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打牆 （中）
本章節 2932 字
更新於: 2022-09-18
「去停車場吧。」李亞弘說。
這決定獲得程雨嫣與何強飛的無聲贊同，三人沿著階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兩側樹影搖曳，遠方的海面上送來陣陣陰風，都讓他們很不舒服。
山下的流浪狗群不知何時消失了，路上也完全沒有行人或車輛經過，和在觀音山經歷的那一個晚上有些相似。他們踏上平地後，開始奮力奔跑，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哨船頭停車場。他們來時正是將車子停在此處。
李亞弘自動自發坐進駕駛座，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不停顫抖。何強飛則搶先進入副駕駛座，讓程雨嫣獨自一人坐在後頭。
「你如果沒辦法開車，就換我來吧。」何強飛看著李亞弘道。
李亞弘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才回望他道：「我沒事。」
插上鑰匙，發動引擎，重新握緊方向盤，回到租屋處的渴望終於讓李亞弘鎮定下來。哪知車輪才剛轉動，一個人形物體驟然貼上擋風玻璃，發出宏亮的「啪」一聲響。
李亞弘首當其衝，必無可避，直接與該物體的一雙慘白大眼對上，嚇得他下意識地踩下煞車。
「啊！」與此同時，副駕駛座的何強飛與後座的程雨嫣也不約而同大叫一聲，因為他們這邊同樣也有好幾張臉和好幾雙手猛然貼上車窗，在玻璃上留下無數濕漉漉的深色痕跡，也不知是血液還是什麼液體。
「媽的！」無法第一時間幫助程雨嫣脫離恐懼的自責與煩躁感，讓李亞弘極難得地脫口罵髒話。他重新踩上油門，讓車子以最快的速度駛離停車場，也不管自己這一路撞倒了什麼東西。
「亞弘，你等等……」數分鐘後，程雨嫣像是發現什麼，正欲提醒逐漸失去理智的李亞弘，何強飛緊接著卻大吼一聲，硬生生打斷她的話。
「小心！」何強飛畢竟坐在李亞弘的旁邊，他的提醒要更早更快吸引李亞弘的注意，只見車子前方忽然出現一位長髮女子，而李亞弘僅有不到一秒的時間能考慮要閃避還是撞下去。
出於人性，或是身體的本能，他最後還是選擇轉動方向盤，不想車子隨即失控，撞上旁邊的民宅，突發的狀況與猛烈的撞擊力道，讓車上三人同時昏了過去。
於是，世界頓時又安靜下來。
「唔……」
數個小時後，李亞弘等人終於清醒。他們渾身痠痛，身體倒是奇蹟似的沒有明顯外傷，只不過車頭已經撞爛，明顯不能繼續駕駛了。
確定彼此都無大礙後，他們互相幫忙，片刻才從變形的車體走下來。
外頭陽光燦爛，李亞弘看看手錶，時間已是早上八點多。他們正感到奇怪，按理說現在差不多是上班族通勤潮的尾聲了，怎麼他們從深夜昏厥到剛才，如此長的時間裡，居然都沒有半個路過的好心人幫忙叫救護車，結果隨著他們拖著疼痛的身體越走越遠，才發現這附近根本連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程雨嫣愈發感到害怕。
李亞弘想安慰她，又不知該如何說明這個世界本身就有多麼不正常。他拿出手機一看，除了完全沒訊號之外，其他功能似乎還是正常的，時間也與他的手錶一致。
然而他抬頭一看，太陽真的高掛在西邊的天空。
在此之前，李亞弘的內心仍抱持一絲極微小的希望，期盼這一切均是惡夢一場，可現在，他的希望被徹底粉碎了。
「走吧，我們用走的回公寓。」沒發現程雨嫣欲言又止，李亞弘決定依賴步行回租屋處的這段路程，令自己冷靜下來，同時為讓程雨嫣安心，他始終走在她伸手可及的範圍。
經過麗雄街時，看見街道上方掛滿彩色的魚形裝飾，李亞弘還覺得很美麗，但走了十幾分鐘後再次看見這些裝飾品，他只覺得恐怖。
「我們這是遇到鬼打牆了嗎？」何強飛也察覺到問題所在。雖說從前的他很不信邪，不過前陣子為了經營頻道，他可是讀過不少鬼故事。
「抱歉，是我把車子撞壞了。」李亞弘有些失神道：「要是有車的話，就算一時衝不出去，我們也可以多繞幾圈試試……」
「和車子沒有關係！」程雨嫣說，「出車禍之前，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其實那時候，我們好像就一直在固定的範圍內打轉。不管你怎麼繞，我最後都會看見一樣的地標。」
她這一番話，登時讓李亞弘更加絕望。
何強飛拉拉肩上的背袋，他到現在都還背著攝影機，肩上痠痛感令他更加疲倦，「隨便選一間民宅敲門吧？如果有人在，正好幫我們的忙；要是沒人在，也正好進去裡面休息。」
頓了頓，他又問道：「你們也都餓了吧？」
李亞弘與程雨嫣點點頭，這倒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何強飛四處查看，這裡所有的人好像都突然蒸發一樣，因此很多戶人家連大門都沒有鎖上，可惜這一帶好像都停電了，不少放在冰箱的食物都已餿掉。
三人商量一會兒，決定各自去找能吃喝的東西，下午兩點再回來此地集合。這是把休息補眠時間也算了進去。由於天亮後不曾再看見任何妖魔鬼怪，他們都鬆懈了不少。
這也難怪，畢竟人如果一直保持緊繃狀態，只怕心靈會先崩潰吧。
李亞弘帶著程雨嫣走進一家餐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常溫能保存的食材或者飲料，結果一踏進餐廳門口，他踉蹌幾步險些跌倒。
「你還好嗎？」程雨嫣扶住他，關心問道。
「我……沒事。」李亞弘硬是擠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這一路上，你都一直在照顧我，想幫助我振作起來。」她停頓數秒，復道：「我不想當個只會拖累別人的廢物，如果我能做點什麼讓你好過一點，請你告訴我。」
聽著她一貫清淡的語調，李亞弘絲毫開心不起來。
她說這番話，只是出於愧疚感和責任感嗎？或者說是……自尊心？
很有她的風格啊。
「我只是累了，身心俱疲，需要休息。」見餐廳內的冷藏櫃雖然沒電，裡面的礦泉水肯定還是能喝的，李亞弘便上前拿了兩瓶，「剛好這裡有桌椅，我們歇一會兒吧。」
說著，他逕自在距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現在他的身軀是真的又累又疼。說到這個，何強飛在領事館文化園區的表現始終讓他很在意。誠如他先前所想，以他對這傢伙的了解，要攀越過那面牆乃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此笨拙的動作可一點都不像他。
對，一點都不像他。
在觀音山正式拍攝的時候，何強飛的體力和反應均是沒有什麼問題，唯獨在領事館文化園區展現出來的跳躍力和敏捷度，似乎與以往截然相反。現在回想起來，在他古道上要跳到矮牆外躲避的時候，身手也很不俐落。
若是尋常的狀況，李亞弘肯定只會覺得何強飛不過是太累，或者慌了手腳才導致表現失常，不作他想；可身在這個世界，他卻不得不懷疑，這個何強飛也不是原來的何強飛。
想想也是，回顧當時進行鏡中世界遊戲的過程，只有他被鏡子擊中，昏了過去，在醫院待了一會兒，在此之前的一切並沒有其他的異狀，所有的不同之處都是從那之後才開始慢慢顯現。
這麼說來，眼前的程雨嫣也是……
「在領事館逃命的時候，你就不應該救他。」程雨嫣坐在他的對面，忽然說道。
「什麼？」李亞弘回神，不解問道。
「我在說何強飛。」她鐵著一張臉，說：「他是怎麼犧牲張家文的，我們都看見了，他還不准你去救張家文！」
「是沒錯，可是……」他還沒準備好要談論這話題，所以支支吾吾道：「你不知道，我們最後要逃到十八王公廟的時候，我……我確實差幾秒就被後面的鬼抓住，如果我當時回頭去救家文，可能真的……我……」
「重點是那個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考慮整個團隊的和諧？我真為家文的犧牲感到不值。」她有些惱怒，「我就問你，你怎麼知道他下一個要陷害的，會不會是你和我？」
想到程雨嫣被害的可能，李亞弘的心臟驟然緊縮一下，但隨後還是道：「阿飛一直看家文很不順眼，雖然這樣是不對的，可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你跟他無怨無仇，我又跟他這麼要好，他……不會的。」
話一出口，他本以為程雨嫣肯定又要罵他幾句，卻不想她只是神情黯淡，不發一語。
「雨嫣，你好像一直有什麼心事，到底怎麼了？」
程雨嫣的手用力捏著自己的礦泉水瓶，半晌才說：「我不想再瞞著你了。」
這決定獲得程雨嫣與何強飛的無聲贊同，三人沿著階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兩側樹影搖曳，遠方的海面上送來陣陣陰風，都讓他們很不舒服。
山下的流浪狗群不知何時消失了，路上也完全沒有行人或車輛經過，和在觀音山經歷的那一個晚上有些相似。他們踏上平地後，開始奮力奔跑，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哨船頭停車場。他們來時正是將車子停在此處。
李亞弘自動自發坐進駕駛座，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不停顫抖。何強飛則搶先進入副駕駛座，讓程雨嫣獨自一人坐在後頭。
「你如果沒辦法開車，就換我來吧。」何強飛看著李亞弘道。
李亞弘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才回望他道：「我沒事。」
插上鑰匙，發動引擎，重新握緊方向盤，回到租屋處的渴望終於讓李亞弘鎮定下來。哪知車輪才剛轉動，一個人形物體驟然貼上擋風玻璃，發出宏亮的「啪」一聲響。
李亞弘首當其衝，必無可避，直接與該物體的一雙慘白大眼對上，嚇得他下意識地踩下煞車。
「啊！」與此同時，副駕駛座的何強飛與後座的程雨嫣也不約而同大叫一聲，因為他們這邊同樣也有好幾張臉和好幾雙手猛然貼上車窗，在玻璃上留下無數濕漉漉的深色痕跡，也不知是血液還是什麼液體。
「媽的！」無法第一時間幫助程雨嫣脫離恐懼的自責與煩躁感，讓李亞弘極難得地脫口罵髒話。他重新踩上油門，讓車子以最快的速度駛離停車場，也不管自己這一路撞倒了什麼東西。
「亞弘，你等等……」數分鐘後，程雨嫣像是發現什麼，正欲提醒逐漸失去理智的李亞弘，何強飛緊接著卻大吼一聲，硬生生打斷她的話。
「小心！」何強飛畢竟坐在李亞弘的旁邊，他的提醒要更早更快吸引李亞弘的注意，只見車子前方忽然出現一位長髮女子，而李亞弘僅有不到一秒的時間能考慮要閃避還是撞下去。
出於人性，或是身體的本能，他最後還是選擇轉動方向盤，不想車子隨即失控，撞上旁邊的民宅，突發的狀況與猛烈的撞擊力道，讓車上三人同時昏了過去。
於是，世界頓時又安靜下來。
「唔……」
數個小時後，李亞弘等人終於清醒。他們渾身痠痛，身體倒是奇蹟似的沒有明顯外傷，只不過車頭已經撞爛，明顯不能繼續駕駛了。
確定彼此都無大礙後，他們互相幫忙，片刻才從變形的車體走下來。
外頭陽光燦爛，李亞弘看看手錶，時間已是早上八點多。他們正感到奇怪，按理說現在差不多是上班族通勤潮的尾聲了，怎麼他們從深夜昏厥到剛才，如此長的時間裡，居然都沒有半個路過的好心人幫忙叫救護車，結果隨著他們拖著疼痛的身體越走越遠，才發現這附近根本連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程雨嫣愈發感到害怕。
李亞弘想安慰她，又不知該如何說明這個世界本身就有多麼不正常。他拿出手機一看，除了完全沒訊號之外，其他功能似乎還是正常的，時間也與他的手錶一致。
然而他抬頭一看，太陽真的高掛在西邊的天空。
在此之前，李亞弘的內心仍抱持一絲極微小的希望，期盼這一切均是惡夢一場，可現在，他的希望被徹底粉碎了。
「走吧，我們用走的回公寓。」沒發現程雨嫣欲言又止，李亞弘決定依賴步行回租屋處的這段路程，令自己冷靜下來，同時為讓程雨嫣安心，他始終走在她伸手可及的範圍。
經過麗雄街時，看見街道上方掛滿彩色的魚形裝飾，李亞弘還覺得很美麗，但走了十幾分鐘後再次看見這些裝飾品，他只覺得恐怖。
「我們這是遇到鬼打牆了嗎？」何強飛也察覺到問題所在。雖說從前的他很不信邪，不過前陣子為了經營頻道，他可是讀過不少鬼故事。
「抱歉，是我把車子撞壞了。」李亞弘有些失神道：「要是有車的話，就算一時衝不出去，我們也可以多繞幾圈試試……」
「和車子沒有關係！」程雨嫣說，「出車禍之前，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其實那時候，我們好像就一直在固定的範圍內打轉。不管你怎麼繞，我最後都會看見一樣的地標。」
她這一番話，登時讓李亞弘更加絕望。
何強飛拉拉肩上的背袋，他到現在都還背著攝影機，肩上痠痛感令他更加疲倦，「隨便選一間民宅敲門吧？如果有人在，正好幫我們的忙；要是沒人在，也正好進去裡面休息。」
頓了頓，他又問道：「你們也都餓了吧？」
李亞弘與程雨嫣點點頭，這倒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何強飛四處查看，這裡所有的人好像都突然蒸發一樣，因此很多戶人家連大門都沒有鎖上，可惜這一帶好像都停電了，不少放在冰箱的食物都已餿掉。
三人商量一會兒，決定各自去找能吃喝的東西，下午兩點再回來此地集合。這是把休息補眠時間也算了進去。由於天亮後不曾再看見任何妖魔鬼怪，他們都鬆懈了不少。
這也難怪，畢竟人如果一直保持緊繃狀態，只怕心靈會先崩潰吧。
李亞弘帶著程雨嫣走進一家餐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常溫能保存的食材或者飲料，結果一踏進餐廳門口，他踉蹌幾步險些跌倒。
「你還好嗎？」程雨嫣扶住他，關心問道。
「我……沒事。」李亞弘硬是擠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這一路上，你都一直在照顧我，想幫助我振作起來。」她停頓數秒，復道：「我不想當個只會拖累別人的廢物，如果我能做點什麼讓你好過一點，請你告訴我。」
聽著她一貫清淡的語調，李亞弘絲毫開心不起來。
她說這番話，只是出於愧疚感和責任感嗎？或者說是……自尊心？
很有她的風格啊。
「我只是累了，身心俱疲，需要休息。」見餐廳內的冷藏櫃雖然沒電，裡面的礦泉水肯定還是能喝的，李亞弘便上前拿了兩瓶，「剛好這裡有桌椅，我們歇一會兒吧。」
說著，他逕自在距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現在他的身軀是真的又累又疼。說到這個，何強飛在領事館文化園區的表現始終讓他很在意。誠如他先前所想，以他對這傢伙的了解，要攀越過那面牆乃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此笨拙的動作可一點都不像他。
對，一點都不像他。
在觀音山正式拍攝的時候，何強飛的體力和反應均是沒有什麼問題，唯獨在領事館文化園區展現出來的跳躍力和敏捷度，似乎與以往截然相反。現在回想起來，在他古道上要跳到矮牆外躲避的時候，身手也很不俐落。
若是尋常的狀況，李亞弘肯定只會覺得何強飛不過是太累，或者慌了手腳才導致表現失常，不作他想；可身在這個世界，他卻不得不懷疑，這個何強飛也不是原來的何強飛。
想想也是，回顧當時進行鏡中世界遊戲的過程，只有他被鏡子擊中，昏了過去，在醫院待了一會兒，在此之前的一切並沒有其他的異狀，所有的不同之處都是從那之後才開始慢慢顯現。
這麼說來，眼前的程雨嫣也是……
「在領事館逃命的時候，你就不應該救他。」程雨嫣坐在他的對面，忽然說道。
「什麼？」李亞弘回神，不解問道。
「我在說何強飛。」她鐵著一張臉，說：「他是怎麼犧牲張家文的，我們都看見了，他還不准你去救張家文！」
「是沒錯，可是……」他還沒準備好要談論這話題，所以支支吾吾道：「你不知道，我們最後要逃到十八王公廟的時候，我……我確實差幾秒就被後面的鬼抓住，如果我當時回頭去救家文，可能真的……我……」
「重點是那個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考慮整個團隊的和諧？我真為家文的犧牲感到不值。」她有些惱怒，「我就問你，你怎麼知道他下一個要陷害的，會不會是你和我？」
想到程雨嫣被害的可能，李亞弘的心臟驟然緊縮一下，但隨後還是道：「阿飛一直看家文很不順眼，雖然這樣是不對的，可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你跟他無怨無仇，我又跟他這麼要好，他……不會的。」
話一出口，他本以為程雨嫣肯定又要罵他幾句，卻不想她只是神情黯淡，不發一語。
「雨嫣，你好像一直有什麼心事，到底怎麼了？」
程雨嫣的手用力捏著自己的礦泉水瓶，半晌才說：「我不想再瞞著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