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十人十色的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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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1
《冬雪》
「大家辛苦了。今天的收錄結束了。」
在收錄結束的一瞬間﹐經理人把水和慰問品的巧克力給我。
「冬雪這幾天狀態不錯呢﹐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也算不上是什麼好事吧﹐或者應該說尚未變成一件好事。」
「你的表情已經完全出賣了你哦。平時你笑都不笑的﹐現在笑得可開心了。所以是發生了怎樣的事?」
我出盡九牛二虎之力還是扭不開瓶蓋﹐便把膠瓶遞給經理人。
「學園祭那邊終於成功組成小組﹐最近正在討論著發表的內容。」
「那就好了﹐我還擔心你整天都在收錄會不會到學園祭孤零零一人呢。」
「說起來﹐學校的政策好像改變了﹐現在好像一定要至少四人組成一組呢。」
當初出道時建議我進入這所高中的就是我的經理人小春。這所高中是她的母校﹐大學畢業後就開始了經理人的工作。
「當年和凜要兩個人一起處理所有的事情還真辛苦呢﹐那時候凜比現在的你還要忙呢。」
經理人將身子挨向牆壁﹐像想起往事般慨嘆著。凜前輩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歌手﹐也是經理人的同級生兼親友。據經理人所說她是為了在凜前輩身邊照顧她才下定決心成為經理人。我勉強記得經理人說過她大學時讀的是完全不同的專業。
「不過一切順利實在太好了。說實話當初我還很掙扎要不要邀請你加入呢。」
一年前左右﹐在網路上發佈了第二首原創歌曲後﹐經理人找到我問我要不要簽約成為職業歌手。
「雖然說是金子就總會發亮﹐但千里馬也需要伯樂呢。要是沒有經理人的話我現在大概只是一個隨街可見的女高中生﹐頂多在空閒時在網上發佈個翻唱。又或者會成為另一個追夢失敗的例子呢。」
經理人無疑是我的恩人。
「冬雪的才華比起金子更像一整個金庫呢﹐不僅能自己寫歌還能進行後期修正和製作﹐而且還能好好地和別人溝通。當年這些事情有一大半都是我來做的呢。」
凜當年也是在網路上發佈原創歌曲後一炮而紅﹐然後簽約成為了職業歌手。她的出道歌曲便是在高一時和經理人一起製作。
「不過你能過上青春一點的校園生活就好了﹐別重蹈當年我們兩的覆徹呢!」
在邀請我加入唱片公司時經理人曾說過她和凜的故事。當年凜在出道後重心便放了在音樂事業上﹐經理人也在身旁幫助她處理各種事務。二人連課都沒有去上﹐結果在畢業典禮當天差點被當成來幫忙準備的低年級學生﹐畢業相冊留下的除了班級照外也只有一幅二人的合照。
「當初我也說過﹐我對於高中生活其實沒有什麼期待呢。」
儘管初中時有幾個熟悉的朋友﹐但班上的其他人都只停留在能說出名字的程度﹐連朋友都稱不上。即使普通地進入了高中﹐我大概也不會能交到多少個朋友。畢竟除了去唱卡拉OK以外﹐我從來都沒有在放學後和朋友玩。
「說起來﹐和我同組的除了夏目之外的兩個人都從事著才藝活動呢!說不定我們真的能做出什麼來。」
我對這種動畫般的劇情抱持著憧憬。說不定這才是我期望的青春。
「按照我的經驗比起做出什麼來多數都是會先吵一大架呢。」
經理人一盤冷水倒在我頭上。確實這類型的作品多數都會因為創作觀的不同導致主角們吵架。
「不管怎樣說﹐最近你就享受一下當一個正常的女高中生吧。」
收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音樂創作這邊暫時就沒什麼要忙。接下來就是要思考學園祭的發表內容了。我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日曆﹐明天就要開會了。今天回去之後就得先看完那些錄影片段。
「比起女高中生我更像不良或尼特族吧﹐哪裡有一個多月都不去上學的女高中生。」
「有啊﹐在你面前就有一個。還有就是凜。」
「原來你曾經有認為過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女高中生?」
「從未試過放學後和同班同學一起玩沒加入過任何社團沒有告白過也沒有被告白過就不能算正常的女高中生嗎?」
一被說到了痛處經理人的說話速度即時升了一個檔次。雖然這些事我都還沒做過但幸好我還有兩年多的時間去超越經理人。順帶一提﹐從凜前輩聽來事情好像在經理人進入大學之後也沒有任何改變。
「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的不公平?明明凜和我一樣都沒有去學校但為什麼就會有人對她一見鍾情向她告白?為什麼就從來沒有人向我告白?」
經理人開始自虐。
「節哀吧。阿門。」
我為經理人送上最後的祝福。
正當我和經理人的對話逐漸腦死之際﹐音樂總監已經完成了最後的確認﹐宣佈著今天工作的結束。
「大家都辛苦了!」
比預想時間結束得還要早的今天﹐大家的聲線都比平時來得更精神。
「今天也謝謝了。那麼我就先失禮了。」
向工作人員道謝後﹐我便離開了錄音室。由於經理人之後好像要去找凜﹐今天就變成乘坐計程車回家。在車上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我便思考起學園祭發表的事情。
音樂以外的事情雖然說不上一竅不通﹐但最多也只去到高中生的平均水平﹐中學時各科的成績也只是維持在平均線附近。無論是興趣還是能力﹐都只有音樂能夠進入研究的範疇。但我總不能只為我一人之便而忽視了其他人的興趣和才能。
歌手﹐插畫師﹐然後是Vtuber和作家。我回想起我們四人的職業﹐嘗試思考著當中的共同點﹐然而腦中浮現的卻只有我們的分歧點。
回去之後再做點資料搜集吧。儘管明天就要開會了﹐但在看完那些錄影後大概還有點時間去找一下資料。至少也得決定自己想做什麼呢。
由於今天沒有去便利店的打算﹐我便讓計程車直接停在我家門前。從車站轉向家的上斜路時﹐我好像在海灘看到一個有點印象的身影﹐但一時間又想不出是誰。即使回到家後﹐我還是無法將看到的身影成功與記憶對照。我心想著大概只是我眼花看錯﹐便開始觀看過去學園祭發表的錄影片段。
《亞季》
最近都沒什麼進行直播的動力。並不是因為學園祭而煩惱著﹐而是單純遊戲在版本更新後外掛反而變得更多了﹐在營運做出應對之前遊戲的體驗都很差。比起去玩其他的遊戲﹐現階段還是先處理好學園祭的事情吧。雖然當中也有必須要順利畢業的私心﹐但我對學園祭還是挺感興趣的。高中的學園祭和中學會有什麼不同呢?話說回來﹐春太他們都比我還要厲害呢。作品已然動畫化的輕小說作家﹐推特追隨者數十萬的畫師﹐簽約了唱片公司的歌手。只有我還是一事無成的樣子呢。
「要是我高中無法如期畢業的話﹐那我就從Vtuber畢業吧!」
我回想起當初對父母的諾言。到最後學園祭一定要發表成功的只有我吧。即使延遲一年畢業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天榻下來的事情吧。無論是作家、畫師、還是歌手﹐學曆都沒什麼影響吧。就算留過級﹐甚至高中無法畢業﹐本身的工作也能一直做下去吧。雖然抱持這樣的想法對他們實在是很失禮。
然而﹐Vtuber並不是這樣的職業。儘管從其他Vtuber前輩聽到過用幾年就能賺到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之類的例子﹐但這根本就沒有任何參考性。雖然Vtuber大概賺得比其他職業要多﹐但遠未到完全不用考慮未來的程度。在滿地過百萬甚至幾百萬訂閱者的網路世界上﹐出道了一年的我到現在都只有二十萬的訂閱者。
用上「只有」這詞好像也不太對﹐畢竟一年就有二十萬訂閱者聽聞已經算得上非常不錯的成績。然而沒有人能保證數字會一直增長﹐也沒有人能保證直播的觀看人數和頻道收入能一直維持著。在每個月都有大量新人出道的同時﹐也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原因而不得不畢業。就算一切順利﹐這份工作還是沒辦法一直繼續下去吧。先不說在直播數年後是不是還有熱情繼續做下去﹐從業界的一些大前輩聽來的說法是有不少Vtuber在爆紅後身體就會因為過勞而出現問題呢。
雖然我曾經將此當成一個笑話﹐但我最近開始逐漸感受到自己身體機能的下降。過去無論怎樣哮叫都沒有問題的喉嚨最近間中會在直播後感到不舒服。之前和春太一起跑了一段路之後居然會有一點氣喘。雖然春比我喘得還厲害﹐但中學時的我不跑個一公里都不會感到疲累。
雖然當初只是一個諾言﹐但出道了一年的我已經感受到考慮將來的迫切性了。而第一步就是要成功從高中畢業然後進入一間好的大學。雖然我還沒想到將來要做什麼就是了﹐但如果某天我不再想當Vtuber時大概就會尋找到想做的事情吧!所以無論如何學園祭的發表都一定要好好地完成。
說起來高中的學園祭一定比中學的規模要大不小吧!我回想起中學時的學園祭﹐唯一的美中不足之處就是太快就玩完了。學園祭那天進行完發表後應該就能去玩吧!儘管充滿著對學園祭的憧憬﹐眼前的錄影片段卻成為了最大的絆腳石。
「研究」這詞在我短短的十五年人生之中僅僅牽扯上數次關連﹐那就是小學的暑假個人研究。理所當然因為是必須要完成的課業才去做。我回想起研究過的內容﹐大概都是觀察各種各樣的生物和植物﹐然後將觀察的過程記下來寫成報告。雖然說是研究其實也只不過時是和朋友一起去玩時的附加品﹐就像將中途看到的東西順便拍個照片的樣子。
我的腦子大概並不算笨吧﹐教科書什麼的看一遍大概都能理解到了。但是輸入和輸出完成是兩回事。在直播當中單純地輸出我的感受我也非常擅長﹐但不知為何我就是無法將輸入了腦內的知識再進行有創作性的輸出。知識性和感受性這兩點﹐在我的腦袋裡就好像從來沒有共存過。
「啊啊啊啊啊啊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啊!」
毫無頭緒的我大喊著將地上的垃圾當成踏板飛樸到床上。由於沒有牽起任何水花所以應該評分很高。雖然說春太應該會提出不錯的計劃﹐但總是將事情推給他去做也不是太好。春太輕小說作家的工作大概也很繁忙吧。我回想到離開春太家時說的話﹐頓時想挖個洞將自己藏在裡面。
「為什麼那時候要憑氣勢說出這樣的話……後天拿不出好的提案的話我不就是個笨蛋了嗎……」
我用被子將自己的身體連上臉龐一起埋住﹐說服被窩裡的我從一開始就沒看到過那些錄影片段﹐也不用去準備這些東西。我稍微從被子中伸出頭來一看﹐就只看到一面牆壁。幸好沒有看到什麼影子﹐不然我會在繼續思考相隔了二千多年的兩個故事相似之處前先懷疑自已撞鬼而被嚇死了。
「究竟有什麼研究是我能夠做到的啊……」
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身望向天花板﹐被子也因而被捲得更亂。天花板就如腦細胞全都死掉的我的腦子般雪白無瑕而又空無一物。
「先睡個覺吧!反正再想也想不出什麼來的!」
我放棄了思考和意識。
《夏目》
今年的五月比往年要忙。由於各種因素過去在這段時間已經在舉行的展覽被推遲到六月﹐理所當然地我的日程也被推後。再加上準備之後的同人展和輕小說插畫的工作﹐這數星期我都忙得不可交加。每天就是重覆著在電腦桌畫圖﹐到廚房弄個杯麵吃﹐回去畫圖﹐然後一頭倒在床上的輪迴。當然姑且還是有去洗澡。從中學以來就沉迷的手機遊戲在這幾天也就僅僅領取完登入獎勵就關掉了﹐當工會的戰友都在肝活動時我卻成為了逃兵。
「對不起了﹐這幾天實在抽不出時間來。現在進度怎樣了?」
工作終於告一段落的我打開遊戲﹐在遊戲內的公會頻道問大家。
「不要緊的﹐最近大家工作都很忙﹐只有我們幾個家裡蹲在打﹐所以已經完蛋了。」
我待的這個公會大部分人都是社畜﹐所以活動能打完多少都是隨緣。我打開活動的貢獻頁面後就發現剛剛回覆我的人貢獻值比其他人都要多出數十倍﹐果然是家裡蹲。從活動開始就只有維持登入天數的我自然排在了倒數第一。
正當我想著至少也在這幾天肝回來一點貢獻值時﹐我卻猛然發覺明天要開會。然而那些錄影片段我還沒有看過﹐也沒想過要在學園祭做些什麼。我的腦子屬於差得不能在差的一群。就讀的中學偏差值已經偏低﹐但美術以外的科目每次考試我都只是低空飛過。無論在考試前怎樣努力溫習﹐成績都是提不上去。
溫柔的父母都很擔心我的高中生活﹐因為老家附近的高中偏差值都比我的中學要高不少﹐如果到那裡讀書的話就算考上了學習也會非常辛苦。如果要去符合我偏差值的中學﹐每天通學來回就得花上兩小時的時間。儘管他們有想過要搬家﹐但工作上的問題令到搬家一事難以成行。
幸好那時候冬雪問我要不要和她進入同一所高中。她告訴我這所高中並不強制上課﹐對成績的要求也很低﹐可以令我專心畫畫。只不過這所高中距離我老家很遠﹐要讀的話我就需要一個人搬出來獨自生活。我的笨蛋父母聽到時就非常擔心﹐在我告訴他們冬雪會成為我的鄰居時他們才放心讓我搬出來住。
我和冬雪是在兩年前在網路上認識的﹐父母和冬雪也見過幾次面。由於每次都是冬雪來我家玩﹐所以在搬出來前我和父母與冬雪見面的次數是完全相同。
小時候我就不擅長和別人溝通。當同學們都在一起玩時我都在一個人畫畫。有同學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玩﹐我雖然想去但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久而久之就沒有人來找我玩了。這種情況去到小學和初中也沒有改善﹐我漸漸也變得害怕與別人說話。由於我話實在太少了連上課時老師叫同學答問題時都會很自然地跳過我﹐很自然地我在班上也交不到任何朋友。我的班主任和我父母說過這事﹐所以他們很擔心我交不到朋友。
那時候我開始將畫作放上推特﹐我和冬雪就是因此而認識的。那時候她要為原創歌曲製作放在社交平台的封面﹐機緣巧合下在推特找到了我。我們發現雙方的興趣很相近後就聊了很多﹐後來才發現我們都是中學生而且住的地方非常鄰近。在網路上認識半年後冬雪便問我要不要出來見一面。
當我將這件事告訴父母時﹐他們既開心又擔心。畢竟冬雪我難得交到了朋友﹐但我父母很擔心冬雪是怎樣的人﹐又擔心我能不能好好地溝通﹐最後就變成邀請冬雪來我家玩。那天倒沒發生什麼父母擔心的事﹐畢竟冬雪的交流能力可是比我好上幾倍。不過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居然能好好地跟冬雪說話。我的雙親也很喜歡冬雪﹐畢竟冬雪是我十多年人生中唯一一個帶回家的朋友。結果就是每次見面都會變成冬雪來我家玩﹐然後吃完晚飯才回家。
那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我第一次和冬雪見面卻能夠好好地說話。直到後來和一直關照著我的編輯見面時﹐我開始理解到為什麼我交不到朋友了。
大概﹐我能夠和網路上就有交集然後變得熟悉的人在現實生活中溝通。也就是活生生的網路弁慶。
假設你不小心和同班同學吵架的話﹐同班的這一年間不就每天都要見面然後處於尷尬的氣氛嗎?如果是將來可能要長時間打交道的人﹐不小心說錯話然後導致關係變彊就麻煩了。在網路上就不用擔心這些事了﹐聊天之後發現沒共通話題的話回到陌路人或點頭之交的關係就好了。
然而現實卻不是這樣一回事。有很多人際關係和交稅及死亡一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的。只有在網路上變得熟絡﹐我才能理解到在現實生活中該怎樣和他相處﹐才不會因為害怕不小心得罪他而不敢進行溝通。所以很意外的一點是﹐對著陌生人時我反而能說得出話。之前和冬雪一起來這一帶旅行時迷路了﹐我卻能很自然地向別人搭話問路。
早川同學和神田同學都是好人。雖然那天我因為沒能讀完資料浪費了大家時間而惹怒了早川同學﹐但離開時他的話絕對是顧慮了我。我打開了那天才成立的Line群組﹐那裡只有來自四人的四句招呼以及一個連結。如果我這時候才跟大家說要更多時間的話﹐大家會感到不愉快嗎?
一想到這些﹐我就不敢在軟體上輸入任何文字。儘管大家都是好人﹐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大家的後腿的話會被早川同學和神田同學討厭吧。我們不只是同班同學﹐還是相隔兩道大門的鄰居﹐更是學園祭同一個小組的成員。如果我問他們能不能給我多點時間後還是拿不出任何東西的話﹐他們才會更加憤怒吧。
冬雪有收錄的工作﹐神田同學每天都要進行直播﹐早川同學也要寫輕小說。明明大家都很忙﹐卻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在做事。那天臨走前早川同學對我說的話﹐大概也只是場面話吧。
如果明天有人提出了可行的方案的話﹐我只要附和他們就可以了吧。
但是我能明天能夠在早川同學和神田同學面前發出聲音正常地說話嗎?
思考著現在的情況﹐腦中浮現了各種想法。我那不靈巧的腦子逐漸拒絕運作﹐意識也開始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