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明的慈悲(5)

本章節 2753 字
更新於: 2022-09-30
  二人翻著泛黃的老舊照片,看著小鎮二、三十年以來的發展及變化,那感覺非常微妙。就好像他們真的像個旅人到訪這個小鎮,從中一窺小鎮的歷史一樣,明明他們就連小鎮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都不知道。
  小鎮的樣貌一如當年,變化不大,廟前的榕樹除了紅緞帶看著比現在還少之外,和現在的樣子完全一樣。
  「這裡頭有全鎮人的照片嗎?」沈墨問。
  「有,但有些人我認不齊全。」楊志宏指向相片裡一個吃糖葫蘆的瘦小男孩道:「這個是施鎮長。」
  沈墨一看,笑了:「這麼瘦啊!」
  「是啊,和現在比差很多吧。當時鎮上正開始對外發展,我們這靠的是外來香客,每年祭典鎮上就會有很多香客來訪,那段時間每天都很熱鬧。」
  「可是今年只有我們……」季白允大致算了下玩家人數,說道:「大概十多人而已,為什麼大家都不來了?」
  楊志宏嘆氣道:「死人了。」
  那時鎮上有戶富貴人家,男主人娶了大小老婆,本來是樁美事,卻在小老婆懷孕後一切就變了調。事情的變故從懷胎六月的小老婆被人推下樓梯開始,不僅僅是孩子沒了,女人也從此不孕,子嗣的問題成了小老婆心裡的一根刺,整天逢人就說是大老婆把她從樓梯推下來,事情鬧到神明面前。不過神奇的是,無論如何請神明給予公道,都擲筊不出結果來。
  而正當大家以為整場鬧劇終於結束時,女人自縊了。被人發現時,穿得一身血紅正對著神明的方向,三尺長的紅綢勒斷了女人的脖頸,猙獰著一雙眼吐著舌掛在榕樹上。
  自那之後,整個小鎮像是受到詛咒一般,先是那一家子沒落,再來是鎮上頻傳意外事故,人丁也逐漸凋零。
  季白允聞言一愣:「鎮上沒有小孩子嗎?」
  那他在半夜時聽到的歌聲……
  「沒有。孩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出生後早夭,鎮上已經很久沒有孩子出生了。」楊志宏奇怪的看他一眼,肯定的搖頭,他感嘆道:「連神明都阻止不了詛咒,放棄了我們,這個小鎮早就完了。」
  相片裡,一張張慘白的面容微笑著,畫面中間的女人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幸福的微笑,女人的身旁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女人姊妹似的互相牽著對方的手,一家人感情十分要好,結局卻出乎人意料之外。
  二人從店裡出來時已是傍晚,天色一片火紅,和遠方的燈籠連成一片,二人一路上無語,走到廟時遠遠就聽見不小的動靜。幾個人在廟前爭執不休,秦箏也在其中,看起來是在幫忙勸架,只是身形太過單薄,被人一推就倒,眼鏡差點摔出蜘蛛網。
  沈墨看戲一樣發出一聲無意義的感嘆,這次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僅僅拉了下季白允的衣角,「警察先生,那邊有人在吵架呢!凶神惡煞的看起來好可怕。」
  「你怕?」季白允挑眉。
  「怕呀。」沈墨微笑道。
  「……」沒看出來。
  也就吵個架而已,雪地山莊那會兒一窩蜂的人皮往你面前擠時,還有早上那摔斷脖子的淒慘模樣你怎麼就不怕?
  別說是大場面見多了不怕,他可不信,他太清楚這人不要臉的程度了,估計就是單純的不想淌渾水,而且他剛好就是警察,能抗還能打,多麼方便啊!
  季白允猜想沈墨之所以和他合作,不會就是因為這樣吧?
  他看了看沈墨全身上下的肌肉,一看就是健身房練出來的,除了健康和好看以外,危急時刻沒啥太大的用處。
  他感覺自己似乎真相了。
  「發生什麼事了?」季白允一把將秦箏拉出來詢問。
  秦箏見到是他,鬆了口氣,簡明扼要的就將整件事都說得清清楚楚。
  與人爭執的是那位總是惹事的男玩家,名叫蕭楠,他在廟裡騷擾千鶴被昨天幫忙老婦人的女玩家給看見,算是冤家路宅,新仇加舊恨,二人直接就在廟裡吵了起來,從裡頭吵到廟外頭來,吵得不可開交。
  季白允聽完事情來龍去脈,語氣平淡:「就這樣?」
  秦箏一愣點頭,被這淡然的態度渲染,也回了句:「就這樣。」
  短短的三個字簡單就將剛才煩躁的情緒一掃而空,就如同二人昨日在聽說了自己的專業愛好後的反應一般,在他看來再天大的事,到了別人眼中也不過就這樣而已。
  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何必要為了這種小石子給絆住了腳?秦箏瞬間豁然開朗,心情跟著撥雲見日舒坦起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能在這得到如此的收穫。
  「千鶴呢?」季白允巡視一圈,沒看見千鶴。
  「她進廟裡去了。」
  季白允點頭,看蕭楠突然伸出手要推人,手也跟著一伸抓住了蕭楠的手臂,在他狠狠瞪過來時,手上動作輕輕一扭,把蕭楠的手摺到他背後去,上一秒還一臉老子不爽的模樣,下一秒疼得臉都變得扭曲起來。
  「你誰呀?快點放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欠很多人一句道歉。」
  「對不起。」蕭楠認錯得很快,半點猶豫都沒有。
  一邊因為季白允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驚訝的女玩家,在蕭楠哀號聲中的道歉下反應過來,狠狠的踢了蕭楠的小腿一下。
  「這樣就沒了?還有他和昨天被你推倒的老太太!」女玩家指向秦箏。
  「臭三八……!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總行了吧!」
  蕭楠話沒說完就感覺手痛到不行,急忙連連道歉,季白允這才放手。一得到自由,蕭楠就瞪了眼季白允,腳底抹油似的逃得飛快。
  「就這麼放他離開?」女玩家還有些忿然。
  「嗯。」季白允點頭,眼角餘光瞄到一片白影消失在廟門裡,「會有人給他教訓的。」
  女玩家叫小晴,看男人的目光像在看蒼蠅。與她同行的另外兩名女性玩家都在安撫她要她別往心裡頭放。小晴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什麼想法,只是在外帶晚餐時,把兩顆炸得金黃的丸子戳成個蜂窩,看得經過她身旁的男性默默夾緊腿遠離。
  廟裡供應的菜色頗豐富,可是來的人沒幾個,幾人帶著晚餐回去,一路上幾乎沒看見半個人影。太陽也早看不見,只留下天邊一道火光被廟口的燈籠照得失色。
  燈火朦朧中,老榕樹半掩在樹影下,紅緞和鬚根飄搖著像女人的一群和髮絲,影影綽綽間,季白允聽見女人輕柔婉轉的歌聲,同昨夜的哀怨仇恨不同,帶著幾絲溫柔和悲傷。
  「你們有沒有聽見歌聲?」季白允問。
  這話幾乎一說出口,沈墨哀怨的視線就射了過來,季白允直接無視掉他。
  「沒有。」秦箏搖頭,「是什麼歌?」
  季白允仔細聽了下,試著哼出旋律來,哼的斷斷續續,不確定自己哼的對不對。
  秦箏搖頭,說他沒聽過。
  這時女性的歌聲突然響起,清晰的從後方傳來,三人都是一愣。季白允回頭一看,發現是小晴,而小晴也正看著他。
  「是《籠中鳥》。」小晴回答,她警惕地像隻露出爪子示威的貓,十分機靈地反問:「和早上死掉的玩家有關?」
  「是。」季白允本就沒有想要瞞著的意思,順帶就將歌與女鬼之間的關聯說給她們聽,讓這群女孩子也注意注意。
  聽完後,小晴多看了他幾眼,神情沒有方才這麼緊繃,她一個人思考著什麼,安靜了好半晌才開口說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籠中鳥》這首歌謠有許多種說法,有藝妓說、牢籠說,其中一種就是關於一位孕婦被人推下樓梯。」小晴話一頓,道:「你說的女鬼,很可能也是以同樣的方法死去的,而她就是……廟裡那尊女像?」
  小晴的語氣是肯定的,杏眸閃著亮光,帶出一抹靈動俏皮來。
  「噓!」沈墨突然出聲打斷大家的討論。
  大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見蕭楠和千鶴二人並肩而行,竟有說有笑的,誰能曉得方才才因為騷擾事件而引發爭執。作為被騷擾方的千鶴竟還能像這樣和騷擾她的對象和顏悅色的相處,著實太過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