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無名心底清楚即使自己這麼說，但黑蝶多數依然會一意孤行。她當然不是理解他說出那些話，而是希望他別捲入這種紛爭中。
　　只見翠親王舉起雙手到胸前，手上纏繞著金色的連指手環，漸漸如同長出葉子般，碧綠的光球點綴其中，無名就知道她要啟動翠森琴。
　　無名嚴陣以待之時，黑蝶的訊息又傳來，依舊在問她位置，只是此刻她分身乏術，無暇回應他的話。
　　她用手袖拭擦血水，將懷中的結晶塞入口強行吞下。過了片刻，不適感才稍為下降。
　　翼人又好，人類也罷，本來就是同一物種。只是經基因的改造，以及隨時間而演化，成為像是不同的兩類。他們這些靠有翅膀的人，即使有神贈予的天賦，不依靠外物依然無法觸碰天地間的力量。
　　所以才會有這些「琴」。
　　要制止對方是有辦法，可是並非用鎗枝器械就能打斷。這種時候，只能拚掌控力與調動多少的能力。
　　然而不到兩分鐘，翠親王的樂曲前奏已完成，碧綠的光波將她整個人包圍。屋外本來藍天白雲，也被蜂擁而至的動植物掩蔽，彷彿轉瞬間進入黑夜。
　　周遭的大氣被擾亂，讓無名的呼吸逐漸變得不順。
　　不可繼續下去，必須打斷翠親王的組曲，不然待對方不需佇足原地，就是成敗分曉之時。
　　平靜內心的焦慮，無名手上的空鳴琴發出亮光，大氣中似有幻無地響起清透的聲音。接著她緩緩地抬起手，形成一點一點的光點，在虛空中譜出音樂如同珠落玉盤。
　　久未練習的情況下，開始時她的動作略微生疏，至後來逐入佳境，才不至於被對方壓制。浮動在半空中的光點化成線，隨著她揮舞雙手，將之編織成一個巨大的光球。
　　二人專注於自己的樂音，要維持高度集中免被對方擾亂。
　　然而，翠親王起曲比較早，加上無名手上只是仿品，短期內是可以抗衡一二，可是時間越長就對她越不利，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這種樂音不是單純地操控萬物，也是經由「聲音」入侵別個的腦袋。雖說這星球的居民，出生時會植入納米儀器抵禦這類的攻擊，那是保護也是另一種的限制。
　　雙方而言，這都是最後的手段。要干涉別人的精神世界，前提就是也要用自身的對上，會有反撲的危險，故此非必要都別走到這一步。
　　翠親王的樂曲先成形，走廊兩側的觀賞植物離開泥土，如同化作蛇類般欲朝無名身上捲。外面的動物，亦從碎裂的窗戶擠進來，成群結隊的蛇佈滿地板。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她在現場映入眼內，仍覺得非常噁心。
　　她放棄強攻之勢，先以空鳴琴進行安撫，蛇群是沒就此退去，卻總算沒有繼續攻擊。
　　無名以蜻蜓點水之步衝向翠親王，用纏繞在雙手的力量朝對方的護膜一劃，為其樂章加上休止符。
　　頃刻，她再次抽出手鎗，直抵翠親王腹部。身高差與體力的差異，讓她必然用這種手法限制對手。
　　在無名叩下扳機的瞬間，翠親王臨危不亂，反而給近距離且斷開空鳴琴保護的她刺上一針。
　　「希爾若德的女兒，過於活潑可是不太好啊。」翠親王帶著笑容，對失去力氣而靠在其身上的無名說。
　　一步之差，最終還是失敗啊。
　　無名的四肢麻痺脫力，腦袋卻出奇地清醒。也對，自己根本不是完整的人，藥是對她有效，但效果還是有差距。
　　「這世界真不公平。唯有被神寵愛的白羽系，即使失去羽翼，也無減世間願為付出。」翠親王喃喃自語。
　　「打從初次遇上希爾若德開始，我就很想靠有那純白的翅膀——」
　　猛烈的痛楚從後而至，翠親王突然受到重擊，翅膀還被抓住。
　　「是啊，世界根本沒有公平。」
　　背後的少年語帶不屑，像是認同她的話，只是其粗暴的動作卻不像站在她那邊。
　　「像你這種渣滓還能活得好好，位高權重想要作惡，可見多麼不公平。不過既然你這麼想公平，我也把這份『公平』給你。」
　　翼人的翅膀很脆弱，故此針對這問題，都會在自己的雙翅上加裝防護的設備。
　　然而，翠親王感受到自己的單邊翅膀，竟被硬生生地扯下來。難以言語的錐心之痛，讓她頓時尖叫出來，只是對方沒有因此而住手，反而拿刀插向她的傷口。
　　靠在牆不至倒在地上的無名，望向這血腥的場面，沒感到任何不適，只是還是出口制止。
　　「先等一等，黑蝶……」
　　聞聲，紅了眼的他抬起頭，望向臉上帶有鮮血的無名，即時如同丟垃圾般隨手甩下翠親王。
　　「這次我來了。」
　　「是呢……不過麻煩你，先扶我去她那邊。」
　　黑蝶不願她再冒險，只是見她堅持，唯有攙扶她過去。
　　「讓她不能動手。」無名冷眼地看著那痛得趴在地上撕叫的女人，讓黑蝶將她正要再次奏樂的手釘在地上。然後與那雙正狠狠地瞪住她的眼睛對上，抖擻地將雙手貼在對方的頭顱。
　　 「你！」翠親王是痛不欲生，但危機感還是存在。
　　「我不會殺了你，始終你也是翠親王，而且當初我所承受的遠遠不止如此。」無名知道自己的話，不可能傳到她的耳中，可是依然低喃。
　　如果真要找出當初的原兇，她找翠親王報復是沒有錯。只是黑蝶找出額外的紀錄，就能發現幕後存在針對白羽系翼人的組織，前汦親王亦是因其行動而受傷。
　　先將檔案轉寄給父親和康斯坦，接著無名就靠近被鉗制的翠親王，以前額貼到其頭部，借空鳴琴的力量入侵對方的精神世界。
　　當下翠親王受重傷，翅膀被扯下，精神不穩是最佳時機。
　　眨眼之間完結，找到答案的無名將翠親王放下，便從口袋中取出一顆金色藥丸。這是星淚花花粉濃縮而成的藥，即使有抗體的人直接吃掉，也能即時昏睡。她塞入對方口中，強行讓對方吞下。
　　目睹翠親王陷入深眠，她才鬆一口氣。體力與精神力過度透支，使她無以為繼，一個恍神就差點撞到旁邊，滿是玻璃碎的窗櫺上。
　　結束了。
　　即使得知一切，終究改變不了任何已發生的事。
　　黑蝶及時伸手接住她，就見血水一再從她口中溢出。
　　「我帶你回去醫療中心！」
　　他慌張地將無名扶住，讓她靠到自己身上，再從口袋中翻尋手提傳送器，只是過於緊張下，一時間他竟然找不著。
　　「黑蝶。」她輕拉他的衣袖，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叫喚他，「照原定計劃離開。」
　　「可是你——」「我沒事，休息一會就好了。」
　　無名將他的話打斷，但任他如何看，都覺得她這副模樣，不是休息一會就能恢復。
　　「明白了。」他放棄尋找傳送傳，改拿出小型星躍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