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激鬥!兔兒神精元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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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11
笙歌已歇,人潮漸散。
袁天祈不經意地回想起前天凌晨所作的那個難以名狀,卻又真實不已的夢境。他有感此夢必然與今夜的異象,以及胡清弦臨別前留下的訊息有關。
他想找個合適的對象傾訴,最好是懂占夢、解夢,不會一味敷衍他「那是你思念過甚之故」的人。
粉衫大叔把肩背包往身上一甩,打他與胡清揚、孫慧蓮身前走過,並朝三人揮揮手。「別啦!咱們有緣再見。」
往前踏沒兩三步,一方便條紙般的物事自長褲的左邊口袋掉了出來。胡清揚跨上前去,將之拾起,原來,是一本隨身口袋語言學習書「輕輕鬆鬆學韓語(入門)」。
「謝謝,這個要是掉了,我會很頭痛呢!」粉衫大叔「寶哥」笑了笑。
「不客氣。」胡清揚想說再見,卻感到有些不捨。「寶哥,你……在學韓語?」
「對啊,追星嘛!姑且學個幾句『安寧哈塞喲(你好)』、『滿拉所盼嘎不是米大(很高興見到你)』、『薩朗黑喲(我愛你)』也好。」
袁天祈感到好笑,追韓星不是青少年或歐巴桑們的專利嗎,怎麼連他這種中年大叔也想要跟風?不過,既然他留步了,不如藉此機會要個連絡方式,也好慢慢請教胡清弦的臨別留言等事宜。
「寶哥,我可以加你的LINE嗎?」不顧一旁孫慧蓮的白眼,胡清揚搶先問道。
「抱歉,我現在拿的手機是威鳴堂公務機。這樣好了,你就加入咱們的大群組,有事TAG堂主,請他轉傳,或者撥電話到堂內總機,再轉給我。」粉衫大叔答。
袁天祈默默聽著,等手邊的事情安頓下來後,他就會去電威鳴堂,或者擇日再上門叨擾。
時候不早,在幫忙稍事收拾會場之前,他替胡清揚、蘇慧蓮叫了車,陪他倆走到最近的候車處等待。胡清揚借宿在舅公、舅婆位於大安區的住宅,每天搭捷運通勤。胡清弦上大學前,也曾短暫住在他現在所使用的房間裡。
「祈哥……」
「小揚……」
兩人異口同聲。
「祈哥先說。」
「你先說!」
沉默三秒後,袁天祈輕咳一聲。「算了,還是由我先說吧。只是這件事有點光怪陸離,我找不到誰可以明講。」考慮到一旁還有個形同外人的孫慧蓮,袁天祈得小心選擇遣詞用字,以免觸及歐巴桑的敏感神經。「前天凌晨,我作了個奇怪的夢,在夢裡,我的靈魂被人拉到天上去,還施了奇怪的法術。」
「我也是!」胡清揚忍不住大叫:「我還被帶到月亮上一棟氣派豪華的建築物大廳裡,可是……我的角色比較像旁觀者,又像是評審。台上有七個參賽者,我得給分、舉牌、講評,有時候還要拍桌、扔紙團,製造出各種節目效果。」
袁天祈急接口:「沒錯!感覺上就像是一場一對多的婚活綜藝節目現場,但我不是觀眾或評審,而是參賽者。過程中有許多細節我都想不起來了,也沒看到小弦在場,但還是能推測出這場夢的重心,一定就在他的身上。」袁天祈撫著腮幫子,思緒愈理愈亂。「你作夢的時間,也是在兩天前嗎?」
「對!大約是早上三點。後來,我累到醒來,整件睡衣沾滿汗水,印象中夢裡有不少人喊著哥的名字。雖然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但我還是馬上抓起書桌前的筆記本,把記得住的部分全都寫了下來。」胡清揚說。在旁的蘇慧蓮儘管覺得古怪荒謬,還是聚精會神地聽著。
「小揚,你回去後,可以把筆記內容翻拍給我嗎?我想選個日子,上威鳴堂找寶哥聊聊。」
「當然可以!」
到達定點的計程車朝三人輕輕嗶了兩聲,袁天祈和胡清揚互道再見,至於袁天祈與孫慧蓮,雙方只是簡單點頭別過。
「保持聯絡,以後需要什麼都可以找我,家教、補習費或者其他用品都行。」袁天祈說。
「謝謝祈哥。」
蘇慧蓮推著胡清揚的背,催促他盡快上車。
「真是的,這人真當自己是胡家女婿不成,連你的成績和生活起居也想管!」袁天祈還沒走遠,蘇慧蓮便開始發揮唸叨的專長,一張嘴吱吱喳喳個沒完。「你也真是!被幾個陰廟的神棍拐得服服貼貼,哪天,不要也給我變成同性戀!」
「不會啦,我可是個百分之百掰不歪的萬年直男耶!」胡清揚從布包裡掏出隨身單字卡,他想用「需要安靜背書」這個理由,勸長舌婦母親儘早閉嘴。
「也不想想過了這個暑假,你就是個高三生了!這時候還跟人家跑場子、辦活動,對你而言根本有百害而無一利!尤其這些人,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同性戀者,你哥就是因為跟他們走在一塊,才會落得今天這種下場!」
胡清揚不但想翻白眼,還想大聲頂嘴,但他也深知愛家團體的化石腦袋硬度堪比六分體鑽石,不是一般的開山鑿可以撼動。雖然母親今晚同是住在舅公舅婆家,他還是很想趁著計程車停等紅燈時奪門而出,去攔開在他們後頭的空車。
而就讀政大附中的胡清儒,必須趕在末班公車發車前到達公車亭等候。今晚他到底為何而來,說實在的,他到現在還是一知半解。
前天夢裡,一位漆黑裝束,文官打扮的黑衣仙人出現在他的床頭,告訴他「你必須成為新科兔兒神的人間代理人,若有他神前來邀約,請一律拒絕。」
一開始,他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不料第二天晚上,這人又來了。
「欲知詳情,請前往台大體育館,參加你堂叔胡清弦的告別式。見了當晚的異相後,或許你就能明白。」
這一會,他嚇得打從床上滾下來,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不意,這人午間又來,說是之前走得太急,有要事忘了交代。
「等你親眼見過你堂叔後,我會正式向你說明職務內容,再讓他拿定型化契約書給你簽字。」
這一會,他不只在學校午休時驚醒,還嚇得掀翻一整排課桌椅。
前來會場後,胡清儒雖見到堂叔與一大票不知名的仙神,卻不清楚該從何行動起。後來,天上亂石崩雲詭火拍岸捲起千堆雪,他亦不知當如何是好,只能先找看起來像有幾分真本事的粉衫男子搭話,看看能不能拼湊出一點頭緒來。
眾人陸續離去後,他也不好意思上前攔截,就只是默默跟在袁、揚身後,端看二人做何打算。
袁天祈當他是個具有陰陽眼的胡家小輩,主動提出加LINE好友的請求。胡清儒感覺自己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和立場,同時也怕黑衣仙人再次「登門」騷擾,也就點頭同意了。
倒是身為男主角的胡清弦,從未過來與他打照面。方才匆匆錯身而過,他低喊了聲「堂叔!」,胡清弦也只有略微止步,朝他輕點了下頭,這就結束了。黑衣仙人在第三回夢境裡所說的什麼「令牌、縛魂繩、契約書」,他一項也沒有瞧見。
該把這幾天奇謬至極的夢境說予袁天祈或胡姓代理堂主聽嗎?不,罷了,袁、揚二人相互分享的夢境情節,比他自己的要精采上百倍。
既然堂叔胡清弦本人沒有任何錶示,他就認為沒有前去打擾的權利和請示的義務。
至於胡清弦,他並不是沒有接獲靈鴻的指示,那沉謀重慮、計出萬全的輔官老早把人給約好喬好,綁定乩身所需要的裝備也都買好備好了。
原本的打算是,今晚他與諸仙一同返回月宮,送走各位賓客,並待胡清儒睡下後,靈鴻會與他一起羅織出一個只許三人容身的夢境空間。屆時,便由他拿出預寫好所有年籍資料的契約書,對胡清儒說:「跟我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年吧!」
這份魔法少年的差事,不但得幫忙燒香、傳話、跑腿、找供品等等,還得線上答覆各種Q&A、辦法事、開示信徒、與各道場互通有無。勤務不但繁重,而且幾乎可說完全沒有任何福利可言,除了偶爾可以吃吃即期的供品以外。酬勞方面,在世時全憑個人本事賺錢,神明絕不插手;死後,則會根據生前福報一併換算成功績值,幸運的話,即有機會飛升成仙,繼續幫服侍的神明辦事、傳話、跑腿、吃供品,持續累積直通上仙、神魔之路功績值。
胡清弦本來就無意束縛無心從事神職的胡家後人,更何況老福德於眾神有恩,加之要人在先,即便對「小土地廟哪裡需要乩身襄助」一事存疑,他也不好意思再行啟齒。
後續,老福德要如何與胡清儒搭上線,雖大抵不外乎還是託夢和顯靈兩種方式,但礙於玉兔觀與福德宮並無交情,他過去也不曾前去伯公亭參拜或供奉,自然也不方便多加詢問。
年逾三千的中壇元帥雖童心未泯,玩性不減,但為人宅心仁厚,知曉胡清弦仙逝不久,肯定還對人世有所眷戀,便要胡清弦直管去向心愛之人道別,傳送法力給老福德的事交給他辦即可。橫豎武神殿的法力庫存多得很,以他的資歷和權限,再提個五十萬點出來用也無不可。
在當前通訊管道極為限縮的情況下,老福德得先透過焚香,將困境稟告給地政殿知悉,再請天上的工作人員代為開通一條可由人間直達月宮的路徑。福德夫人掐指一估,少說,都還得花上近兩刻鐘左右。興許,隻身前往龍宮城報信的水師的效率反而更值得期待。
胡清弦先追上粉衫男子的背影,正在尋思該如何開口時,只見這人十步併成一步走,步履輕捷,身法奇快,一溜煙地從眾人眼前消失了。不得已,他又返頭去追即將離開的袁天祈和胡清揚。
縮地術法連發,他先掠過胡清儒,這位只知其名、其性向卻不知其人的小輩,微一頷首,隨即拎起裙擺,拔足再奔。幸好趕在胡清揚與母親驅車離去前,聽得自家弟弟與舊情人間的對話。
胡清揚心繫學業,再者袁天祈也會從旁照應,看來是不需要過度擔心了。只不過……太陰星君、靈鴻、十二金釵等人到底都趁他小寐時幹了些什麼,回去後,他非得找人問清楚,或把影片翻出來看個仔細不可。
有感咽喉已成眾矢之的,睚眥以疊加的護盾防護。他不從武神殿調取法力,而是提撥自睚眥宮的法寶「儲能石」。愛家團體為籌備武裝起義,不時往儲能石中灌注法力,長遠下來,已累積到不下於武神殿的份量。
嘲風一馬當先,趕在諸神之前劈出水鋒槍,不取喉間,而是直攻睚眥周身三十六處大穴。
反觀金蟾所的符令法咒、保安科的打擊型武器、靈鴻的法力糰子、太陰星君的靈動長鞭全往頸項處轟炸,睚眥凝神戒護,八成守備頸間,兩成防禦軀幹。
當水鋒槍尖即將直抵心口「膻中穴」時,睚眥神閒氣定,緩緩伸出覆上法力掌套的右手食指、中指,一把夾住尖利無比的槍鋒。
「喔?這新法寶好生厲害,我從未見過你使用,看來也不像龍王殿或鳳凰居所產製,是誰給你的呢?」睚眥撇眉,他不但已動用八成氣力,還使上些許法術,還是無法打根部將之摧毀。「但無論如何,咱們自幼以來,已經吵嘴打架多次,但你從未勝過我,也是不爭的事實。」
嘲風所持水鋒槍,與中壇元帥所有之「火尖槍」為成雙的武器,握柄相同,鍛製和塑型的工法也幾無二致,差只在最後鑲上槍鋒的法咒有別,一為水,一為火。當年中壇元帥伐紂歸來,太乙真人為慶賀二人盡釋前嫌,結為至交,特地送上水槍法寶,作為友好的象徵。
嘲風並不打算耗時回答,須臾間,他放開水鋒槍。睚眥施力未收,身子一拐,足下也是一個趔趄。近乎同時,嘲風探囊取物,將之用力拍出,一枚黃澄澄的物事,直往睚眥的喉間飛去。
──太古法寶金磚。與中壇元帥攜帶的那塊相同,都是成雙成對的法器。
金磚沉重扎實,除可做為鈍器拋擲外,亦能為儲能之用。中壇元帥嫌它笨重礙事,又佔錦囊空間,便分給嘲風一枚,充當法力的「行動電源」。
金磚法力飽足,無堅不摧,五層暗紅色的護盾瞬間被擊破到只剩內裡兩層。睚眥心頭一驚,集中運力抵禦,於周身的防護便弱去幾分。
嘲風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天大的良機,緊接著右手又是一撥,從錦囊中取出另一輪環狀的法器。
──乾坤圈。雖同被定位為拋擲型兵器,任何仙神中招後,無不元氣大減,然其伸縮自如,又可用來套鎖不只一名敵人,散發的金光還能閃瞎對手眼睛,是故武神、城隍二殿曾向太乙真人下大量訂單。只可惜,天金礦取得不易,幾千年過去了,太乙真人只能打磨出第二輪,不久,即被愛徒拿去當好友生辰賀禮隨意送了出去。
睚眥一向桀驁狂傲的臉,終於見得一絲懼色。眼下,他只得以單手擋駕乾坤圈,另一隻手放開水鋒槍,速即捏出幾個法訣應變。
打開戰以來,靈鴻窮極視聽,以便應付來自四面八方的突發狀況。見睚眥手捏法訣,似要從他處調度法力過來,不消說,連把法力糰子壓縮成體積小但勢頭更強的霰彈,瞄準的準心,也從喉間移轉到右腕。乍看之下,只有擊打一發出去,但在其法力脫離指尖之際,便會散射成八發成輪型排列的子彈。
睚眥手背中彈頻頻,血珠紛飛。儘管吃痛,他仍不鬆開已然結好法印的指訣。
依靈鴻之見,睚眥此舉,是為了補足消耗過劇的法力;按嘲風直覺,兄長置自尊和性命於團體信念之上,為求禦敵,定會將餘力用以製造自保的護盾。
雙手正忙,可睚眥也沒讓雙足和嘴巴閒著。接連祭出掃堂、跨蹬、撐踢的本領,怎麼也不讓化出雙翼的弟弟佔得上風。「喲,好一對基友。成雙入對的法寶,真令人嘆為觀止!」
嘲風急於拾回滾落在地的水鋒槍,幾番飛撲搶上,均然落空敗退,心裡著實氣極。「你才基友,你全家都基友!」
龍宮城小隊開啟群組對話,水兵們心急如焚,一一喊話:
「你家就是他家,他家就是你家,要是全都基友,咱家大老爺可就頭疼了!」
「二殿下,三殿下,且住吧!萬一讓大老爺知道,事情就不得了了!」
嘲風久未酣戰,喘氣連連,心道:「就是知道事情鐵定不妙,我才要大招連發,速戰速決。」
太陰星君身為月宮支柱,不便多撥法力給將兵使用,但調度資源、開倉救急仍為可行。
少數女仙接獲星君指示,速至玉兔觀儲藏室取出切塊的冷凍蟠桃,又喚金蟾所食品科支援八百顆蟠桃精和梅味喜糖過來。物件一到手,女仙立刻分配給浴血殺敵的前線將士們。生死交關之刻,靈鴻再也顧不上霸王蟠桃原是給胡清弦用來養氣抗煞、增進功體的聖品,大不了,戰後再要脅眾人一人支付五千法力給他便是了。
趁著敖家兄弟同室操戈時,靈鴻偷了個空,速把一大把蟠桃精和喜糖往自個口裡塞。保安科員中有傷重仆街不能吞嚥者,便將那人的嘴巴死命撐開,使上幾發北斗爆桃拳,把桃子汁硬是灌入傷者體內。
奉主子之令,另一批資深女仙啟用月字一號超級電腦,根據睚眥截至目前為止的思維和舉措,用大數據推斷出他接下來的攻擊模式。
終端機察覺出右掌結印的不尋常,把鏡頭聚焦在其鮮血淋漓的指節之上。
「那個印是……」
「是分身術!」女仙驚呼,靈鴻也嚇著了。
怪不得,他總覺得那法訣的起手勢挺是眼熟,只是一時半刻間無法憶起。這兩天,他不時叮囑胡清弦分身術的心訣和竅門,望其能儘早學會。只不過,他教給胡清弦的是一化一的法術,而且是經過凌霄殿認證的正統教學版;而睚眥使的,不但是一化多的分身術,還是不外傳的家族秘傳。
「糟了!大夥速至內殿,拚死守護丹爐!電腦,立即查出他有幾名分身,又藏在哪裡!在此之前,是否還有其他分身先行進入月宮!」靈鴻用心音大聲喊叫,太陰星君聞言,速即抽回長鞭,腳步輕挪,退至靈鴻身側。
「怎麼?護盾只剩一層,再加把勁就能打破;至於那乾坤圈,箍住本尊也是遲早之事,就算分身搗亂,我們也可以朝本尊千刀萬剮,逼他把分身全數收回來。」
「就怕事情沒那麼簡單。」靈鴻道,垂首瞥了一眼人間動態,見胡清弦等人猶然安然無恙,才稍感舒心。「總之,請娘娘守住丹爐,嘲風宮主這邊,就由下官來殿後吧。」
雖然裝設在戶外的電眼多被毀損,但殿內監視器尚能運作。女仙慧眼,再加上機器運算,大抵能捉住十之八九。不足的一成,就以可靠的戰力彌補。
太陰星君正要抬足,袖袋中的奶油金PAD忽爾傳出一陣急響。
「星君,明月關前往太陰殿的主幹道上圍了一圈武裝部隊,他們自稱是月宮聘僱的臨時保全。鳳凰谷主與在下被困在入口處,無法再行前進了。」發訊者是稍早帶威鶠公主返家療傷的裴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紅髮稀疏的佝僂老嫗。「此外,隕石著火之謎、朱雀姊弟參與之因、背後的獻計者和技術提供人員等,箇中總總,在下已或能參透。」
「你幹得好!但是,本宮和小的們正在忙,沒空玩解謎遊戲……」太陰星君頓了下,「等等,哪來的臨時保全?本宮可沒授權麾下單位招募臨時保全啊!」
「學生們只是幌子!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削減我們的戰力!」聞言,陣前諸仙全是一陣大驚大駭。
靈鴻心頭也是大凜。「這樣的話,凡間那邊是不是也……」
果不其然,觀凡鏡的另一頭,兩位武神、除卻水師的五師四人、城隍殿六人、福德夫人主僕、敖博通等亦重啟架勢,正待迎戰。
太陰星君再度取出擴音麥克風,這一會,無論天上人間,她要一併大聲喊話。
「天界版護家盟、新一代幸福聯盟的諸君,你們的行為已嚴重違反《集會遊行法》、《殿府互不侵犯條例》,請速即退去,否則本宮將上報凌霄殿裁處,此為第一次警告。」
愛家團偽保全與人間特攻隊不似功體孱弱的學生,至多耳鳴暈眩、噁心欲嘔,倒沒有人因而倒下。
「難搞的渾蛋東西!」太陰星君咬牙怒罵,斯時,奶油金PAD又是一陣狂震。
「星君,您的麥克風,可否借予老身使用一會?」鳳凰谷老谷主對著裴風的天人珠璣頁面喊話。
「那有什麼問題,快借快還便是!」語畢,太陰星君鬆手讓麥克風滑入PAD裡,下一秒,便出現在裴風的螢幕前。
「神農殿小友,請幫老身開啟觀凡鏡。」鳳凰谷主道。
裴風答:「是。」
鳳凰谷主原意,是想透過親情的召引,勸諭朱雀迷途知返。可觀凡鏡一開,哪裡還有朱雀小兒的身影?身著夜行衣的黑衣人密密麻麻,比肩繼踵,幾乎充斥了整面螢幕。莫說老花眼谷主了,就連裴風也要放大倍率為64X,窮盡眼力後才能勉強以一點緋色認出胡清弦的所在。
「我家雀兒在哪裡?他那身金羽最是耀眼,老身不會看漏的!」鳳凰谷主不斷眨巴著昏翳的雙眼,不願放過任何可能遺漏的角落。裴風的古銅金PAD,幾乎要被她的灼熱視線燒成焦鐵。
裴風並不擔心PAD安危,倒是凝神留意保全的動態。
保全不動,然天邊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飛天龍舟是也。
「老夫人,小心!」拖拉不及,裴風索性將谷主打腰間一把托起,向後瞬移八十米。
龍舟長驅直入,以兩百公里的高速徑直向太陰正殿猛進。中途若遇障礙,無論那是人是物、是樹是柱,一概置之不理,暴力排除。
臨時保全們個個驚愕失措,爭相走避,不僅是龍舟毫無減速或停泊的跡象,更是四海大當家──東海龍王敖廣現正站在位於龍眼的落地窗前,睥睨著舟前眾人。
敖廣身側立著一名五短身材的青年,其相貌平庸無奇,不似狻猊雅俊秀逸、睚眥面部輪廓稜角分明,也沒有嘲風那般傳承自母族的紅髮和金羽,就像個典型的路人角色。
「蒲牢,讓大家見識一下你的能耐。」敖廣令道。
「是!」蒲牢接旨,咧開闔上時還不逾兩吋寬的嘴巴,變化為擴音喇叭的形狀,旋即放聲高呼:「月前不速客、地上夜行軍,你們的行為已嚴重違反《集會遊行法》、《殿府互不侵犯條例》,請速即退去,否則將我龍王殿與太陰殿將上報凌霄殿裁處,此為第二次警告。」
龍四子蒲牢,因其性好鳴,呼聲遠揚而富有盛名,凡人多將祂的形象鏤刻成洪鐘提樑的獸鈕,取其「傳音千里」的特性。後來,天上許多揚聲、留聲法寶內多埋有祂所親繪的符令,靈鴻採購的麥克風也不例外。
受龍舟驅散的偽保全約有八成,剩餘二成多震懾於蒲牢的嗓門,接連退去。蒲牢雖只是略微修改太陰星君的說辭,卻因法術的專攻和習性不同,而對目標對象產生影響性的莫大差異。
敖廣直屬的龍王軍傾舟而出,人手一柄定魂鉤,此番出動的目的絕非殺敵,而在制敵和捕捉。透過消音的直播畫面,敖廣儘管無法全盤知悉幕後黑手的身分,但瞭然於心者已有八成。
出手干涉、更甚以武力介入他殿事物或許已走在違法的邊緣,是故敖廣不敢恣意妄為。整兵出發前,不僅給玉帝王母捎去天人珠璣的私訊(附上YourGod直播連結),還派出龍宮公文使數名,分向凌霄殿、城隍殿、武神殿等相關單位遞發紙本書狀。
此舉,不但是為了避免以兔兒神胡清弦為主,旁及周遭仙眷、友人的緊急危難,也是為了防止自家親兒鑄成難以彌補的大過。
站在龍王父子身後的水師,雖急於彙報諸神在人間界的遭遇,還是讓路給排隊下舟的龍王軍先行。「敖大人,為何我們不先去人間?那裡同等急迫啊。」
待蒲牢休喘之時,他鬆開罩在耳上的凝水護罩,問道。
「人間有『那位』足矣,以一擋百,游刃有餘。」口言游刃有餘,敖廣的臉部表情卻是怫然至極,蹙緊的兩眉鋒連竹筷和筆桿都能應聲夾斷。
龍舟在廣寒宮前院止步,龍頭與靈鴻、太陰星君所在之處僅餘百步之遙。
不久,裴風也與鳳凰谷主齊跳躍到兩人身前。
「我把所知所有的資訊全都壓縮成PPT懶人包了,這就傳給你過目。」裴風對靈鴻說。
靈鴻見前線有敖廣父子與直屬軍隊壓陣,遂退開不再插手。幾名近衛軍官在取得太陰星君的首肯後,進入殿內展開地毯式搜索,協助除去睚眥的所有分靈。
裴風不屬於太陰殿成員,靈鴻便將他給的檔案分享到「我們這一家【★濃情太陰殿★,殿主超靚超美DER】」群組內。然後,打開懶人包匆匆掃過幾眼。
銀河星屑本無害,使其散發出高熱的是鳳凰的火焰。獻計者最初的構想,是直接取用熔岩谷高溫滾燙的礦石,然其熾熱燙手,攜帶不易,又非取之不竭的材料。但若將隕石主體替換為多如宇宙廢料的銀河星屑,即可使用收納法寶肆意搬移,徒手抓取也不成問題。於此,就需要技術人員支援能讓石頭裹上不滅熾焰的法咒,以及鳳炎的提供者。
「這就是他們決意教唆鳳凰雛子行兇的緣由?」靈鴻忖道:「且慢,他可是屬於我方陣營的人……」
裴風立即察覺出他的心思,說:「同是多元陣營的人,不見得就能攜手並進。況且,情敵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此簡單直截的理由,最容易打動一往情深的少年。」
威鶠公主發現得過慢了,為保全朱雀聲譽,並避免其遭受家中長輩責罰,她選擇以一己之力探究實情,以致於錯失求援和制止的良機。最終,還淪為睚眥物盡其用後任意割捨的棄子。
「公主不知睚眥在人間的暗算,以為代替朱雀為惡,成為入侵月宮的學生首領,即可讓愛家團隊放過無知的弟弟。」裴風又道。這點靈鴻並不意外,他只對火炎結合星石的術式感到興趣。
俗話說,真金不畏火煉。熔岩谷礦石雖非真金,然燃點甚高,不易殞滅,可銀河星屑不然。雖可勉強附以火術,再藉由觀凡鏡通道扔往人間,但以一般隕石耗損的速度,還沒降落到地球表面就會燃燒殆盡,更何況,這火炎並不一般,還是鳳凰燃燒自體產生的生命之火。
「思及此,你是否有所眉目了?」裴風輕搖羽扇,抿唇淺淺一笑。
靈鴻斟酌片刻,推測:「神農殿藥事科煉丹課,不過,純屬個人臆測。」
藥事科長盧久淳雖非愛家團隊成員,卻是胡天保的死對頭。當年華南大疫,諸神心懷蒼生,各展濟世之能。起初只為救疾,後來不知怎地演變成互別苗頭,一較長短。靈鴻所知者,是藥事科派煉丹課暗樁潛伏在金蟾所內,偷了胡天保調製的方子,此乃太陰殿的說法;但若換成神農殿的版本,這嫌犯與被害者兩方便要翻轉過來了。
裴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不錯,煉丹課長凌一志,興許就是這會的主謀者之一。」
凌一志即是那名在登官宴上受胡清弦之氣,提前離席的黃衣道人。其平日的言行舉措有幾分陰陽怪氣,任事的評價亦是褒貶參半,可謂是無法一言以蔽之的神秘人物。
其次,煉丹是燒熔各式元素的技術,要從各類礦物、金屬、草木之中煉製出純金或長生不老藥,就需要能確保素材久燒不滅的技術。而該術式並不外傳,神農殿後進願研習傳承者幾希,放眼天界,目前熟諳者約僅有神農大帝、盧久淳、凌一志與藥事科幹員數人。
查案並非月宮的專長和職責,兼之太陰殿的刑事情報網極為有限,後續,還得交由城隍殿與凌霄殿調查審理。靈鴻在意者尚有其他。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回……想藉太陰殿之手想除掉誰?」他問道。
裴風以扇面掩嘴,一雙眯縫眼倒彎成新月形。「您說笑了,在下乃清心寡慾、與世無爭之人,不好鬥的。」
「罷了,料想你決計不肯明說。橫豎我非神農殿之人,不甚在乎,過些日子再上網查閱人事異動公告便知。」
說不在乎是假,畢竟事關胡天保聲譽,水落石出總比撲朔迷離好些。
靈鴻扠起雙手,問起另一事:「話說,盧久淳排過隊也發過情書,說想追求我家觀主,此舉八成並非真心,純粹想攀附關係,避免太陰殿深究過往咎責;而你呢?藉故親近,只是為了掩飾真正的目的吧……」
裴風短嘆一聲,摺扇併起。「鴻先生總是不相信我,真令人好生難過。你就直管睜大眼睛看著吧,這偌大天庭,又有哪幾位是真心的呢?要比真心,在下絕不遜於任何人。」
「隨你吧。鳳凰谷主你弄來的,記得送回去就是。」對於自家觀主,靈鴻無所好惡,也從來無法共感他人所謂的戀慕之情。說罷即聳肩走開,去尋太陰星君、負責監看電眼的女仙和保安科傷員了。
見父王大駕光臨,嘲風的心情很是複雜,喜在自己應能於毫髮無傷的情形下全身而退,且即便睚眥罔顧兄弟情義,多半還是會看在他老人家的顏面上暫且縮手;憂則為,萬一父王又要大發雷霆之怒,那就是應了中壇元帥的預言,東海沿岸居民恐難逃洪水滅頂之災。
心情同等複雜的還有太陰星君,貴為太古仙神、一殿之主,無法抵禦外敵,力保下屬周全已是一過,現在,還要勞煩不相隸屬的單位出兵救急,真是丟臉丟到黑洞裡去了。
不過,既然連龍家大佬都出動,自己好像就可以高枕無憂,不必再坐困愁城,與一干老弱殘兵死守風雨飄搖的明月關了。
該應靈鴻諫言前往丹爐重地,還是留在前殿引導初來乍到的龍王軍,太陰星君還沒拿定主意,又聽得袖口邊的奶油金PAD發一陣陣催狂魔般的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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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路徑:台灣大學綜合體育館穹頂➞太陰殿廣寒宮前庭
雖知曉此番陪同下凡的行伍中有福德夫人與新科虎爺公,太陰星君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便道一開,就能立即省下須由四十八道南天門其一進入天庭的麻煩,但萬一這是敵人佈下的局,那就不好了。
正想徵詢靈鴻高見,抬眼一望,視線恰好對上正在龍眼金睛裡瘋狂點頭,高舉環成圓形的雙臂,示意OK的水師。
「OK嗎?那好吧。」太陰星君在螢幕上覆上五指,讓掃描儀快速辨識,不出一秒,便道即成。
前線激戰未止,然太陰殿上下老小全都卸去八分警戒,龍王軍著力於搜索而非助陣,呼喊都不應,嘲風不斷在心裡叫苦。
他未持武器的右手,正積極運力與捻著法訣的睚眥左掌拼搏;左手抓握的複本乾坤圈,也正與睚眥灌足法力的右手掌套互接,擦出點點橙色星火。
兄弟基礎有別,修為不同。睚眥母族乃狼神後裔,武力雄厚;嘲風半身為鳳凰,自癒能力遠高過臨陣殺敵。一分鐘未過,嘲風敗象已現。
「嗚……」縱然父王在此,嘲風也不便直嚷「把拔救命,葛格要殺人了!」,況敖廣也絕非厚此薄彼,會獨厚年歲較幼的孩子的那種父親。
說時遲這時快,一隻溫熱的手掌貼上嘲風後背。嘲風大吃一驚,就怕腹背兩面受敵,待會若讓人打了個魂飛魄散,又要被扔回熔岩谷泡岩漿溫泉。
「太久沒與你過招比劃,連乾坤圈怎麼使都忘了嗎?」
背後傳來的,不僅是一句宏亮飽滿的話音,還有充沛雄渾的法力。嘲風頓感精神大振,似乎又能提氣再戰數回。
「去吧。」背後那人抖動臂膀的瞬間,汩汩法力綿延流出。就似一柄加壓幫浦,為流體般的法力注入巨大的推進力道。
複本乾坤圈受力飛出,睚眥一時不察不備,擋架不住,沉甸甸的金環子猛然撞上心間。他垂首,噴出一大口鮮紅。
「乾!爆痛的吧……」嘲風在三千餘年前受過此招的虧,餘悸猶存。兄長固然冥頑不靈,惡劣難搞,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忍。
「趁現在,箍住他!」背後之人大嚷。
複本乾坤圈聽命而起,硬梆梆的輪身秒變伸縮自如的人工矽膠環,又如自主運作的套索遊戲般,一把將睚眥當頭罩下,在落及腰腹處時緊縮,並回復成原先沉重的天礦金材質。
「成了!」靈鴻喜呼,太陰星君等人也長舒了好大一口氣。
「不知閣下是武神殿的哪位英傑?這份大恩,本宮銘感五內。」太陰星君大步上前,正要行拱手躬禮,怎知愈是走近,愈是看清那團仙氣飄然的朦朧人影其實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個人,而是一位剖成兩半的「三頭六臂怪人」。
怪人單以左足站立,足下蹬著一只附著金色火焰的紅色獨輪車。身體的右半邊不見了,但左軀幹上黏著三條臂膀,分持金磚、半截乾坤圈、陰陽左劍。頸上長出一點五顆頭,那多出的左半邊頭顱生在左頷旁,上有一隻左眼,半邊鼻子和嘴巴。
「什麼鬼東西!」靈鴻一時傻眼,口無遮攔地發出評論。
太陰星君伸出的手、足凝滯在半空,雖想道謝,卻又裹足不前。
唯只嘲風一人處變不驚,搖頭嘆道:「你這回弄的分身,也未免過於奇葩。」
「什麼分身!」人影抹去遮身雲霧,大叱:「老子可是如假包換的本尊!」
雖是本尊,顯現者卻非全貌,那人還留了左半身在人間,好與的地上敵人纏鬥。若不計較現身者僅有三頭六臂的一半,中間頭顱的面容還生得挺是俊俏動人,是位面如冠玉的而立青年。
「中壇元帥?」靈鴻以其所持法寶和與龍三子的匪淺交情來判定。「下官玉兔觀輔官靈鴻上人,僅代表本觀上下,由衷感謝您出手搭救。」
靈鴻心裡還惦記著與胡清弦的約定,可人間與鬼界次元有別,無法上監理站APP申請,並於支付百兩天幣後催動法力,直接召喚火箭電梯下達。
他原想扔架天梯下去,讓眾人打體育館穹頂緩緩爬上最靠近明月關的南天門驛口,而現在便道已成,眾人即可直達太陰殿前庭,省下通關、查驗的麻煩。然無論路徑為何,最周全的方式,還是親自或派分身下去迎接,如遇伏襲,還能增加迎敵的戰力。
「要謝就謝敖家三郎,是他早一步察覺睚眥的部眾近期行跡有異,才拜託我過來參『這一腳』。」中壇元帥的「半身」道。
眉目緊蹙的敖廣徐徐步入庭中,任誰都看得出他正極力壓抑著滿腔怒火。登官宴上,他已經訓斥過睚眥一回,望其能收斂自省。當時,玉帝王母不願究責,眾仙神後也噤口不談,這事便這麼罷了;但今回如此大舉興兵,干戈於他人洞府之中,縱然他位列正一品高官,也難以尋思出能息事寧人,免除兒子罪咎的法子。
敖廣先是垂眸長嘆,而後挺胸邁步,伸手去拉緊縛在睚眥腰間的塑身乾坤圈。「隨我上凌霄殿紫微宮請罪吧。」
自睚眥動彈不得以來,始終一言不發的他用鼻音哼出聲聲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太遲了!」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何言太遲?」敖廣道。
在場眾人與他所想均同,以為睚眥既鑄大過,自然不指望能獲得刑事豁免。孰料,睚眥唇線上鉤,歡顏依舊,彎舉右手,望自己的天靈蓋用力拍下一掌。
啪嚓!前額發出清脆的頭骨破裂聲,碎骨橫飛,引得女仙們一陣驚呼。
睚眥魁梧挺拔的身軀望後仰倒,一縷亮得扎眼的橘紅色精元,自裂口處迸射出去,飛入廣袤無垠的夜空之中。
類自爆法力?中壇元帥瞧了咂舌。
「不好,得快點將王兄的精元拾起,投入龍宮丹爐之中……」嘲風張開雙翼,正要登天攔截,敖廣一言喚住了他。
「不必,怪為父大意。他……已經逃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