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1

　　轉眼，暑期輔導結束，邁入夏季的尾端。宋承岳第一次覺得兩個月過得無聊又漫長，這麼久的時間沒見到馮羨，整個人幾乎要乾枯了。
　　此刻宋承岳的臉上失去大半光彩，更是減少與文樂天的玩笑對話，神情不似先前從容。
　　他頻頻翻著自學務處公告欄免費索取的大稻埕煙火晚會宣傳小冊。今年主辦單位規劃一系列的市集、音樂會及招牌的煙火秀，內容十分精彩，演出卡司更是眾星雲集。
　　只不過宋承岳一個都不認得，自討沒趣，旋即將小冊丟進抽屜。
　　隨著時間推移，文樂天對他的狀況更加憂心，時常經過偷瞄一下。
　　「馮老師不會食言，再等等吧。」
　　據張勁所說，馮羨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暫時無法回應。而且土地神的位階較低，未獲許可傳口信、見面等也是一大阻礙，因此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這期間，大家知道宋承岳的情緒不太好，文樂天和張勁便找了個周末，邀請他到城隍廟走走，以解思念之愁。
　　宋承岳和張勁有過一面之緣，清楚他和馮羨的關係匪淺，對方也很坦然地接露自己是土地神，如有任何生活上的問題都能協助──除了打聽馮羨的消息。
　　結果三人就這樣死盯著供桌上的月老塑像，宋承岳認為場面過於淒涼又愚蠢，還嚴重打擾信眾們的參拜路線。
　　當然他不可能在人潮洶湧的場所大吼要馮羨滾出來，只是默默將鬆餅放在供桌，沒多久便離開了。
　　張勁和文樂天站在門口，看著不曉得背影有多寂寞的宋承岳。
　　「剛才詢問在附近巡邏的七爺謝將軍，聽說馮羨還沒回到廟裡。」
　　連主要的工作都被耽擱，肯定有事情拖住馮羨，一時半刻走不開。
　　文樂天嘟起嘴，眼珠子咕溜一轉。「天界的事情好複雜喔，突然覺得做個平凡人也不錯呢。」
　　「文小姐，我問妳──」張勁眺望遠處的街景，不曉得在看什麼。
　　當文樂天將目光移向身旁的人，他才接著說：
　　「究竟是用盡一輩子的時間等待、思念，直到終老；還是帶著這份回憶，度過千百年的歲月且永無止盡，哪一個比較痛苦呢？ 」
　　突如其來拋出的難題，文樂天皺起眉間，陷入苦惱。她當然明白問題的源頭指的是馮羨和宋承岳，不過身而為人，姑且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了想，回道：
　　「唔……雖然人的一輩子或許短暫，時間淡了，很快就能忘記，但如何熬過這段時間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是我，絕不想這樣。」
　　回憶兩年前發生在葉子身上的事，活著也許比死亡更加難受。
　　張勁點點頭，這時，一名信眾似乎正尋找自己的供品，他體貼地讓出位置，將對方手指著的塑膠袋遞給他。
　　回到話題，順應文樂天的脈絡，張勁抿了下嘴唇，緩道：
　　「反觀馮羨這邊也一樣，如果無緣再會，只能帶著這份回憶度過漫長的年月……可能上百、上千年之久，到時候宋先生早不在了，下輩子也不會記得他，妳說這樣有比較好嗎？」
　　「聽你說完好糾結哦，無論哪一邊都很痛苦，可以放棄思考嗎？而且你樣假設，不久等同馮老師回來的機率微乎其微？要是一語成讖怎麼辦啦！」
　　文樂天像孩子般急得跳腳，她實在很掛念朋友。張勁試圖打圓場，不斷擺擺手安撫道：
　　「別擔心，我還沒說完。正是因為很痛苦，所以依照馮羨那傢伙的個性，就算丟了官職也不會讓這事發生。」
　　張勁信誓旦旦地保證。然而有一點令人擔心的是，他可沒忘記當初玉帝要將馮羨遣回天庭，並消除有關人物記憶的計畫。
　　如果馮羨為了保全大家的權益，犧牲自己留在玉帝身邊，那他的假設便會成真。
　　糟糕，不小心真的變成烏鴉嘴！
　　張勁一臉搞砸的表情，隨後清清喉嚨，收斂起驚慌的情緒。
　　既然如此，就端看他的兄弟會怎麼做了……
　　文樂天露出無助的眼神望向張勁。「張勁先生，你說馮老師會想辦法回來，但我們只能……坐以待斃嗎？」
　　前陣子還高喊著想幫忙，結果什麼也做不到。
　　張勁安慰她，「不，身為人類，妳還有個更棒的方法。」順著視線仰頭，眼前是一片湛藍的天空。
　　「我們最仰賴的便是人們的信念與祈禱，向天界說點馮羨的好話，說不定玉帝大人會採用妳的建議喔。」
　　「真的嗎！」文樂天的雙眸熠熠發亮。活這麼久第一次覺得自己終於能派上用場。
　　「阿岳、阿岳，你快來，有好消息囉！」
　　不曉得文樂天為何這麼興奮，宋承岳心想絕不是好兆頭，沒好氣的走過來。
　　「幹什麼？」兩個人圍在廟前的天公爐旁，此處通常是插置香火、象徵祭拜玉皇上帝的專用香爐。
　　此時文樂天用力抓住他的手，來回大幅甩動。
　　「阿岳，我們快點幫馮老師說好話。來、來，雙手合十舉起來，大喊『宇宙天地賜我力量』！」發覺一線生機，文樂天可不想錯過。
　　宋承岳沒料到還有這招，「妳的意思是，要我們直接向天界傳達對馮羨的想法對吧？」
　　「沒錯！」
　　只要發自內心祈禱，眾神也會聆聽你的聲音──
　　記得馮羨是這麼說的。
　　宋承岳垂眸看向手腕上的編繩，彷彿給予他無數希望。
　　他立刻振作精神，轉向張勁說道：「張先生，拜託你了，請告訴我該怎麼做。」
　　張勁露出久違的燦笑，對兩人恢復的速度感到佩服。
　　「好、好、好，別急，我會逐步解說給兩位聽，首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