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迴─SECHS─ 同盟─ALLIANCE─ (01-2)

　　在大街後方的山丘，有兩位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在把守城堡的大門。雖然城堡門口裝有火把，但就算加上銀白月光，也只能照亮距離門口約十米的地方，之後就是一片黑暗。從門口俯瞰，城堡和大街之間就像被一道沒法跨越的黑暗分隔開去，山下繁華熱鬧，山上單調暗淡，像是兩個世界。

　　「豐收節……我也想去呢……」其中一個把守的士兵輕聲嘆氣，他的聲線雖然低沉，但還留有幾分稚氣，應是二十齣頭的少年。「很想跟異國的美人胚子跳舞喝酒，而不是在這裡吃西北風……」

　　「別胡思亂想了，現時斯福尼亞人多混雜，搞不好會有人趁這個時候來打領主的主意，提起精神繼續工作吧。」他旁邊另一位相對年長的士兵立刻糾正他，並以長槍敲打地面，叫他打醒精神，繼續工作。

　　「既然是這樣，領主就該給我們多一點工資！自己收重稅賺這麼多錢，非但沒有給我們一個合理工資，還要求我們超時工作！用省下的錢去多請幾個人來也沒問題吧！」但年輕士兵的怒氣並未因此而熄滅。他跟從斯福尼亞的領主已有兩年，但一直沒得到與工作相等的金錢回報，還被要求超時工作。就像今天，他已經守了一整天的門，理應可以下班休息，但領主以「人手不足」作理由，要求他當守衛至深夜。

　　他有想過去其他城市工作，但又不想離開住在斯福尼亞的家人，唯有啞忍，希望哪天領主會良心發現，增加他的工資。

　　「尊尼！」年長士兵憤怒地打斷他的話：「一旦發誓為主人服務，就應任勞任怨，這才是騎士精神！」

　　「但……」

　　「哈哈，為了這種刻薄的無能主人甘願捨棄獨立思考能力，你真有趣呢！」正當尊尼要反駁時，一把稚嫩的女聲傳入二人的耳裡。

　　「是誰！」

　　有一個身影走出黑暗，出現在二人眼前。少女徐徐脫下斗篷帽子，微風輕輕吹拂，月亮的銀光灑在她身上，令其額前的雪白短髮閃閃發光，臉上肌膚更顯雪亮。尊尼看得入迷，他從未見過外貌如此獨特的少女。

　　「請問這裡是蓉希郡主勃朗子爵的城堡嗎？」莫諾黑瓏手抱兩隻兔子玩偶，掛著一副天真笑容，問道。

　　「小妹妹妳是走錯路嗎？大街在山下啊？」尊尼沒有聽清楚她的問題，一心認為她只是迷路的美麗少女。

　　「子爵的城堡在大街後方的山上……即是這裡沒錯吧。」她繼續笑著說：「可以讓我進去嗎？我有要事要找子爵大人。」

　　「是嗎……」

　　「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回去。」

　　這時，年長士兵打斷二人的對話。與尊尼不同，他的視線都集中在莫諾黑瓏那雙鮮紅如血的眼睛上。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少女不是普通人。

　　「別這麼兇吧……真的不行嗎？」莫諾黑瓏以撒嬌般的溫柔語氣再說一遍，她的眼神充滿懇求之意，令尊尼心裡頓時萌生憐愛之心。

　　「回去，」年長士兵用長槍撞一下地面，斬釘截鐵地說：「不然我就要使用武力了。」

　　「對手無寸鐵的女士使用武力？這不會有違騎士精神嗎？」

　　「對惡魔之子就不會。」年長士兵沒有被莫諾黑瓏的一席話動搖：「前額白髮、耳後黑髮，以及一雙血紅雙眼，說是一般人也太勉強吧。」

　　「只因為自己沒見過，就別胡亂下定論，人類，」莫諾黑瓏突然收起了笑容，似是憤怒，但說完又露出微笑，令人看不出她的真心：「不過算了，」她轉過頭，望向身後。「果然不行呢。」

　　「那就改個方法吧，」這時，一把男聲從莫諾黑瓏身後響起。他緩緩從黑暗中展現其身影，但沒有脫下斗篷和帽子。「要上了。」

　　「嗯，我等這刻很久了，」莫諾黑瓏把斗篷的綁結拉開，斗篷徐徐滑到地上，把頸項的雪白肌膚暴露在月光之下。她臉帶笑容地把頭側向一邊，身後的奈特深兩口呼吸後，張開口，一口咬在她的頸項上。

　　「這、這到底是……」尊尼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難道你就是傳聞中的『吸血鬼』！」年長士兵突然想起近一星期打聽得來的傳言。聽說最近在蓉希郡附近出現了一位長得跟傳說中的吸血鬼很像的人。有人聲稱，曾經親眼目擊吸血鬼在某人煙稀少的地方裡吸吮少女的血，也有人說遇上吸血鬼的人無人生還。傳言有很多版本，但都有一個共通點──在吸血鬼身邊經常有一位擁有紅色瞳孔的少女出現。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莫諾黑瓏，只見少女頸項血流如注，鮮紅的血滴緩緩流落胸口，並化成一把純白長劍。奈特一手接著名為「黑白」的長劍，未等尊尼反應過來，便一刀割開他的頸項。

　　「尊尼！」才一眨眼，年長士兵的手自己動了起來，以長槍擋住長劍的攻擊。「吸血鬼！你們到底想怎樣！」

　　他在心裡不斷責怪自己，如果早一點想起那個傳言，現在躺在地上的也許不是尊尼，而是那位少女。

　　「只是想見子爵大人而已。」縱使被長槍壓制，需要用左手托著劍身才能勢均力敵，但奈特的語調依然平淡，似是不對眼前的情況感到緊張。

　　「別說笑了！你們根本是想……」未等他說完，奈特突然閃到一旁，令年長士兵失去平衡衝前。未等他反應過來，奈特從後方一劍插進他腰部沒有被盔甲保護的地方。

　　「太卑鄙了……竟然從後面偷襲……」他倒在地上，血從盔甲裡緩緩流出。

　　「戰場上並沒有道德，只有生與死。」奈特的眼神絲毫不帶憐憫，他多補一刀後，才把劍拔出來。

　　「擁抱著這些腐爛的想法去死吧，人類。」少女以開朗語氣說出的冰冷細語，是他最後聽到的一句話。

　　走在城堡裡，奈特和莫諾黑瓏二人可說是暢通無阻。

　　可能因為把部分兵力調到大街維持治安吧，奈特發現城堡守衛比想像中的少。二人只用了十分鐘，便潛入到距離門口有數百米遠，城堡最高的塔樓裡，期間有遇到幾名守衛，但都被迅速滅口。

　　奈特在剛潛入城堡時，已靠著城堡最大塔樓亮著燈房間的位置，判斷出領主應該身處在塔樓最高的第四層。二人從塔樓的後樓梯潛入，不消兩分鐘便到達第四層。他從樓梯出口探頭窺視，整條走廊就只有盡頭的一間房間，門口並沒有人把守。

　　這是圈套嗎？奈特猶豫。但也唯有硬著上了。

　　不同於「虛空」，「黑白」和其劍鞘沒有將光線中和，令自己和契約者變得隱形的能力。二人小心翼翼地把身影藏在走廊的長柱後方，奈特走在走廊左邊，莫諾黑瓏在右，不被窗外的月光照到自己，一步一步接近門口。

　　「是誰在那裡！」

　　當二人走到一半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兩名守衛的呼喝，緊接傳出拔劍，以及急促的腳步聲。奈特見狀，握緊左手上的純白長劍，靜候時機，待守衛走近便跳出來，一記速刺，瞬速割開其中一位守衛的頸項。

　　「你！」另一位守衛及時轉身，揮劍擋住了奈特欲斬向其頸的攻擊，但重心不穩，沒過兩秒便被推跌到地上。這時他才留意到躲在右邊牆壁的少女。少女身無武器，只是手抱著一對兔子玩偶，但她一雙血紅的眼睛令守衛感到不尋常。

　　是同黨嗎！他刺向少女的頸項，怎知劍卻在距離頸項前數厘米被一道看不見的壁擋住，無法再往前，然後從劍尖開始化為灰燼，消失在黑暗之中。少女一動也沒動，只是露出甜美的微笑。

　　怎麼可能！未等他反應過來，奈特立刻衝前，以劍架頸，把他壓到牆上。

　　「說！領主的房間就在前面嗎？」

　　「你們……到底是甚麼人……要來襲擊……」

　　「即是猜對了，」語畢，奈特在他的咽喉割下一刀，再回頭望向少女：「走。」

　　二人走到走廊盡頭，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後，發現裡面燈火通明，空曠得像個小型廳堂，而且不見人影。

　　「終於來了嗎，」正當奈特懷疑這是否真的是領主的房間，而不是接待室時，突然響起的一把低沉男聲令二人警覺起來，並走向聲音的所處──廳堂的中央。

　　「趁豐收節之際潛入子爵大人的宅第，意圖刺殺領主，真是大膽。你們到底是受誰指派？」

　　有一個灰銀色的身影站在紅與黃的房間中央，身材高大的他除了頭以外都被盔甲保護，銀劍掛在左腰，眼神兇猛，從樣貌看來應有四十年頭。

　　「你就是勃朗子爵的首席騎士，艾特勒‧舒曼夏嗎？看來我的行蹤早就被你看穿了？」奈特不懼於他的眼神，在褐髮的艾特勒面前緩緩脫下斗篷，露出一頭如月光般閃亮的銀白長髮，以及身上的輕便西裝。

　　「我剛從城內回來，便發現門衛和士兵相繼被殺。既然你來到，目的一定是子爵大人，與其跟你玩捉迷藏，不如直接在這裡等候你更為直接。」艾特勒仔細打量眼前人。他比自己要矮幾公分，看上去還很年輕，應該未過二十；不知是因傷還是有其他原因，左眼戴著黑色眼罩。而少年右手握著的單手長劍是他從未見過的──劍身純白如雪，劍身中央有一條漆黑血槽，而柄頭則鑲了一顆晶瑩剔透，像是鑽石的物體。

　　他未曾聽過純白的製劍材料，但劍看起來又不像是特別塗色的。那到底是甚麼？

　　他決定容後再想，反正現時最重要的問題是眼前的敵人。

　　奈特想起在門外遇上的兩名守衛。看來艾特勒並沒有把計劃告知所有士兵，二人的死只是不幸。

　　「快說，少年，你到底是受誰指使來襲擊子爵大人的！」

　　「收重稅、暗中與海盜勾結，斯福尼亞人民的生活民不聊生，一切就用領主的頭來償還吧！」奈特語氣堅定地宣戰。

　　「你怎會知道的！」艾特勒吃驚的表情立刻轉為堅定：「那就一定不能放你們走了。」

　　他拔出長劍，單手握劍，擺出劍尖朝上、劍身扁平正對敵方的架式。

　　「莫諾黑瓏，你退後一點。」見艾特勒準備好攻擊，奈特也擺出架式迎戰。確認莫諾黑瓏走到廳堂的一角後，他左腳踏前，把劍置於右腰間，劍尖指向艾特勒。雙方劍拔弩張，靜候對方先出手。

　　一輪靜寂過後，奈特飛快刺向艾特勒的頭部兩側，但都如他所預測，被對方以劍擋下。當他再度刺向左邊時，艾特勒從側面壓下他的劍，再迅速從下方揮開「黑白」，令奈特後退數步。

　　抓緊奈特後退的時機，艾特勒快速刺向其腰。雖然奈特勉強躲過，但卻被艾特勒緊接而來的連續攻擊逼得節節後退，慢慢被逼到牆上──

　　奈特在快要被壓至牆上時往左一躍，及時避開艾特勒全力的猛刺，並令其劍插在牆上。待艾特勒把劍拔出時，銀髮少年已經重整姿態，舉著雪白長劍往前衝，欲取沒有被盔甲保護的頸部──

　　艾特勒及時避開，待少年轉身後再使出斬擊時，以劍架住其攻擊。二人爭持得不相伯仲，艾特勒趁這時開始審視眼前的少年。他的一雙黑瞳流露著堅定的眼神，劍術熟練，反應迅速，似是歷經戰場的人，不像是個未滿二十的少年。

　　「子爵大人在哪裡？」奈特一句打斷艾特勒的思緒。

　　「你覺得我會說嗎？」褐髮騎士一笑，把劍移往白劍的劍尖，解除交纏，再朝奈特的頭部攻擊。奈特千鈞一髮以雙手托劍擋住了攻擊，再用盡全力，側身朝對方腹部使出一踢，嘗試化解被壓制的劣勢，但沒有甚麼用──因為對方穿著盔甲。艾特勒是後退了，但只是數步。

　　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二人衝上前，朝對方的弱點攻擊。攻守互替，刀光劍影的對決快得肉眼追不上速度，奈特的西裝和臉孔被劃破數刀，艾特勒的臉龐也多了幾條血痕，交手數十回，仍未能分出勝負。

　　身穿盔甲，體力支出比輕裝的奈特較多的艾特勒開始感到體力下降。眼見少年連續使出數十回斬刺，動作絲毫沒有緩慢，正當他盤算著該如何在體力劣勢重奪主導權時，一個不留神，銀劍被撥開一邊，艾特勒的中門大開，眼睜睜看著白劍刺向自己的咽喉──

　　「Waqensis（水劍）！」

　　一道外型酷似細劍的碧藍水柱突然出現，刺中奈特的左腰，並把他打飛到遠方的牆上，發出巨響。從鬼門關逃出的褐髮騎士大口喘氣，

　　「奈特！」莫諾黑瓏急忙跑去關心奈特，他的傷口血流如注，雙眼緊閉，甚是痛苦。「你竟然傷害我的奈特……看我將你碎屍萬段！」

　　她的眼神一瞬間從擔憂變為充滿恨意，跟那個愛撒嬌的少女判若兩人。

　　「莫諾黑瓏……別出手……」正當劍鞘少女快要衝往盔甲騎士之際，奈特用左手掩著傷口站起來，阻止了她，「我沒事。」

　　「但你……」見自己的主人腳步不穩，她的語氣立刻變回溫和，一副擔憂的眼神。

　　「沒事，」他轉頭望向艾特勒：「原來你是懂得使用術式的騎士啊！為什麼不一早用這一招？」

　　「騎士之間應用刀劍較量，這招只是留到緊急關頭才用。」老騎士說得一板一眼。

　　「別說漂亮話了，真的要遵守騎士道的話，任何時候都不應該用。」

　　「倒是你想怎麼辦？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想贏我嗎？」艾特勒說時在手上變出另一把水劍，表明會再用術式攻擊的意圖。

　　「哼，我說過的話，不會改口，」一貫冷酷的銀髮劍士此時露出自信的笑容。「來吧。」

　　「Waqensis！」艾特勒射出手上的水劍，卻被奈特一刀斬斷並消失，未等他反應過來，一道水流高速朝他襲來。

　　「護盾！」他急忙使出防護，但只來得及減低部份威力，護盾被水造的劍刺破，頸部傳來的異樣冰涼告訴他自己被割傷了，幸好傷口不深。

　　他詫異地望向少年，只見他的白劍不知何時開始被一條水流纏繞。

　　「你也是使用水元素的術士嗎？哼，一直不亮出這招，是要引誘我先出手嗎？」艾特勒強作鎮定，靜觀形勢。

　　「讓你自行猜測吧，」少年握緊劍柄，長劍一揮，碧藍水流依照劍路，如刺般畢直往騎士的左腰刺去。

　　艾特勒心裡一笑：哼，那裡有盔甲……

　　「Lacio（冰封）。」

　　「甚……！」

　　水流擊中盔甲，並在施術者的命令下瞬間把其凍結。未等騎士反應過來，少年一刀直刺，從凍結的位置割開本應刀劍不入的盔甲，在騎士腰上劃下深長一刀。

　　騎士急忙退後，再從上方向下揮斬。少年及時跳開，再擋住銀劍緊接而來的橫斬。

　　「Wilbre（纏繞）。」在兩劍交纏之間，少年一聲令下，水流變成藤鞭狀，從白劍流到騎士的右手、腰、腳，限制他的行動。

　　「……Elens（消散）！」艾特勒想起剛才的「冰封」，急忙集中精神力，趕及在少年再次出招前把水鞭分解，但這一下鬆懈給少年一個大好機會，他把白劍滑往銀劍的劍尖，再舉劍於上段，一刀刺進其毫無防備的頸側。

　　艾特勒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之所以直到剛才他才使用術式，是因為他的精神力不足以同時應付術式的使用和刀劍對決，所以如他所說，術式是留到緊急時候才會使用。怎知少年的精神力超出他的預期，術式和刀劍的聯合攻擊應付自如，看似毫無負擔。

　　為什麼……他明明受了重傷，為什麼還可以那麼靈活？

　　他仰望少年，發現其不久前的還血流如注的腰部傷口竟然開始有止血跡象。

　　怎會這樣？他希望是自己看錯，但他再望向少年的臉孔，決鬥開頭所做成的傷痕早已不見蹤影。

　　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快速的恢復力，這是人嗎？

　　「你到底……是甚麼人……」騎士的聲音小如細語。

　　「這與你無關，」奈特深了幾口呼吸，再踏在艾特勒的腿上，令其忍不住呻吟。「告訴我，子爵在哪裡？」

　　「身為騎士……就算到死，也不會背叛主人……」

　　奈特還以一冷酷眼神，並以劍指向騎士的前頸：「那我自己去找就是。不過身為騎士，你就不會對人民所受的感到痛苦，而甘願侍奉這樣無情的主人？」

　　「主人的正義便是我的正義，從我發誓效忠的一刻便應如此。」艾特勒還以一肯定笑容，其言語應是出自真心。

　　「正義呢，真是虛偽又可笑的理想啊。」語畢，白劍畢直刺穿騎士的頸項，分出勝負。

　　「嗄……嗄……」確認艾特勒已死後，奈特後退數步，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奈特！你沒事吧？」莫諾黑瓏急忙上前扶著他。少年面色蒼白、額冒冷汗，緊握左腰的傷口，眉頭緊皺，樣子甚是痛苦。

　　「很……很痛……啊！」奈特不禁呻吟。少女撥開他掩著左腰傷口的手，傷口經已止血，內外組織皆以可見的速度慢慢自行恢復。傷口越是恢復，他就越痛苦。少年雙眼半開半閉，意識不清，右手緊握著少女的腰，全身都在發抖。

　　「救……救我……」少女從少年緊握其腰的力度，感覺到他正經歷的痛苦到底有多大。雖然已經看過許多次，但她還是感到心如刀割。知道這刻的奈特需要甚麼，她閉上眼，溫柔地撥開已變得散亂的瀏海，往他的嘴唇輕輕吻下去。

　　廳堂只剩牆上時鐘的滴答聲，片刻過後，莫諾黑瓏放開懷中的奈特，他的呼吸變得暢順，神情也不再痛苦。

　　「謝謝你……」少年張開緊閉的雙眼，向少女投以感謝的微笑。每次他因傷口恢復而身感如被火燒的極大痛苦時，少女都會吻他，以她體內的特殊力量緩和他的痛苦。他在少女的攙扶下站起來，俯身拾劍時臉容抽搐了一下。

　　「還痛嗎？」紅瞳少女神情擔憂。

　　「還好……這裡不能久留，我們要快點離開。」

　　穿上斗篷後，二人在廳堂──其實是領主的房間的大廳，其後方的更衣房找到一直躲藏的領主──克雷格‧勃朗子爵，沒有騎士守護的他在奈特面前沒法反抗，輕易死在少年的劍下。奈特用克雷格身上的鎖匙打開更衣房衣櫃裡某對隱藏門，發現了他這行的真正目標──金庫。

　　金庫放滿金銀銅幣，以及各式珠寶。奈特從口袋取出兩個麻布袋，開始把金幣裝進袋子，並拋一個給身後的莫諾黑瓏，叫她一起幫忙。

　　「所以這才是你這行的目的？不是為了殺害貪婪無度的領主？」少女問。

　　「嗯。」奈特直接肯定。

　　「那麼直接潛進金庫來不就好了嗎？」莫諾黑瓏一臉疑惑。

　　「反正潛進來都有機會要與領主戰鬥，不如順便把他殺掉吧。而且我不知道金庫的位置，沒猜到這個貪婪鬼會把金庫建在自己房間的後面。」

　　「那麼替斯福尼亞人民出頭甚麼的……就是謊言對吧？」

　　「你不喜歡？」奈特轉頭望向少女。他知道莫諾黑瓏不喜歡謊言，自己事前也沒有告知她真正的目的，也許會令她不快。

　　「還好，但下次不要了。」她給奈特一個微笑，以示原諒。奈特見狀，也還以微笑，然後繼續取金幣。

　　「算是順便出頭吧，雖然之後會變成怎樣就不關我的事。」半晌，奈特低聲說。

　　「領主死了，人民的生活不就會變好嗎？」

　　「領主是死了，但不等於現況會立刻改變。海盜仍舊存在，如果繼位的人沒有足夠的領導能力聚集兵力，擊退海盜，並依照斯福尼亞的現況改善政策，情況只會變得更糟。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說完，奈特提起兩袋小麻袋，把它們綁好。「我在意的只有這些……這些錢應該足夠五個月花吧？」

　　他仔細盤算。嗯，應該剛好夠用。

　　「為什麼是五個月？」莫諾黑瓏不解。「到底為了甚麼？」

　　聽畢，少年的臉變得嚴肅，但又流露著幾分決心。

　　「八劍之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