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 隕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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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10
索性離開事務所後,我帶著小靜來到我居住的五層公寓。

從左側的公寓樓梯上樓,我的房間是在二樓的最尾端。

喀嚓。來到門前,我自顧自地轉開門鎖。

「耶!打擾了!」才剛開門,小靜便興致高昂地跑了進去。

我的房間應該還算寬廣,自玄關脫掉鞋子,穿過約一公尺長的走廊後便是起居室,因為沒有多餘的房間,所以這裡也可以算是我的寢室。

右手邊是浴室的入口,至於玄關左手邊的間隔裡是廚房,當中設有洗手台、瓦斯爐和一台小冰箱以及一些廚具,關於料理方面我還算蠻擅長的……

起居室的擺設也很簡單,除了基本的床櫃之外,剩下的就是梳妝台、椅子和一些雜物而已。

「嘿嘿,第、第一次住純白家!我、我……我好興奮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不注意,小靜這丫頭就又發病了。

「……不要大叫,會吵到別人的。」

「哈哈,抱歉。」

靜搔了搔頭,故作可愛地對我吐著舌。

那麼,也差不多該正式介紹一下這個好動女孩了。

靜·伊娜,和我同歲的她有著張天使般的面貌,雙眼就似澄澈的碧藍行星般引人入勝。潔白如玉的肌膚、豔陽般的金黃長髮,搭配起高馬尾的髮型讓人感到充滿朝氣,平時總是穿著粉色的長袖連帽衫和淡棕色的短裙,裙下搭配著與衣服同樣色調的粉紅帆布鞋,偶爾在出門時還會穿上黑色絲襪。

生性樂天的她也是個非常愛笑的女孩,而且從以前就特別喜歡粉紅色與可愛的事物,依照我個人的感覺而言,她就像個裹在棉花糖裡的甜美女孩。

不過最犯規的來了,除了可愛之外,她還是個與性感共存的美人。身長一百六十六公分的她自然有雙白皙的長腿,腰身與臀部的完美結合構成的迷人曲線,再加上最讓人不解的就是……她那豐滿的胸部。

……看看那對誇張的脂肪,到底是吃了什麼才能變成這樣?

……不,我可不是羨慕,只是好奇罷了。

總之,她就是個名符其實的美人,說是世上少見的程度也不為過。

不過,她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特性,那就是她異常地好動。

該說是討喜嗎?她確實是個活潑的可愛女孩,但是……她那脫線的小腦子到底裝了什麼根本沒人知道,總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幹出一堆令人出乎意料的行為。例如在逛街的時候,因為突然有了「這裡的地板躺起來好像很舒服」的想法,然後就毫不猶豫地躺在賣場的中央。

那些事蹟如果真要聊起來,估計花個三天兩夜也說不完。

「純白,別傻傻站在那裡呀,快進來隨便坐,別跟我客氣!冰箱裡也有喝的,妳就隨便拿吧。」

「喔…好。對了,提醒妳一下,這裡好像是我家。」

「哇嗚!冰箱裡還真的有喝的!呃,好多牛奶……純白,妳喝那麼多牛奶胸部也不一定會變大喔。」

「閉嘴……我只是單純喜歡奶類而已。」

總而言之,她就是個吵吵鬧鬧的天然呆女孩,但——我並不討厭就是了。

「嘿嘿,純白,為什麼要用一臉愛上我的表情盯著我呢?怎麼樣,是不是因為我出現在妳房裡,所以按捺不住了呀,哼——?」

「不,我只是在想,妳會不會是打算維持這副模樣躺到我的床上?」

看著她滿是髒污的衣著,我提出這個疑問。

「唔,對耶!」想起自己遭遇的小靜將臉探進衣服裡。「哈哈,裡面還有一些跳車時滾進去的沙子。」

那我現在就去洗澡!說完,她拿著我的浴巾便衝進了浴室。

……為什麼她可以一副好像自己常常跳車的樣子?

那麼趁著小靜還在洗澡的這段時間,我就來整理一下房間好了......

「小寶貝,妳要乖乖在這等我,別心急唷,我馬上就洗……」

砰!我把突然打開的浴室門又關了回去。

「好了,我的掃把在哪?」


之後一洗便是幾十分鐘,穿著內衣的小靜走出浴室,一臉神采奕奕地站到衣櫃面前。

「果然粉紅色才是我的style!」說著,她從我的衣櫃拿出一件粉紅色的T恤,興奮地上下跳動。

我記得那件衣服只被我穿過一次就收起來了。

「哼哼,每個人都要有個屬於自己的代表色才對嘛!純白,妳也是這麼認為的,對吧?」

「是是是,快穿上吧,我對妳內衣的顏色可沒興趣。」

「嘿嘿,別害羞嘛。妳看,我這可是內衣廣告商們都搶著要的美妙肉體哦。」

賣弄風情的同時,靜一把將我的臉塞進自己胸口。

「這可是純白才有的VIP福利唷,怎麼樣?怎麼樣啊?」

唔,大概是剛洗完澡的關係,這香味搭配上柔軟的觸感……

嗯,讓人更火大了。

「快給我穿上!」

哎喲!!被我推開的小靜叫了一聲。我迅速把衣服往她頭頂套下,而她也只能順勢將衣服乖乖穿上。

結果現在有了另外一個問題……

「感覺……有點緊是不是?」

我的衣服穿到她身上之後,看起來就像是縮水了一樣,就連肚臍都露了出來,尤其是胸口這裡,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隨時會噴發出來似的......

「啊,真是抱歉,妳的衣服好像小了一點點。」

就只有一點點而已唷!小靜捧著胸,一手捏著空氣比出「一點點」的手勢,滿臉得意地笑著。

「……嘖。」

啪——!面對這般挑釁,我二話不說發動了攻擊。

「吚呀呀呀———!!」小靜的胸由於拍打劇烈晃動,就像顆布丁似的不停搖晃。

「……嗚嗚,好痛,純白好過分,襲胸也不是這樣子的啊……」

小靜用雙手護著胸口跪倒在一旁,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

但我一點也不感到同情就是了。

「待會出門的時候我的外套再借妳穿吧,要不就給我去換一件。不跟妳鬧了,我也要去洗澡。」

「不換,我要穿純白的外套!」

說完,小靜站了起來。

瞬間恢復精神後,呼哇!的一聲趴到我的床上。

然後就在我走進浴室前,將棉被抱在懷裡的小靜叫住了我,這腔調像極了誘拐犯——

「欸嘿嘿……對了,純白啊~~」

「又想幹嘛……?」

她眯起眼睛,露出像是貓咪一樣的竊笑。

「我可以偷看嗎?」

「……當然不行。」

喀!我毫不猶豫地鎖住浴室的門。





喀!站在門外的媽媽鎖住了家裡的門。

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在離開前選擇站在門外與我對話,似乎是不想讓我見到她。

「媽媽,妳還會回來嗎?」

「當然啦,幾天後……不對,幾個月後,媽媽就會去找妳了,好嗎?」

「可是,那個地方都沒有我認識的人……」

「別怕,我們家純白是最堅強的,對吧?所以妳要乖乖在那裡等著媽媽,知道嗎?」

「媽媽……」

其實,我很希望媽媽能夠不要離開。如果要搬去巴瓦特的話,兩個人一起去也是可以的不是嗎?

可是……當個聽話的孩子,或許是現在的我唯一能替媽媽做到的。所以,我也只是忍著哭意迎合——

「嗯,我知道了……」

後來媽媽離開了,我不打算追上去,也沒有試著打開門。

因為,純白是……最堅強的。


使用中的浴室傳來細細水聲。團團白霧裡,隱約透露出一道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

哈……從純白的吐息之間能夠看見水氣的流動。

蓮蓬頭的熱水滑落頸部及胸口,就如透明無色的藤蔓,沿著鎖骨精緻的弧線向下纏繞。

她帶著茫然的眼神抬頭仰望,不發一語的模樣如佇立的白花般幽美。

以女生來說,純白洗澡的速度一點也不慢。

幾分鐘後,水聲停止,純白圍著浴巾回到房裡。

「小靜……」擦拭著頭髮,才剛回到房間,就看見小靜大剌剌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我的床都亂了。

不過,阻止她應該也沒用,所以我選擇無視。

坐在沒有半樣化妝品的梳妝檯前,我試著將頭髮吹乾。

不知為何,今天吹風機的聲音令人倍感煩躁,我對著鏡中的自己蹙起眉頭——

果然……還是有點在意。

決定了,暫且將吹頭髮的事擱在一邊,我拿起手機從聯絡人裡找到了光的名字。

嘟、嘟……喀喀。

——手機接通了。

「喂~~幹嘛?」

「……光。」

「嗯哼?」

「那個,也沒幹嘛……就是想跟你說說,關於剛剛的事情……」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另一頭的他語調刻薄地「噢!」了一聲。

「我知道啊,妳是指有人一言不合就翹班的事情嘛。怎麼,她是覺得良心不安了嗎?」

「……才沒有。」

好吧,下午賭氣早退的事情,確實讓我對光感到過意不去,但我並不打算讓他知道。

「嘻嘻,放心吧,我可沒有生氣唷。至於今晚的工作就算了吧,妳就在家陪妳朋友好好相處。對了,順便跟妳說一聲,關於今天提到的擄人事件,我找時間會去查個清楚,所以妳就不需要太擔心了,好嗎?」

「喔……可是下午的時候,你明明擺出一副懶得處理的樣子,不是嗎?」

「是、是,對不起,現在就當作是我自己想多管閒事,這樣可以了吧?」

「——隨、隨便你,反正你想怎麼樣...我也管不著。」

......說真的,光的個性有時候好到令人匪夷所思。

哼,狡猾的傢伙......

「不過,姑且還是跟你說聲謝謝……」

「嗯哼,不客氣!對了,再告訴妳一件事情,妳放在冰箱裡的那盒牛奶冰淇淋我打算把它吃了,算是對妳早退的處罰吧,絕對不是因為我嘴饞卻又懶得出門哦!」

「……哈——?」

「就這樣,明天見啦,掰!」

「等等!!喂!喂!?」

……

……掛斷了。

看來我該收回剛才說光個性很好這件事,你最好是別真的把我的牛奶冰淇淋吃掉,光恆·萊斯布蘭頓……

唉,我歎了口氣收起手機。

……還是趕快把頭髮吹乾吧。


隨便換了套衣服後,因為今天不想下廚,所以打算和小靜去外面吃。

轉頭才發現,躺在床上的小靜又在亂搞,她把自己用棉被裹成一團不曉得在幹嘛。

「妳看!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小靜擺出一副「不吐槽一下我的造型嗎?」的期待表情。

讓我猜猜,手卷壽司?

……好吧,我就來嘗試看看好了。

「妳以為自己是手卷壽……」

「我是飛機杯哦,啊哈哈哈!咿齁齁齁,深度包覆,而且還是有七彩光環的,噗鈴噗鈴……」

「夠了,先剎車,小靜。」

……有時候我實在是跟不上小靜的車速。

「對了,純白,妳剛剛是在跟誰講電話啊?」

「沒什麼,只是我老闆。」

「噢噢!光恆先生嗎?妳跟他看起來感情很不錯嘛,嘻嘻。」

「還好吧,畢竟相處一年多了。」

一年多了啊,嘿嘿嘿。小靜的笑臉越來越猥瑣,雖然和光恆比起來這點猥褻程度根本不算什麼,但也已經夠欠扁的了。

「所以呢,妳又想說什麼了?」

「哼哼,你們兩個……是不是在偷偷交往啊?」

「交……妳想太多了,誰會跟那種白癡交往。」

「哎?可是從你們在事務所裡的對話,還有妳在講電話時的態度,感覺根本就老夫老妻了,還敢說沒有!」

「誰跟他老夫老妻啊……?別老是想些有的沒的,趕快出門買晚餐吧。」

轉頭一看,發現純白早已站在門口。

砰!無視掉小靜,她冷淡地關上門後便走了出去。

「呵呵,我知道這個反應,害羞了、害羞了!」說著,邊解除手卷壽司模式。「好了,我也要快跟上才行。」

嘿咻!穿上純白扔在床邊的外套和短褲,小靜這才笨手笨腳地關上燈,離開屋內。





自昨晚小靜來到我家之後,睡醒已經是隔天中午。

我起床換下睡衣,穿上了平時的白色洋裝,只留下還在房間呼呼大睡的小靜後,便隻身前往光的事務所。

……還真的被他吃掉了,我的冰淇淋。

看著冰箱冷凍室裡的情形,我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事實。

然後再看看光那傢伙,一臉悠哉地坐在辦公桌前,翹在桌上的雙腳不安分地抖動著,屁股下的椅子被他搖晃得嘎吱作響。

……明明才做了那麼過分的事,還一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

那冰淇淋可是我特地留下來要吃的……

不過這是對於我早退的懲罰,所以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分地站在飲水機前泡著我們的咖啡。

「對了,靜沒有來嗎?」

位於眼角的光打破沉默,這是今天來到事務所後兩人的第一次對話。

我繼續攪拌著自己和他的咖啡,一直到拌勻之後才開口——

「……她還在我家睡覺。」

「這樣啊。」見我走來,光用雙手接下我遞給他的咖啡,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結果……

「噗嚕……呼呼哇啊啊———!!!」下一秒,直接被咖啡燙成小狗,表情逐漸失控。「哈啊啊!!吼、吼、好燙呀呀呀——!!」

……明明知道燙還喝那麼快,腦子幹什麼用的?

我默默坐回沙發上,試著忘掉他被燙到時的白癡表情。

「呼哇、燙死我了,哈啊啊……對、對了,關於靜的事情,在我調查完那些人之前,她可能還得在妳那多待幾天喔……」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小靜她打算直接搬來和我住,所以我們昨晚退掉了她原先租的房子,行李也已經整理完了,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就是。」

「哇嗚……了不起的行動力。不過,雖然我認為可能性並不大,但還是要小心一點,有些混混可是很愛死纏爛打的,我怕到時候連妳家也被他們找到也說不定哦。」

「呣,如果真的又出現的話,頂多就再修理他們一次而已。」

「……這、這樣啊,呵呵,那還真是可靠呢。」

光恆僵硬地笑了一聲。

聽純白說過,她以前似乎在某個男人身邊學過一些戰鬥技巧,雖然我也還沒見識過就是了。

「可是,最好還是別用武力和他們發生衝突比較好啦……」

大概是不想讓我這麼擔心,純白托著下巴,對我歎了口氣:

「……反正到時候我如果打不贏,你來幫我不就好了?雖然你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結果還是以會打起來為前提嗎!而且……我說妳啊,妳可是女孩子喔,怎麼總是把那些打打殺殺的話掛在嘴邊呢?」

「……囉嗦,不要你管。」純白喝了口咖啡,將視線移到一旁。

每當她感到害羞或者口是心非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撇開與對方的視線,雖然她本人對此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還有,妳剛剛居然說我弱不禁風,我啊,打起架來可是強到大家都會害怕的呢,哼哼……」

「是喔……?」

我用著玩笑的語氣說完,純白自然沒有在意,這句話就這麼被默默帶過。

「然後呢,光,最近都沒有客人上門嗎?」

「對啊,但那也是好事,代表大家都沒有被心事所困擾,很棒!」

純白將嘴巴靠在杯緣,「生意不好就老實說啊……」小小聲地說了。

「還是說,妳今天想休息嗎?反正也沒什麼工作。」

「不想,我可不會放過我今天的薪水。」

「放心吧,依照規定薪水我還是會照算的。妳就當作是我指派給妳的工作,回去陪陪靜吧?」

這時的純白早已站在門口,隨身物品也已經上手。

「原來如此。好,那我回去了。」

「不是,妳的動作也太快了?」

「明天見,光。」

就這樣,純白瀟灑地離開了事務所。

「——」

滴答滴答,時鐘的指針發出規律的聲響。

「……好,那…我現在要幹嘛?」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寂寞而一時感到無法習慣的我,也只是呆坐在辦公桌前。


叩叩——!那是在純白離開的幾分鐘後,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營業中喔,請進。」

搞什麼,為什麼純白一走客人就上門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穿著西裝的白髮老人。

擺脫以往對於老年人的形象,他立直了腰跨出大方且從容的步伐走進屋裡,全身散發著一股傲氣。

「歡迎歡迎,這邊請。」我離開辦公桌走到沙發,示意要他坐到這裡。

從他的裝扮上來看,這老爺子肯定是哪戶大人家吧?
而且……他手上的拐杖看起來是純金的!?

嘿嘿,這下你可發了,光恆。我沾沾自喜地搓著手,暗自慶幸著這個月的業績有救囉!

「稍等一下,我泡杯茶給你喝吧!」

「謝謝你……年輕人。」

老人翹起腳,用著緩慢的語氣說道,顯得格外穩重。

「嘿嘿嘿,不會不會。」說完,我走到放滿茶具的飲水機旁。

「對了,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年輕人?」

嚯?是個話多的客人,我喜歡,畢竟和客人聊天也是一種樂趣呢。

「可以唷,請問吧。」

「說說看,你認為多少錢能夠買到一個女人?」

……哈?

「呃,我沒有去過那種店,所以也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耶。」

「那麼,我換個說法好了,你認為……多少錢,能夠買到一條人命?」

「......人命?」我放下茶杯,轉身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老年人。

「是的,錢這種東西啊,有時就連人命也能收購。不瞞你說,我正在尋找一名叫作靜·伊娜的女孩。」

靜……為什麼他會知道靜的名字?

「請問你是......?」

對方沒有回答。

……此刻,光恆的眼睛由原先的黑色,慢慢轉變為綻放出光澤的靛藍。

——凝視著。

由於老人詭異的提問,讓他自主性地產生警覺,而眼眸中顯現的結果,也讓光恆瞬間充滿敵意。

他走向紅色的靈魂,狠狠瞪大了雙眼——

「……喂,老頭——你到底是誰?」

呵,老年人沒有回答,只是沙啞地笑了一聲。

下一秒,門就如充滿計畫性般地再次開啟。光恆以眼角的餘光瞥向門外的人,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毫無理性的上膛聲。

「看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只見光恆露齒一笑,拽個頭便輕鬆躲開子彈。他看向門外的偷襲者,試圖展開反擊。

不料,才剛踏出腳步的他卻莫名倒地。

「……什麼?」光恆面有難色,試著抵抗逐漸傾斜的視線。用盡尚存的神智,他才發現老人藏在懷裡的麻醉槍,以及……衣袖上以狼頭為底的獵槍圖樣。

「這下可不太妙……」

「在完全麻醉之前,你還有幾秒的時間可以開口。說吧,那女孩在哪?」

老年人悠然自得地看著光恆,笑了出來。

「你們就是前幾天這上小靜的那些人吧,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死人可沒有發問的權利呢,回答問題。」

失去身體控制權的光恆癱倒在地,勉強看著對著自己冷笑的老年人——

「你們想要錢是不是,我給你們...你們放過她吧......?」

「那可會是筆大數目喔。」

「我會給你們的,也算是給你們自己一個機會......」

老年人沒有回答,或許在他的認知裡,小靜能夠為他帶來的利益,不是光恆這樣的普通人能夠負擔得起的。

他不屑一顧地對著門外的人揮了揮手。

「等等,你們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啪滋!!腦子裡迴盪著一道清脆的聲響。

……槍口下的光恆失去意識,血漿從頭部的破口緩緩溢出。

老年人起身來到光恆的屍體前,就像是一場結束的拳擊比賽,他驕傲地看著被自己擊倒在地的對手——

「幹得好,城嗣。」

從門外走進另一名持槍的男性,他被稱呼為城嗣。站到老人身旁,他對著地板上的屍體再補上幾槍後,才甘願收起槍枝。

「好狗運的傢伙,居然碰巧躲過了第一發子彈……」

「哈哈,只可惜,他的運氣也不過到此為止了。」

「先不說他,你似乎白跑一趟了,那兩個女人根本不在這裡。」

「不要緊,現在的情況早已是甕中捉鱉。」

說著,老人來到光恆的辦公桌前,輕易地從抽屜裡找到了一張個人簡歷。

「拿著。」

城嗣伸手接過紙張,看著簡歷上的照片後不懷好意地笑了——

「也是……那個女人在這裡工作的話,自然會有她的個人資料。」

「好了,繼續待在這裡也沒用,走吧。」

說完,老年人把玩著拐杖邊往門外走去,兩人就這麼頭也不回地步出事務所。

「「狩實董事!」」

在外頭將事務所包圍起來的,是一群穿得西裝筆挺的男性,他們正對著老人整齊劃一地鞠躬。

「餘興節目結束了,城嗣,去找到那個搶走靜·伊娜的女人,然後把靜·伊娜——把我們的搖錢樹給帶回來……」

「交給我吧,董事,回程路上小心。」

踩出傲慢的步伐,狩實乘上車後,周圍的人群也隨其一同離去。

而光恆的氣息,也如同隕落的光輝般……隨之消散。

瞬息之間,局勢巨變。

狩獵者的槍聲——已然響起。





喀嚓,打開房門,趴在床上的粉色生物被這道聲響所吸引,朝著門外的我抬頭張望。

「純白,妳回來啦!」

「因為事務所沒什麼事情,光就讓我早點回來陪妳了。呵,這個月的業績不怎麼好。」

哈哈,Nice!!小靜開心得像隻小貓似的,在我床上跳著。

她身上穿著昨天換下的粉紅連帽衫,大概是起床後發現曬乾就換回來了。

「小靜,我想煮點東西吃,妳要嗎?」

「不用,我剛剛就吃飽囉。妳該不會還沒吃午餐吧?」
聽到這裡,純白明顯遲疑了一下。

「對、對啊,我起床後就直接去事務所了,所以今天都還沒吃東西呢……」

事實上,純白在前往事務所的路上就已經吃過了,而且還吃了不少。

……總而言之,她也算是個吃貨。這點,她本人倒是有點自知之明。

砰!砰!砰!才正拿起平底鍋,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且粗暴的敲門聲。

——那是用拳頭捶打的力道才能發出的暴力聲響。

「我來了,請等一下!」

「小靜,不要過去。」

我伸手阻擋小靜的去路。

「咦,怎麼了嗎?」

「不太對勁,沒有人會在拜訪別人家時像這樣敲門的吧。真要說的話,光倒是會這樣,但是,如果真的是他,不可能只有這點程度……」

腦中突然浮現光每次來我家拜訪的畫面。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並沒有鎖門的習慣,也唯獨他來我家時總是不敲門也不按門鈴,然後直接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不過如果不嫌麻煩的話,我偶爾還是會把門鎖住。像這幾天由於小靜在家的緣故,我就會這麼做。

現在問題來了,光如果發現門是被鎖住的……

……那傢伙就會開始瘋狂敲門,並且不停大喊著我的名字。「喂喂!純白!開門啊啊啊!!哈囉,在家嗎!?又睡成豬了是不是?純白呀啊啊啊啊啊啊——!!!再不開門我要尿在妳家門口了喔——!!給我開門!!」大概就像這個樣子,偶爾還會吵到鄰居,一想到就覺得好丟臉……
門外的敲擊聲越發激烈,可是仍然沒有聽見光的鬼叫。
這讓我更加確信,現在開門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

撞擊聲停止了。

「純白,沒聲音了耶?」

「嗯……」

大概是走了吧,才剛放下戒心這麼想著……

轟——!!一聲巨響,只見一位壯碩的男人直接破門而入。

木製的門板被撞碎一地,幾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接連走了進來,開始不分青紅皂白地對四周搞起破壞。

「呀啊啊啊——!搞什麼啦!純白妳欠人家錢是不是啦!?」

小靜躲在身後開始尖叫,我則是把注意力放在那群男人身上,繼續護著小靜。

廚具、玻璃、電器用品……周圍的傢具被破壞得凌亂不堪,房裡瞬間變得滿目瘡痍。

跟在眾人後方出現的,是一位將兩側毛髮削短,梳著經典油頭的大叔。

「嚯?就是這裡嗎?」他那從容的神態和笑容……令人莫名地反感。

加上這個大叔的話,前後總共出現了六個人,而其中有三個人的面孔並不陌生……

就算換上了西裝,我和小靜仍然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們。

「啊啊啊!純白,又是他們啦!!」

「嗯,我看到了。」

小靜激動地在我一旁喊著,並指向面前的幾個男人。他們就是先前在街上被我擊退的那幾個混混。

這麼看來,就和光說的一樣,果然還是被他們纏上了啊……

但是,他們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家的?

心中懷著這個疑問的同時,油頭大叔大膽地向前站了一步——

「呵呵,資料上寫的地址果然沒錯。」

資料上的地址……是指我的個人資料嗎?

「妳就是純白·阿格莉亞吧,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城嗣·道格。」

「城嗣·道格……你們想做什麼?」

「很簡單,我們是來帶走靜·伊娜的,那個女人是董事指定的獵物,價錢可不低呢。」

……價錢不低,到底在說些什麼……?

「話說,女人......妳是我喜歡的類型呢。怎麼樣,我就連妳一起帶走,讓妳當我的私人玩具吧!」

「哼……發情的話就給我滾去我視線之外的地方自行解決吧,別突然闖進別人家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啊——!」

鏗鏘!!

手中的平底鍋就這樣朝城嗣的鼻樑砸去,他痛得跪倒在地,摀住鼻子。看那表情大概是痛得落淚了也說不定——

「啊啊啊啊啊……!!媽的,給我抓住她們!」

只見純白處變不驚地站在原地,冷冽的眼神中,倒映著兩名朝自己襲來的壯漢。

「……」

算準了時機,在壯漢伸出雙手企圖將純白擒住的那一刻,她迅速蹲下閃躲,再順勢以掌根給予其下巴重擊,粗壯的身軀被相比起來嬌瘦許多的純白瞬間擊倒。

「……借我踩一下吧。」

往前一躍,將還未完全倒下的壯漢當作踏墊躍向前方。
浮空的狀態下,利用快速旋轉的力道朝其臉部踢擊,另一名壯漢也隨即倒地。

這些動作僅在短短幾秒內完成,純白戰鬥的華麗身姿令人驚艷。

「嘖,好硬。」純白不耐煩地踢了踢地面。

「哦噢噢噢——!!好帥啊啊!純白好厲害!看到了吧,大叔?不想被扁的話最好是快滾啦!!」

話才說完,只見城嗣從腰間掏出槍枝,將槍口指向純白等人——

「啊,對不起。」

下一秒,原本還在叫囂的小靜,現在正五體投地擺出一個完美的跪姿。

「小靜,妳……」

「真是令人驚訝,明明只是個女孩子,卻擁有如此強悍的實力和過人的膽識。呵呵,不過,這下妳就沒辦法了吧?接下來該怎麼做,妳應該很清楚了……」

城嗣露出奸詐的笑容,對著純白晃了晃手上的武器。而方才倒下的兩名壯漢也在這時站了起來。

「……我也沒笨到想在這裡丟掉小命。」

雖然不情願,但是面對這種局勢,純白也只好帶著靜緩緩朝他們走去。

「哼,冷靜過頭了吧,妳這女人。」

「快走吧……廢話就不必多說了,你不就是想帶我們走嗎?」

純白冷冷地瞪視著他,這讓對方不悅地蹙起眉頭。

「是啊,只不過……」

城嗣接著撿起一旁的平底鍋。鏘的一聲!他猛力地往純白頭上一敲,這力道足以使純白昏厥。

「純白?喂,你做什麼啊!?」靜趕緊攙扶起倒地的純白,對著城嗣大聲斥責。

「哼,看到這女人的身手後我不得不這麼做,我可不想讓妳們有任何機會逃走。好了,把她們兩個帶上,我們走!」

「「——是!」」

說完,小靜與昏睡的純白便被帶出房外。





「好、好恐怖……」被一群黑衣男子圍在車上的壓迫感遠比我想得還要沉重。

在那之後,我和純白被帶到一輛黑色轎車上,並且已經過了約一個多鐘頭。

坐在駕駛座和我身旁的,是剛才被純白擊倒的兩位壯漢,可以看到他們的臉頰跟下巴分別都腫了一塊。

往窗外望去,聳立的高樓大廈處處可見。這樣的風景我並不陌生,這裡是位於昇曦市隔壁的五子市區,我偶爾會來這裡逛逛百貨公司什麼的。

轉頭看了眼純白,她依然倒在一旁昏睡。正常來說昏倒會持續這麼久的嗎?在這麼想著的同時我偷偷戳了純白一下。

……好的,她一動也不動。

這下子該怎麼辦啊……被看上的本來只有我而已,結果現在連純白也遭殃了……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還是擅自抱有期待地,對著副駕駛座上那個方才自稱城嗣的大叔問道:

「那個……聽我說,你們能不能放了純白啊?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吧,那抓走我就好啦,這件事情跟她沒有關係吧?」

「哈……妳在說什麼傻話?」

……好吧,其實這回答跟我預想的差不多。

「妳可別誤會了,我們要找的人可不單只是妳,只要是長得不錯的女人我們都不會放過,何況這女人已經是我的東西了,呵呵……」

「哼,純白才不是你的東西!你、你做這種事情,純白的老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只見他轉頭露出詭異的笑容接著說:

「嚯,這女人的老闆嗎?怎麼,難道他們兩個是一對的嗎?」

「沒錯……吧!所以等到他發現純白不見了之後,一定會報警來救我們,到時候你們就死定了!」

「呵呵,妳給我聽好了,蠢貨……第一,報警對我們來說是沒有用的。第二,妳說的那個事務所老闆——他啊,早就被我們殺死了……」

——哎?突如其來的消息,害得我一時也不知該從何做起反應。

「我……我才不信……!」

「哼,信不信由妳,這女人家的地址就是我從他老闆手上拿到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怎麼會……」

……他們真的,殺了那個阿光老闆嗎?

在新聞上看見殺人事件時,總覺得好恐怖,但最多也不過如此,畢竟自己終歸只能算是個旁觀者。

……如今發生在自己周遭的人身上時,那種錯愕感是無法比擬的。

而且,光恆先生被他們殺了,這件事如果被純白知道了,她肯定會很難過的啊……

震驚之餘,我將心中的不滿化作言語:

「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殺人……他跟你們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這根本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吧?我們想做什麼都可以,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怎麼樣,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我倒是可以為妳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哦,哈哈哈!」

看到他那討人厭的笑臉和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連我都忍不住放聲斥責——

「你……明明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這樣到底哪裡好笑了——!?」

一旁的男人見狀,二話不說粗魯地抓起我的頭髮。

「喂!女人,別太囂張了!」

啊啊噢,好痛!嗚......雖然我痛得想伸手制止,但是他們先前把我和純白的手都綁住了。

「喂、喂,好了,小心一點。那可是重要的商品,她的價錢可高著呢,不然董事也不會堅持要把她找回來。」

在城嗣的警告之下,男人才情願將手鬆開。

而我則聽到了令人敏感的字詞——他說……我是重要的商品?

「你剛剛說我是商品,那是什麼意思?」

「哦,這不是很明顯嗎?意思就是要把妳賣掉呀,小美人。妳知不知道妳能幫我們賺多少錢啊?」

「賣掉……?」

「沒錯,我們像這樣隨機性地擄走女人,就是為了進行我們的人口拍賣,懂了吧?」

不會吧……如果只是小混混就算了,沒想到他們這些人其實是——人口販子嗎?

這下子去了,純白,我們好像要被賣掉了……

轉頭看著依然昏睡的純白,我開始感到不安。

可是,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啊……

……對了,我可以跳車!

等等,這大概行不通,以兩個人的重量跳車肯定會摔得很慘,而且……到時候該用誰的臉著地才好呢?好痛!光用想的就覺得好痛!再說,跳下車後我也沒力氣抱著純白逃跑呀!

死定了,只能乖乖被賣掉了!

其實,我有在電影裡看過這種情節,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噁男等不及把我們買起來。

太誇張了,被賣掉什麼的我還只是第一次啊!不對,正常來說這種經驗應該一次也不會有才對。

嗚嗚,現在也只能祈禱買下我的是一位帥哥了......

突然,車子放慢了速度。

正當我在心裡吶喊的同時,我們似乎到達了目的地。

出現在前方不遠的,是一棟目測至少有十幾層樓高的圓形大樓,它聳立在種滿樹叢的庭園中央,周圍的圍牆將那一大片樹林連同這棟圓形的建築物包圍,估計這一整塊區域全是他們的管轄範圍吧。

隨著電動的圍牆大門開啟,我們循著唯一的道路往大樓的方向前進,周圍的風景也從高樓轉變為花草樹木。輪胎輾過土路的砂石聲意外地悅耳,路面上行駛過無數次的路痕,讓這條土路形成了天然的雙向道路。不過,與其說這是一片庭園,我倒覺得更像是一座野外的叢林,明明是在城市裡頭,這種野生的氛圍讓人覺得詭異。

離開樹林後,金黃的亮光逐漸蓋過身後的黑暗,就像從洞穴走出洞口的瞬間。行駛的道路從土石變成白銀色的石磚地,閃閃發亮的廣場、如鏡面般透澈的湖水,周遭的樹林也全被美觀用的建設所代替,然而最為驚艷的,無非還是那棟倒映著月光的圓形大樓……

……但是,這個地方該說是顯眼嗎?

「靜·伊娜,這裡就是妳們往後的新家囉,給我好好期待吧,歡迎妳們……來到狩獵者大廈。」

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有人願意無故接近這裡。





《五子市中央市區—獵槍庭園「狩獵者大廈」》

「呀啊啊啊啊…嗚嗚嗚啊啊……!!」

「……別這麼、抗拒嘛!我可是很努力、要讓妳、舒服哦!嘿嘿嘿!!」

搖晃的床墊,男人盡情在女孩身上舞動,儘管女孩不斷哭喊哀求,男人依舊隨著慾望而搖動身體。

「……嗚嗚嗚、走開……拜託你不要繼續了……!」

那不過是,這塊腐化之地的其中一角。

惡化的咒罵、孱弱的哭求,亦或是野獸般的嘶吼,整棟大廈的無數房間皆是此類大同小異的景象。四周的氣氛沉重到宛如身陷泥濘難以掙脫,滿溢的鬱悶感令人窒息,若稍不留神便會陷入昏厥一般。

狩獵者大廈,它看似奢華不凡的外在,就如同包裹著金色糖衣的致命毒藥。可無論糖衣的味道多麼甜美,依舊無法遮掩住那濃厚的毒臭味。

他們並不是一般的人口販子,更不會是什麼路邊無賴。是以買賣、奴役女性為目的,殺害了無數人、不知罪惡為何物……

……擁有權力與勢力的犯罪組織。

他們稱呼自己為……

——『狩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