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幸福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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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6
1.行動開始
旭光進入烏助的房間,可琳好像知道熙奈已經準備出發,罕見的在這個時間起床。
原本煩惱該不該叫醒她的熙奈覺得機會難得就替她梳理睡亂的頭髮。
「又要分開了……熙奈,我會想妳的。要趕快回來。」
「妳這小不點,我又不是去玩的。甚麼時候能回來也說不準啦。」
熙奈自己沒發覺,要求她歸來這類話語自己竟然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過去那種只有離別的生活讓她已經習慣孤身流浪,想不到已經默許可琳靠近自己的心靈到這種程度。
在這個女孩面前已經懶得裝模作樣了。她的純真對自己這種彆扭的人就像戰槌那樣能將薄脆的面子擊碎。
熙奈自己主動走到可琳面前蹲下:「我會為了妳盡快趕回來的。」
「熙奈,約好了就不能食言。會變胖呦。」
「是誰教你這麼惡毒的壞話?」
被熙奈擁入懷中的可琳在這柔軟溫柔的擠壓中幸福的笑著。
烏助在一旁註視這溫馨的一幕,讓熙奈注意到他的視線準會有麻煩事發生。
「怎麼?你覺得羨慕,多麼飢渴的眼神啊~~!」
「盜賊,休在此處血口噴人!」
「語氣變了不是你心虛的證據?」
熙奈摸摸可琳的頭髮後起身,她先對可琳眨了眨眼帶著密謀奸計的壞笑接近烏助。
「來啊~也不是不能給你一個擁抱,畢竟你是個大金主嘛~」
「別這樣。這麼說話會讓人誤以為妳願意為了錢財賣身。」
「想不到勇者這麼純情。還以為你會像個蠻族戰士在戰場上做些難以描述的行徑呢~」
熙奈攤開雙手步步逼近,烏助努力讓自己的視線離開那被她提醒過後格外吸引視線的身材。
「來嘛~不抱一下不覺得可惜?」
「我覺得妳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退無可退,被逼到牆角的烏助真的被熙奈抱住,不知名的香氣與女體的柔軟開始刺激著保有童貞的青年。
女性交往經驗為零的勇者此時腦內快速運轉,自己究竟是記憶、品味,還是趕快退開?在他得出結論之前熙奈將面具往上推露出嘴唇湊到烏助耳邊。
「做不到你答應我的事情,或是你在任何層面讓可琳受到傷害……這輩子都別想抬頭挺胸的活著了。」
「……」
比起豔福,這種耳邊細語根本就是詛咒。
放開烏助退開的熙奈笑得十分燦爛,初次在烏助面前露出素顏的雙眼中心被愛心的圖案佔據。
這是擁有魔眼的魔族才會擁有的奇特眼球,只是熙奈這種的估計是突變的模樣。
「怎麼,看見我的臉有甚麼想法?不妨說出來分享嘛。」
「……就、跟可琳說的一樣,很可愛。」
「……」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不懂人類文化的霞色少女卻像個甚麼都懂得大叔雙臂環胸點頭連連。
「真心覺得吃驚,你這傢伙真的有交流障礙。對這張臉只有這種程度的讚美?雖然很可悲我不想說,但是甚麼遮掩都不做就走到路上至少會有七八個白癡來搭訕。」
「妳確定那不是因為看起來很好欺負?」
「停!你們不要說沒兩句就開始鬥嘴。」
原本打算反擊的熙奈被可琳叫停,烏助這是撿了一條命,熙奈原本打算用盡全部的知識將烏助從頭髮到腳底汙辱一遍。
「該交代的都說完了,我這就出發了。」
熙奈重新帶好面具背起行囊,在冒險者滿地走的時代連帽大衣加面具的組合不是甚麼稀有的事情。不光是流亡者,在工作中受傷殘肢毀容的人也容易被他人投以異樣眼光,一開始就不示於人前就不會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至於通過關口的審查,烏助覺得熙奈應該從來沒有以正規的方式通過。實際上熙奈還真的沒被任何衛兵審查過,真是很壞很壞的盜賊。
她走後烏助的房間冷清不少。仔細想想跟熙奈聊了整整一晚真是莫名其妙的狀況,雖有九成的時間無法達成交流,不過關係應該改善不少。烏助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我這是被戲弄了?」
「能知道熙奈不討厭烏助就夠了。她可不是會跟厭惡的人開玩笑的類型。」
「這樣啊。我以為自己被她討厭的很徹底。」
從裡到外都被她否定過,想不到熙奈這樣還算客氣了。
「好了,熙奈的事情就等她回來再說。可琳,妳有甚麼想做的事情嗎?」
「我想旁觀你工作的模樣。」
「不行。我們現在就處在臨戰狀態。我能帶妳逛街順便警戒著那些在周圍繞來繞去的蒼蠅,自己又主動撞上那些奇怪的危險就不行了。」
「烏助……不知道為甚麼,我現在覺得你很小氣。」
「那是妳在鬧脾氣。」
果然還是個孩子呀。這種自由與衝動和激情所組成的生物最不喜歡聽見的就是不行一類的否定。
臉頰微微鼓起的可琳突然想通甚麼張大瀏海下的雙眼。
「那麼,就去找之前在街上喊住你的朋友。」
「……妳這小傢伙,難不成是故意跟我討價還價。」
「嗯?」
原來是天生的談判專家。先提出肯定會讓人拒絕的意見再接著說出自己的目的,利用對方先前已經拒絕過感到不好意思的心理讓主要方案得以實現。
這讓烏助覺得肯定得小心養育這個孩子了,弄個不好可能會變成比熙奈還要容易惹人哭泣的女人。
*
「喲~晝先生,好久不見。最近心情如何?」
「好久不見。信徒們在你玩得正歡的時候把你叫來這裡讓我覺得很抱歉。」
背上背著兩把與其說是大劍,不如說是大鐵板的巨漢輕快地對著純白的男人搭話。
這兩個特別顯眼的人碰頭自然不會在溫暖明亮的陽光下,他們也不是那種喜歡躲在暗處的過街老鼠。
在拂晨地區最高級的餐廳包廂中,兩個風格迥異的男人面對面寒暄著。
「哈哈哈,您怎麼這麼說呢?跟晝先生有關的事,就算必須跟熱戀中的女友分隔兩地也會立刻動身的。」
「不必做到這種地步。不方便的話可以拒絕的。」
巨漢不拘小節一把抓起桌上餐盤將料理倒入口中,每當他有點動作身下的椅子都會被那身肌肉壓的嘎吱作響。
「現在比起魔族,俺對先生的信徒們說的那個前勇者更感興趣。」
面前滿桌的佳餚根本比不過傳聞中隻身殺穿魔族大陸攻入魔王城的男人。
巨漢是典型的戰鬥狂,信仰力量心懷驕傲讚揚暴力。
他是不懂飽足的饑渴戰士,不會對活著的意義感到迷茫,只願前進的征途戰爭不息直到充滿榮耀的死亡。
純白的男人熟知他的性格,巨漢會聽從他的話語正是因為他挑戰過這個深不見底的男人。
「這次我希望你注意兩件事情。一是將烏助和他身邊的女孩分開,二是不能讓女孩受到任何傷害。」
「前勇者的死活呢?」
純白的男人饒有趣味的笑了。巨漢不懂這個笑容的意思滿面疑問的順起自己的鬍子。
「不可傷及無辜觸及烏助的逆鱗。這是唯一的忠告。」
「晝先生,俺雖然是個粗人,也不至於會對一般的百姓下手。」
「你在戰鬥中不會顧忌波及他人。」
「唉呦,這倒是真的。」巨漢感到不好意思拍了自己的腦袋。
「好歹也是勇者,守護者的意志絕不容許任何人濫用暴力。」
巨漢姑且是聽懂了男人的意思,不過他心裡暗自感到掃興。
看來沒辦法讓那個勇者全力應戰了。
所謂的戰鬥根本不該為了他人。戰鬥就該是全心全意地釋放自己的力量與他人碰撞點燃自己的靈魂,那樣的快感只要體會過一次都能明白才對。
「可別鬆懈了,這說不定會成為你步入光榮之死的最後場戰鬥。」
「……當真?」
原本開始失望的巨漢興奮地拍著桌子起身,純白的男人並不在意他粗魯的舉動只是要他注意桌上那些料理。廚師辛苦製作的餐點,總不能一口都沒吃就餵給桌子。
很可惜。是的,真的很可惜。
沒想到如今要回過頭來將自己一步步引上勇者之路的青年抹殺。
如果他能在兩年前完成自己的使命,將「餘燼誕生的終焉之獸」這一最大不安因素消除掉早就能啟動救世的計畫。
世界會分裂出終端接觸人類實在是意外之喜,只是一想到又要將無盡的苦難降於那個得不到回報的青年身上……純白的男人發自內心感到悲哀。
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只要能完成計畫就不再需要比較,不用為了生存感到苦惱,也不會因為生離死別這一切感到痛苦。
男人希望烏助不要挺身而出,在這最後的時間中還讓他過的那麼辛苦實在對不住他。
不曉得純白的男人正在思考甚麼,巨漢只管將食物酒水塞進口中以消除長途跋涉帶來的疲勞。
2.如果重新選擇……
街上的景色、氣味、人流、聲浪組成熱鬧的氣氛,以前只能從海底遙望水面景色那般觀察世界的可琳眼中都是閃耀著光輝美妙的事物。
她所好奇的這些東西烏助習以為常,所以她希望將此時此刻的心情分享給烏助。她知道烏助注意不到這些理所當然的事物美好的一面。
烏助會這麼消沉的主因並不是敗給格蕾羅莎,問題的根本恐怕與他和摯友的死別有關。
可琳不清楚詳細的狀況,她只能看出在那之後烏助就像是被惡靈附身,匆忙地奔跑著將擋在面前的所有敵人給……
「敵人具體指的究竟是誰?」
格蕾羅莎曾經這麼問過不清楚人類規則的可琳。可琳沒有同類,沒有同類的人沒有比較的對象。不與他人比較就不會出現區別,沒有這樣的隔閡自然就沒必要去製造對立。
可琳當然答不上來,她只能用問題回答問題。
「是因為認知外觀差距過大的種族對立?還是聽見的語言不同而出現的代溝?」
「不用想的那麼複雜,要認識敵人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念頭……我覺得不舒服,這樣就能讓一個沒做過任何壞事的人變成你思想中的罪人。」
「敵人是人類自己的心靈?」
「妳是這麼認為的?」
格蕾羅莎看著可琳的雙眼等待她的回答,可琳不假思索點頭肯定。
「那這就是妳的答案,屬於妳的定義。」
格蕾羅莎與可琳對話的目的不是為了在一張白紙上寫滿自己的主張,而是為了培養可琳思考問題的能力。
要從甚麼地方切入才能幫助到烏助徬徨的心靈,可琳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烏助肯定是因為曾經與朋友刀劍相向才會在回到故鄉後就不與任何被他當作朋友的人來往。他認為自己已經失去那樣的資格了。
剛踏上旅途的烏助看起來有多得意,對比現在就得知道那件事情傷他有多重。
終於走到之前經過的鍛造店烏助卻站在店門口的展示櫥窗前一動不動。
「烏助,跟朋友敘舊沒必要有這麼重的心理壓力。」
「……」
有很多類似的藉口飄過思緒的奔流中,烏助最終還是選擇沉默以對。
可琳沒有放棄繼續鼓勵他邁出一步。她知道自己強迫著烏助,可能還讓他感到煩躁,只是她覺得不論如何烏助都必須重新面對過去的種種。
「嗯?這不是烏助嘛~怎麼,為了之前說的酒會而來嗎?抱歉,你得在這裡等到晚上才有酒喝。」
可琳希望烏助面對的朋友,鍛造工房的看板娘抱著木箱從他們背後出現。原來她之前不在店裡,這該說是失算還是正好?總之,他們倆個接受她的招待進到店裡用來談事情的待客室。
青梅竹馬的名字叫做莎硼,目前正以繼承家業為目標向父親學習鍛造技術。
「我們不會打擾到店裡的生意嗎?」
「不會,我剛才讓老媽先替我看著店面。桌上這些水果點心都是她聽見你要來特地準備的。」
「待會得跟阿姨道謝啊。」
「不用不用,你有那個心就好。說起來,怎麼變得這麼客氣了?你我不都是吃同一鍋飯的關係嗎?」
確實有過那樣的時光,這一家人在烏助小時候沒少照顧過他。讓沒有家族的烏助體會到一般家庭擁有的溫馨時光。
莎硼對自己的態度沒有改變,是自己主動疏離她才會覺得這段關係已成過往。
「不是客氣……就是、太久沒聊也不知道妳最近過得怎樣。妳想,我的生活也沒什麼好分享的,都是些打打殺殺的蠢事。」
「哼哼,說的也是。那就說說這孩子的事吧~小妹妹,妳是從哪裡被拐來的。」
成為話題中心的可琳原本想要正常回答,不過她思念熙奈的心情讓她想試著跟她一樣對烏助惡作劇。
「從魔族的領地。」
「嗯?難不成妳就是魔王?因為長得太可愛了沒辦法打倒只好抱回家?」
原本就喜歡調侃烏助的青梅竹馬順勢加入,這只是讓烏助覺得更委屈了。為甚麼這些女人就喜歡叫別人蘿莉控。
真要烏助表明自己中意的異性類型,不濟也得是熙奈那種前凸後翹身材曼妙的成年女性(移動中的熙奈突然覺得自己的鼻頭很癢)。
「魔王不是我。是我自己要跟著烏助的。」
「跟著這個傢伙會過得很辛苦呦~」
「只要烏助不嫌棄我麻煩就好了。」
「感覺妳好成熟呀。」
一個兩歲兒童總是被人以成熟形容,烏助才發現是她身邊最親近的大人太廢材而凸顯出這個特質。
玻璃心之助含淚在一邊旁聽兩位女士談天說地,可琳長相可愛不怕生,言談舉止禮貌偶而有些小調皮。這些都是幫助她快速與他人熟稔的原因。
「妳想不想聽這個傢伙小時候的故事?」
「烏助的?我想聽!」
「呃呃哈?」
基本旁聽只會偶而說幾句話的烏助終於出現熱烈的反應,莎硼覺得很滿意,她想要的就是這種反應。
「還記得那是五歲那年的夏天……」
「快住口,不要再繼續了!!」
對烏助的抗議充耳不聞,莎硼閉上雙眼仔細回憶那令人懷念的時光。
發現自己的抵抗不具意義,烏助也順著她的話語回想過去。很懷念……那的確是無法回去,最單純的那段日子。
烏助聽說自己是會長出差回程撿到的孩子,鐵男大叔他喜歡做功德,不過他不喜歡有人靠近他的女兒們。照顧烏助的工作不知為何落到接受國家援助獨自生活的姬嫣慧手上。
那時她也不到十歲卻是個頭腦清晰的天才少女。不需要他人管教就能獨自生活,或者說大人們無法管教她、主見清晰之後的人類思考方式都是固化自我的。沒有大人能夠接受被一個小女娃義正嚴詞的指出錯誤還沒辦法還嘴。
輾轉於各個育幼機構的嫣慧有一天終於受不了跑去公家機關對他們提出一份企劃。她用那份企畫書向國家證明自己的價值以將來數年的自由為代價換取金錢與住處。
烏助就是被這麼離譜的女人拉拔長大了。
也不清楚學生時期總是忙碌的姐姐是甚麼時候還清債務的,他發現這件事情的契機是姐姐在成年的那天告訴自己她要成為冒險者去享受自由的生活。
當時早就發現自己過人戰鬥天賦的烏助已有獨自生活的能力,他支持姐姐享受人生的決定。
烏助和莎硼認識的契機當然是因為看似萬能無敵的姐姐終究只是人類,受限於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卻要上學、照顧小孩、工作還債這些事情,忙不過來的嫣慧就拜託鄰居代為照顧烏助。
幼年時莎硼的個性文靜內向。之後受到包含烏助在內的幾個野孩子影響,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孩子王支配著那個生活圈附近的孩子們。
聽說她的叛逆期活得十分壯烈,曾是當地令大人相當頭痛的不良女。
她的母親還向那時已經成為冒險者到處奔波的烏助訴苦擔心她將來會嫁不出去。
看著現在的她,恰到好處的將自己的熱情與文雅結合在一起成為善於處世的大人……人類隨著時間的演變竟能如此劇烈。
「然後,這個傢伙就揍了那個欺負我們的國中生。被一個六歲的小孩放倒他們的面子怎麼可能允許,之後他們為了顧及面子不怕羞地叫了十幾個人包圍我們。」
「就算是烏助,小時候面對一群歲數多自己一輩的人也很艱難吧?」
她對可琳的疑問發笑,她笑這個小女孩太小看這個傢伙白癡的程度。
「怎麼會,都忘了告訴你五歲的時候他帶著我去郊外的山腰探險。我們很不幸的遇見平常不會出現在那一帶的熊型魔獸,這傢伙一開始也怕得要死,看見我怕的漏尿他突然變得很自責。接著不知道是腦子裡的哪條神經不對勁他突然大吼朝熊魔物突擊,經歷長達一個小時的搏鬥,我不敢相信活下來的竟然是滿身是血的他,還有一身尿騷味的我。哈哈哈哈哈!!」
能把這種糗事說得這麼開心地估計只有妳能辦到了。烏助因為心裡的吐槽露出苦笑。
「哎呀……他們的結局我已經能想到了。」
「他們不可能知道眼前的小鬼連熊都能打倒。後來事情鬧大了,被打的其中一個是失勢被流放到邊境的貴族他可愛的蠢兒子。那時還小我們不知道究竟是怎麼解決的。現在想想應該是冒險者公會的鐵男會長想辦法處理的。」
幸好自己的青梅竹馬重情重義,不只是烏助的糗料,連她包含在內的童年玩伴們一起做過的蠢事都在此刻被她重新攤在陽光底下。
見到可琳現在開心的模樣,烏助發現她相當喜歡與他人對話。順利解決蝕流相關的問題之後就帶著她到處走走,不想讓這麼純真的孩子成長的過程留下缺憾的心裡正在作祟。
※
他哼著歌,踩著小跳步走在大街上。任誰都看得出這個人心情相當美麗。
「就是這裡……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得好好跟我們的勇者大人打個招呼啊!!」
大街上有個巨漢因為自己的自言自語哈哈大笑,原本只對他投以異樣眼光的行人看見他下一個沒常識的舉動就立刻遠離他。
取下背著的其中一把巨大板劍,面對鎮上唯一的武器店,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逕直將兇器丟出。
過人的蠻力讓板劍迴轉的速度超越常識,巨大的質量帶著強大動能將房屋的牆壁當作蛋殼輕易擊碎。
原本苦笑著旁聽可琳與莎硼對話的烏助突然起身瞪大雙眼,對方這手突擊出乎意料──不對,原本他們就沒打算遵守社會安全秩序,這是第一次遭遇這個組織的信徒就能明白的事情。
烏助立刻翻桌將兩人護到身後,往桌面注入能量強化它的防禦力就立刻探查在店面工作的阿姨是否平安。
確認過所有人都沒事,烏助皺起眉頭瞪著製造這麼大動靜的源頭,打斷烏助與朋友敘舊的是一塊巨大的鐵板。
沒能在它砸壞店面的牆壁之前擋下它讓烏助感到自責。
從煙塵飛揚的破洞忽有龐然大物帶著開心地大笑闖入,烏助瞪著那個巨大的男人拿起插在店面地板的鐵板──會讓人這麼誤會的大板劍。
「一面桌子就能擋開,不愧是勇者,名不虛傳啊!哈哈哈哈哈哈!!」
「為甚麼要做這種事情?」
烏助已經很克制自己的憤怒,然而如熊般高大的金髮肌肉男根本沒有察覺他的心情開心地舉起武器對準烏助。
「為甚麼?跟魔族的戰爭已經不能滿足俺,那麼去找出一個肯定比他們更強的人一定會想到你『荒槍的勇者』對吧?」
名聲不會只帶來好的影響,不如說被找麻煩的次數會直線上升。
讓店面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烏助看了莎硼一眼,這一眼她便看出當中的無助與自責。
「不是的。」莎硼的否認可琳看在眼中,霞色的少女感到相當溫暖。烏助需要的不是害怕連累他人玩消失,他需要的一直都是像這樣有一個人來告訴他沒做錯。
明明都是這些製造混亂的人不對,為甚麼要承擔這些責任呢?人們口中的勇者難道只是方便的時候尊敬,遇到討厭的事情就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他頭上的倒楣鬼?這樣的想法肯定是不對的,烏助不能藏起傷口慣著他們。
「怎麼了?不應戰嗎?俺都特地來這裡取你性命了!拿起你的尖槍,戰鬥吧!解放你的血性,放縱你的本能!來戰個痛快!!」
「……」
烏助甚麼話都不說,只是安靜的深呼吸。
這不好,他試圖讓自己冷靜就是無法控制憤怒的證據。
「烏助,不可以殺戮。」
她發現自己現在同樣憤怒,這讓她察覺烏助因為有人破壞了他重視的事物讓思考染上血色。
意想不到的人物制止自己,烏助轉頭面對可琳,她那雙藏在瀏海後頭的淡金色鹿目表達著前所未有的強硬。
「小丫頭,能別妨礙俺們嗎?」
「你才是,不要讓我家的養父變成我不認識的模樣。」
「不行,那才是他應該展現的模樣。」
人族渴望勇者、真正的英雄誕生。而所謂的英雄就是殺光所有異己的最強修羅,這正是這個蠻橫的男人所望。
勇者必須回應他人的期待,只是從來沒有人族主動要求要將最凶險的一面展現出來。畢竟沒人希望一把具有意志會動的刀子對準自己。
看見怒氣遠超自己的可琳,烏助反而順利的冷靜下來了。
他舉起破壞店面的巨劍握柄將它對準男人:「請回吧。」
難以置信,為甚麼要拒絕這麼真誠的請求?這讓他細心整理好的鬍鬚都毛躁了。
「來戰啊!難道你一直待在這種遠離紛爭的地方就不會感到饑渴嗎?你不也是一類人?戰鬥啊!只有戰鬥才能證明你的價值!!」金髮的巨漢陷入呆然,怎麼樣都無法計算出烏助得出這種答案的過程。那直來直往的腦迴路在確認自己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暴怒。
口不擇言,傲慢至極。
然而,他越是激動烏助就越冷感。
跟這個男人無話可說,烏助連掩飾的心情也沒有,直接在男人面前長嘆一息。
「的確,戰鬥在過去能夠證明我的價值。」
「那就戰鬥啊啊啊啊啊!!!」
蓄著大把鬍子的巨漢焦慮大喊,期待已久的戰鬥竟然要以撲空收場。他不能接受這種結局。
烏助不理會他的叫喊從可琳背後將她攔腰抱起走到莎硼面前讓她幫忙照顧可琳。
「滾。聽懂了就照辦。」
「你這……不是能夠釋放讓人興奮的殺意嗎!!!」
烏助瞪著巨漢下達最後通牒反而成為解放巨漢理性的最後一道手續。
他舉起巨大的板劍興奮叫囂,那模樣彷彿活活受餓數十天的野狗。
那劍來勢洶洶,在可琳與莎硼的眼中如同巨石落下。
烏助沒有使用右手握著巨漢扔出的另一把板劍,他反而用左拳迎擊板劍──不,他的手背沿著劍身讓劈砍的軌跡偏移,拳頭最終抵達巨漢的下巴將他揍飛。
烏助看著倒在地上的巨漢再看看自己的拳頭。
他沒有手下留情,剛才那拳換成其他實力不足的戰士肯定得要下顎骨粉碎頸椎骨折。
「痛痛痛……這就是勇者,這就是貫穿魔族大陸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樣才對,這種疼痛才是戰鬥!」
「看來,不在這裡讓你戰個痛快是不打算離開了?」
「在這裡?地方太窄了,不適合俺們。」
「哈……」
太明顯了。這個莽漢肯定是有人為了將烏助與可琳分開刻意安排的。烏助不想讓對方得逞,可是也不想將友人的店面弄得一團亂。
外頭就是商店街,還有不少聽見動靜正在看熱鬧的行人。
「還是只能在這裡解決了……」
「那俺要上了!!」
巨漢這次利用武器的長度揮出粗暴的平砍,烏助拿起店裡的一面盾牌從下方傾斜他的揮砍。
滿身肥大肌肉的巨漢也不免被自己的勢頭帶走,他的下半身產生微小的失衡。
在勇者面前露出微小的破綻已經足以致命。烏助放開盾牌雙手握住板劍,由下往上揮舞劍面打擊巨漢。
正面承受此招,他感受到的不是強烈的打擊,一股劇烈的震動從打擊處開始往全身竄流。
烏助打算在不離開此處也不繼續造成破壞的狀況下控制巨漢的行動。
這招戰技原本就是用來對付巨龍或大型甲殼類等堅固的魔物使用的招數,從內部破壞對象的惡劣攻擊。
豈料大量內臟受損的巨漢七竅流血反而更加興奮。
「你比我遇過的任何怪物都要嗜血。」
「哈哈、哈哈哈!不用再廢話了,殺個痛快!」
他打算用那一眼就能識別的重傷繼續戰鬥,烏助在他的行為中感覺不到任何值得尊敬的意志。
能夠為了戰鬥純粹至此也是少見。烏助沒打算成全他,如果想要尋死烏助覺得他應該回去戰場,而不是在可琳面前發神經。
巨漢強迫重傷的身體催動能量,烏助氣定神閒將手中的板劍輕輕放下。
烏助把穩定在體內循環的能量集中到雙手,他緩步靠近處於興奮加上重傷的巨漢。
可琳從烏助身後看著那好戰猙獰的模樣,她第一次直視這種如同野獸一樣放縱本能的人類。
她想,自己是無法欣賞或者喜歡這種人物。
不對,可琳覺得那個人是個討厭的傢伙,都是他害的烏助得像現在這樣壓抑情緒進行戰鬥。
這麼想著的她注意到了自己不也一樣,這些紛爭都是她自己帶來的。如果她不出現,烏助也不會被捲入這些戰鬥之中。
在巨漢面前從下往上瞪著他的烏助從來沒有想過可琳帶來災害或是苦難。相反的,他很感謝可琳給自己帶來正向的變化。讓自己終於有點人樣。
「哈哈……怎麼?不動手只乾瞪著。痛快點,殺不殺就是這麼簡單!」
「哪會那麼簡單,白癡……」
久經沙場的巨漢在烏助站到他面前就已經知曉自己毫無勝算,他轉而要求對方給自己一個痛快。
強者給予的死亡才是他的歸處。
這是烏助無法認同,也不會去理解的想法。
烏助伸出雙手,不是為了殺他。
察覺烏助用意的巨漢從挑釁自信的神情轉為受人侮辱的扭曲。
不論如何,烏助摔飛巨漢令他深深陷入地板中生擒他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制止巨漢橫行的烏助佇立在原地,店面悽慘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又失敗了。深深的吸氣,像是將所有不甘心吞進腹中那般。
沒有勝者的戰鬥,無意義的戰鬥。
在他陷入自責的漩渦中,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襬。這是過去從未有過,救難繩般的舉動。
有些失意的烏助回頭看向女孩,不知道此時該說些甚麼的霞色少女只是以關心的眼神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