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願,面臨其他結局。

本章節 3554 字
更新於: 2022-09-30
 【God loves the world】

  誒,你信神嗎?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娘不信就是了。

  就算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就算真的有所謂掌管命運的神。

  老娘想做的不是許願、不是祈禱,更不是請求牠的寬恕。相較那些事,我比較想牠灌一拳,然後罵一句:「去死吧,狗東西!」

 這樣做或許很偏激,但如果不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年該如何熬過。

  我從小就是個萬眾矚目的小美人,並且有個大家所羨慕的美滿家庭。但不知何時開始,一切都變調了。

  八年前的那一晚,更是成為劃定人生的節點。

  直到現在我依然記憶猶新。一旦閉上眼睛,那一夜的所見的、經歷的......就會像是老舊錄像帶,灰白的畫面一次次在我腦海撥放。如同回到當時,歷歷在目。

  ──八年前,我還是個小學生。過著幸福生活、快快樂樂長大的美幼女。然而某天的放學,在回家的路途上,我被一群頭戴著黑色面罩、比我高大幾倍的大人當街綁架。

 蠻橫的力度施加在我身上,手臂被抓的生疼,他們強行將我往一台貨車的方向拖去。放聲尖叫、試圖掙扎,也想過向一旁的路人求救。但任憑我如何吶喊,用撕破傷喉嚨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

 ──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我。

 最後我被膠帶封住嘴、手腳被麻繩緊緊綁起將我用力的丟在後車箱。看著車廂門關上,光線在我眼前消失,我彷彿能感覺到消失的不僅僅是希望,其中連帶包含著對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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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神時,我被帶到了一個昏暗地方,唯一的光線是從頂部通風口照射進來的月光。

 等待眼睛習慣黑暗,我開始環視著周圍。

 廢器物和破舊的木箱佔據了大部分的空間,一陣陣海浪拍打聲和貨船的汽笛聲從我身旁的小窗口傳來。地面留有汙泥與水漬,此時一隻蟑螂從我眼前掠過,我頓時嚇得縮緊身子。

  (這裡好黑好可怕.......爸爸媽媽你們在哪......懿凌想回家.......)

  被黑暗包裹,且周圍的地板骯髒不堪,地上甚至有許多小生物在爬行,周圍更是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那時僅有九歲的我,眼淚無聲的滑過,身體也不止不住地顫抖。想大哭又因為恐懼害怕到不敢發出聲音。

 未經世事的內心,正被負面情感一點點的消磨。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有一群人走了進來。什麼話都沒說就不斷歐打我。打完後,他們用手機對我拍照,接著撥打電話。透過手機的擴音,我隱隱能聽到爸爸的咒罵聲與媽媽微弱的啜泣聲。

  電話一掛斷,他們又是一腳踹了過來。乾枯的淚水因疼痛再次流下,我越哭他們的力道也越發兇猛。漸漸的,我的氣息開始變得薄弱,我小口喘著氣,腦袋有些昏沉,身體又痛又冷。

 當意識即將渙散時,門再次被打開,幾個與我相同歲數的人影站在月光之下。

 似乎說了什麼,但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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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眼時,手腳的繩子已經被解開,背靠著石頭坐在沙灘上。見我恢復意識,一位男孩單腳跪地,將我嘴巴上的膠帶溫柔的小心撕下。

 男孩身材高挑,五官端正非常俊秀,外觀看來年紀似乎比我大。

 一雙深邃的黑色瞳孔筆直地凝視著我 ,彷彿能看穿我的內心。可他的眼神裡就像是沒有了一點感情,如同喪失生命的活躍般黯淡無光。

 「是你......救了我嗎?」

 「嗯。」

 「謝.....」

  剛想開口道謝,但男孩撇開視線,站起身就準備離去。而則是我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袖。

 「......如果我不是個沒用的壞小孩......爸爸和媽媽是不是就不會離婚.......」

 一滴眼淚滑落至沙子上。或許是經歷了危急,又或者是悶在心裡的話太久。明明我們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我卻將藏匿心底的秘密告訴了眼前的男孩。

 「那他們的事,並不是妳的問題,做自己就好。」

  男孩拿出手帕溫柔的幫我擦拭著淚滴。

 「人是個自私的生物,只要能顧全自己的利益,他們什麼事都能做出來。所以別人的想法只會束縛自己變得不自由,況且──一個人的價值,從來都不是由他人所決定的。

 在那一刻,男孩的話語深深的打動了我的內心。輕柔的話語,壓倒了最後一根稻草,我的精神終於支撐不住。淚水不斷從眼角奔騰而出,我崩潰的倒在男孩懷裡嚎啕大哭。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清澈又有些冰冷,但在寒冷的夜晚男孩的話語卻讓我感受到溫暖。

  他走後,地上留下一枚銀色的戒指。當發現想還給他時,男孩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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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父母因債務離婚逃去了國外,而我被獨自留在這裡背負債務。

 多一個人的生活費加上巨額的債務,讓我像是塊麻煩的燙手芋。親戚們互相推託著撫養權,畢竟誰都不想在自己家裡多添一個「負擔」。

 最終我還是被硬塞到母親的其中一個親戚家中。

 寄宿的那段時間,我要看著別人臉色有一餐沒一餐的過活。為此學校的午餐成為我唯一能穩定吃到的一餐,是那時最大的救助。

 親戚家的牆壁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在家時常可以聽到樓下親戚針對我的冷嘲熱諷,他們口口聲聲的罵我是負擔、沒人要的東西,而這些話都被當時僅有十歲的我聽在耳裡。

 我把自己鎖在閣樓的房間裡逃避著聲音。

 男孩的話成為我當時的支柱在我耳邊一遍遍重複著。

 他說得是對的,人只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禍害別人,世界有一層朦朧的霧,在霧後是利益以及計謀所構成的現實。

  國小畢業,我搬到一間小公寓一個人居住。

  試了好幾次也花了很長的時間,終於讓我找到間肯僱用我的餐廳。

  店長是個老巫婆,但她對我還不錯薪水福利正常給,也不會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餐廳裡的前輩也不會因為年紀小就拿年齡壓我,都把我當成自己的妹妹照顧。
 
  借用老巫婆的名子,將包含父母的房子全部東西都變賣。拿到的錢一部分留著當生活費,其餘全部拿去抵債。

 然而,不管我如何清還,欠的債務依然是筆看不盡頭、龐大的數字。每當我看到上面還需償還的金額時,就覺得人生少了希望。

  這種時候我就會想.....如果是那個男孩他會對現在的我說什麼?

  我想再次見到他,這次我想問他......我做的是正確的嗎。

  看著手中的戒指,就又有活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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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時節,稀疏的蟬鳴聲從窗外的樹木上傳來。

 在熾熱的夏日中,暑假早已悄悄到來。

 被退學後過了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裡,我錯過了購買門票的機會,既沒去工作也沒有出門。一整天下來就是在睡覺,肚子餓了就點外賣,睡不著就把自己灌醉,如此反覆循環。

 有好幾次老巫婆和李菲都想來探望我,但都被我拒之門外。沒有特別的什麼理由,現在的我就是不想見到任何人。

 晦暗的陽光從窗口落了進來,我舉起放在一旁的手,用手臂遮擋著光線,宿醉的疼痛一陣陣襲來。

 「多久沒做這個夢了......嘖,林風窗......」

 移動的時候手撞倒了床邊的泡麵碗與酒罐,碰咚的物品墜落聲響起。說到一半的話語戛然而止, 如同梗在喉嚨的魚刺,難以言喻的艱澀感直擊腦門。

  (.......算了,我自己來。)

 本該能容納三到四個人的床,如今堆滿了雜亂的垃圾,顯得格外擁擠。

 就當我爬過垃圾堆準備走下床時,才發現地上也已經沒有落腳的空間,都被吃完的泡麵碗,以及沒洗衣物和破碎的玻璃酒瓶占滿。仔細一看,原先純白乾淨的被單已濕成一片有著水痕,被揉成一團丟在房間角落。

 房間散發著臭味,待著都是一種痛苦,整體慘況實在令人不直視。

 默默收回看向正對面房間得視線後,空洞的心中低落感再次地倍增。

  排除萬難,我終於從已經不能稱為房間的垃圾堆走出,來到廁所。

  鏡面中映照出一張慘白黯淡、無血色的臉孔,上面沒有一點光澤。頭髮因為長期沒整理而分岔凌亂,因為長期失慮焦躁,眼睛失神渙散,眼皮底下甚至出現深邃的黑眼圈。

 曾經氣勢磅礡的樣子早已不付存在。 現在的我,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憔悴,並且散發著消極與哀怨。

 「呵呵呵.....看了就覺得煩。」

  對著鏡面我自言自語的自嘲道。隨後雙手舀了一把水,就往自己的臉上潑去。

 人是個自私的生物,只要能顧全自己的利益,他們什麼事都能做出來。

 這句話深刻在我腦海裡,現實也一遍遍的印證。

 我被綁架時,沒人願意對我伸出援手,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任何人只要利益受到威脅,就會妥協。

 選擇放棄,選擇裝作沒看到,選擇向力量屈服。

 誰都一樣。

 ──街邊的路人。

 ──爸爸、媽媽。

 而我也是,林風同樣是如此。

 被路人漠視、被父母遺棄。

 如今已接受其為常態的我,僅不過是再次被拋下罷了。

 ──但為何我的心會這般的痛苦?

 走進客廳,窗簾早在很久已前被我拉上。所以就算到了白天,家裡仍顯得灰暗、缺乏光線。但我依然沒有想打開的念頭。

 無力的癱倒在沙發椅上,長時間沒清理而堆積的灰塵,馬上就在空氣中飄散了開來。我背靠在後墊,將剛剛從桌上開封的啤酒一飲而盡後,就隨手丟在地上。

 酒精的麻痺,讓我再次產生睏意。就當眼皮準備閉合、要睡入夢鄉。

 門鈴響了。

 不間段的刺耳聲從門口傳來。好不容易有的睡覺念頭,又飄散而去。

 (是怎樣?現在連老娘睡覺的權利都要搶走?)

 「老娘說了不要來煩我,哪個字聽不懂........」

 帶著一肚子濃烈的怒意,我憤恨地打開門如此說道。

 然而,眼前出現的既不是老巫婆,也不是李菲。而是一個穿著居家套裝隨意的藍髮少年。

 「好久不見,嫂子。」

 看著我,他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我來接您了。」


 【God loves the world. But God does not exist in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