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黑蝶沿著湖邊走，終於見到不一樣的景物。
　　這是畫架和畫。
　　一片片紙屑，又像花瓣的細碎從畫中掉下來，積成一個小丘。
　　在這單色的世界中，充斥無數的景緻與動物，能稱得上很豐富，同時亦讓人覺得很空虛，但這裡他覺不同於其他地方。
　　要形容真是難倒他，反正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走上前，嘗試撈起地上的碎屑細看，那是一朵朵超細小的花，卻沒有特殊之處。
　　難道這真的只是天馬行空的場景？
　　黑蝶鍥而不捨地挖了好幾把，依然沒找出特殊之處。在他猶豫要否放棄之時，望見那被自己挖開的位置，迅速被碎屑花重新填滿，恢復原來的面貌。
　　屑碎不停落下，會被補滿算是很平常的事。
　　可是不對勁。
　　他用力地推向那幅奇怪的畫，畫架卻紋風不動，宛如長了根般佇立原地。意念一轉，他便改為用雙手拚命挖，決意把答案從中找出來。
　　「不可以！」
　　語畢的瞬間，黑蝶就被猛然撞開。
　　對方此舉是想制止他的動作，但是沖力過大的原故，碎屑花被捲起，使裡面的東西外露出來。
　　真是痛死了。
　　（美術館的導賞員要在入場前申請，所以你見到的那位不可能是相關人員。）
　　無名的訊息不合時宜傳送到來，整個被撞飛的黑蝶強撐起身體，瞪著現在對自己滿臉敵意的小女孩。
　　（依你的形容，那個有九成機率是創作者的虛異分身。）
　　分身嗎？難怪這小傢伙一點也不專業。
　　小女孩拚命地想擋住他的視線，可惜她的身軀太小，根本只是在做無意義的事。他很簡單就越過她，望向正重新被碎屑淹沒的東西。
　　……竟然是一副棺材。
　　棺板上寫著字，只是他不懂翼人的文字，唯有先記在腦內。
　　他最近是不是和這太有緣？
　　核心是在裡面吧？幹什麼大家都愛把出入口放在這種地方！
　　「別看！」小女孩用力地推向他，但怎可能推得動。剛才要非攻其不避，又借衝力撞過去，根本不成事。
　　黑蝶心底也在叫苦。
　　明明不是人，卻弄成人型，害他有種在大欺小的感覺。
　　（虛擬分身是複製了創作者的意念存在，用途與導賞員相近，分別在於分身能夠隨心地管理藝術品內的事物。）
　　那麼現在唯有先引開她注意力。
　　不過依她這樣重視這棺木的態度看來，要讓她自己離開實在不可能啦。
　　黑蝶盯著小女孩的雙瞳，她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晶亮……
　　咦？
　　另一側平靜的湖面突然泛起水波，遠眺還見到水花四濺，地殼亦開始震動。
　　糟了，有什麼正朝這裡衝過來。
　　黑蝶回望雙目閃爍異光的小女孩，心底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難道！
　　（虛擬分身就是核心所在。）
　　無名的話肯定了他心底的答案，叫他比剛才更是苦不堪言。
　　這樣即是要他拐騙兒童？
　　還是要他挖……
　　光想想都覺可怕。
　　儘管他知道這孩子不是真人，但要幹出暴力血腥的事他真的做不到。
　　（分身只能存在於作品的世界內，所以只要抓住那個孩子，再觸碰核心就可以。）
　　在他苦思之際，無名的傳來的訊息成為是解救他的明燈。
　　儘管他對棺木充滿好奇心，但目標已在眼前，不可能因小失大。他立即飛身撲向小女孩，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用手臂環起她的腰，並將手貼在她的眼上。
　　這總比插眼好吧？
　　眼前一陣白光，數秒之間黑蝶就回到美術館，而手中多了一顆頗大的白色圓球，最麻煩是它會發光。
　　不知是白球的亮光引起人注意，或是已響起警報，他眼見之處的警備員已朝他的方向走。
　　這種場面他見得多，只是這回是在亞諾緹亞星。
　　黑蝶迅速地將白球放入存物盒中，免得逃跑時真的掉下來滾走，然後就收起翅膀縱身往下跳。
　　美術館為了安全，在層與層之間有防墜網，物料並非用繩之類製成，而是一個能源網，物理上無法割開，使他沒法子直接掉到地面。
　　不過至少這種出奇不意的行動，能夠爭取時間。
　　升降機、傳送台是最快捷的方法，但也是最易被困的地方，所以他直奔向樓梯，拿出無名特製的伸延繩，從樓梯間直跳下去。
　　直至快要到地表，他便跳向二樓的層數，略為變裝再走出展廳。他相信以這星球的科技，不會只已外表來抓逃犯，但能爭取對方一秒的猶豫，已是朝成功邁進一步。
　　穿梭在二樓幾個展廳間，混在正被離開的人群間，然後再一次縱身跳到防墜網中。這次他不是又一次跑去樓梯，而是留在網中閉起眼睛，傾聽網中的「聲音」。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切斷能源。
　　儘管能斷流的時間不長，但已足夠他直接掉下去。而地面的警備員亦此料未及，使他有足夠的時間直奔大門。
　　或許是擔心有其他人見亂就盜取其他美術品，所以追捕他的人不算多。如他所料，出口的門扇已被鎖起。
　　不過在他的特殊能力面前，這種電子鎖簡直不值一提。他伸出手貼上去，數秒間就推向，門外兩旁的警備同時撲上，他敏捷地退後半步再傾前一躍，走出了他們的警戒線。
　　黑蝶一面奔跑，一面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縮小版的星躍儀，將星石放上去，並在離開美術館私有土地的範圍外就直接啟動。
　　視野一片扭曲，轉瞬間他就回到研究所內，彷彿剛才只是白日夢一場。
　　「歡迎。」
　　看見坐在不遠處的無名，黑蝶頓時鬆一口氣，從口袋把存物盒拿出，然後朝她拋去。
　　「下次出發前，先將目標說清楚。」
　　「這不是比較有趣嗎？」她若無其事地說道。
　　「……並不。」
　　他果然不能理解她腦內迴路是什麼回事。
　　「啊，對了。我遇到跟在月乃子爵身邊的承器，那個叫小諾的女孩。」
　　原打算離開的黑蝶，突然想起初到亞諾緹亞時發生的事，便向無名簡略地提起，當中他覺得奇怪之處。
　　她沒有即時回答，卻停下手邊的工作。
　　「月乃子爵應該撐不下去了。」
　　「什麼意思？」
　　「你記得我給你的那對人工翅膀吧。」
　　黑蝶點頭表示。當初他對於那翅膀和月乃子爵相同，就覺得非常奇怪，只是後來他都忘了細問，就不了了之了。
　　「那對人工翅膀的使用方法是套入式，即是只能供本身靠有翅膀的翼人使用，類似你們的義肢。」
　　「月乃子爵翅膀有問題，但翅膀應該還在吧？」黑蝶有點疑惑地問。
　　「在，正因為在，所以使用後才加速衰竭。」
　　無名沒有表情，但黑蝶總覺得她現在心情不錯。
　　難道她和月乃子爵有恩怨？
　　正當黑蝶思考這問題時，無名就回答他最初的疑惑。
　　「承器會逃跑的原因，正表示生命有危險，月乃子爵要強行將其翅膀搶過去。」
　　得到這個答案，黑蝶慶幸自己難得善良一回，對小諾伸出緩手。不知是否了結心中的疑惑，或是用完星躍儀的後遺症，他覺得體力像耗盡般整個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