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零

　　巴頓看著強襲小隊Ａ１已經開始帶著同伴與敵人撤離戰場，便爭取在這個指揮稍緩的時機呼喊幕僚：「關於目標的行為分析，有結果了嗎？」他心裡當然也有想法，但他絕對不會一意認定，而是需要多人理性分析的結果。

　　「有了，有兩個方向。」作為代表的軍官立即接話，「目前判斷四名目標行為一致，確實擁有『甲冑少女』應有的活動能力，但行為模式存在怪異，定義為『常規』與『戰鬥』兩個模式。」

　　「方向分別是？」

　　「第一個可能性是搜索與殲滅（Search and Destroy），以『常規』的速度搜索周遭，遭遇敵人時進入『戰鬥』模式；另一個可能性是進軍與反擊（March and Counter），朝著特定方向前進，在遭受攻擊時反擊直至消滅攻擊來源。」

　　「但是目前各地目標沒有以『戰鬥』模式對付火力小隊？」

　　「認為存在觸發範圍的問題，在目標距離外無法反應。」

　　「嗯……」巴頓沒有立即回答，報告的內容和他腦海想到的沒有太大差別。

　　眾人的討論早已越過初期階段——也就是已經有了一個共識，他們並沒有把「解放戰線」的「甲冑少女」視為正常的人類，這一點從把對方形容得像機器人般聽取指令採取行動的「行為模式」就能瞭解。

　　這不是單純不把敵人當人看的問題，而是以純粹的理性判斷狀況所得出的結論，要是對方是正常，或者該說健全的人，那麼就不可能會出現擁有符合「甲冑少女」的身體能力，卻以那種詭異的速度或者方式移動。

　　這群軍官窮盡腦力，數盡所有可能之後，所得出的結論就是「解放戰線」的「甲冑少女」存在某種缺憾，基於這種缺憾才會出現如此異常的行為，至於導致這種缺憾的理由對目前的戰鬥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確認這是一種具有共通性的現象後，要如何處理。

　　沉默半晌後，巴頓繼續討論：「目前的作戰方案有辦法修正到避免接觸嗎？」

　　一眾幕僚全是精英，顯然在巴頓提出之前有過討論，此刻由負責作戰的另一人代表回答：「目前只知道對方對火力小隊的距離沒有反應，需要試探出確切的距離才有辦法判斷能否修正目前的戰術以避免我方損害，另外必須先篩選出到底是搜索與殲滅還是進軍與反擊，這將大幅影響戰術制定。」

　　這名精英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問，巴頓願意付出多少犧牲來換取這些情報，依照目前強襲小隊Ａ１所交換回來的情報仍然不足夠。

　　巴頓知道作戰難免犧牲，卻必須是必要的犧牲，他稍作思忖，雖然知道部下肯定想過了，但這時候還是得先問清楚：「沒辦法期待『甲冑少女』的時限嗎？」

　　巴頓的詢問即意味著單純的拖延戰術，既然知道由機甲兵構成的火力小隊能夠控制場面，那麼只要有足夠補給維持火力，支撐最多一個小時的話，對方就會自滅，他在說的就是能不能期待這一點。

　　「這是下下之策。」另一名負責研討這個戰術的軍官俐落回答，「一是對方顯然有與我們所知的不同部份，認為雙方在時限上一樣是過於樂觀的想法，二是武器的耗損與彈藥的消耗依目前狀況而言難以支撐，三是誰也說不準對方會否出現新的行為模式。」

　　「確實。」巴頓回答得很是乾脆，這一次牽涉數字的關係他當然沒辦法知道得那麼詳細，但從「樂觀期待」這一點上他當然想像得到，某程度上提出來也是樂觀地想聽聽會不會有支持這種做法的意外觀點。

　　「關於壓制的部份分析得怎樣？」巴頓繼續提出下一個問題。

　　雖然聽起來不過是確認狀況或者情報分析，但一眾幕僚都意識到這等同於採取調查更多情報的方案，這番確認是為了制定出最少或者不用犧牲士兵的作戰方案。

　　「基本上和看到的一樣，沒辦法從中取得更多資訊了。」負責重複觀看即時影像做分析的軍官臉上略顯苦惱，「目標的裝甲外觀構造並未發現巨大差別，震撼彈應該有成功造成視覺與聽覺的障礙，但無法判斷到底是擁有更優秀的自癒能力讓她們瞬間恢復，還是存在一種我們無法得知的索敵方法，暫稱為『第四感官』。」

　　之所以列為第四，當然不是指人的第四種感官，畢竟除了視覺與聽覺，隨便一數還有嗅覺、味覺與觸覺，只不過基於最後兩者不太可能與遠距離鎖定對象有關，唯有如狗一般靈敏的鼻子說不定勉強算是有辦法——儘管在充滿煙硝味的戰場上極為困難，那麼剩下來的未知索敵器官就被列為第四種了。

　　「甲冑少女」身藏著未知可能性，這群人並不會輕忽到斷定不可能。

　　巴頓稍作停頓，讓腦袋的思緒轉了一圈，「還有沒有補充？」

　　一眾軍官知道這不是形式上的詢問，即使長官肯定有了腹案，但他是樂於聆聽有建設性意見的人，因此真有什麼要說，這就是最後時機，否則這番話亦等同宣告討論即將結束。

　　實際上這番討論只能說非常淺薄，好聽一點就是作了最低限度的確認，要是有無限時間，他們真想泡幾壺紅茶與咖啡圍坐在圓桌前商議，可現在是作戰當中，在外的士兵每一分、每一秒都隨時會因為得不到正確指令而死去，又或者可以說錯過執行正確戰術以獲得勝利的時機，因此所謂的最低限度其實就是必要的迅速果斷。

　　沒有人會說單純的感想，更不會說非必要的話，在眾人相互望對方僅僅一眼，就連這樣確認都嫌浪費時間之後，其中一人基於默契被推舉為代表開口：「指揮官，請放棄『回收』。」

　　回收——不希望直接殺死「解放戰線」的「甲冑少女」，不論是站在人道或者利益角度，都希望能以拘捕的形式「取得」。

　　巴頓並非古代的皇帝，並不會因為聽到逆耳，或者有違他本意的意見就處死部下，可他此刻聽到部下的建言，心中不知為何浮起一種「死諌」的感覺。

　　「我的表情有那麼恐怖嗎？」巴頓很想要嘆一口氣，但礙於指揮官的一舉一動將會影響作戰指揮室內的士氣，所以勉強忍耐住了，連舉起到一半想要確認自己臉頰的手，都立即變成充滿氣勢地向前展開，以雄厚的聲音宣告：「殲滅所有目標。」

　　巴頓再一次說出了「殲滅」這個詞，上一次是毫不留情地消滅「解放戰線」的非「甲冑少女」成員，而這一次，毫無疑問是指消滅一切入侵眾基地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