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迴─SECHS─ 同盟─ALLIANCE─ (02)

2

　　「我來，是想詢問公爵有意一同打敗雷文伯爵嗎？」

　　奈特的一句話，令路易斯和彼得森驚訝不已。

　　身為舞者的奈特突然來訪一事已令二人嚇一跳，而且他提出要一同打敗愛德華，就更令他們驚訝。

　　而且愛德華不是已經死了嗎？

　　「路易斯大人。」因長途跋涉而感到疲累的路易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彼得森在耳旁的小聲提醒令他回過神來，想起還未正式打招呼。他明白侍從一句提醒的言外之音，自己現在是公爵家的當主，也是眼前人的敵人，就算對眼前的狀況充滿疑惑，身體有多疲倦，也不能在對方面前展現一絲弱勢。

　　「咳，歡迎兩位遠道而來到威芬娜海姆城堡，呃……」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奈特的封號，剛才直呼其名，實在失禮。

　　「叫我『奈特』就可以，她是莫諾黑瓏。」

　　「奈特勛爵和莫諾黑瓏小姐，」路易斯接過莫諾黑瓏伸出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剛才的失禮實在抱歉。不知道你們到訪，要你們久等，實在不好意思。」

　　「不要緊，反而是我們不請自來，還請見諒。」奈特回答，莫諾黑瓏也面帶歉意地說了句「十分抱歉」。

　　「沒關係。」

　　「莫諾黑瓏」，意即「單色」──路易斯一邊寒暄，一邊暗中打量著少女。她的特異髮色實在令人難以移開視線，他隱約記得在起始儀式上，奈特曾聲稱少女為他的「劍鞘」；而上星期愛德華在決鬥前，也聲稱在他身邊的黑髮少女為「劍鞘」。

　　人型劍鞘真的存在嗎？雖然正如愛德華所說，既然這個國家有龍和精靈等的奇異生物存在，那麼有人型劍鞘也不應感到驚奇，但到底人型劍鞘是怎麼樣的？

　　依他所見，眼前的少女和當時在愛德華身邊的少女的行為舉止都跟一般人類無異──不，如果要比外貌，在愛德華身邊的少女比莫諾黑瓏更像普通人。她們真的會是劍鞘嗎？

　　如果只有一個人提出，那還可以當成胡扯；但當兩個沒有關係的人說出同一番話時，那就要稍作考慮了。

　　如果她們真的是「人型劍鞘」，那他們是如何把劍取出的？

　　另外，是誰創造出如此酷似人的存在？

　　而且現時出現過的人型劍鞘外型皆為少女，這只是巧合嗎？

　　「威芬娜海姆大人，請問有甚麼問題？」感受到從路易斯而來的視線，莫諾黑瓏輕聲問。

　　因為路易斯已成為公爵，所以他得到一個新稱呼──威芬娜海姆公爵。

　　「呃，沒有，不好意思，只是想某些事情想得太投入了，」路易斯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眼神剛才一直定在莫諾黑瓏身上。少女溫柔純真的微笑似是沒有留意到他的思路，以及不介意其失禮舉動，令他安心。

　　「請問奈特勛爵，」路易斯立刻入正題，「你剛才所說的『雷文伯爵』指的是愛德華‧基斯杜化‧雷文伯爵嗎？」

　　「當然，」奈特答得淡定，沒有絲毫考慮：「就是身為舞者的愛德華‧雷文伯爵。」

　　突然來訪，不是為了決鬥，一來就提出類似同盟的建議，到底他在打甚麼算盤？

　　路易斯想不透。

　　「嗯，不如請先坐下，我們再細談吧。彼得森，泡些茶來。」

　　彼得森點頭離去，待奈特和莫諾黑瓏坐下後，路易斯便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

　　「奈特勛爵之所以特意前來，是希望與我組成同盟，一同打敗雷文伯爵？」坐下後，少年公爵繼續話題。

　　「對。」

　　「但我聽說雷文伯爵已經在上星期去世了？」

　　「沒有，他仍在生。」

　　「請恕我無禮，但請問奈特勛爵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呢？據我所知，雷文伯爵已有一星期沒有露面，他被『薔薇姬』殺害的消息已傳得人盡皆知。」自從彼得森向他報告關於愛德華的事後，路易斯派出了探子到首都收集消息，但直到起程往安凡琳前，都未有收到關於愛德華蹤影的報告，所有消息都指他被「薔薇姬」殺害了。

　　「請恕我無法告知，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威芬娜海姆公爵，這消息是真確的。」這時，彼得森回來，為二人端上熱茶，同時在路易斯耳邊說了一些話。奈特喝了一口熱茶，再說：「相信再過兩星期……不，今天是年末對吧？再過三星期，雷文伯爵便會再出現在人前。」

　　「你為何如此肯定？」

　　奈特只是微笑，沒有回應。

　　「奈特勛爵，請容許我有話直說，剛才我的下人回報，直到現時仍未有任何關於雷文伯爵生還的消息。我不清楚你的消息來源，但既然你不願意公開，我也恕難相信……」

　　「你十分憎恨雷文伯爵，對吧？」

　　正當路易斯要推卻同盟的建議時，奈特突然的一句打住了他。

　　「甚麼？」

　　「大人應該是憎恨雷文伯爵到想將他置之死地吧？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一同合作。」奈特沒有被眼罩遮蓋的右眼筆直望向路易斯，眼神尖銳，彷彿能看穿他的內心。

　　「……你到底有何根據？」沒預期到銀髮伯爵突如其來的一著，被一語中的地說中內心，路易斯的自信頓時退了一半，由攻轉守。

　　「看到大人和雷文伯爵的對決便知道了。」奈特的回答就像他也在現場看過二人的對決一樣。「你想將他置之死地，我也同樣，那就應該合作。」

　　「既然大家身為舞者，那就註定要互相死鬥，直到剩下最後一名勝者為止。」正如奈特所說，路易斯的確想親手打敗愛德華，但眼前人實在太可疑。只看一場對決就能知道這麼多嗎？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人似乎知道更多。「就算打敗了雷文伯爵，我們二人也終需為了各自背負的願望而戰……」

　　「我的願望是打敗雷文伯爵，就這麼簡單。」奈特知道路易斯想說舞者本需互相死鬥，就算今天結成同盟，打敗愛德華，他日二人終需撕裂同盟關係並死戰，沒有結盟的必要，便打住了他。「我不在乎其他事，也不在乎誰打敗他，只要雷文伯爵一輸，我的心願便已達成。既然大人是想打敗雷文伯爵，那為何不合作，以增加勝算呢？現在雷文伯爵生死未卜，大人可以作未雨綢繆，假若他日雷文伯爵真的如我所說再次出現，那麼預先準備好的大人便會有勝機。」

　　的確，如果是二對一，那麼勝算便會提高，而且就算愛德華真的沒有再現身，那麼到時把同盟解除便可，不會有太大損益。路易斯開始對此提議感興趣，但一絲理智拉住了他，不能這麼快便下決定。

　　「還有，大人應該仍未能完全控制龍火吧？」

　　「甚……」

　　這時候奈特說出的一句令路易斯控制不住驚訝。

　　他是怎樣知道的！他差點把這句說出口。

　　自從上次決鬥後，雖然歌蘭吩咐過路易斯去練習控制作為齊格飛一族的特殊能力──在家傳之劍「神龍王焰」上變出並控制比一般火焰更為熾熱的龍火，但因為他的手腕受傷，不能握劍，而且在快要康復之際去了安凡琳，所以到現在他仍未練習過使出龍火，就連寫有使出龍火方法的古籍也只看了一點。

　　──既然他看過決鬥，以他的才智，應該推斷到出來。路易斯找到理由叫自己冷靜下來。

　　「以我的知識，也許能夠幫助大人在短時間內掌握技巧。」見路易斯沒有反應，銀髮伯爵補上一句。

　　「你怎會知道這些事？」

　　控制龍火的方法理應只有齊格飛家的人才知道，就連歌蘭也叫他去翻家裡的古籍，家裡沒有人能教他，那麼一個身份神秘的外人怎會知道？

　　奈特再次微笑，沒有回應。

　　路易斯沉默了一會，問：「即是說，閣下提出的『合作』，就是教導我打敗雷文伯爵的方法，包括使用龍火？以我之見，閣下在此關係裡看似沒有得益，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甚麼？」

　　「並非如此，威芬娜海姆公爵。正如剛才所說，我的願望是打敗雷文伯爵，是誰都可以，但我不確定自己一人能夠完成此事。我把可以打敗他的方法傳授給大人，然後大人去打敗雷文伯爵，那麼我的願望的達成概率便會提升，這就是我希望得到的。」見路易斯仍有疑慮，奈特簡易明白地說明自己的得益，頓時令交易變得吸引──因為怎樣看都是路易斯得益較多。

　　「路易斯大人，我建議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彼得森俯身在路易斯耳邊提議，後者以眨眼表示同意。對方提出的條件實在吸引，但未知數太多，很難決定，而且不知道歌蘭會怎樣想，大概會反對吧。

　　「我明白如此突如其來的提議，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但考慮到時間緊迫，還請儘早，但請記住一點，」見眼前的少年仍然猶豫不決，奈特想起並說出一句曾經聽過的話：「不需要完全相信我，去懷疑便對了。我會教導你勝過雷文伯爵的方法，請你抓著這一點，利用我便可。」

　　這句一出，路易斯的腦海登時茅塞頓開，冒出兩句說話。

　　──你利用我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我則利用你來達成我的目的。

　　──如果想打敗愛德華，就利用我吧。

　　他低頭沉思，這兩句話不停在他的腦中迴響。

　　以現在的他，是沒法打敗愛德華的，上次對決已證明了這個事實。

　　他總覺得愛德華不會輕易死去，如果真的正如奈特所說，他將於三星期後出現，或者仍然活著，那麼掌握了龍火技術的他就可以輕易打敗這個死對頭。

　　路易斯心想，雖然眼前人實在可疑，但根據「吸血鬼」的傳聞，他的實力值得信任。而且同盟本是互相利用，雖然眼前人想從他身上得到的似乎不只「提高達成願望的概率」這麼簡單，但如果他認為能夠在他身上取走價值相等的東西，這場賭博就賭得過。

　　父親也許會反對？少年頓感不滿。現在我是當主，在戰場上跳起劍舞的是我，而不是他，為什麼事事都要經他同意！

　　「時間不早，請容許我們今天就此告辭……」

　　「奈特勛爵、莫諾黑瓏小姐，請留步，」正當奈特和莫諾黑瓏站起來準備離去，路易斯似是已有決定，叫住了二人。

　　金髮少年吞了一口口水，站起來。彼得森看見主人的眼神已無迷惑，不禁緊張起來。

　　「如果三星期後沒有如閣下所說，雷文公爵再次現身的話，這個合作就此告吹。」年輕的公爵字正腔圓說出自己的決定。

　　「路易斯大人！」見路易斯答應，彼得森頓時出口阻止。「請先三思！」

　　「我已經決定了，這是當主的命令。」

　　「但是……！」

　　「正如奈特勛爵所說，既然我們有同一個目標，就應該合作。」

　　見路易斯意志堅定，彼得森知道他的主人不會回心轉意的了，唯有作罷。

　　「決定明快果斷，不愧是威芬娜海姆公爵，」聽見路易斯的回覆，奈特登時露出滿意的笑容，並和路易斯握手。「很高興能這麼快速便得到你的回答。」

　　「不會，正如閣下所說，時間緊迫。」

　　「嗯，既然事情已有結果，那麼我在新年後再來拜訪吧。祝公爵新年快樂。」

　　奈特和莫諾黑瓏敬禮後，便一同轉身走向接待廳大門。路易斯望出窗外，發現不知不覺已過黃昏，天色已黑。「現在時間已晚，如果閣下不介意的話，不如今晚就住下吧。」

　　「咦？」面對路易斯突如其來的提議，奈特停下腳步。

　　「既然我們已是合作關係，那麼就請閣下住下吧。彼得森，吩咐下人準備好客房給兩位。」

　　「既然威芬娜海姆公爵盛意拳拳，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奈特望向莫諾黑瓏，見少女點頭同意，他就接受邀請。

　　「我也差不多要告退了，下人準備好房間後便會前來告知，請兩位好好休息。」說完，路易斯便和彼得森一起離開。但當他走到門前時，突然想起甚麼似的，停下腳步，並回頭問：

　　「對了，請問奈特勛爵和莫諾黑瓏小姐有興趣今晚一同共晉年末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