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金錢

本章節 1698 字
更新於: 2022-10-26
拉斐爾,你為什麼不開心?
這是個好問題。
這世間一切均要付出代價。不是這樣的代價,便是那樣的代價。就好比寧蕗,要想在藝術的殿堂上在比同齡學生走的遠一些,勢必要尋得一筆贊助,去海外鍍一層金來。
畢竟她又不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富家子弟。現在,羅斌可以幫她,可以給她提供一切保障,讓她去追尋藝術之美,何樂而不為呢?

直到第二日在婚紗店試婚紗,寧蕗也沉浸在這個問題中。倒是一旁導購員羨慕的稱贊聲,打破了她的沉思。她連連驚嘆:「寧小姐,您也太美了吧。還有您的未婚夫——羅總,可是說要把一整店最美的婚紗都給您包下來呢。」
在導購員小姑娘眼中,寧蕗無疑是人生贏家——寧蕗她攀上了羅斌,便到了食物鏈的頂端、人生巔峰。
只是這個世界上,有人含著金湯匙,天生就可青雲直上;而有些人,你只看到了他們錶面的繁華。
寧蕗忽地想起幼時歲月,有一次在學校補課到很晚,已經沒有公車。她覺著打車太貴,便自己一路走回去,走了十公裡的路。只為了省下二十多塊的打車費。於一個一點點大的小女孩來說,那一路上的荒涼,是難以想象的。
最後她用那些辛辛苦苦攢起來的零用錢,買了72色的顏料。
那個時候,她是滿足而又凄酸的,因為與其他學藝術的同學相比,她是多麼寒酸。她沒有父親,母親又是呆訥,她這一路走來,都靠自己。
如今,她終於熬出頭了。
寧蕗望著眼前婚紗店裡的這個導購員小姐姐。小姐姐只比自己大幾歲,年輕的臉上,卻已經爬上了辛苦打工、加班的痕跡。不到幾年的社會磨練,已經把她折了腰。
寧蕗不要這樣。

挑完婚紗,羅斌想去喝茶。寧蕗卻拉著羅斌,去逛附近的博物館。
博物館中,布列著陳舊的古畫、沉睡的雕塑。彷彿透過一層透明的玻璃,就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寧蕗醉心於此。
羅斌卻不甚感興趣。他雖然表現得十分有耐心,卻支支吾吾、想說又說不出一點東西。於他而言,他實在無法從那些已經殘缺生銹的古物中,找尋欣賞的意義。
羅斌對藝術一竅不通。他關心的,永遠是什麼項目,可以掙多少錢。或是維持某種官商界的人脈,可以為歐羅集團爭取到多大的利益。家族產業的功名利祿,是他永遠不可能放下的擔子。他愛上寧蕗,在他所屬所知一切之外。就好像偶爾迷路的孩童,看到絢爛的花海,一時看迷了眼。然而他最終要步回他的「正軌」。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和寧蕗雖然都僅看到金錢的正面,卻終將分道揚鑣。
寧蕗沒有再說什麼。

回到別墅,在九間堂偌大的佈局之中,寧蕗覺著悶。
她打電話給那熱,看看小那熱近來在美院如何。
那熱接到電話,聽到是老友寧蕗,高興壞了,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她將這段時間杭城的點點滴滴,分享於寧蕗。原來自寧蕗與羅斌訂婚後,那位史雲亭大才子萬分失意,常常找那熱傾訴,兩人漸漸走近。雲亭還推薦那熱到浙江報社實習,工作上也時有提攜照料。
那熱在電話那頭,興奮地說史主編這史主編那的。
話說到一半,那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再說下去了。電話那頭,一時靜寂了下來。
電話這一頭的寧蕗,卻半握著電話,遲遲也沒有放下。她心中思量,看來這位史主編,已經把昔日對自己的好感,轉移到那熱身上了。他頗為照顧那熱,那熱又是小女孩心性,一下子就上了頭。
也是,對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來說,史雲亭已算是一介人物。而於史雲亭來說,那熱活潑真誠,與她相處,應該是快樂的。

寧蕗終於放下了電話。
她步於別墅之中。別墅是從前就買下的,傢具都按照羅斌的喜好,設計成黑白灰三色,顯得高檔而穩重。卻一點藝術氣息都沒有。寧蕗偏偏喜歡絢爛至極的顏色,紅要開到荼蘼的罌粟紅,綠要深邃幽深的孔雀綠。
寧蕗嘆氣。她在上海,所識之人只有羅斌,一個朋友都沒有。她忽然懷念起在杭城的校園生活,那時,她只是一個普通學生,也一貫文靜靦腆,卻可與好姐妹那熱一起,到處採集風景,游覽名勝古跡。
西子湖畔,婆娑漣漪,還是很美的。
只是如果那樣一路走下去,她頂多不過是在哪個杭州的子公司,替公司搞設計美工,為他人做嫁衣,一輩子也混不出頭。
如今,她卻不必有任何生活上的顧慮。
而且,在上海浸染漸久,她逐漸發現上海人骨子裡的優越感,是因為整個城市的經濟超前。換言之,那是拿錢堆起來的——財大而氣粗,反之沒錢,則低聲而下氣。

沒過幾天,羅斌又帶著寧蕗,去參加新一場的聚會了。
然而,那次聚會,也成了羅斌一生之中,最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