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迴─SECHS─ 同盟─ALLIANCE─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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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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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天上銀月高掛,月色皎潔;而地上並未被黑暗吞噬,而是到處亮起橙黃的火焰,照亮街道建築。

  在安納黎西北面的蓉希郡也不例外。蓉希郡西臨普加利珍海,因其地理優勢,經濟主要依賴海上貿易。而今天在蓉希郡西面,海邊城市「斯福尼亞」市中心的大街,兩旁搭滿大小不一的卡其木屋攤檔。有的售賣當地傳統小吃,有的售賣木製精品,有的則設置了小遊戲,像是在舉辦某些慶祝。

  街道人山人海,行人臉上都掛著笑容,而在人群之中,有兩位不速之客正穿梭其中。他們一身黑色裝扮,男子看起來並不像是當地人,一把如月光般閃亮的長髮簡便地用一條灰黑絲帶束起,任由長度過肩的馬尾隨風飄逸。身披灰黑斗篷的他目無表情;相反,他身旁的少女用雙手抱著男子的手臂,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她比男子矮一個頭,全身都覆蓋在黑色斗篷之下。雖然斗篷的帽子擋住了她大部份的臉,但在燈光下還是能清楚看到臉上其甜蜜笑容。

  有些路人因為他們的親暱舉動而投來奇異的目光,但少女一概無視。

  「奈特,這是甚麼活動?」走了一會,少女抬頭問,語氣溫柔中帶點天真。

  「豐收節。每逢甘菊月,入冬之前,斯福尼亞都會舉行豐收節,慶祝漁獲豐收。」奈特一本正經地回答。他說時沒有與少女對視,只看著周圍,表情慢慢從目無表情變成有點不自然。「話說,莫諾黑瓏,你可以不要靠著我嗎?這樣走路很辛苦,而且周圍的人……」

  「但我覺得這樣很好啊,」語畢,莫諾黑瓏加大力度抱著奈特的手臂,完全沒有要放手的意思。「這些無知的人類就無視吧。」

  「我們不要引人注目會比較好……」奈特本想繼續說下去,但低頭看到少女堅定的眼神後,便把話吞回肚裡,再也沒有說話。

  類似的狀況在近兩星期以來發生很多遍了。莫諾黑瓏在外出時總是喜歡抱著奈特的手臂走路,絲毫不願離開半步,甚至放手超過一分鐘。奈特曾經態度強硬地表示不喜歡這種親暱舉動,卻惹來後者三天不理不睬,甚至威脅要解除契約,所以他現在都不會反抗,只要沒有惹上問題,都會任她的意願行事。

  斯福尼亞擁有全國最繁忙的交易碼頭,以漁業聞名,是蓉希郡,以至安納黎西北部最繁華的城市之一。豐收節已經開始了四天,奈特舉目所見,街道上的人來自不同地方,有穿著簡樸的北方人、衣服顏色鮮艷的南方人,甚至有些他從未見過,充滿異國風情服裝的人,似是從東方國家來的遊客。他們不分你我,都陶醉在慶祝的氣氛裡。

  果然是貿易城市呢……他心想。但這個景象不久之後就會改變吧。

  「啊,那個很可愛!奈特,給我一個吧。」正當奈特要把自己沈醉在思考當中,莫諾黑瓏的甜美聲線將他拉回現實。他循著莫諾黑瓏所指著的地方遠望,看到一間門口掛滿布偶的木屋攤檔。

  「你想要那些布偶?」他思索了一會後,才理解到莫諾黑瓏想說的話。「我們來這裡可是有正經事要做的,你就忍耐一下吧。」

  「不,我就是想要!拜託你吧,不用五秒便能搞定。」見奈特一本正經,未被打動,少女把身子挨得更緊,以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撒嬌。奈特別過頭去,試圖以避開視線來表明不會同意。

  「拜託你,就當是工作的事前獎勵吧?」見奈特不為所動,莫諾黑瓏再次出口請求。「奈特啊──」

  奈特仍是沒有跟少女對視,但他感覺到她正在拉扯自己的手臂。一陣沈默過後,他嘆了口氣,再走往少女剛才指著的木屋。

  木屋設計簡單,除了放在門口位置的木桌,就只有一個木櫃和靶。放在木櫃前的木靶劃有三個不同大小的圓圈,依小到大分為「金」、「銀」、「銅」。木櫃則有三層,依照三個等級放滿不同種類的玩偶,有貓也有狗,而在中間的「金」則放有一些設計一樣,但顏色分別為黑與白的兔子玩偶。

  「是那隻黑色兔子對吧?」奈特指著遠方的兔子玩偶問。

  「黑色和白色都要,這樣才算是一對。」

  奈特看了看少女藏在斗蓬下,髮色異於常人的短髮:「也對呢。」

  他對木屋主人點頭,放下數枚銅幣後,便接過他遞過來的小型弓箭,眨眼把它們射中不遠的木靶紅心。

  木屋主人看得目瞪口呆。通常來光顧的都是小孩,青年客人還是第一次遇上,而且他第一次看見有人能連續兩箭都能正中紅心。

  「這位先生的身手真是厲害,你是附近的人嗎?」老闆說時定睛看著奈特的銀白瀏海,對他的來歷感到好奇。

  「不,只是一介旅者。」

  奈特望向木屋老闆,一雙黑瞳跟屋外的寒風一樣冷,冷淡的語氣猶如在自己面前築起一面牆,把他和老闆分隔開去。已踏入中年的老闆聽得出他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但因為奈特的左眼戴上了眼罩,瀏海又遮去了左邊大半邊臉,令他不能從外貌猜測對方的來歷。

  斯福尼亞因為是商貿城市,常有來自各地的人來訪,但木屋老闆還是第一次遇上像奈特這類裝扮神秘,似乎不是來從商的人。他本來想跟這位外來人有更進一步的交談,可在剛才奈特的回應就令他感覺到這位旅人不想有進一步交談,所以唯有把想問的問題收回。

  「那、先生想要些甚麼禮物呢?這、這裡有……」

  「那兩隻黑色和白色的兔子,」未等老闆說完,奈特便出口打住他,似是想儘快完成此事並離開。「給她的。」

  老闆立刻走到櫃前,依奈特的要求,把一對黑白兔子遞給莫諾黑瓏。當他與她的鮮紅雙瞳對上時,身體不由自主地縮緊。他努力不讓恐慌表現出來,並帶著笑容把禮物遞給她。莫諾黑瓏留意到他的動作,但只是面帶燦爛笑容地接下玩偶,沒有作聲。

  「謝謝你們到訪斯福尼亞!希望你們有個快樂的旅程!」

  老闆熱情地歡送他們,但奈特二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慢慢融入人群當中。

  「明明今年的漁獲比之前減少了,為何這裡的人仍會這麼快樂呢……」奈特呢喃。

  他望往街道兩旁,街上行人無論大小,都陶醉在節日的氣氛之中。橙黃的燈光照在每人的臉上,為略為寒冷的晚上添加一份暖意。燈光也為他的銀髮染上一點黃,但他卻不能理解這份溫暖的原由。

  「是嗎?」莫諾黑瓏好奇地問。她雙手抱著玩偶,一臉幸福。

  「普加利珍海的天氣本來就不穩定,加上近一兩年海上的風暴變多,船運意外增多,收成自然會減少。」

  「你是怎樣知道的?你來過這裡嗎?」

  「算是吧,」奈特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且最近海盜增多,聽說要出海的人不是會遇上風暴,就是會遇上海盜,能夠完全一帆風順回來的少之又少。」

  「國家沒有出手打擊海盜嗎?海上貿易可是安納黎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不是嗎?」

  「應付與鄰國亞美尼美斯的紛爭就已經動用了大部份軍力,國家應該沒有太多餘力應付海盜吧。」

  正如奈特所說,安納黎與南方鄰國亞美尼美斯一直在邊境有零星紛爭,雙方攻守不下,但聽聞最近亞美尼美斯的攻勢加劇,已經佔領了安納黎南部的數條村落。

  「不過斯福尼亞的漁民和商人都沒怎樣受到海盜的影響。這裡的領主一直向他們收取苛刻稅款,聲稱這筆錢是用來聘請傭兵,保護他們免受海盜襲擊之苦。不交稅款就不會得到保護,所以大家都不得不服從。」

  「收成減少,又要交重稅,真虧他們還有心情舉辦慶典呢,」莫諾黑瓏說時想起剛才那位中年老闆歡送他們時的語氣,頓時明白奈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真不明白人類在想些甚麼,雖然與我完全無關,我也沒有興趣去理會。」

  其實沒有人想過領主和海盜串通的可能性嗎?奈特心想。但察覺到的人可能已經不在;或者就算察覺到,也改變不到甚麼吧。

  要反抗,除非自行組織一隊能夠勝過海盜的勢力,否則就算殺害領主,也不能改變現況。一般平民又怎能做到這些事呢?

  所以他們只能啞忍,就算明知是不公平契約,也只能接受。

  「話說,這樣一來,領主不就很有錢?」快要走到大街終點時,莫諾黑瓏問。

  「所以我們才要來找他啊。」

  語畢,奈特抬頭,與莫諾黑瓏一同望向距離大街不遠,山丘上的某座灰白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