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腳步聲沙沙作響,一道白光正踩著緩慢的步伐前進。
以一棟被白色塗抹的老舊城堡為背景,聳立在雪丘之上的光芒逐漸顯現出形體——那是一名男性,一名手持黑色長刀的男性。
而這名男性的面貌,就如同純白色的惡魔般……讓人不知該以何種形式迎接。
披在肩上的白色大衣隨著強風劇烈晃動。大衣上是道從未見過的紋章,鮮血渲染在他身上的白色軍服,使其顯得格外醒目。
眼下除了那座空盪盪的城堡外,將整片雪白大地遮蓋住的,是兩個『國家』。狼煙從四處的火光中升起,如螞蟻般渺小的上萬士兵們嘶吼著、奮鬥著……同時也畏懼著。
在這塊參雜著死亡的白色土地上,曝骨履腸的景象隨處可見,殘破的肉塊、斷裂的四肢、沾滿血液的刀槍。本該潔白無瑕的雪地,也早已被染成一片血紅。轉為茜草色的天空,就如諂媚似的輝映著雪地的色澤……
眼前的一幕幕盡如盛開的彼岸花海般,令人忌諱,卻也艷麗得令人嘆羨。
細雪紛飛,祂,正無聲俯瞰著這一切……
這是一場戰爭……
一場造就出悲劇傳說的戰爭。
至今,與傳說畫上等號的祂和英雄們的存在,仍然是個未解的謎……
只記得,祂當時烙印在眾人眼裏的那副姿態……
……唯獨災厄得以形容。
沒錯……活生生的災厄。
世人們稱呼祂為……
——『白色災厄』。
/序
「唔…這是哪裡……?」
恍惚地睜開眼睛,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不對,長髮的少女這才發現,她連伸手這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不僅如此,雙眼似乎也被某種布料所覆蓋。
呼吸開始變調,少女意識到此刻的不對勁。
「嗚嗚!這是怎麼回事!?」
瘦小的身軀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在安靜的空間裡,少女急促的喘息歷歷在耳,劇烈的心跳彷彿晃動著整個身體。
「什麼都看不到……救、救救我……好可怕呀,爸爸、媽媽……」
咚!那是門被開啟後關閉的聲響。
少女知道,有人走進了這個陌生的空間。
「是誰……是誰在那裡!?」
腳步聲緩慢地逼進,少女可以感覺到,對方正朝著自己走來。
「你是誰?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啊……救命啊啊!」
唰!眼罩被輕易地取下。
「妳好,烏麗小姐。」
烏麗,這名梳著油頭的男性對少女如此稱呼。
出現在少女面前的他,將捧在腹中的箱子放下。這木箱的大小約有一個成年人的半身之大。
「……你、你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沒事、沒事,先不要那麼緊張。」
「你想對我怎麼樣?快放開我......!」
烏麗扭動著被綁在身後的雙臂,激動地喊道。看似滿溢著怒火,實則上,那聲音更像個玄然欲泣的孩子。
「對不起,但妳是不能隨意離開的,因為妳已經被買下了。」
「買下……我嗎?」
「沒錯,在妳昏迷的期間,已經有買家透過直購程序利用高額將妳買下,可見對方對妳十分中意。」
哈?睜大了雙眼,根本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少女便被告知自己成為一件商品的事實。
「成為我們的拍賣品被拍賣出去後,妳就是買家的所有物,買家能夠對妳提出任何要求。當然,就算是與拍賣品發生性行為也是可以被允許的。順帶一提,這個房間算是暫時租借的,完事之後妳並不會獲得自由,妳仍然必須陪同買家離去。」
「所有物……性行為……?什、什麼啊?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啊!?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
聽到男人的這段話,烏麗像是抓狂似的用力掙扎。
只是,顯然她嬌弱的身軀並不會構成麻繩的威脅。
「嗚嗚……求求你們了!放我走吧!」
掙扎的同時,門外走進了另一個男人。他的身型肥胖且五官粗糙,一身金銀的裝扮讓人無法將他與平庸兩字聯想到一塊。
胖男人露出一道猥瑣的笑容,這令烏麗感到更加惶恐。
「呵呵,妳就是烏麗啊,本人比預覽照還美呢。喂,可以了吧,城嗣?我已經快等不及了。」
「別這麼心急,我正準備要走……」聽到胖男人的話後,名為城嗣的男性再次帶上腳邊的箱子,準備離開房裡。
在這個時候,烏麗確信了……自己即將成為眼前這個胖男人的所有物。就像是物品一般,任由宰割。
然而烏麗反倒停下了掙扎,只是冷靜地思考該如何突破此等窘境,以一般人來說,這是非常了不起的行為。
而她想出的辦法,只有……
「等一下,你不要走!如果我真像你所說的,是一個商品的話……那我就給你錢!我爸爸媽媽他們有錢可以給你,這樣子的話,應該可以用更高的價位把我買下吧!?」
烏麗的雙眼充滿希望,她相信自己能夠依靠家中的財富買回自己的自由。
「這個嘛……理論上是可以的,視情況而言,我們甚至可以直接取消買家對於商品的擁有權,反正這全看董事的心情來決定,不過,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
「……問、問題?我不是說了我有錢嗎!還能有什麼問題啊!?」
「嗯,就是關於妳的父母……」說完,城嗣將捧在懷裡的箱子開啟。「他們的錢打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所以……妳根本沒有什麼籌碼可以和我們談判。」
「……」
看向箱裡的物品,少女並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應該說……
……她已經由於絕望,從而失去了所有情緒的表達能力。
「呵呵,別擔心,等一下妳肯定會很舒服的,好嗎?」胖男人笑著靠近烏麗,拆除掉雙手以外的束縛之後將她一把丟到床上,開始忘我地解開彼此的衣扣。
而城嗣則無視了這一切,緩緩走出房間,一切就如理所當然般進行著。
躺在床上的烏麗轉頭看了門外一眼,隨著越變狹窄的門縫,房裡的視線也越來越暗。
最後,她那空洞的雙眼流下了眼淚,這也是城嗣離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走到門外,他對著箱子上的圖案冷笑了一聲——
「呵呵,真是可憐啊。」
箱子上刻著的,就只是狼與槍。
——箱子裡放著的,也只是兩顆中年男女的頭顱。
/純白色之光
/光輝臆斷
距今七年前,這個國家曾發生過一場戰爭。
那一年的我,純白·阿格莉亞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
當時,很不幸的……我的爸爸早在戰爭引發的不久前,便由於重病離開了我和媽媽。
不,該說是不幸嗎…...?
或許,那反而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畢竟爸爸就能因此避免受到戰爭的迫害。
然而依據規定,家中若是沒有男性,就必須由適當年齡的女性代替並前往前線負責補給的單位報到。
理所當然地,最後媽媽也離我而去……
……我變成孤身一人了。
依照媽媽離開前的囑咐,我獨自前往一個離戰爭更遠的鄉鎮,名為雪鎮——「巴瓦特」。
這個小鎮有著終年下雪的氣候現象。連綿不絕的白色山丘、以雪為漆的白色古堡,周圍的一切皆被白雪覆蓋,所以便有了雪鎮這個名號。
後來,我開始在巴瓦特定居,並且在這裡繼續讀書。在沒有任何人的陪伴下,我也開始習慣了只有自己的生活,直到某一天,我在放學路上遇到了他。
那個身負重傷的大叔躺在路邊,卻沒有人願意理會。不過這並不罕見,畢竟這種時候根本沒人有多餘的心力去擔心別人。唯獨愚蠢的我還是將他帶回家中供他養傷。
據他所言,他似乎是從戰爭中逃離的士兵,名字叫作善雄。他還有一個位於前線作戰的兒子,可是在不久前已經確定列入了失蹤名單。
我知道,凡是在戰場上失蹤的人,要不是死在沒人找得到的地方,要不就是淪為敵軍的俘虜並帶往集中營處置。
當然,曾為軍人的他肯定也比我清楚。只是……這世上有太多事情是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夠接受的吧?
在那之後我們開始一起生活,或許是因為有了他的陪伴,我感覺自己找到了一種歸屬感。
漸漸地,他已經是如同我另一個家人的存在……
接著不知又過了多久,國家的軍隊日漸潰敗使得戰火持續蔓延。
因此,這座小鎮也瞬間成了戰地。戰役的開始使得人們被迫撤離,而我和善雄也在一陣慌亂中分散了……
敵軍的戰力規模與我方軍隊完全是不同的水平,即便後來有了非正規勢力的支援也依然無法與之抗衡。
……然後,他出現了。
一道聳立於雪丘之上的,白色的身影。
全身沾滿了血,臉上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恐怖面具。從他身上能感受到令人震懾的氣場,但在我看來,卻也十分令人同情。
——那一刻,他散發出純白色的光芒。
他的出現瞬間扭轉戰局,而我也隨著人流遠離了戰場。
最後……這場長達五年的戰爭,在這次的戰役裡以一場大爆炸作為收尾結束了。那場爆炸的威力,就連當時位於幾十裡外的我們都能感受到驚人的波動。
在那之後,純白色的惡魔和英雄們銷聲匿跡,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分,有人說他們是躲了起來,也有人說他們是在最後的那場爆炸中喪生了。於是後來的人們將他們視為活生生的無名傳說,並賦予其白色災厄、紫天使等名號記錄於文書之中。
最後,這場令無數人陷入黑暗的恐怖戰爭,便以「無明戰爭」為名撰寫進新編的史書中。而那場震驚全國的最終戰役也被特別記錄下來,並稱作「巴瓦特之戰」。
結果……一直到戰爭結束,我仍然沒有母親的消息。
「應該是死了吧……」
脫口而出的語句,連我自己都震驚了一下。
那個時候,我忍不住哭了。
但是,我的心境……也成長了不少。
《代環摩沙——「升曦市」》
騎著機車,我行駛在薄暮冥冥的街道,這段時間是交通的巔峰時段。
戰爭結束後短短兩年的時間,也就是現在——西元二零二三年,我已經二十一歲。
如今居住於名為「升曦市」的一座城市裡,去年把未完成的學業完成後,目前在「阿光的心靈事務所」中擔任助理一職。
開始在那個地方工作也已經有一年多了,至於心靈事務所的工作內容……
……簡單來說就是行動派的心理輔導吧?也可以說成是萬事屋。
傾聽、了解客人的心事,最後想出辦法解決客人的煩惱。沒錯——不管是任何大大小小的事。
不曉得如何向心上人告白、寵物走失、跟父母吵架、剛分手想找人談心、家裡水管漏水……只要是在生活上有所困擾的客人上門,光他總是處理得十分徹底。
至於我口中的光……他就是我的老闆,我總是這麼稱呼他的。
從我家到事務所只需一小段路,而今天也像往常一樣騎著我的呆耳兔125在前往事務所的路上。
至於呆耳兔125……
反正就是一台有著呆耳兔圖案的普通重型機車就對了。
當時,這台機車就是光幫我挑選的——
「喂,純白,這台白色的機車感覺不錯耶,就買這台了啦!上面還有一隻……很智障的兔子,哈哈!這鬼東西到底誰設計的?」
「……我隨便。」
然後,它就成為了我的新機車。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隻兔子的名字叫作呆耳兔,就連附贈的安全帽上也有牠的蹤影。
嗯……其實蠻可愛的啊。
接著,我終於來到了稍有人潮的路段。
來來往往的學生、上班族,以及快速穿梭在道路中的車輛,下班人潮絡繹不絕。
「誰來幫幫我呀呀!有變態啦!!」
這讓我不由得感到厭煩…
……厭煩人的氣息。
「吵死了。」
前方的這陣騷動讓我實在很想就這麼掉頭離開,可是……
受不了,總覺得沒辦法丟下這種情況不管,我騎著機車趕往聲音的源頭。
「嚯?身材很不錯嘛……」看著那位被包圍起來的金髮女孩,我當下的反應是這麼一句話。
不過,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女孩的身上居然穿著那件熟悉的粉色連帽衫。
「搞什麼,那不是小靜嗎?」
小靜,是我搬來升曦市後認識的高中同學,直到現在依然保有聯絡的好朋友。
「我、我知道我很漂亮,可是你們至少也要和我吃頓飯或看看電影什麼的才可以把我帶回家呀!」
哎……這樣就可以帶回家了嗎?
「妳這女人在鬼扯什麼?快跟我們走!」那群男人無視小靜的抵抗,粗魯地抓起她的手。
「放、放開我啦!!」
目睹這段對話的我掃視著周圍。
哼......令人作嘔,同時也令人覺得可笑。
這裡的可笑指的並不是那些男人的粗暴行徑……
……而是那些在一旁圍觀及路過的人群。
「一群人渣。」不針對誰的一聲責罵後,我停好機車,朝小靜快步走去。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意圖,那群男人將頭拽向了我這。
「喂!小美人,有事嗎?」
「……沒聽到她說她不喜歡這樣嗎?」我瞪著他們,用著堅定的語氣說道。
「純、純白!」
小靜看到我後,一臉感激地叫了一聲。
「呵,這女人感覺很兇喔,如果城嗣老大在這的話,他肯定會很興奮吧?」
「哈哈哈哈!的確、的確,如果是他肯定會。」
這幾個男的似乎是在嘲笑我,說著些令人火大的風涼話。
「真是讓人不爽,不管是你們……還是他們。」
……純白低聲呢喃。
其中一人打破僵局走了向前,伸手試圖抓住白色的少女。
一個女孩子對上幾個大男人什麼的,或許是需要被擔心的情況。
但是,我沒問題的。
「三個人……可以。」
剎那間,純白將那隻緩緩靠向自己的手臂握住。
轉身,迅速切入對方的懷裡。
「……咦?」
俐落地一記過肩摔,他被純白摔倒在地。
「妳、妳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另外兩個人見狀,隨即對著純白有了戒備。在震驚之餘跟著衝了上來。
一拿著球棍、一則拿起藏在隱藏口袋裡的小刀。
哼,面對女性,他們絲毫不打算讓步。
「不過,這正合我意。」
純白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冷靜注視著衝向自己的兩名男性。
「囂張的臭女人!!」
球棒朝純白的頭部揮過,她迅速往下躲過了這一擊。
揮棒落空的對手,因失去重心而搖搖欲墜。
不讓對方有任何時間調整姿勢,純白順勢向前躍進,朝其腹部便是猛烈一踢。
「呃啊啊啊啊——!!!」
這一腳,讓他痛得癱軟在地。
緊接著是身後,拿著小刀的男人來了。
純白立刻撿起掉落的球棒,抵禦住從另一頭襲來的小刀。
鏘鏘、鏘、鏘!
鐵器間的碰撞摩擦出火花。
之間的對打就和純白所預想的一樣,她俐落地抵擋住每一擊刀刃。
手持小刀的男人節節敗退,神色開始浮現慌張。
鏘——!!!!
清脆的一道聲響,男人手上的小刀終於被純白擊飛。
「糟、糟糕了……!」
點到為止,純白將揮下的球棒停在男子的額頭上。他嚇得癱軟在地,發出一聲無力的哀號。
「唔嗚嗚……!」
「嘖……一個個都是這樣,總是要嘗到苦頭後才懂得退讓。」
鏗鏘!只見純白歎了口氣,便將球棒扔至腳邊。
「走吧,小靜。」
「唔……好。」
拉起靜纖細的手,兩人乘上機車後便離開了現場。
離開前,純白回頭瞥了一眼——
「哼,還真是什麼人都有。」
……在那幾個男人衣服的手臂處——有著以狼頭為底的獵槍圖案。
◇
「所以,這就是妳今天遲到的原因?」
「嗯,不行嗎?」純白一邊回答,一邊開著冰箱似乎在尋找什麼。
光恆則是坐在辦公桌那頭翹著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道:
「可以,當然可以。」
「那就好。」
事情就是這樣,在那之後我帶著小靜來到光的事務所,然後遲到了。
「不過遲到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錯,還是你希望我向你道歉——?」
純白挑著眉的一個回眸似乎讓光恆顯得不怎麼自在。即便只是一個眼神,他也能莫名其妙地被純白壓制。
「不、不用啦……!我又沒說什麼……事情總要有個先後順序,我認同妳遲到的理由,嗯!」
「這樣啊,那真是謝謝你的體諒喔。」說完,我拿著冰箱裡的瓶裝牛奶坐回沙發上的小靜身旁。全程可以感受到光的視線,他眯著眼睛,一臉就是在詛咒我跌倒的樣子。
接著,光恆的視線突然放到小靜身上。
只見他在睜大雙眼的同時,瞳孔也跟著散發出交錯不斷的光芒,靛藍色的光輝就猶如科幻片般豔麗。
出現了,這是光的「例行檢查」。
「嗯,妳的顏色是灰色的哦。」
「顏色?」
「哼哼,沒錯!妳想知道嗎,關於我的能力?」光恆笑著對小靜說道。
「能力?超能力嗎!!?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沒問題!光恆看向小靜,說話的語氣變得像是在上課似的——
「聽好了,在這個世界上,有著部分的人類擁有超常的特殊能力。有些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才能,經過某個時間點或者觸發某種條件之後便會覺醒,而有些則是先者其人的傳遞賦予,透過家族的遺傳或是非正規途徑的能力轉讓取得。
至於每一種能力的效能和使用方法都各不相同,這些能力也會由於使用者的性格與稟賦產生變異,然而能否將其能力完全發揮全取決於使用者自身的能耐,也因此,知曉能力一事的人們將其統稱為——『異質力』或者『異質』。而我的異質力……擁有能夠讓我看見人們靈魂深處的光芒的能力,也就是——『真知的凝視』。」
「可以看見……看見靈魂的光芒?」
「沒錯,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著所謂的光芒。那是由自身靈魂反映出人格特質的光輝,也就是靈魂的光輝。而我則可以透過這些光的顏色來分辨一個人的善惡。灰色,正是普通人的靈魂該擁有的顏色。
順帶一提,我的異質力是遺傳下來的,而且關於這個能力有一個缺陷,像我這種需要透過『視力』才能夠發揮出效能的類型,一但失去雙眼的話,這個能力也可以說是直接報廢了。雖然我不可能會有失去雙眼的情況就是了,嘿嘿……」
「哦?你倒是挺有自信的……?」我從兩人的對話裡插了句話。
「……喂,能不能別一副想對我眼睛出手的樣子?好了,大致上就是這些,怎麼樣……很酷吧?」光恆驕傲地看向小靜,似乎很期待她的回應。
「嗯!我覺得很厲害,好酷!!」
「哎……?真的嗎!?」
看來小靜熱烈的迴響讓光恆非常滿意,瞧他高興得合不攏嘴,不過……
「老實說,光。我還是覺得你這能力沒什麼厲害的,真要說起來守辰那傢伙的異質力還比較像樣一點。」
「噓,我沒有問妳!」
唔……他居然噓我。
……就會鬧彆扭的傢伙。
還記得我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些設定的時候並沒有特別驚訝,他當時失落的表情我可記得一清二楚。
「對了,純白。這裡到底是哪裡啊?而且他是誰啊?」小靜突然丟出這麼幾道疑問。
她到現在才在意起這些問題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這裡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以前有跟妳提過吧,阿光的心靈事務所?至於那邊那位,他就是我的老闆,阿光。」
「哦哦!原來他就是純白常常提起的那個光老闆呀!」
「什、什麼啊,我才沒有常常提起……」
「有啊,妳明明就有。」
「……我…有嗎?」
接著砰的一聲,光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我和小靜同時看向了他。
他朝我們笑了一聲後,氣勢十足地拉了拉領子。
好,照這樣子看來,我是不需要替他多作介紹了。
「咳咳!妳好,歡迎來到『阿光的心靈事務所』,我是這裡的老闆,也就是人見人愛的阿光!光恆·萊斯布蘭頓!
想對喜歡的人告白,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嗎?想暢快地吐吐苦水,卻找不到傾訴的對象嗎?覺得人生好難,有太多的生活瑣事困擾著自己嗎!?
來這裡!不管有任何心煩的事、任何的麻煩,所有大大小小的困擾,我們都能一手包辦!掃除你所有的煩惱,讓你擁有快樂的一天!這裡就是阿光的心靈事務所!拯救——人們的心靈!的心靈……心靈、靈……嗯嗯、啊啊啊嘶……」
「介紹就介紹,可以不要發出怪聲音嗎,光……?」我握著桌上的馬克杯看著光張開雙手擺出歡呼的動作。
依然是那老套的台詞和浮誇的演技,最後還自帶迴音……真是玩不膩。
說完,光恆坐回了位置上,再度將焦點放回小靜身上——
「至於這位美女的困擾,應該不是談談心就能夠解決的小事,對吧?說說看,發生什麼事了?」
「喔,好、好的!那麼,我想先從自我介紹開始,我應該也可以自我介紹一下吧?」
可以吧!?小靜興奮地捶了沙發一拳,這讓在一旁倒著牛奶的純白手抖了一下。
「好、好,當然可以。請妳先冷靜一下,那組沙發還挺貴的……」
「那我就開始了!你好,我的名字是——靜·伊娜!我是純白的高中同學,也是純白最好的朋友!」
……
嗯……?光恆愣了一下,還以為小靜會接著說些什麼,不過她卻只是傻傻地和光恆乾瞪著眼。
「好,了解。這自我介紹講得簡潔有力。」
「謝謝!至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是這樣子的……我當時是在買完飲料回家的路上,走到半路的時候,身旁突然停下一台黑色的汽車,結果下一秒我就被陌生的男人給擄上車了!超恐怖的!」
光恆聽到脖子都縮了起來。
「哇嗚,當街擄人!?」
「對啊,快嚇死我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誰呢!更過分的是,他們居然還把我的飲料砸到地上,那杯草莓甜心冰沙超貴的耶!」
「草莓甜心?這就太過分了哦!擄人就擄人嘛,竟然把手腳動到別人飲料身上!那一杯可是要價足足九十塊錢耶!」
哈?九十塊錢?一旁的純白表情很明顯是這麼說的。
「對呀,當初真該叫他們賠我一杯的!」然後啊、然後!!只見小靜更加激動地比手畫腳,浮誇的演技搞得沙發不停搖晃——
「被抓到車上沒多久後,我就趁著他們不注意推開車門跳了下來。嘿嘿,他們肯定沒想到我會這麼做,所以我很輕易就逃脫了,衣服都差點磨破了呢。」
「嗯,也是,換作是我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敢直接從行駛中的車輛上跳下來。」
「還沒完呢,之後我就這樣一直跑到街上,跑到最後還是被他們給追上的時候,純白就出現了!然後她咻咻咻地就輕鬆擊退了那三個混混囉,超帥的!!」
「原來是這樣,啊……?」
擊退了…三個混混?光恆驚訝地偷瞄純白一眼。
而純白只是默默地瞪著小靜,因為她害得自己連喝口牛奶都有困難。
「對了,靜,那妳的家人呢,是不是要通知一下他們比較好?」
「我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哦。爸爸媽媽都在國外工作,奶奶則是住在很遠的老家呢。」
「這樣啊……但是以妳現在的情況而言,一個人住感覺不怎麼妥當呢。畢竟對方如果不是隨機性擄人而是有意鎖定妳的話,妳遲早會再被他們盯上的。」
這時,純白終於悠閒地喝了口牛奶——
「啊……我認同光的說法,妳最近就先來住我家吧,小靜。」
「咦,可以嗎?」
哈——利路亞——!
……哪裡來的音效?似乎只有光恆發現這道不對勁的聲音。
「終於,進展到可以跟純白同居了!!」
聽到純白的提議,靜直愣愣地露出傻笑,而且表情有越發猥褻的傾向。
這女的雖然很正,可是感覺病得不輕呢。一旁的光恆根據小靜目前為止的言行,暗自對她的形象作下定義。
「不過,會在街上襲擊女孩的小混混啊......不,或許是什麼大幫派之類的也說不定呢。感覺有點危險,真是麻煩啊……」光恆搓著下巴咋舌,喃喃自語。
說起來,我對於這種暴力事件一向非常反感,當然,怕麻煩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該怎麼說呢,我……
「光……」話說到這,純白突然以銳利的眼神瞥向我。
那股壓迫感使我感到窒息,老實說……我一直拿這個很沒輒。
「怎、怎麼了?」
「如果你不想幫忙的話就直接說,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話不是這麼說,這種事情也太危險了!最後可能會搞得連妳自己也遭遇危害喔,妳不怕嗎?」
「我才不怕……」純白低下頭握住小靜的手。「眼前有人需要幫助,卻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這才是我最害怕的,光。」
眼神一斂,純白拉起靜自顧自地走到門外。
「哎!妳幹嘛?」
砰的一聲,只見她帶著靜甩門而去。
我獨自愣了一會,直到聽見外頭揚長而去的引擎聲,才意識到她真的離開。
「什麼情況……所以,她就直接走掉嗎?」
不對啊,為什麼順其自然就翹班了?
我歎著氣從椅子上躺了下來,舉腳置於桌面。
「我只是嫌麻煩而已,可沒有說我不幫忙啊。」
真是的……
不過,那就是純白認為最可怕的事情嗎……?
也對,雖然純白對於身邊的一切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可是別看她老是板著一張缺乏滋味的表情,其實她是個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女孩子呢。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
就和她身上的色彩如出一轍,那是一眼便足以讓我深深迷戀上的——最美麗的顏色……
◇
二零二一年,巴瓦特之戰結束約半年後。
⟪升曦市——阿光心靈事務所⟫
「……你好,我從廣告上看到這裡在徵求助理,是吧?」
哇……仙女。看向身穿白色洋裝的她,我心裡是這麼想的。
站在眼前的這個女孩,從履歷表上的姓名欄可以看到她的名字,純白·阿格莉亞。
一頭蓋過耳朵的烏黑短髮,白色的髮箍裝飾著紅色的綢緞,綢緞布的尾端有著白色的條紋,感覺與她的面貌意外合適。
寬鬆的領子和袖口,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腰間繫著條與衣服同質料的白色綁帶,在背後綁成一捆很長的大蝴蝶結。裙子採用雙層裙擺及左開衩的設計,底下則配上一雙米色短靴。
白雪般的肌膚與完美的身體曲線,簡直就像是由陶瓷碩造而成的人偶似的,美得令人不忍直視。柔美的聲線搭配上毫無抑揚的語調,穩重的步伐及隨風揚起的髮絲,所有動作都彰顯出她那凜然的神態。
細長的眉毛下是一雙銳利的眼眸,是雙帶有危險性又看似易碎的眼眸……
……與她那精緻可愛的小臉蛋成了相當大的對比。
總之,就是個擁有美妙容姿的少女。
可是,以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該怎麼講呢?
……她給人的感覺,似乎太過沉穩了。
不過,讓我更在意的是,這個女孩的靈魂……
竟然散發著和當時一模一樣的——純白色的光芒。
……那是多麼的綺麗。
還真的,就和妳說的一樣,媽媽……
「那個……你有聽到嗎?」
「啊,抱歉!不小心恍神了,嘿嘿!」
眼前這個看起來一臉蠢樣的男性,從他刊登的事務所廣告上寫有他的名字,光恆·萊斯布蘭頓。
在商店街旁的住宅區裡,這是一棟只有兩層樓的房屋,門口前立著一塊「阿光的心靈事務所」的招牌。
目測門外的那塊招牌大概花了不少錢,畢竟它與這棟樸素的屋子形成相當大的對比。
一樓大概是沒有使用,因為在上樓前,我看見了那扇老舊的鐵門上佈滿灰塵。
從外頭的鐵製階梯可以走上二樓,二樓就是他的辦公室。
來到室內,辦公桌、餐桌、電視、抽油煙機和瓦斯爐等……各種生活傢具全聚集在這八坪大的空間裡。
雖說如此,擺設格局卻是亂中有序。從餐桌和瓦斯爐的位置能夠區隔出客廳和廚房的部分,整體而言感覺意外地舒適。
他的辦公桌就位於距離門口最遠的正前方,而辦公桌的後方是陽台的入口以及一扇推拉式的窗戶。
房裡的左右兩邊分別有兩個房間,從我左手邊看去是通往浴室的門,因為門沒關,所以我能看到裡頭的衛浴設備和洗衣機,至於另一邊大概就是通往寢室的門。
最後就只剩下他了。第一眼就被他那雜亂的頭髮給吸引,為什麼頭髮會翹成那樣?
估計是剛睡醒也說不定……
不過他那俊俏的臉龐倒是替他的狗頭加分不少,姣好的臉型、直挺挺的鼻子、深邃且沉穩的雙眸。
嘖……帥得囂張。
雖然是坐著,但是大概能夠目測得出來,他的身高應該是落在一百七十公分上下。寬厚的肩膀和胸膛,身材好像不錯?
黑色的素T搭配著一件白色襯衫,領帶不打、鈕扣也不扣,襯衫肯定也都亂摺,因為皺褶全都顯現出來,感覺就是個不怎麼擅長整理自己的人。
這個看起來亂七八糟、說話的語氣令人感到莫名煩躁的男性……似乎會是我的老闆。
不過,讓我更在意的是,這個人的眼神……
倒映著和當時一模一樣的——純白色的光芒。
……那是多麼的耀眼。
「好,那妳什麼時候可以上班?」
喀噹!那張履歷發揮不到三秒的作用便被他收到桌下的抽屜裡。
也就是說,我花不到三秒的時間就被決定錄用了嗎……
……真是可疑的傢伙。不過,我仍抱著不受拘束的心態接著說:
「明天就可以。」
「哦!這麼快?很好,那我們就明天見啦,嘿嘿……」
好吧,我的直覺告訴我,往後的日子需要好好提防一下這個男的。
結束了這場隨便的面試後,我本打算就這麼默默離開。
「那個…等一下,阿格莉亞!」
而他卻突然將我叫住。
我在門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位一副有話想說的事務所所長。
「……你直接叫我純白就可以了。」
哎,可以嗎?對於我突然的示好他似乎感到意外,我則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樣啊,那麼……」
然後,他對著門前的我笑了。
我不禁感到詫異。
那是道不帶任何雜質、毫無虛偽的一抹微笑。看他那滿足的表情,就像是尋找到某種渴望已久的事物般……
「——純白,歡迎妳,來到阿光的心靈事務所。」
……幸福得令人羨慕。
「好。」
簡短的一聲回答,我走出門後舉個躬便離開了。
簡短的一聲回答,她走出門後舉個躬便離開了。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或許,我在哪裡見過這個男的也說不定。
或許,我在哪裡見過這個女孩也說不定。
——那便是我們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