖桿，把其中一個交給我。
遊戲畫面投到了店內的電視上，四位貓娘們也拿起了各自的搖桿。聽到了有希奈的宣言心雪也來了一段好像是那麼一回事的精神喊話。
「那我們也不能輸！姐妹們！就是現在！反擊白咪大魔王的時候已經到了！不能輸！為了守住方糖屋的尊嚴——」
以世界體育會為主題的電子遊戲開始了。
雖然因為出生背景還有更早之前大陸戰爭的緣故，我沒有機會親眼看過真正的國際比賽，但透過電子遊戲的三維建模還有比賽時激昂的音樂與喝采，彷彿就到了真正的體育場，能感受到比賽時的盛況。
心雪的隊伍在一開始取得了優勢，還因此獲得了店裡其它客人的應援，分數直超過有希奈和我加總快一倍，可是經過了幾輪的加賽還是不敵有希奈，失分的速度趕過了得分的速度，最終敗陣了下來。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明明有數量的優勢，為什麼會輸⋯⋯」
得分總表呈現在螢幕上，單獨有希奈的積分幾乎就是四隻貓娘的加總，白髮女僕錯亂盯著螢幕不敢相信現實。
「哼哼努力一個世紀再來吧！太弱了！」
有希奈毫不留情的嘲笑。
「完美的配合！歆鈴！因為妳我們才能獲勝！」
「是。」
我小聲的說，但對於自己真有幫上忙感到懷疑，畢竟如果再給更多時間，有希奈的得分應該就會超過四隻貓娘的加總。
「怎麼會——」
桌子對面心雪摀著胸口不甘心的嚥下了落敗。
剛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的光姬看著正做出誇張演出的心雪搖了搖頭。
「太多了、太浮誇了，真是的⋯⋯」
她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料理托盤。
「紅霞、庫洛，就算少爺允許，總不能一直丟著工作吧？回去了，還有沁，像一灘軟泥灘在桌上也未免太難看。」
「少爺說可以嘛⋯⋯」
「菲兒姐姐，讓我們再待一下下就好⋯⋯」
「不行。」
她以一個燦爛的笑容的拒絕，但和表情想法，眼神一點也沒有笑意，兩只貓娘顫抖了一下默默的走回吧檯區。
「沁？」
手刀停在了她的頭腦上。
「好嘛好嘛我起來就是了。」
心雪從椅子上彈起，雙手小心的護著額頭直到光姬放下手刀。
「請有點作為女僕的自覺。」
她轉過身將托盤中的兩杯氣泡飲放到有希奈與雪奈的身前，然後輕點鞋根，提起裙擺行了一個半正式的聯邦禮。
「大小姐，請讓菲兒為食物施以變好吃的祝福，可以嗎？」
「祝福？嗯⋯⋯好啊。」
我不知道聯邦有這樣的傳統。
「那麼請大小姐把手借給我，跟我一起做喔？」
我跟著她一起將手像貓耳一樣擺在頭上。
「來，喵喵～」
「喵喵。」
她側過腦袋又重複了一次動作。
「喵喵～」
「喵喵⋯⋯」
「變好吃吧～變好吃吧～心愛萌萌beam！」
「⋯⋯萌萌光線！」
光姬以雙手在胸口比出愛心，送向在嫁衣蛋上的漢堡排，語末還從聯邦貓語換成希瑞瓦語，可是過於羞恥的動作讓我沒能好好詠唱完祝福。
「大小姐不行喔，沒有好好的唸完。」
光姬雙手叉腰的指責。
「一定要嗎？」
「一定要。」
她點頭。
別無她法的我只好比起眼睛光速的詠唱祝福。
「變好吃吧變好吃吧！心愛萌萌光線——」
「心愛萌萌beam——」
光姬也跟著一起詠唱，電火從她的指尖彈出，打向了陶瓷餐盤，瞬間金色的火焰覆了整個漢堡排，火焰竄出時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不用慌張，大小姐，這就是——變好吃的祝福。」
火焰為漢堡排表層再增添了一點金黃色的外衣，似乎是事先刷上的調料油跟奶油經加熱後的產物，將表層的油脂燒盡後火焰便自動熄滅了，最後光姬提起餐盤上承載蕈菇醬的金屬容器，點綴在料理完成的漢堡排上。
「請慢用。」
「請慢用大小姐。」
沁跟著光姬一同行禮，收起散在桌上的遊戲搖桿走回到吧檯區。
「應該很有趣吧？」
坐在桌子對角的雪奈用雙手撐著腦袋微笑。
「很有趣⋯⋯可是好害羞。」
我想到剛才自己做的事，聲音就不自覺得變小。
「那個⋯⋯餐前的祝福語，在聯邦是一定要說的嗎？」
「沒有啦，只是聯邦的咖啡館比較特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雪奈看著天花板轉動著白色風扇，語調悠閒的說，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很美好的事情。
「在聯邦咖啡廳中貓娘會像貓娘感謝祭時一樣活動，慢慢的有趣的傳統慢慢的被發明。來到這裡的大家，是為了逃離厭煩的日常，所以就由我們貓娘為我們的人族公民創造一個非日常的景色，這在大陸戰爭爆發後像這樣的咖啡廳更是尤其重要。」
「有這樣的淵源啊⋯⋯」
「是啊，另外一個在聯邦很有名的就是沏茶館，一樣也是由貓娘服務，雖然會換上可愛的傳統振袖長裙，但那主要是作為商業會談的場所，所以我還是比較喜歡咖啡廳。而且，更重要的——」
雪奈笑得很開心。
「小希之前還在這裡做女僕呢？」
「先說我可不會再做變好吃祝福了，我都已經從方糖屋畢業了。」
對於她期待的雙眼，有希奈施以冷處理。
「咖啡廳現在是這樣沒錯，但一開始一定是幾位貓娘因為有趣才決定開這樣的店吧？沒什麼深意。」
「可是很可愛不是嗎？」
雪奈戳了戳她的臉頰。
「我印象中妳也很喜歡方糖屋的制服設計對吧？」
這次有希奈沒有回話，像被說中一樣，臉頰還有些泛紅。
「機會難得再換上女僕服一次嘛？」
「嗯⋯⋯我拒絕。」
有希奈像先前一樣以微笑回絕提議。
祝福死亡的雪花蓮
————————————————————————————————————
若將昨日盡數捨棄，是否就會變得比較輕鬆呢？凍結的時間也能再次轉動，能向明日微笑。———伊莉芙．阿祖拉．卡爾發
————————————————————————————————————
「早安。」
早晨在有希奈的床上醒來，裹著棉被的她趴在枕邊語氣輕快的說。從那天起的一個星期都是在她的身邊度過被惡夢侵擾的夜晚。
「先梳洗吧。」
她推開棉被，一對雪白的可愛貓耳彈出，白髮在光中散開，染成朝日的白金。
給雙腳套上了絨布拖，我走進了浴室扭開蛇口，讓溫水沖醒還在夢中的大腦，梳洗完之後有希奈讓我坐在她的梳妝台為我吹乾頭髮，用保養噴霧仔細的呵護。
「不用這麼仔細的。」
看著鏡中黑髮和東方臉孔只會喚起對生母的記憶，厭惡感還有愧疚感。
「不行，女孩子必須打理好外表，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妳自己，讓一天的開始充滿自信。」
有希奈堅持，一邊用電捲器將瀏海燙捲，做最後的修飾。
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如果是同年齡的女孩一定會明白的吧？但是不是我；我也清楚自己和她們異質，生命經歷是分割世界與世界的邊界。
「歆鈴是很漂亮的孩子喔？」
「貓娘應該分不出人族的臉孔吧？」
對於變得可愛沒有興趣的我心不在焉的說。
「通常是這樣沒錯，但我可是天宮家的家主，為了認清楚每一位股東，可是好好學過臉譜學，稍微還是能不透過腦波分出不同的人。」
有希奈放下電捲器，從水晶飾品櫃中取出一只髮卡為我別上。
「而且歆鈴是返祖者，是接近貓族與人族中間的存在，我是能看得出來的，就算用貓娘的標準，歆鈴也是非常的可愛喔。」
「⋯⋯是這樣嗎？」
手摸著頭上的雪花蓮髮卡，並不認為。
美貌在貓族世界沒什麼意義，在早就不是和平時代的人族世界則是好壞並齊，而我因此差點失去生命。
「我可不是隨便就稱讚人的貓，歆鈴不相信也無妨，以後一定還會有其它人這麼跟妳說。」
有希奈嘟起了嘴，對此我只是敷衍的應付了一聲。
我不覺得有一天我會接受這副外表。
關掉房間的燈，我跟著有希奈移動到客廳，早餐是昨晚事先做好的餐盒，用微波爐稍微加熱一下便幾乎回到料理最完美的狀態。等待有希奈沖茶的時間，坐在餐桌到我翻開聯邦水島大學出版的社會學課本，繼續昨天未看完的部分。
「歆鈴妳還在看那本書，不會覺得無趣嗎？」
「嗯⋯⋯畢竟想要取得和同齡人同樣的知識，因為被鎖在房間我已經失去了十年的時間。」
把加熱好的餐盒跟水果茶放在托盤，有希奈拉開椅子在我對面坐下。
「如果告一段落，就來用餐吧？」
「不，也不是急著要看完。」
我合起課本，將它放到餐桌角。
有希奈看著被推到一邊和其它教科書一同疊成書塔的課本說道。
「對不起，聯邦教育局回覆了，還是不能安排妳到學校就讀，因為現在與共議國的外交問題還未解決，為了確保所有人口販運受害者的安全，妳的身份還在保密，如果想學什麼？暫時由我來教妳吧？我也是到人族學校讀過書。」
「沒關係，如果真的不能去學園，母親當我的導師就好。」
我拿起餐具，不是很在意的說。
「但是歆鈴的新年目標是希望能去上學吧？」
——是沒有錯。
錯過了學園生活幾乎就失去了與同齡交友的機會，學習還是其次。
——想去上學，這是當然的。
『新年計畫，有希奈，我想要上學，想認識同齡的朋友！』在購物中心我是這麼說的。
「我會確保讓妳能入學的，怎麼樣也不能剝奪孩童對教育方式的選擇權。人口販運的後續處理還沒結束，要在明年的上學期入學大概很難，但如果是下半年，妳的新年目標我一定會讓它實現的。」
有希奈承諾，側過腦袋微微一笑。
「⋯⋯謝謝母親。」
「當然。」
她微笑。
「這一切應該會在明年前結束，聯邦會向國際法庭起訴共議國的人口黑市，所有 淌下的淚水皆會獲得補償。」
說到這裡有希奈垂下了一對貓耳，陷入思緒之中。
「母親？」
「嗯？喔，對了，今天是輪到我和姐姐做社區服務，不會在家裡，沒辦法教妳，課程先暫停，會在晚上前回來，午餐已經準備在冷藏，加熱就可以了。」
「社區服務？」
「是啊，聯邦的市容是由市民自主維護的，雖然自動化時代後不用在找人族國家的清潔承包商，有自律清潔車負責維護，但是這是聯邦公民義務，總不能都交給機器對吧？」
「那我，是不是也要⋯⋯」
「歆鈴的戶籍一樣是在星川，是會需要，不過妳也才剛到聯邦定居，沒有加進終端的排程，最早應該會是明年的秋天吧？」
「那個⋯⋯今天，我可以跟嗎？」
「可以是可以，但對青少女應該不是很有趣的活動。」
「沒關係，而且，這會是我第一次到聯邦的街上走，我一直都沒能好好的看過市區。」
我說，對於沒辦法入學的失落暫時被拋到腦後。
「那倒是呢。」
她微笑。
將洗好的碗盤風乾，回房間換了一件便於活動的短裙和雪紡短袖，把證件和手機收入琉釉送的仕女包，我回到客廳找有希奈。
「衣服的顏色選得不錯，總是不是暗色系了。」
有希奈稱讚道。
「既然歆鈴想看市區，要不要就不開車，我們搭地鐵呢？」
「好啊。」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我和姐姐約在下城區的都市維護機構，我們搭地鐵到電器街站。」
手指轉著車鑰匙圈，她愉快的說。
離楓香葉宮廷最近的地鐵站是秋園站，在七世紀時是被拓展出用來種植溫帶闊葉植物的巨型穹頂溫室，收集了約一千兩百種來自世界各地的植物，被當時居住在亞熱帶地區協助工程的烏塞克人稱為秋園。星際時代之後十世紀陸續有移居其它行星的貓娘和人族返國，溫室才被拆除，重畫為接納返國公民的住宅區，穹頂溫室內的植物則移植到今各個社區的內建溫室。
往地鐵站的路上有希奈為我介紹街上的植物，說到歷史時總不免有一絲懷念之情，她說她是十一世紀出生的貓，基因劣化還未發生，剛好是星川最為繁榮的時代。
而現在，這條街僅剩下天宮家一戶。
地鐵站的入口在秋園公園旁，從水晶玻璃打造的天丼向下，通過人工瀑布搭手扶梯到深20標準公尺深的地鐵站大廳。以白與金為主色調，垂掛著水晶燈的天花板下是延站修建的商店街，雖然所有店面已經掛上永久休業的告示，還是能從過去居民生活的痕跡窺見當時的繁榮。
「希醬？」
原本在站務室外和人族說話的褐髮貓娘將步槍背到身後，向我們揮手。
「今天是輪到妳的班啊？」
「是啊，聽說妳和人族締結了誓約，有了養女？」
「是。歆鈴，為妳介紹，這位是小日向．穗波，是秋園的社區醫生。」
「歆鈴，葛蘭緹絲。」
我向她點頭。
「好可愛的孩子！」
她有些興奮的跺腳。
「希醬會再與人族締結誓約的理由，好像也能明白。」
「才不是這種膚淺的理由。」
有希奈不高興的說。
「小日向女士聽過我的事？」
「貓娘的圈子很小嘛，全宇宙也不過四千萬，壽命給了我們很多時間去了解彼此，基本上大家都認識。」
她愉快的盪著稻褐色的尾巴。
「一直以來希醬都只對一國的領導者誓約，上一次已經是24年前了，對人族幼體誓約更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只是剛好我的朋友最後都走上了政治界而已。」
有希奈不同意的說，不過她的反應只是讓穗波笑得更開心。
「妳知道過去在聯邦商會有種說法被天宮家認可的人族就能成為總統呢！我想該不會妳⋯⋯」
她若有所指的對我說道。
「順序用反了吧？是因為朋友先成為了總統為了幫助他才定下貓娘之誓，都被傳成什麼樣了⋯⋯」
「這是真的嗎？」
我驚訝的問有希奈。
「嗯？嗯⋯⋯結果上來說是這樣，不過也都是過去的事，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說到這裡有希奈的表情閃過一瞬憂鬱。
全世界會以總統稱呼領導者的人族國家只有那麼幾個。
——難道是他。
「24年前⋯⋯該不會是？」
「嗯是共和州，總統艾爾伯特。」
在有希奈說出那個姓氏時所有都有了解答。推行反歧視政策，終結大陸戰爭，近代最俱影響力人族之一，那是契爾丹民主共和州第一百五十八任總統，弗里安萊克．艾爾伯特，可是他卻在20年前的六月革命被攻佔國會大殿的公民革命前線成員射殺。
「他們對我而言是很特別的人族，是很重要的⋯⋯家人，歆鈴妳對我也是。」
她轉開視線，結束了話題。
「穗波醬，都沒什麼異狀吧？」
「沒有收到回報，23空降聯隊的工作很順利，上星期就是最後的了，它們沒能進入市區。」
「那就好。」
有希奈鬆了口氣。
「不過我們還是在這裡啦，誰也不知道之後會變得怎樣，不過讓我們期望它不會發生。」
穗波笑著說道。
「是啊那會是最好，我們要去市區，之後見，穗波醬。」
「嗯，之後見，希望最好，祝福兩位有美好的一天。」
「妳也是。」
有希奈牽起我的手帶我通過了地鐵站的玻璃自動閘門，離開時穗波向我們揮手道別才重新提起步槍加入人族。
「他們是？」
「社區警備隊，由社區居民自發組織，從大陸戰爭前就有的，防止他國的犯罪集團進入聯邦破壞。」
有希奈看著地鐵時刻表說道。
「最近聯邦發生很多起恐攻，繼大陸戰爭後，輕武器又裝備起來了。」
「恐怖攻擊？」
「共議國的雇傭兵，和妳在橋德國時提供的情報是同一隊的人，看來他們大部分都被靈貓六國的部隊給控制，已經不再是威脅。」
玻璃門閃爍著白燈，隨音響播放輕快的進行曲，磁浮列車抵達了月台。
「不過這麼一來，和平又變得與這個時代遙遠。」
她所說的，我似乎能也能明白，眼下的聯邦雖然和平，但不管是關閉的店鋪還是配實彈的警備人員，就像是過去照片裡橋德國的戰時警備狀態。過去的20年雖然再無戰事，可是大陸戰爭中覆滅的國家至今都還未復國，重建工作仍然漫長，而現在共議國和自由聯邦卻爆發衝突⋯⋯我也是這場國際衝突的相關者。
進行曲歇止，列車進入電磁鎖定，車門對上月台玻璃防護門的傳感器，緩緩的向兩側滑開。
「嘛，之後的事情，誰也都不知道，但一定會慢慢變好的。歆鈴，走吧。」
有希奈向我伸出手，以微笑將煩惱拋開。
「嗯。」
我握住她的手，跨上了列車。
————————————————————————————————————
在地下經過了四站，我們在星川中央車站轉車到一站距離的電器街站，抵達車站時雪奈已經在車站的玻璃閘口外迎接我們。
「咦？歆鈴妳也來了？」
看到我也在似乎很意外。
「⋯⋯我也想幫忙。」
「原來是這樣，這是好事呢。」
她看向有希奈。
「機具我已經申請好了。」
「那就開始吧。」
跟著她們的腳步，我們從手扶梯離開了地下街來到電器街口，有別於聯邦市區三十層以上的流體金屬大廈，這一區的建築不超過十二層，建築風格也不像是聯邦。步行區的商店街入口是一道鋪著黑瓦的三世紀島嶼木城門，以書法體寫成的祝福語印在城門下高半層樓的燈籠。
「⋯⋯和諧？」
我盯著電器街口的木城門燈籠上的文字。
「歆鈴看得懂古貓語哇？」
「字體和現代的貓語有點像。」
「這道門是四世紀共和州前身的島嶼諸國合贈給聯邦的，為了感謝貓族為島嶼建設水力發電廠，當時電磁學是只由貓族掌握的技術，是直到與島嶼諸國簽訂商業合同才確立了兩物種的的技術共享，我的母親說這對貓族而言意義非凡。木城門的原版早已經風化損毀了，後來用合成纖維翻修了許多次。」
雪奈望著木城門說道。
「島嶼人和貓族從上古時期關係就這麼好了？」
「是啊，雖然現在變成了這樣，但島嶼人一直是貓族很重要的朋友。」
「女士們，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呢。」
有希奈站在維護機構的大門雙手抱胸催促道。
「別在意嘛小希。」
「⋯⋯我這就過來。」
「真是的。」
有希奈嘆了口氣，看向停在路邊的自律清潔車。
「好了，那麼⋯⋯」
有希奈戴上通訊髮卡，點開觸控螢幕將後車的貨箱升起，內裝的無人機群開機散著星藍的光輝，輕輕的拍動它兩片金屬蝶翼。
「姐姐。」
「好的。」
雪奈用靈力停下她拋過來的通信髮卡為自己戴上。
「啟動⋯⋯意識串連完成。」
「右側交給姐姐。」
「沒問題。」
隨著通信發卡的藍燈閃爍，百餘架的無人機拍著蝶翼衝出貨箱飛向鄰近的商店，只是一刻的時間它們散著蒼藍色光芒的金屬羽翼便遮蔽了電器街的天空，與早晨的陽光伴舞，美的讓人忘記呼吸。
「好漂亮——」
無人機群所經過的商店玻璃像寶石一樣吸染了陽光的色彩，好像落在上面的灰塵皆被它產生的強電場給帶走，被熱能盾化為星塵。
「堪德里安天久星鏈網路的維護用無人機群，透過生物的腦波控制，可惜這種運算量只有貓娘和返祖者的大腦能夠負荷。」
有希奈坐上清潔車，關閉了自律人工智慧，按鍵啟動引擎。
「來吧，坐上來，無人機群的操控對大腦還在發展的妳負荷太大，不過有別的工作需要妳做。」
我跟著雪奈坐上了採貨卡車制式的三人座自律清潔車。
「看到觸控螢幕選單了嗎？把清潔水槍打開，圈選行道樹。」
水槍從後車的水箱被推出，轉向街道。
「界面上的橫條是水壓，澆灌就拜託妳了。」
「嗯。」
「好了嗎？那要走了喔。」
有希奈說道，點開駕駛座的觸控螢幕，打開車頂的黃色警示燈，通過木城門開進步行區。
「走吧！」
雪奈舉起一隻手充滿精神的說。
清潔工作一直進行到中午，有希奈在電器街口把車停下，召回了維護無人機，經過她們一個早上的努力，變得整潔的街道正煥發著光彩，有數百年歷史的住宅也像是剛落成的新屋。
「感覺我什麼事都沒做。」
操作水槍其實是很有趣的體驗，但想到只是跟在家裡一樣給溫室的花草澆水覺得自己有些無用。
「維護城市的植被，這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哦。」
有希奈從清潔車的腳踏板爬下，蓋上了車門。
「之後有機會再讓妳操控無人機吧？但這要慢慢練習，先從對大腦負荷小的機體開始⋯⋯」
「歆鈴。」
雪奈突然的從後面抱住我，月銀色的貓耳輕貼著我的髮絲。
「比預期早結束工作，機會難得，我們去電器街玩吧？」
「姐姐⋯⋯」
有希奈不太開心的低語。
我瞇起一隻眼睛，有些不習慣她這樣害羞的距離感。
「都這個時間，歆鈴應該也餓了吧？」
「有一點，但還好。」
我不希望因為我而打亂了行程。
「既然如此，我知道一間非常棒的咖啡廳，我們去哪裡吃吧？」
「妳說的該不會——不行不行！換一間！」
有希奈一對貓耳都彈了起來，原有的沈穩在一瞬間消失，慌張的揮著手。
「又沒關係，對歆鈴也是很特別的體驗。」
她抱著我小賭氣的說。
「嗚⋯⋯」
「如果母親不喜歡，我——」
「沒關係，她只是不想被妳看到以前的照片，明明很可愛的說。」
雪奈一手遮著嘴壞笑。
「對吧？妳不會說要阻止歆鈴吧？」
有希奈悲鳴了一聲，尾巴也沮喪的降向地板。
「好吧。」
「那就決定了！」
雪奈愉快的說，牽起我的手往對街走。
我們在一間刷上粉漆的二層樓復古店鋪停下，花圃旁大片的調光玻璃櫥窗打開了單向全反射，看不到店鋪的內部。
「方糖屋？」
我看著大門吊燈旁的青銅金屬門牌，在貓語書法體的題字旁以雷射鵰刻上玻璃糖罐的圖案。
雪奈按下了門鈴，愉快的跟著玻璃琴鈴聲哼唱，與她相反，後來跟上的有希奈像是失去了靈魂，表情就此死去。
她的反應令我不由得緊張，不過也沒有時間給煩惱，隨風鈴聲響起白色合成纖維門被推開。
是一只貓娘，帶著蕾絲髮卡的天白色貓娘。
「吶！歡迎回家！大小姐——」
她滿分的笑容被凍結。
「誒誒！？女僕長！」
水藍色的瞳孔打轉著驚訝，看到她的反應有希奈一手遮著額頭的仰望天空。
「沁，我們回來了。」
雪奈向正在驚訝的貓娘友好的抖了抖耳朵。
她仍驚訝的望著有希奈，花了一點時間才注意到也站在她面前的我們。
「啊，對不起，失禮了。」
「沒關係，我們這邊有第一次來的孩子，可以麻煩妳再介紹一下。」
「嗯⋯⋯那個，我是今天專屬女僕，大小姐可以稱呼我為沁。」
她指著胸前的黃銅名牌。
「請容許我為大小姐帶位。」
我跟在雪奈之後走進咖啡廳，聯邦香莢蘭的淡甜幽香與遠東咖啡的土地芬芳搔弄著鼻腔，是令人心情愉悅的氣味。店內的佈置分為兩區，踏入店內首先看到的是以島嶼檜木漆大量的合成纖維吧檯，擺放著咖啡機與大量吊掛的玻璃杯，左側則是一後現代設計的金屬方格與光纖束隔出的沙發區，點著月石燈同樣以咖啡廳主色調的白色與粉色傢俱佈置。
經過吧台區時店內正在忙碌的貓娘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以有違於貓族原則的九十度向我們行禮。
「歡迎回家！」
「歡迎回家！大小姐！」
「久疏問候大小姐——欸？白咪？」
其中本來在為咖啡拉花的金色系貓娘驚訝的一手捂住嘴。
「女僕長？」
「女僕長回來了！？」
其它兩位貓娘猛然抬頭，開心、不敢置信的兩雙雙眼望著有希奈。
看到她們像時間被暫停一樣的反應，雪奈轉過身對著走在最後面一對貓耳都塌到髮上的有希奈竊笑。
「那個⋯⋯」
沒能掌握到情況的我求救的看向臉上染上紅暈的像是要哭出來的有希奈。
「妳們！不要因為看到我就忘了工作啊！真是的！」
她對著店內的四位貓娘大叫，同時雪奈抱著肚子把淑女的禮儀都丟到一邊放開的大笑，連坐在吧檯的兩位客人都看了過來。
「雪奈女士這是？」
「喔！歆鈴！不得不說這真的太有趣了！」
雪奈擦掉眼角的淚水。
「妳知道貓娘感謝祭嗎？」
「那是說⋯⋯一年一次，所有貓娘會放下資本家的身份，服侍陪伴自己一年身邊的人族的日子嗎？」
「沒錯，妳也知道貓娘女僕嘛。在年末前的第二周我們會換上女僕服，不過呢？有個例外就是了。聯邦咖啡廳，在這裡全年都會有貓娘女僕駐點⋯⋯而剛好，妳身邊就有這麼一位呢？」
她笑盈盈若有所指的看向有希奈。
「有希奈她啊做過貓娘女僕呢！還當到店鋪到女僕長！」
「要不是聯邦議會要求，我才不做呢，簡直是黑歷史。」
「不是很開心的回憶嗎？」
雪奈看向帶領的貓娘女僕。
「沁，有相簿嗎？」
「有的。」
她抖了抖一對天白耳朵，叫住了在吧檯服務的金色系貓娘。
「菲兒，拜託妳了。」
「好的。」
她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入準備室。
「那麼，大小姐，這邊請。」
我們在沙發區的半開放式包廂坐下。
「今天想吃點什麼呢？大小姐？」
「我們看一下再決定，不過嘛在這之前⋯⋯」
雪奈看向站在吧檯區把客人涼在一邊的三位貓娘。
「妳們想過去就過去吧？因為是很難得的機會。」
坐在吧檯的其中一位客人對她們說。
『非常感謝少爺！』
在向他行禮後店內其它的三位貓娘也跑到我們的桌子。
菲兒的胸口抱著一本相冊，似乎想說什麼。
「謝謝妳把相簿拿來了。」
「不客氣⋯⋯大小姐。」
雪奈接過相簿，把我拉到她身邊，開始翻起相簿時有希奈的眼神更是失去了光彩。
「我看看，嗯⋯⋯在這裡呢。」
相簿停在一世紀前的年份。
「白咪？」
「嗚⋯⋯」
我困惑的看著像是心臟遭遇重擊發出悲鳴的有希奈。
「那是她的藝名呢？」
穿著滿是蕾絲花邊的深海藍短裙，照片裡充滿活力的白髮貓娘捧著杯子蛋糕以可愛的笑容仰視著鏡頭。
印象中電視上的有希奈應該是更有距離感的一位貓娘。
「她和現在一樣走妹系路線，不過初期以聯邦偶像活動時比較可愛。」
「要是還是這麼的輕飄飄怎麼作為安理會委員在前線帶領聯合軍？」
有希奈瞥過頭小聲的說。
「我覺得沒有人會在意——」
「我不要。」
她態度堅定的拒絕，強硬的轉移話題。
「好了，沁，點餐吧？」
「大小姐今天想吃什麼呢？」
白色系貓娘抖了抖耳朵，以甜甜的嗓音輕聲道。
「歆鈴？」
有希奈打接過菜單，推到我面前。
「那麼⋯⋯聯邦漢堡排定食。」
我翻過菜單選了一個看得懂的料理。
「好滴，大小姐，還有嗎？」
「這樣就好了嗎？」
「這樣就好，母親呢？」
「我和姐姐兩杯黃金海岸。」
「沒問題，大小姐，那麼⋯⋯」
沁收起菜單，看向身旁的菲兒。
「等下！又是我嗎？我也想和白咪說話！」
「拜託啦，菲兒，只有妳擅長人族的料理。」
她不開心的嘟起嘴，拿起菜單走向廚房。
「麻煩女僕長了！」
「謝謝菲兒姐姐！」
在進去廚房前金髮貓娘委屈的看了有希奈一眼。
「妳們還是一樣沒變呢⋯⋯」
「因為想和姐姐說話嘛。」
紅髮貓娘說，黃銅名牌上以貓語寫著『紅霞』。
「一個季節不見，沒想到姐姐都有了女兒，在新聞看到天宮航太發的公告時還以爲重力反轉了。」
在她身邊的黑髮貓娘也說道。
「因為發生了各式各樣的事情，庫洛。」
有希奈嘆了口氣。
「大家都還好嗎？」
「都沒什麼事情，要說的話最近合作的人族企業們正在撤離最後在水島的資產，大家的家裡差不多都是一樣的情況⋯⋯所以比起自己，我們還比較擔心姐姐。」
「吉爾強制讓我休假了。」
三位貓娘臉上的憂鬱少了很多。
「我是很希望能快點回到聯邦議會，有很多工作必須展開，不過現階段也只能這樣，我被要求不要插手——」
有希奈停頓了一下。
「我的事情就先不談了，妳們應該還有要做的吧？」
三位貓娘看了看彼此。
「那麼就由我先開始。」
沁上前走了一步，提起深海藍的女僕裙擺行了標準的聯邦禮。
「再次自我介紹，我是駐點女僕，沁，興趣是電子遊戲，擅長即時策略模擬，遊戲力僅次於白咪醬，是去年聯邦綜合統計前5%的玩家！大小姐如果有感興趣但覺得困難的遊戲，請務必點我！由我帶大小姐迎向勝利！」
她可愛的輕跳了一下，在眼前比出勝利剪刀手。
「然後⋯⋯一般而言我們女僕活動時是不會使用真名，不過這一次破例。我是白瀧．心雪，算是和天宮家有些淵源的家族。我是白瀧營造董事會成員，過去跟著天宮航太一起建設星際殖民地，我們已經退出了對水島的業務，但如果大小姐未來要移居其它殖民行星，住屋的問題我應該能幫上大小姐的忙。」
心雪微笑，這次不是以女僕而是貓娘的身份說道。
然後是黑色系貓娘，她走上前，友好的振耳。
「庫洛，興趣是看書，各種書，對庫洛而言圖書館即是聖域。專長⋯⋯音樂，聯邦的傳統樂器大概都會，在店裡的時間下午場次跟夜間場次會演奏木弦琴。真名是亞奈，安里家的三女，是現役的獨立歌姬，很高興大小姐能來到聯邦。我也是希醬的朋友，如果未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大小姐儘管向我說。」
最後是紅髮的貓娘，和有希奈純粹白化症的雪白一樣是在貓族中極為少見的突變顏色。
「午安，大小姐，是紅霞呦！是這裡年紀最小的女僕！和已經到該稱姐姐年紀的白咪醬不一樣！是真正的妹妹！特長——沒有！雖然比不上姐姐們，但紅霞很努力！因為很可愛，所以一定沒關係滴，對吧？大小姐。」
她精神的自我介紹，後退了一步換上了更為成熟的聲線。
「我的真名是伊紀國．千乃，伊紀國的公主，現在是自由聯邦第七星際殖民地澳希亞貿易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共和州毀滅後我們帶著跟隨我們的島嶼人撤到前共和州的殖民行星，在那裡成立了星際貿易公司，重新開始。大量移民湧入的現在澳希亞變得非常繁榮喔！許多摩天高樓都蓋起來了！如果大小姐未來想移民宇宙的話，我們非常歡迎！」
在千乃之後心雪接續道。
「剛才的金系種貓娘是菲兒，白咪退役後店裡最年長的她接替女僕長，她在聯邦料亭實習過，大部分人族的料理都會做！大小姐可以期待一下。」
她笑盈盈的說。
「她的真名是伏見．光姬，伏見金控的股東，也是歷史悠久的名家，雖然伏見家因為大陸戰爭沒落了，但如果不是像共和州這樣的大國只是支援一座城邦，她們仍有餘裕。伏見家還沒撤出水島，大小姐未來如果遇上什麼困難，她應該會很樂意幫忙⋯⋯嗯說到這個，大小姐希望怎麼稱呼呢？」
「⋯⋯歆鈴；歆鈴．葛蘭緹絲。」
「東海道議事廳的開國鈴嗎？真的是非常好的名字。」
心雪稱讚道。
「是大小姐來聯邦後為自己選的名字嗎？」
有一瞬間我沈入了回憶中。
「不，是有一個人，是他給我的名字。」
——但是已經不能再去見他了。
「感覺⋯⋯貓娘的家族都好厲害。」
「因爲我們被託付了許多，人族、還有散花的姐妹們。」
心雪揪緊了胸口的衣領，她搖了搖頭，用笑容掩飾憂愁。
「對了，大小姐對電子遊戲感興趣嗎？」
「母親帶我玩過，我覺得很有趣。」
「料理還需要準備，等待菲兒的時間我們來玩遊戲吧？」
她提議道，白色的尾巴雀躍的擺動。
「聽起來不錯。」
雪奈愉快的拍手。
「喔？那麼我和姐姐還有歆鈴一隊。」
有希奈的尾巴纏住我的腰。
「沒問題吧？」
「不行啦！白咪太強了！大小姐難道是認真的嗎？天秤都傾到一邊了！」
「絕對沒有的事，我覺得分配很合理。妳也是綜合統計前5%的玩家不是嗎？庫洛跟紅霞也都是有點資歷的玩家。」
被點名的兩位貓娘死命的搖頭。
「是，但不是！雪奈大小姐——幫幫我！」
她哀鳴的向因為有趣正在微笑的雪奈求救。
「好啦，小希，別太欺付沁了。我加入方糖屋的隊伍總行了吧？」
雪奈起身坐到了我們的另一邊。
「姐姐確定要去那邊嗎？我會把方糖屋的大家都打爆喔？這樣這樣的～打爆喔？」
有希奈和善的說著很恐怖的話，特別是最後幾個字還故意放慢了語速。
「妳看真心話說出來了吧？妳看！雪奈大小姐！」
「好嘛好嘛，我跟著妳們，不擔心。」
「大小姐——」
她欣喜的抱住安慰著大家的雪奈。
有希奈咋舌，叫住站在一旁的千乃。
「把遊戲機拿來吧？紅霞，先說喔？就算妳們成功拉攏了姐姐，我可不會讓著姐姐，我不打算輸喔？」
「那個⋯⋯」
我有些慌張的看著突然就分好隊準備競技的大家。
「我們可不會輸的喔？對吧？歆鈴？」
「是⋯⋯」
我弱弱的開口。
「既然歆鈴也準備好了！就讓我們開始吧！漂亮的贏下來！」
有希奈從千乃手中接過兩個無線搖桿，把其中一個交給我。
遊戲畫面投到了店內的電視上，四位貓娘們也拿起了各自的搖桿。聽到了有希奈的宣言心雪也來了一段好像是那麼一回事的精神喊話。
「那我們也不能輸！姐妹們！就是現在！反擊白咪大魔王的時候已經到了！不能輸！為了守住方糖屋的尊嚴——」
以世界體育會為主題的電子遊戲開始了。
雖然因為出生背景還有更早之前大陸戰爭的緣故，我沒有機會親眼看過真正的國際比賽，但透過電子遊戲的三維建模還有比賽時激昂的音樂與喝采，彷彿就到了真正的體育場，能感受到比賽時的盛況。
心雪的隊伍在一開始取得了優勢，還因此獲得了店裡其它客人的應援，分數直超過有希奈和我加總快一倍，可是經過了幾輪的加賽還是不敵有希奈，失分的速度趕過了得分的速度，最終敗陣了下來。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明明有數量的優勢，為什麼會輸⋯⋯」
得分總表呈現在螢幕上，單獨有希奈的積分幾乎就是四隻貓娘的加總，白髮女僕錯亂盯著螢幕不敢相信現實。
「哼哼努力一個世紀再來吧！太弱了！」
有希奈毫不留情的嘲笑。
「完美的配合！歆鈴！因為妳我們才能獲勝！」
「是。」
我小聲的說，但對於自己真有幫上忙感到懷疑，畢竟如果再給更多時間，有希奈的得分應該就會超過四隻貓娘的加總。
「怎麼會——」
桌子對面心雪摀著胸口不甘心的嚥下了落敗。
剛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的光姬看著正做出誇張演出的心雪搖了搖頭。
「太多了、太浮誇了，真是的⋯⋯」
她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料理托盤。
「紅霞、庫洛，就算少爺允許，總不能一直丟著工作吧？回去了，還有沁，像一灘軟泥灘在桌上也未免太難看。」
「少爺說可以嘛⋯⋯」
「菲兒姐姐，讓我們再待一下下就好⋯⋯」
「不行。」
她以一個燦爛的笑容的拒絕，但和表情想法，眼神一點也沒有笑意，兩只貓娘顫抖了一下默默的走回吧檯區。
「沁？」
手刀停在了她的頭腦上。
「好嘛好嘛我起來就是了。」
心雪從椅子上彈起，雙手小心的護著額頭直到光姬放下手刀。
「請有點作為女僕的自覺。」
她轉過身將托盤中的兩杯氣泡飲放到有希奈與雪奈的身前，然後輕點鞋根，提起裙擺行了一個半正式的聯邦禮。
「大小姐，請讓菲兒為食物施以變好吃的祝福，可以嗎？」
「祝福？嗯⋯⋯好啊。」
我不知道聯邦有這樣的傳統。
「那麼請大小姐把手借給我，跟我一起做喔？」
我跟著她一起將手像貓耳一樣擺在頭上。
「來，喵喵～」
「喵喵。」
她側過腦袋又重複了一次動作。
「喵喵～」
「喵喵⋯⋯」
「變好吃吧～變好吃吧～心愛萌萌beam！」
「⋯⋯萌萌光線！」
光姬以雙手在胸口比出愛心，送向在嫁衣蛋上的漢堡排，語末還從聯邦貓語換成希瑞瓦語，可是過於羞恥的動作讓我沒能好好詠唱完祝福。
「大小姐不行喔，沒有好好的唸完。」
光姬雙手叉腰的指責。
「一定要嗎？」
「一定要。」
她點頭。
別無她法的我只好比起眼睛光速的詠唱祝福。
「變好吃吧變好吃吧！心愛萌萌光線——」
「心愛萌萌beam——」
光姬也跟著一起詠唱，電火從她的指尖彈出，打向了陶瓷餐盤，瞬間金色的火焰覆了整個漢堡排，火焰竄出時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不用慌張，大小姐，這就是——變好吃的祝福。」
火焰為漢堡排表層再增添了一點金黃色的外衣，似乎是事先刷上的調料油跟奶油經加熱後的產物，將表層的油脂燒盡後火焰便自動熄滅了，最後光姬提起餐盤上承載蕈菇醬的金屬容器，點綴在料理完成的漢堡排上。
「請慢用。」
「請慢用大小姐。」
沁跟著光姬一同行禮，收起散在桌上的遊戲搖桿走回到吧檯區。
「應該很有趣吧？」
坐在桌子對角的雪奈用雙手撐著腦袋微笑。
「很有趣⋯⋯可是好害羞。」
我想到剛才自己做的事，聲音就不自覺得變小。
「那個⋯⋯餐前的祝福語，在聯邦是一定要說的嗎？」
「沒有啦，只是聯邦的咖啡館比較特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雪奈看著天花板轉動著白色風扇，語調悠閒的說，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很美好的事情。
「在聯邦咖啡廳中貓娘會像貓娘感謝祭時一樣活動，慢慢的有趣的傳統慢慢的被發明。來到這裡的大家，是為了逃離厭煩的日常，所以就由我們貓娘為我們的人族公民創造一個非日常的景色，這在大陸戰爭爆發後像這樣的咖啡廳更是尤其重要。」
「有這樣的淵源啊⋯⋯」
「是啊，另外一個在聯邦很有名的就是沏茶館，一樣也是由貓娘服務，雖然會換上可愛的傳統振袖長裙，但那主要是作為商業會談的場所，所以我還是比較喜歡咖啡廳。而且，更重要的——」
雪奈笑得很開心。
「小希之前還在這裡做女僕呢？」
「先說我可不會再做變好吃祝福了，我都已經從方糖屋畢業了。」
對於她期待的雙眼，有希奈施以冷處理。
「咖啡廳現在是這樣沒錯，但一開始一定是幾位貓娘因為有趣才決定開這樣的店吧？沒什麼深意。」
「可是很可愛不是嗎？」
雪奈戳了戳她的臉頰。
「我印象中妳也很喜歡方糖屋的制服設計對吧？」
這次有希奈沒有回話，像被說中一樣，臉頰還有些泛紅。
「機會難得再換上女僕服一次嘛？」
「嗯⋯⋯我拒絕。」
有希奈像先前一樣以微笑回絕提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