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發生事件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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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30
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孩,開懷地在這園中盪著鞦韆,她越盪越高、越盪越高,像是要飛過這半天高的圍牆,她想要看一看這屋外的景色,因此即便她飛得再高,她也毫無畏懼。而她身旁,有著一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看著女孩玩得如此快樂,於是一臉期盼地看著她,他也想玩一玩那鞦韆,可女孩卻始終不願意下來,就這樣一直盪著。
「阿揚下來,妳玩很久了,換弟弟玩了。」女孩的母親喊道。
「我不要,我還沒玩夠。」
這時,女孩母親微慍道:「娘之前是怎麼跟妳說的?這些玩具都是妳和妳弟弟一起玩的,妳必須要分享給他。」
「我為什麼要分享!以前都只有我一人玩,是他來搶我的玩具的。」女孩大吼著說。
聞言,女孩的母親生氣地怒斥了一聲:「阿揚!讓弟弟玩!」
女孩聽見母親的怒斥,失控地大叫了一聲,她隨即跳下了鞦韆,怒氣沖沖地將那男孩推倒在地,接著飛快地跑出了庭園之中。而男孩於此驚嚇之際,就在此時嚎啕大哭了起來。
「阿揚,妳為什麼要這樣對妳弟弟!」她的母親看的女孩背影,憤怒地大聲喊著。
那晚,女孩的父親歸家後,得知此事,便將女孩喚了過來狠狠罵了一頓,更不許她那晚吃一口晚餐。女孩被父親如此責罵後,憤恨地又從房裡跑出去躲了起來。那晚,幾個婢女在園中找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找到女孩的蹤跡。
就在她父母與弟弟用膳之際,門前突然有人劇烈地敲打著,於是家中一位小廝便前去查探,卻發現是一名她家父親自小到大的朋友,正於殿前司擔任小小的文職。他看小廝來應門,便慌張地跑了進來,急忙喚著女孩父親。
男子看到女孩父親後,焦急道:「舟平兄,你快帶著嫂子及孩子們快跑吧,殿前司的副指揮使得令,要帶隊來屠你家門了。」
「什麼?」女孩父親聞言,一臉震驚地飛快跑回了房中,抓著他的妻子與兒子預備要從後門離開。
但女孩母親此時卻慌張地道:「等等……阿揚呢?阿揚不在這裡……」
於是,他們慌亂地於家中四處尋找著女孩的下落,卻始終不得人影,女孩的父親見事態緊急,便著急向女孩母親道:「妳先帶著奕兒先走,我去找阿揚。」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小廝突然跑了過來,全身劇烈顫抖地道:「正門外有大量的禁衛軍朝著我們家來了。」
而後,又有一個婢女急促跑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後門……後門也有有禁衛軍。」
女孩父母對看了一眼,知道今晚怕是躲不過此劫,於是他們低頭看向了那男孩,女孩父親道:「得先讓奕兒躲到暗室裡頭。」
他們飛快地走到了屋子後頭的屋牆,用力搬開了一個巨大的盆栽,那盆栽後頭,有一個大約只有成人大腿高度的小門,他們將門打開後,便讓那個男孩躲了進去,之後快速地將門給鎖上,又將那巨大的盆栽擋了回去。
而這一切,都被女孩看在了眼裡。
原來,女孩一直躲在了庭園池子後方的一個巨大造景石頭後面,那塊造景石後側有一個小洞,正好是女孩能夠躲藏的大小,每一次她不開心時,她都會躲到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
她看著她的父母將她弟弟塞進了那暗室之中,卻不清楚為何他們要這樣做,女孩這時還不知道,一個巨大的危機正在朝著她家邁進。
倏然,她家大門及後門被一群士兵給踹了開,士兵們蜂擁而入,在她家中快速尋找著他們的目標。沒有多久,她便在石頭後方,看著她的父母被圍了起來。
而一切都來得如此的突然,那些人一句話也未說,便拔刀劃破了她父親的咽喉。女孩看著她父親先是膝蓋著地,才向前撲倒於地,接著便毫無任何動作地躺在了地上。
女孩嚇得連叫都忘了叫,只得在原地顫抖著。
而她母親悽愴的喊叫聲,劃破了這夜的天際,她跪在了她丈夫的身旁崩潰痛哭著。
「前朝餘孽藺氏繪春,即便妳改姓,還是終究逃不過我朝的手掌心。」一名像是那群侍衛首領的男子低聲道。
突然,一名侍衛奔跑而過,通報著:「副指揮使大人,皇帝……皇帝來了。」
門外一名雍容華貴的男子,被一群人包圍著走進了女孩家中,那名被稱為是副指揮使的人跪了下來,道:「皇帝陛下,您怎麼親自來了?」
「朕也已經許久未見前朝藺氏族人了,來送一送故友吧。」那名男子威嚴地道完後,看到地上那一具女孩父親的屍首,蹙眉道:「越晉中,你也殺得太快了吧,你不是才剛入門而已嗎?」
「陛下之命,臣不敢有半分延遲。」副指揮使越晉中低聲道。
這時,皇帝看向了女孩的母親,低聲道:「藺繪春,妳祖父藺衢,為興英宗的三代孫,若大興還未亡,或許妳還是一個宗室之女,會嫁給世族大家,而不會嫁給這個市井商人。」
「李元慶,你竟敢違背你在太廟密室中,於石碑前立的登基誓言。」女孩母親憤恨的咬牙切齒地吼道。
皇帝蹙眉了一下,低聲道:「妳竟知道石碑之事。」
「岳聖祖李浩南在大興土木建造大岳太廟時,便在太廟密室之中砌了一塊石碑,上頭刻著『不得濫殺藺氏子孫』的誓詞,他帶著我族人前去觀看,承諾之後的岳國皇帝於登基之前都得於此碑前立誓,以藉此換得我族的信任。」女孩母親說著,而後又道:「他親自帶著我祖父去看的,我如何不知?」
皇帝冷哼了一聲,不發一語。倏然,有一名禁衛軍跑了過來,跪在了皇帝面前,道:「陛下,找不到兩名孩子。」
「找不到?」皇帝挑眉道,而後又無情地道了一聲:「找不到,便燒了這屋子,看這些猴崽子能躲去哪。」
女孩母親聞言,恨極地嘶聲大吼:「我與你們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如此滅我家門?」
「妳與妳孩子的血脈,就是你們的原罪。」
成群結隊的士兵們,一個個拿起了油罐,毫不留情地撒著女孩家的屋子,甚至灑到了那大大的盆栽上頭,然後女孩就看著他們扔出了手中的的火把,那火把於空中劃出了一條拋物線,就在撞上屋子的瞬間,火焰瞬間散了開來,
女孩母親見狀,瀕臨崩潰的情緒再也止不住,她歇斯底里地怒斥著:「你即便違背祖輩諾言,也要毀我家屠我子嗣,風水輪流轉,總有一天,這些禍總會回歸到你身上。」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斷子絕孫……我詛咒你國破家亡……我詛咒你亂葬屍骨無人收……」女孩母親吼得聲嘶力竭,連脖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這時,皇帝向身邊的副指揮使越晉中點了點頭,那越晉中便拔出了腰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對著那悲痛欲絕的婦女斬了下。
女孩此時,腦中早已忘了如何轉動,她看著面前的景象,竟忽然不知自己是誰,自己身在何處,又為何,自己會躲在此處。於是,她眼睜睜地那兩名夫婦倒在了地上,又眼睜睜地看著那無情大火吞蝕著整個屋子。
依稀間,她似乎聽見了一個男孩的哭聲與呼叫聲,可她不知道他為誰,他又為何而叫?
隨後,皇帝便離開了宅子,留下了副指揮使越晉中及為數眾多的禁衛軍,看管著這場大火。那火,一路燒到了破曉黎明之時才漸漸稍歇,他們在殘骸中沒有找到任何的生機後,越晉中便默默地帶著大隊離開了女孩家中。
看著成群的人馬離開,女孩才緩緩地走了出來,她看著這滿地的焦黑,她跪倒在了屋前。
季婉低聲道完了這段紀揚的過往,便看向了那間殘破又焦黑的屋子,不再多說任何一句話。
程彥看著季婉,她的背影像是凝結成了冰霜一般,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那殘屋,那記憶撕扯著她的心,使她墜入痛苦的泥沼之中。可程彥這時卻不知,到底是她身陷其中,還是她沉溺於其中?
「所以,妳是要殺了皇帝嗎?」程彥突如其來的問題,將季婉拉回了現實之中。
季婉冷冷地轉頭看著他,不帶一絲情緒地道:「你難道覺得,我沒有理由殺嗎?」
「光死太子就已經造成京城人心惶惶,物價飛漲,民眾苦不堪言,倘若皇帝突遭橫禍,怕是要天下大亂了,光爭奪皇權就能讓天下兵馬倒戈相對。」程彥沉痛地道。
聞言,季婉冷笑著說:「我這些年的生活都拜他所賜,我為何要對他以德報怨?」
「大岳國未曾對我有一絲憐憫,我又為何要對它慈悲?」
突然間,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的沉默,此時他們周圍沒有任何聲響,沒有風聲,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安靜地就像是時間暫停了一般。
這時,季婉轉頭,輕聲道了句:「你先待在這將就幾日吧,等風頭過去了再離開京城。」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