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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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06
  借星躍儀,二人轉眼間就回到黑棺山研究所。其時已經是這星球的夜半,所以黑蝶先揹無名回睡房,確定她吃掉結晶準備休息,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多次使用輕身裝置,黑蝶的身軀極為疲乏。只是腦內充斥這天發生的事情,與事實的真相,讓他難以平復心情入睡。
  他從前汦親王處得知,白羽系翼人是亞諾緹亞的原生種族。一般翼人對這族群特別崇敬,卻有部份狂熱份子集結成團,希望透過改變基因,將自己成為其中一份子。
  然而,翅膀對翼人而言攸關生死,在他們星球根本不能有太多的研究,所以在靛縞星打造出不同名目的研究所,以不同角度去研究翅膀。
  他們抓到無名是意料之外,誰會想到她會為了救一個實研體而身陷險境?
  只能說他所在的研究所,是由翠親王借月乃子爵之手組建。反翼人的組織的首腦,竟然是個翼人貴族,多麼可笑的鬧劇。
  不過身在其中的他,又算什麼東西。
  模糊間,黑蝶終於入眠。
  另一方面的無名則早已醒來,拔走所有插在身上的喉管,拖著疼痛的身軀進入研究室,製作各種需要用到的儀器,及調製出新的藥劑。
  一年將盡,這次是最後一次,所以不需要再節省材料。
  她這次調配不是苟存用的藥劑,而是能夠讓她一口氣達至最佳狀態的能量液。當然這不足以令她痊癒,純粹是短期內能夠表面恢復,繼而讓她接下來要做的事能順利完成。
  舉起顏色怪異的液體,黏稠得讓人覺得噁心,但她仍然一飲而盡。反胃感即時湧出,她捏住自己的頸項,盡量緩和身體的不適。
  在苦海掙扎不知多少小時,無名的身體才稍微緩和,是她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痛楚已成她的慣性,只要保持一定的平衡,她都能裝作無恙。
  「無名!」
  黑蝶伴隨聲音而至,緊張地將倒坐在地上的她扶起,讓她坐在沙發上,才留意到她蒼白的面容上,竟然掛上一抹很淡的微笑。
  「你……」痊癒了嗎?
  一閃而過的妄想,他也覺得太可笑,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體狀況。緊接而來,他能聯想到的就是「迴光返照」。
  「你還是回床上休息一下吧?」
  一時間,黑蝶顯得手足無措。
  「不用了。」她乾淨俐落地拒絕,重新站起來,對於自己個子不高有點兒不滿,便將他按坐在沙發上。
  雖說無名的力氣不大,但黑蝶有意順著她就沒有反抗。
  他習慣了她的面癱,當下她略為恢復表情,總覺得和平常很不同。
  「一年已到,現在是我履行當初承諾的時候了。」
  黑蝶絲毫沒有將要解放的喜悅,滿心的抗拒讓他臉部表情也變得僵硬。
  在他失去記憶時,還以為自己渴求是像常人般生活。然而當回憶起一切,他只希望和她的生活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他不想,也不願意和其他人接觸。
  「不用了,現在已經很好。」黑蝶別開臉,不去看無名的眼眸。
  「不行。」
  「沒什麼不行!」儘管不想面對,但他知道不能再逃避這問題,「若然世間缺少你的聲音,一切將無意義。」
  這世間滿載謊言與欺騙,憎恨與咒罵,唯獨她的「無聲之音」是不帶任何虛假,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聲音」。
  無名捧起他的臉,勾出一抹極淡的微笑,卻不帶有半點快樂,然後宛如親吻似的,貼上黑蝶的雙唇,只是在輕觸的瞬間就分開。
  黑蝶嘴唇像觸碰冰塊般,卻足以讓他恍神。頃間,他頸項間感受到強烈的刺痛,卻半點聲音也無法從喉間擠出。
  被無名注入藥劑後,他頓時渾身無力,且意識慢慢消散。儘管他如何不想接受,但他亦沒辦法去制止。
  黑蝶整個人往後倒,卻朝她伸出手。明明她一動不動,可是他們之間的隔離變得越來越遠。隨之而來,她的話語傳入他耳內。
  「我不在後,你總不能封閉自己,獨個兒過。」
  無名垂下眼臉,凝視雙目逐漸失焦的他露出苦笑。
  她將已經昏迷的黑蝶,推進新闢的手術室中,雙手戴上仿品空鳴琴彈奏,依此作輔助,把大氣中的能量盡量聚集,再用打點滴般的方式直接注入他體內。
  此舉對她身體有些負擔,但依然算是接受的範圍內。這次手術主要是他的聽覺,眼睛換不回只能放棄。
  無名撫摸黑蝶的耳廓,在隱藏的位置摸到那組編號——「BK67241」。
  黑蝶曾經是實驗體,沒有名字只用號碼來區分。前面的英文字母是研究員的組別,數字則是指第幾代,加入了什麼基因等。
  確定編號無異後,無名啟動早準備好的儀器,開始替他做手術。
  黑蝶不是天生的失聰者,而是後天經手術改造,偶爾產生出特殊聽覺。
  某些被騙進研究所的傢伙,滿以為日後要發動戰爭,就把實驗體充當生物武器,研發出這種旁人無法竊聽的溝通方式。
  黑蝶脫離得比較早,所以只有聽覺被改造,聲音還是原好。他改造的紀錄,正收藏在夾層的資料庫中。
  待在這裡多年的無名,也早翻閱過所有文件。把他弄昏了幾次,確認其編號無誤,便在這一年間,準備替他醫治的工具及藥劑。
  十年前,她被抓時年紀尚幼,不曾正式學習醫學,學有所成是之後的事。
  那時她為了不再被充當實驗體,便聯合其他受害者一起反抗。用人們性命堆積而成的勝利,最終將那些研究員控制下來,讓他們嚐嚐成為人體實驗品的痛苦。
  她就是從那時開始正式實習,試過從那些人渣動刀無數次。同時與其他殘存者一起努力地從實驗紀錄中學習,研發能醫療大家的藥劑。
  可惜大多數人受到的傷害太深,活不了多久就死去。而她其中一項特殊能力是治療,故此活得比其他人都要久,久得有時讓她後悔。
  或許成功後,她就應該去求救。
  然而誰知道自己能撐多久?那時她沒有多少材料,為了生存已花費甚大,連踏出這座山也困難,那套保護衣就是她到山下,為尋找材料而保留。
  「只剩下你了。要活得好好,別枉費難得的自由。」
  花費了半天的時間,無名終於完成手術,並把黑蝶推入快速癒合機,便坐在一邊休息。身體的痛感又開始湧現,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無名穿起包裹全身的保護衣,望向完成癒合程序的黑蝶,便將之滾落到靠有滑輪的棺木中。裡面的軟墊早被她加厚,不需擔心他手術不久又撞傷。
  她輕撫黑蝶的頭髮,想起自己當初靠近他的理由,就是最簡單且粗暴的「好看」。
  發生的不幸,她其實沒有怨恨他,並不是她有多麼的聖母,而是她清楚他也只是個受害者,他亦不曾有加害她的心。
  不過,完全沒有負面情緒是不可能。
  時間不足,無名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便拿出模擬出康斯坦的擬態球,將放著黑蝶的棺材推到短程傳送器上,讓他們一併傳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