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火焰與雷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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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15
「等、等我一下!」劭淇靠著扶手喘氣、滿頭大汗。隨著他和西裝男一層一層往上爬,他開始懷疑依萍是否位於這棟大樓內。他用袖子抹去汗水,往上看向西裝男,發現他看起來泰然自若、一滴汗也沒流。
「你會熱嗎?」他溫和地問。劭淇點點頭。西裝男子抬起右手,一陣涼風吹拂下來。劭淇突然感受到梯間中有一股的寒氣,而這寒氣越來越強,讓滿身是汗的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啊,對不起,因為我習慣這個溫度了,有時候會不小心調太冷。」男子理了理西裝外套。
「調……太冷?」劭淇突然明白了什麼,後退兩步,「異能者,你也是異能者!你是誰?是跟仿聲鳥一夥的嗎?」
「啊,看看翠鳥那群人給你植入了什麼樣的偏見。」男子笑道,「要消除偏見,就從自我介紹開始吧。」
「抱歉,我剛剛的確騙了你,我並不是這間銀行的員工。我的代號叫毛足鵟,」男子緩緩道,「是異能者組織『鴞』的幹部。有別於隸屬女王的異能者中隊『遊隼』,身負著王國法律強加的責任與限制,我們追求的是異能者的自由以及權利。我們組織,每年四處尋找有異能潛質的孩子並納入麾下,之前我派仿聲鳥和黑棘蟻這兩個孩子去找你,她的態度可能比較無禮,真是抱歉。」
「所以你也跟港口幫、那些黑道是一夥的?」
「這個世界,端看你用什麼角度來看,」毛足鵟溫和地說,「爭取權利的異能者,有人覺得是叛逃;捍衛國家的護國者,有人覺得是暴政;蔚港街道上的港口幫,或許某種層面上是秩序的維護者。不過,如果你真要問,我們只是暫時合作關係,並不是一夥的。」
「那我們,沒什麼話好說了。」劭淇轉身往下走。
「咦,那麼急著走啊?」毛足鵟淡淡地問,「我們都還沒看到翠鳥和火蠑螈,沒辦法對質當年火蠑螈害死你父母的事呢!」
「依萍姐說,我的爸媽是死於港口幫策動的瓦斯氣爆。」劭淇停下腳步。
「哈哈哈哈!」毛足鵟在劭淇面前第一次拋開紳士的形象狂笑,「她怎麼沒有提,是火蠑螈在亂鬥中點火,才造成瓦斯氣爆呢?」
劭淇沉默不語。
「我說過了,任何事從不同角度看會很不一樣,」毛足鵟把弄著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我不會攔阻你,但如果你現在選擇走下去,你就永遠無法得知你父母過世當晚的真相,永遠活在那兩人給你的謊言中。」
「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在說謊?」劭淇轉過身,直勾勾地瞪著樓梯上方的毛足鵟。
「你可以懷疑我,但你也可以等等與翠鳥對質求證。」毛足鵟轉過身,逕自繼續往上爬,「根據我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會跑到這棟大樓的頂樓監看飯店,才能運用她的遠程水能力幫助火蠑螈。剛剛我也確實看到她跑進來了。這次我不會騙你,她就在上面。」
劭淇佇在原地,低著頭,聽著毛足鵟的腳步聲逐漸向上遠去。無數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飛過,他深吸了一口氣,快步向上爬。
❀
濃煙密布、殘火四處。飯店房間中,肇烈奮力從高溫的煙塵中爬起來,他的臉頰、脖子和防火衣物沒覆蓋到的手掌疼痛不已,胸腔被黑煙嗆得疼痛,使他不斷咳嗽。
當子彈在槍膛中擦出火星之時,肇烈就知道,一旦點火,最猛烈的火勢會圍繞著自己身邊。他集中精神,鎖定了身邊四周的區域,在瓦斯被點燃的那瞬間,釋放異能。
同一刻,空中明晃晃的火焰中,仿生鳥向他撲過來。
「要死就一起死!」她的聲音夾雜著痛苦與憤怒。肇烈見狀,心一橫,讓火焰吞噬他們倆。
「轟!」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幾十秒,卻像是一輩子那樣──肇烈在痛苦中滅了房中的火焰。
該死……我忘了,火場最可怕的是高溫的煙,肇烈掙扎地看著地上失去意識的女子,掙扎著想起身,但我沒辦法操控煙哪!
他無法呼吸,門外、飯店外嘈雜的聲音傳來,窗戶被爆炸轟開,厚重的房門則文風不動。新鮮的空氣……理論上要換進來了啊!肇烈再次倒地,雙手撐著發燙的地板,用盡全力抬起頭。
一個纖細的身軀走到他眼前,蹲了下來,穿過他的臂彎,一手繞過他的背,將他撐了起來。
「撐著點,蠑螈叔叔。」以真細微的聲音傳來,她幾乎憋著氣,避免吸進濃煙。她支撐著肇烈,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
門「碰」的一聲被人推開,外面站滿了提著水桶的飯店人員。
「你們還好嗎?」一個中年女性的工作人員問。
「我沒事,他需要送醫。」以真走出房間,濃煙開始散去,她朝一旁的肇烈點了點頭。
「不用!」肇烈咳了好幾聲後,用沙啞的聲音喊道。
「真的沒事嗎?」飯店人員似乎被肇烈的反應嚇到。
「只是皮肉傷……快帶我到樓下。依萍可能會有危險!」肇烈對以真說。
「為什麼?」以真露出疑惑的神情,「那個姊姊也來了嗎?」
「如果仿聲鳥沒說謊,那當年那個異能者,也在這附近。」肇烈一邊喘一邊說,「當年那個,造成意外的異能者……」
「喂,你們,別管我們了,裡面還有一個傷更重的。」肇烈對飯店人員們說,他們部分走進房內,剩下的依然在走廊上猶豫,不知道該拿這兩個人怎麼辦。以真趁機扶著肇烈走向電梯,按下按鈕,鑽了進去,關上門往下。
「謝謝妳,我應該可以自己走了……咳咳咳,」肇烈直起身,轉而倚靠著電梯的牆壁,「我怕等等來不及說,但,依萍要我轉達:妳爸媽不是被劭淇舉發的。」
以真低頭不語,看著電梯上的數字燈號緩緩下降。
「我是聽她提到仿聲鳥的謊言才想起來,在劭淇的父母出事以前,有一對姓梁的夫婦失蹤了,只留下一個女兒,沒想到那個女兒就是妳。」
「所以我爸媽──」以真開口。
「是我們中隊的線民,幫我們留意叛逃異能者的動向,他們也是發現了港口幫窩藏叛逃異能者這件事才出事的。劭淇的爸媽也是我們的線民。」
「你們居然用普通人當線民監視像仿聲鳥那樣的異能者?!」以真突然拉高音量,「一般人怎麼可能有辦法做得到!如果你沒有唬爛我,我爸媽失蹤也是你們害的!」
「我很遺憾。」肇烈看向別處試圖掩飾罪咎感,「原本的目擊者計畫運作了很多年,是到劭淇家也出事後,中隊那邊才停止這樣的作法。」
電梯門打開,肇烈踉蹌地走出去,逕直往飯店大門走,以真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飯店大廳因為樓上的爆炸聲而一片混亂,但還是有不少人側目看向一身狼狽的兩人,幾個港口幫的黑衣人注意到以真。
「那個女孩又跑出來了!」他們開始往這個方向跑。
「轟!」
肇烈不知何時又拿出了打火機,一圈火焰在空中環繞,威嚇地撲向黑衣人。伴隨著大量的尖叫,所有人紛紛走避,肇烈則毫無阻攔、蹣跚地走出飯店大門。
「劭淇家到底出了什麼事?」以真跟著肇烈走到人行道上,「仿聲鳥說的都是真的嗎?」
「那一晚……」
肇烈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抬起頭,彷彿見到當年依萍憂傷的臉孔。
「那一晚,我們到劭淇家確認隔天一早他們要搬家離開、隱姓埋名的事,我們的文職夥伴進去找他們,我和依萍在外面巡一圈確認無人跟蹤。不久後事情就發生了。屋內傳來槍響和打鬥聲,我和依萍要進去幫忙,卻分別遇到了叛逃異能者。」
天空還飄著小雨,肇烈緩緩走向東南銀行的正門,以真緊緊跟在後面。
「我遇到一個能力是操控冰的異能者,他跟我戰鬥時,我不斷用火焰攻擊他,之後依萍與我會合要夾擊他,但我們周遭的火焰引發了瓦斯氣爆。我當下也被波及,不省人事。我醒過來後,敵人已經離去,但也來不及救人了。只有李劭淇因為不在氣爆的那一層,加上無意間用上操縱水的能力活了下來。」
「這就是我所知道事件的全貌了。」肇烈直接點燃能量刃,將鐵門劈開,「當仿聲鳥說她當年在場,我馬上聯想到當天跟我們作戰的異能者。連同跟我對打的,應該至少有三個。我馬上聯想到那有冰凍能力的,可能被派來對付依萍。」
看著赤紅色的刀刃像是裁切板金一樣輕鬆劃開鐵門,以真終於明白為何方才在飯店房間內,雙方都不敢繼續使用能量刃作戰。
兩人正要跨入肇烈切開的入口時,肇烈腰際的通話機發出聲響。
「翠鳥呼叫火蠑螈,請回答,完畢。」依萍的聲音傳了出來。
「哇,那麼久沒有聯絡我,我還以為這玩意兒壞了呢。」肇烈拿起無線電,按住按鈕,「火蠑螈回答,快遞已收件,郵差打發掉了,是否抄收?完畢。」
「原來我是快遞嗎?」以真無奈地瞇起雙眼。
「翠鳥抄收。剛剛我也碰到了一個郵差……現已就定位,這就去找你會合……咦?劭淇?」通話機中的聲音在驚愕中中斷。
「李劭淇?他也跟過來了?」以真瞪大了眼睛。
「翠鳥請回答!」肇烈對著無線電喊道。
「他原本應該要跟著約西亞修士的。一定出事了,我們快點上去!」他拉著以真走進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