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Viciousness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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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29
  「哈,爛透了。」

  狩刀笑瞇瞇地答道。

  「我是想過組織裡會有幾個進來收集情報的臥底,但我沒想到連我親自挑選的人也會出問題。看來我還是自大了。」

  『人的想法本來就會改變。所以你也不用自責。或許在你挑選的那個當下,那個人確實忠於你的方針。』

  「你難得說了一句我也認同的話——人會改變。」

  『畢竟你就是那個改變最多的人嘛。但你大概是忘了,所謂的改變——可不只一種方向。』

  「是啊,我的確是大意了⋯⋯不,應該是我太安於現狀了吧。和平的日子過太久,人的腦袋真的會生鏽。」

  狩刀哼了一聲自嘲。

  『安逸是一種要命毒品。唯有殺戮,人才能掌握真正的安穩。』

  「但是人心卻會因此失去溫度。」

  『又是「心」嗎?我實在不懂,有什麼東西會比「生命」更應該堅持?』

  「你還是不懂嗎?呵⋯⋯」

  狩刀冷笑一聲。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這個道理可是你兒子教會我的。」

  ——但你這個親生父親卻不懂。

  這是狩刀隱藏在這句話底下的挖苦。

  然而費利爾卻絲毫不在意。

  『我的客人剛才也說了類似的話。還說他的能力是為了保護別人存在。這真是個天大的誤解。』

  因為這句話,狩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果然在你那裡嗎?」

  『你不就是料到了,現在才會在這裡跟我談話嗎?』

  「⋯⋯⋯⋯」

  『神野狩刀,他是難得一見的逸材。你在八年前撿到他的時候,應該好好教他,而不是灌輸這種奇怪的觀念。都怪你,他的想法偏差到令我覺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南丁格爾拿著核武救人一樣滑稽。』

  費利爾說著,咯咯笑道。

  狩刀聽了,笑意也跟著從嘴裡溢出。

  「呵⋯⋯呵呵呵⋯⋯」

  『⋯⋯有什麼好笑的?』

  「哈⋯⋯當然好笑了。你碰壁了對吧?」

  『⋯⋯⋯⋯』

  費利爾首次陷入沉默。他沒有想到原本要拿來打擊狩刀的話語,竟被狩刀當成情報收下。

  「我告訴你,那孩子可是我們之中最固執的人。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再改變。你說得沒錯,他是個逸材。他忠於自己的信念,而且固執到連你的洗腦也沒用。呵呵呵⋯⋯」

  狩刀抖動肩膀,不斷笑著,費利爾卻再也沒有說話。

  一想到連藥物都無法控制祐那固執的心思,狩刀總覺得自己可以稍稍原諒他從前那些講也講不聽的壞習慣了。

  「我現在只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再見。」

  說完,狩刀將通訊器丟到地上,然後起腳踩碎,藉此稍微宣洩了心中的焦躁。

  「呼——⋯⋯好了。在動手前,再讓我問一件事。」

  狩刀抬起頭,用握著短刀的左手撩起瀏海開口:

  「有誰知道你們的混帳委託人在哪裡?」

  問題雖問出口了,現場卻沒有人回答。

  「⋯⋯都是笨蛋嗎?那就沒辦法了。不然把委託過程告訴我吧。我自己找。」

  現場依舊無聲。

  這讓狩刀完全傻眼。

  「喂,不會吧?電話、手機、郵件、字條⋯⋯總有點什麼吧?可別跟我說,你們是用心電感應接委託的。」

  這時候,回應狩刀的並不是他期待中的言語,而是一把飛刀。

  狩刀撇過頭,輕易閃過後,現場十幾個人便一湧而上,準備開始攻擊狩刀。

  狩刀看了,不慌不忙地從懷裡的槍套抽出手槍,並勾起嘴角的微笑。

  「總算可以發洩一下壓力了。」


  ※


  月影大樓三十五樓的總司令辦公室。

  「啊啊——那個可惡的臭小鬼!」

  「等⋯⋯你不要亂動啦!」

  千封正心浮氣躁地接受千世的包紮。因為他一直亂動,光是替頭上的傷口消毒,就花了千世五分鐘。

  「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莫名其妙!」

  順帶一提,他的詞彙在三分鐘前就已經用盡,現在每說兩句話,用詞就會重複。

  至於千世,不知道是聽煩了,還是包紮進度斷斷續續,讓她的煩躁也跟著升到高點。

  「我叫你⋯⋯不要動!」

  「好痛!」

  所以她順手拿起不知道為什麼會在藥箱裡的緊急用手電筒,用力砸在千封的頭上,惹得千封發出尖叫。

  「唔⋯⋯我的頭都受傷了,妳還打我的頭!」

  「如果你也知道你受傷了,就給我安分一點!」

  因為實在太煩躁了,千封一時忘記不能在千世替人包紮的時候,對她大吼大叫。看到她接著拿起不知道為什麼會在藥箱中的行動式預備電源,作勢要丟出來,體內所有的焦慮全在瞬間蒸發。

  「是⋯⋯」

  經過一番折騰,室內總算安靜下來。

  順帶一提,要是千封再不閉嘴,天夜也想拿起桌上那個據說有五公斤重的紙鎮砸人了。

  「唉⋯⋯」

  天夜歎了口氣,重整思緒。

  那個來路不明的孩子說了些耐人尋味的話語——這件事天夜也透過戰鬥時的即時影像聽見了。

  自從他看到那孩子與拉比尼斯站在一起,他心中便有了一個假設。

  那是他去年外出調查時,從會說世界語的拉比尼斯口中偷聽到的情報。

  ——路狄斯的復仇。

  那孩子恐怕就是天夜當時假設的「統率拉比尼斯的個體」。

  換句話說,是敵人。

  雖然不知道他找祐有什麼目的,但既然是敵人,就不能讓祐落入他的手中。得比他更快找到祐才行。

  問題是——現在該怎麼找呢?

  「⋯⋯⋯⋯」

  如果不講求效率,其實他可以對照街上的監視器,查看每輛車子的行蹤。但現在分秒必爭,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祐。

  鈴鈴——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天夜就這麼盯著桌面的資料,伸手拿起手機,也不確認來電的人是誰,直接按下通話鍵。

  「喂——」

  『結——城——天——夜——!』

  結果一道震耳欲聾的吼聲直接穿破他的耳膜,也惹來千封、千世和燿嗣關注的視線。

  『為什麼我到現在才知道祐被綁架了啊!』

  「呃⋯⋯星山先生?」

  聽到那熟悉的吼聲,天夜還看了一眼手機螢幕,確認來電的人是諜報部的星山一生。

  『要不是我剛剛有打電話回去詢問有沒有異狀,我豈不是要等回楓央市之後才會知道這件事啊!』

  「呃⋯⋯對不起,我忘了。」

  『你忘了?你開什麼玩笑!你是發什麼神經,才會忘記這種大事!我是他的情報管制員耶!他周邊的人一直是我在過濾的,從親朋好友到在任務中監視他的人都是!出了這種事,你應該要第一個想到我,然後從我這裡挖情報,把可疑的人揪出來吧!你是急瘋了嗎!冷靜一點好不好!我們都靠你的腦袋找人耶!』

  「我是真的忘了嘛,而且你今天放假回鷹森啊,我一時之間沒想到你——我是說,我想說應該體貼你,別打擾你掃墓。」

  『結城天夜,我要生氣了喔!』

  「你已經生氣了⋯⋯」

  雖說是自己講錯話,天夜卻也沒想要補救。反正對一個正在氣頭上的人,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只會轉化成引爆怒氣的炸藥。還不如將錯就錯。

  「好啦,真的對不起。那你現在知道多少?」

  『我聽過簡報了。我可以馬上幫忙,你要我做什麼?』

  「嗯⋯⋯說是這麼說,我現在完全沒有頭緒。線索也是追到車子就斷了⋯⋯」

  天夜抓了抓頭。

  『犯人不是費利爾嗎?那我在鷹森這裡剛好,我跑一趟他之前在這裡的所有設施,看有沒有線索。』

  「我覺得應該是白費力氣⋯⋯」

  天夜很清楚,父親不會在這方面出紕漏。況且一生知道的設施,現在都納入月影的管轄之下了,他不認為父親有機會或者會選擇進入這樣的地方。

  『但也不能不查吧?總之我還是跑一趟,你途中想到什麼要查,到時候再跟我說。』

  「⋯⋯⋯⋯」

  『天夜?』

  見天夜突然不說話,一生發出不解的聲音。

  「⋯⋯抱歉,我沒事。我只是⋯⋯」

  一提起鷹森的研究設施,天夜不免回想起從前。

  而且他從剛才開始就是這樣,一想到祐落入自己父親手中,內心的焦躁便群起啃食他好不容易保有的冷靜,結果使得他的思緒轉得比平常還慢,接著促成下一波焦躁,形成惡性循環。

  『天夜,我知道你很擔心。大家都一樣。可是你別把太多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祐會遇到這種事,不是你造成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道理他都明白,但是他的心卻過不去。

  自從接到祐受重傷被擄走的消息,他的內心就一片混亂。他知道應該快點尋找線索,追上那幫人的腳步,但他身為主謀兒子,這樣的愧疚和罪惡感這些年一直和他形影不離,他早已無法阻止自己的心總往壞處想。

  『天夜,他會沒事的。他的自癒能力很強,過一段時間後,手上和胸前的槍傷都會痊癒。說不定到時候他就能自己逃出來了。』

  「你太天真了,你不懂我爸⋯⋯他做事不會這麼溫吞⋯⋯」

  說著說著,天夜忽然想到一件事。

  「⋯⋯星山先生,你剛才是聽誰做的簡報?」

  『鹽見啊。他是今天的總指揮吧?我想說問他最確實。怎麼了嗎?』

  「我想到一件事了。先這樣⋯⋯啊,還是麻煩你跑一下鷹森的設施,有什麼事,我再通知你。」

  『好,我知道——』

  接著,他不等星山把話說完,直接掛斷電話,然後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打內線。

  電話聽筒響了一聲後,對方就接起電話。天夜同樣不等他先開口,劈頭就提出要求:

  「鹽見先生,我想請你暫時放下手邊所有的作業,跟我一起從頭整理這整件事。」

  鹽見不知道事到如今從頭整理事件會有什麼幫助,但既然月影的智囊這麼說了,鹽見也不疑有他,立刻答應。

  『知道了。請給我三十秒。』

  說完,聽筒另一頭傳來鹽見放下話筒的聲音,從隱約可以聽見的聲音來判斷,他應該是在分配手上的工作。

  如他所說,三十秒後——

  『天夜,我可以開始了。』

  「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