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Viciousness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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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29
  「看來你被月影出賣了,自己卻不曉得。」

  「不可能!神野先生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因為⋯⋯!」

  「因為?」

  「因為神野先生他⋯⋯」

  他說過。

  自己的存在意義得由自己發掘。

  只要想,就能創造自己想要的未來。

  因為狩刀那麼說,祐才好不容易能正視自己身上的能力,並大聲說出他的能力是為了保護別人存在。

  祐無法想像當時如果沒有遇見狩刀,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沒錯。所以他沒有理由懷疑狩刀。

  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

  「⋯⋯沒用的。」

  因為想起狩刀以前說過的話,讓祐從混亂當中冷靜下來。見祐瞬間冷靜,費利爾不禁詫異地看著祐。

  「就算你挑撥我跟神野先生之間的關係,讓我對月影產生質疑,我也不會在這裡幫你做事⋯⋯!」

  「哦?」

  「我⋯⋯在月影有我自己的目的。就算退出月影⋯⋯或是將來月影被摧毀,我要做的事情還是不會改變!」

  見祐的眼神恢復原本堅定的樣貌,費利爾完全忍不住心中的澎湃,興奮地看著祐。

  「真是驚人,在藥劑的影響下,你居然能保持自我到這種程度。」

  說完,費利爾再度上前,抓著祐的頭髮,把他的頭拉起,同時又從口袋裡拿出另一支注射器。

  「不過你似乎誤會了,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竟然如此信任一個騙子。」

  語畢,費利爾再次將注射器裡的藥物從祐的脖子打入身體。

  那是一種降低判斷力的自白劑,會與剛才的毒藥產生共乘效應。

  「唔⋯⋯!呃啊⋯⋯!」

  「但是無所謂。你抱著什麼心思替月影工作、對神野狩刀有什麼樣的感情,那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得到你主動的配合。」

  費利爾說著,又隨手丟棄手上的注射器。

  當藥劑在身體當中流竄,一股彷彿撕裂身體的痛楚,便順著血流傳開。

  「啊啊!嗚⋯⋯!啊啊啊!」

  祐的雙手不亂拉扯,卻被鎖鏈硬生生束縛在原地,任由疼痛肆虐。

  「來吧,說說八年前的事吧。這才是我想知道的。」

  「唔⋯⋯好痛!好痛⋯⋯!」

  「神鳴祐,你有聽見嗎?」

  「不⋯⋯我不要⋯⋯!那時候⋯⋯!唔!」

  「痛嗎?難受嗎?那就把鷹森事件的經過告訴我。」

  「呼嗚⋯⋯!唔啊⋯⋯!」

  「只要你肯說,這個馬上給你。」

  費利爾說著,從白袍懷裡的口袋抽出一管安瓿。

  「唔⋯⋯鷹森⋯⋯事件⋯⋯」

  「對,沒錯。」

  「唔啊⋯⋯!」

  祐忍著身體的疼痛,不斷喘氣。明明不想理會費利爾說了什麼,眼睛卻死死地盯著他手上的安瓿,嘴也莫名其妙地動起來。

  「柚月⋯⋯立⋯⋯夏⋯⋯呼⋯⋯啊⋯⋯!」

  「柚月跟立夏是誰?」

  「兒時⋯⋯玩伴⋯⋯」

  「他們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能力⋯⋯拉比尼斯⋯⋯柚月⋯⋯殺⋯⋯啊嗚!」

  「他們被拉比尼斯殺死了嗎?然後呢?」

  祐咬牙,本想就此閉口不言,然而當耳朵接收到費利爾的疑問,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身體內側操縱著他,逼迫他張嘴。但他還是不斷抵抗,絕不想對費利爾透露重要情報。

  「快回答,神鳴祐。」

  「唔⋯⋯!」

  當他的耳朵接收到這個命令句,他幾乎已經張嘴——卻用了更多的意志和力氣咬緊下唇,鮮血頓時湧出。

  「⋯⋯⋯⋯」

  費利爾見狀,瞇起眼睛打量祐,臉上的從容首次消失。

  『藥效沒有減退,但他卻不回答⋯⋯是受傷太深,不願回顧,還是另有內情⋯⋯』

  費利爾就這麼看著祐,思索了半晌。

  「呵⋯⋯有意思。」

  然後嘴角勾起一貫的微笑。所有的不順心對他而言,彷彿都是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令他興奮,令他樂此不疲。

  「神鳴祐,我承認你的確頑強,而且超出我的預期。」

  「柚⋯⋯月⋯⋯」

  「我也跟你明說了,要是再繼續下去,你的身體或是心靈也許無法承受,所以我現在可以先打退堂鼓。畢竟你是非常重要的研究素材,你配得上這樣的禮遇。」

  「唔⋯⋯」

  祐吃力地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費利爾,只覺得他說的話根本是一種諷刺。

  他知道,他一直希望能有更多人認同自己。雖說是他自願承擔雷帝這個罵名,但他的心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他也是普通人,自然會傷心難過。

  然而如今眼前有個人如此「認同」自己,他卻高興不起來。

  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經過這些年,竟變得如此貪婪。

  他在這個世界上能做的事,明明只剩下剷除拉比尼斯了,他怎麼還能要求更多呢?

  「神鳴祐,你也是被拉比尼斯攪亂人生的人,難道你從不覺得牠們可恨嗎?」

  「恨⋯⋯」

  「憎恨一切明明會比較輕鬆,我實在不懂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不選輕鬆的路走。」

  費利爾說著,順手扯下掛在祐脖子上的結晶石。

  「這東西也是。在我看來,簡直像狗鍊一樣。神野狩刀也真是沒眼光,居然用這種方式拴著你的能力。蠢斃了。」

  他將結晶石收進懷裡,然後轉身準備離去。

  「唔⋯⋯等⋯⋯」

  「噢,對了。這個東西⋯⋯」

  他在離去之前,又想起了什麼,側著身子,一邊看著祐,一邊從懷裡掏出剛才的安瓿,然後隨手拋到半空中,就這麼將安瓿摔碎。

  「你又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自然不用給你。而且你也開始習慣痛楚了,不是嗎?」

  說完,費利爾走到這間房間的門前。

  門的旁邊坐著一名小女孩,她屈膝坐著,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頭就這麼靠在膝蓋和手上。小女孩有著一頭淺色的長髮,如水流般落在地上,她睜著毫無光彩的眼神,直盯著祐。

  費利爾低頭看她,開口吩咐:

  「希格蕾,好好看著他。」

  「⋯⋯可以殺他嗎?」

  名為希格蕾的女孩緩緩提問。她的聲音非常稚嫩,非常清澈,非常冰冷。

  只見費利爾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說:

  「不可以。」

  聽到這個否定的答案,希格蕾黯淡的眼神當中多了一些失望。她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只是筆直看著祐,並聽著費利操縱電子鎖開門,然後一步一步走出去。

  等費利爾出去後,她反覆呢喃著:

  「不可以殺⋯⋯不可以殺⋯⋯不可以殺⋯⋯」


  ※


  狩刀正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夜色之下。

  他從原本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慢慢走入鮮少有人經過的小巷。



  周遭遠離了鬧區的街燈,因此相對陰暗,但對他而言,光線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這是他熟悉的城市。

  記得當年剛被陣內修作帶來這裡時,他秉著在組織裡的習慣,早已摸透這裡的大街小巷。儘管後來陸續有些微的變化,他也不忘更新烙印在腦裡的城市地圖。

  「⋯⋯找到了。」

  他說著,並停下腳步。

  走出小巷後,他來到稍微開闊的地方。眼前有十幾個人,有些站著,有些蹲在地上,有些坐在廢棄木箱上。

  這裡是戰鬥區域的外圍,圍籬的另一邊就是月影的戰鬥區域。而狩刀的背後,就聳立著中央廳的五棟大樓。

  「嗨,我自己送上門了,你們可以開始工作了。」

  狩刀輕佻地說著,在場所有人的視線瞬間對著他。

  下一秒——砰!

  一記槍響傳出。

  只見狩刀撇開頭,不屑地睥睨左側坐在木箱上的男人。男人手上對準狩刀的槍枝正隱隱飄出硝煙。

  「呵⋯⋯這麼聽話。」

  狩刀才剛說完,男人握槍的食指突然噴出鮮血,他也因為疼痛,反射性放下槍枝。

  「我本來是想整隻切斷的,但我已經不做那種事很久了。好好休養還能再拿槍,現在這樣就當成你搞錯辦事順序的懲罰吧。」

  現場發出「喀」的一聲,似乎有某種東西飛回狩刀的手裡。

  這時所有人才看見,狩刀手裡拿著一把短刀,剛才那東西就是飛進刀柄的尾端。

  但沒有人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們都接了費利爾的委託吧?啊,難道他用的不是這個名字?算了,反正不重要。委託內容是潛伏在這座島上,找機會帶走炎帝和風帝,然後——順便教訓我,對嗎?」

  「⋯⋯⋯⋯」

  在場沒有人說話。但從他們不悅的表情,可以判斷狩刀是猜對了。

  狩刀瞇起眼睛。

  「但在教訓我之前,應該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吧?」

  狩刀一邊問,一邊伸出手,催促似地擺動,示意要他們交出某樣東西。

  這時有個壯碩的男人迎面走來,他在離狩刀三公尺前的距離停下,然後丟出某個東西。

  「謝了。」

  狩刀道謝後,單手接下那東西。

  那是個小型的行動通訊裝置。從電源訊號來看,機器已經接上通話對象了。

  因此狩刀直接開口:

  「好久不見了,費利爾先生。」

  『⋯⋯神野狩刀啊。』

  通訊裝置另一邊的人隔了一會兒才回應。

  雖然聲音經過通訊器已經失真,狩刀還是認得出這道令他反胃的聲音。

  隆文.費利爾——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