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門

　　衛晨曉說這話的同時，把視線放到了岑桓文身上。

　　「如果照大家所推測的，樂音不是祂的能力，就實力而言，應當沒有那麼高階。」岑桓文稍微整理了大家討論的內容，才溫和又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個人是贊成迎擊，大家覺得呢？」

　　「可不是，真正高段的惡靈，可不會帶那麼多小弟。」古少淩嘲笑道。

　　「那還等什麼？」鐘聿爔積極響應。

　　「怎麼安排？」花輕似把額前的碎髮捋到耳後，頭一回看起來精神十足的模樣。

　　向宇倫與顏映星探出頭，看向正、副隊長。

　　岑桓文與衛晨曉交換了個眼神，衛晨曉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開始安排。

　　

　　「桓文哥跟少淩留守堂屋，完善結界，如果沒法直接送回冥府，也要將祂困至日出。」

　　「大門有防禦結界，倒是不用太擔心，所以主要是清理惡靈，這就麻煩宇輪與映星你們，以及、偶爾可以裝一下，兵不厭詐嘛。」

　　「花花、聿爔與我負責對付為首的惡靈，由聿爔與花花主攻。」衛晨曉毫不猶豫地下達指令，但在分配完畢後，停了一秒，道：「這樣、你們覺得如何？」



　　認真聆聽的大家仔細想想，沒有不合理的地方，便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安排完畢，各自動了起來。



　　鐘聿爔、向宇倫與顏映星換上公會分配的制服，是一襲全黑的功夫裝，略微寬鬆好活動，沒有任何裝飾，就是如此的樸實無華。

　　每每看到這副裝扮，古少淩總忍不住撇嘴的衝動。

　　哦，他絕對沒有嫌棄樸素的意思，而是靈能者是相對的全白功夫裝，所以一行人出去辦事時，遠遠看去就像是黑白雙煞似的，實在是毫無美感的……咳，他不是在內涵黑白無常，只是想說，難道公會就不能有點新意嗎！

　　可吐槽歸吐槽，他卻不得不承認，公會的制服是真．好用，耐用、耐髒、好洗又極具防護力，還能隨自己所思、所想地添加護符或是增強咒紋，嗯，好話是說了一堆沒錯，但他還是很慶幸自己現在是道士的職業。

　　道士的道具多，天師道袍看似與功夫裝相仿，可實際上哪個暗袋放符咒、哪個暗袋放銅幣、哪個暗袋藏桃木劍等等，只有道士自己清楚，這同是衛晨曉非常感動能躲過……咳，是說，沒能穿上公會制服的可惜。

　　花輕似倒沒有那麼多想法，主要是築夢師本來就屬特定職業，並未硬性規定要穿著公會制服，至於他目前身著的長袍，就古少淩看來，應是他族中服飾，想必裡頭也多有玄機，於是也就見怪不怪地看他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手中的鈴鐺鏈。

　

　　一行人準備完畢，衛晨曉走到堂屋左側的小窗戶，然後扭頭往向宇倫看去。

　　向宇倫右食指一勾，靈力線盡斷，隨即衝進來的惡靈被一金燦燦、約莫一個甜甜圈大小的圓形鐲子逼得讓出了一條路。

　　顏映星率先跳了出去，接回鐲子後又往旁邊的惡靈一擲，但凡被鐲子劃過的惡靈皆化為一縷青煙飄散。

　　緊隨在後的是花輕似，他甩開鈴鐺練，與乾坤圈一同清出了一小塊的空間出來。

　　衛晨曉與鐘聿爔同時躍出窗外，身為主力的三人立刻往天井的中心前進。

　　最後出來的向宇倫伸出手，十指一抒一彎，宛若彈琴般地飛舞，兩尊約莫七、八歲兒童身高的傀儡翩然而動，卻是氣勢十足地手執長劍衝向了正啃咬堂屋門板的惡靈，打散了祂們的同時，也送了不少惡靈回歸冥府。



　　古少淩身手迅速地關上門窗，掏出硃砂飛快地在窗戶上畫下符籙，再次完善防禦結界，接著他仔細地聽了外面的狀況一會兒，沒有多餘的呼喊，表示隊友們進行的都還算順利，因而回到了堂屋的正中央，卻是略有些遲疑地望了眼岑桓文。

　　「如果你想我保密，我會的，但是、你剛剛也展現給我們看了。」

　　「啊？我剛剛？噢！」古少淩楞了楞，這才想起來在佈置結界時用的是牌卡，於是可憐巴巴地看向岑桓文。

　　「我都好奇了，就更別說他。」岑桓文聳了聳肩。



　　古少淩懊惱地抿起了唇。

　　難怪衛晨曉在說他佈陣失誤時，不如以往那樣以道士的專業好好提點他，反倒是以副隊的身分向大家解釋。

　　他原以為是衛晨曉身為哥哥的溫柔，但現在看來，應該是認為新的靈能、所以有點小失誤也是正常的吧。



　　小失誤……

　　嘖！那他真要拿這當主力嗎？

　　儘管內心又再次搖擺了起來，但古少淩很清楚，現在不是煩惱這個的時候。

　　目前的狀況是，既已用牌卡佈陣，又加以強烈的直覺湧上，他只能邊生自己的氣、邊從百寶袋裡掏出一套繪畫工具以及一張約莫二開的白紙。



　　「你要現在作畫？」岑桓文看懵了。

　　「嗯，這是我最近才發現我能做到的事，以畫設陣、或者使用靈能，先前我已經用了三張畫卡，本來是想再找找能補足陣法的畫，但、突然起了靈感，才需要當場畫，當然，我也怕來不及，所以……」古少淩語氣略微煩悶，卻是抬起眼期盼地把繪筆遞給岑桓文，「幫幫我？」

　　岑桓文楞楞地接過手，看古少淩低頭開始勾勒線條，腦海儘是上百個問號，卻又不知從何問起，便蹙起眉，安靜地站在一旁。

　　古少淩察覺到這不尋常的靜默，疑惑地抬頭看向岑桓文，啊了一聲，道：「之前出任務的時候就已經在訓練這項靈能了，有實戰經驗啦，桓文哥你不用擔心。」

　　聞言，岑桓文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我不擔心這個，你的性格我還能不知道嗎？」

　　謹慎又小心，如果不是十分確定、有足夠把握的話，古少淩絕對不會說出口，更不可能在沒有得到大家的同意下，以這樣的團體考核任務來當做白老鼠進行實驗。

　　所以岑桓文真正疑惑的，是既然已經都能自如的運用了，為什麼沒有提到過？

　　「我還在考慮。」

　　聽到這樣的回答，岑桓文這才發現自己一個沒注意，把內心的疑問脫口而出，因而有些赧然地撓了撓頰，「怎麼了嗎？」

　　「也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就是覺得還能再想想吧，畢竟我在道士這職業也努力了那麼久……」古少淩垂下眸看向已經成形的構圖，不自覺地抿起了唇，明顯地不想多說。

　　岑桓文知道他的心結，卻還是站在好友的立場，給了建議：「要不，如果這次成功的話，或者、可以試試報考靈能者？」

　　古少淩聳了聳肩，沒有給予正面回應。

　　明白這是結束話題的意思，岑桓文便順著他的意，開啟新的主題：「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嗯？」

　　「『門』。」

　　「啊？可是、你剛剛不是自己說了嗎？」

　　「嗯……你知道的，我在分會接受的訓練大多是藥理跟靈能基礎運用，我對『門』的認知，是任務卷宗上的了了幾筆與書上寫的那些，但詳細是怎麼回事，我是真不清楚。」



　　古少淩恍然地哦了一聲，便一邊繪圖一邊解釋：「『門』指的是連接冥府跟現世的門，嗯……西方那邊的說法是指人間為地獄跟天堂的夾層，華夏這邊倒也是差不多。」

　　「相傳盤古開天闢地，分成了三界，人界也同樣在天界與地界之中，而後女媧修補了天之裂縫，所以隔開了天界與人界的道路，被遺留在人界的諸神，或成為人類的領導者、或墮落入地界為魔神，因而展開了人界與地界的交鋒。」

　　「人界靈氣不足，諸神神力衰退，節節敗退，因此天界悲憫，特地闢開了一條道路送下了五神靈，為華夏建立了結界，這才成功地讓三界各自為安。」

　　「可無論是神、人、動物甚至是魔，只要有靈，必有衰退之日而進入輪迴，因此天界之神不忍迷途靈魂徘徊，且正常的魂體脆弱非常，無法現身於光天化日之下，故而下到地界建立冥府，以安排各方之靈的最終歸處。」

　　「但講白了，是與魔爭地盤，因此立下神魔契約互不干擾，所以若魔神、惡靈等想要突破五神靈的結界來到人界，冥府無權干涉，只好跟轉而跟靈能公會簽訂協議，由我方來抵擋欲意闖入人界的惡靈。」



　　這些在書上也曾見聞，不過經由古少淩的訴說，岑桓文的體悟又更深了些，也就順勢把在書中沒能得到答案的問題問出口：「那又為什麼，祂們想要來到人界？」

　　「西方的狀況是：上帝與撒旦為了避免無效爭奪，因而定下協議，高階惡魔與天使都不能以真身進入人界，可是惡魔若真能遵循規定，那也不是惡魔了，因此才有驅魔師的出現。」

　　「就我所知，華夏這邊也是，神祇跟魔神同樣被你剛說的結界阻絕在外，但惡魔是為撒旦掠取靈魂，那魔神跟惡靈呢？祂們圖的是什麼？」岑桓文微微歪頭，看著圖紙，古少淩已完成一個穿著衣裝的稻草人，便覺得有趣地開始幫忙著色。



　　古少淩停下筆，上下打量著岑桓文。

　　岑桓文頓時明瞭地哦了一聲，「難怪宇倫會說我們是七塊上等的肉排。」



　　對這貼切又令人倒胃口的形容，古少淩表不由得認同、卻覺得噁心地撇了撇嘴，「魔神不注重口腹之慾，但我們這種靈能修行者的靈魂，越是純粹就越是利於修魔。」

　　「惡靈、尤以低階惡靈不挑，只要是人，都能拆吞入腹，血肉之軀只是一種物質上的滿足，主要的、是人的慾念，無論善惡，才是增強祂們修為的能量。」

　　「而五神靈的結界隨著日月盈仄，同樣有往復循環的強弱之別，為了不讓祂們到處亂竄，冥府與公會創立了『門』，以這方法來引誘祂們，雖然也不是都會傻到上當，不過、對賭嘛，看實力孰強孰弱罷了。」

　　「話說回來，這大概是一種通病，實力不到的，就越喜歡賭，所以靠著這方法，還真守了結界不少年。」

　　「當然，也有不走尋常路的，但那就不是我們這種區小隊該擔憂的了。」



　　岑桓文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越是不走尋常路的，就代表對己身的實力更加自負。

　　不過，也還有另外一種再反尋常路線的，就是又狡猾、實力又強悍的，因而公會小隊守不住也不是未曾發生過，之所以人界依舊紛亂如常，這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如果我們沒有擋住門後的攻擊，就算失敗？」

　　「應該？我不確定，善星小隊是過了的。」古少淩聳聳肩，將畫紙轉了個方向，方便岑桓文上色。

　　之前就有聽說過這事、且純屬善星小隊正常發揮，於是岑桓文略微頷首，又繼續問道：「那聿爔說的，七七四十九天是什麼意思？假設我們今天決定先各自回旅館，那門不就開不了了？」

　　「七七四十九天是一個循環，但也不是真那麼嚴格一定是剛好就那天比較薄弱，還是要看日子，只要在前後開門就行，地點也不限制，所以、一般來說，不會設在陰氣旺盛的地方找罪受。」

　　「你是在說……」岑桓文玩笑似地挑起了單邊眉。

　　古少淩扮了個鬼臉，「誰讓這是考核，也是沒辦法的嘛。」

　　岑桓文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接著搖了搖手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了，便把注意力放在塗色上。



　　古少淩也低下頭，卻是看著筆下豐饒的稻園風光感到疑惑。

　　〈獄樂之章〉－〈祈禱之樂〉－〈希望號角〉是一組偏西方信仰的卡牌陣容，但現在冒出了一個看上去就是華夏最常出現的稻田原野，又是在暗示什麼？

　　

　　就在他思索之際，門外突然傳來衛晨曉的聲音。



　　「映星，支援，是墮神。」

　　「耶？好、但是我……」



　　聞言，古少淩瞪大了眼，看著欣欣向榮的稻田，低喃了一聲：「難怪。」接著又對外面喊道：「映星，沒關係，過去幫忙，墮神的事、我來處理。」

　　「啊？哦，好！」



　　「什麼？」岑桓文滿臉疑惑地問。

　　古少淩來不及解釋，一臉嚴肅地反問：「露露回來了嗎？」

　　「嗯？在那兒，門被封住了她進不來。」



　　古少淩回頭，果然看到一纖細的貓影坐在了外頭的窗櫺上。

　　「露露，請妳幫個忙，把人帶回來！」

　　露露在外頭喵了一聲，古少淩看向岑桓文，他點了點頭。

　　古少淩立刻抽出卡牌，「二為分．四方定．東南西北．速追方位！」

　　卡牌化為一道光影，露露立刻追了上去。



　　「這又是？」

　　「墮神回歸冥府，無論是哪種情況，只會越陷越深，所以我們需要『引路者』，引祂回歸至該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