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各留一手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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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14
  久旱逢甘霖,說的似乎就是昨夜我與方奕汎的激情。下了床我就像充飽了電般全身舒暢,疲憊的身軀終於有了足夠的精神去應付那些狗屁倒灶的爛事。

  一進公司我就被艾姊單獨拉到個人休息室去。

  「邱舒穎,妳看看台都電視給的比賽內容,有什麼要改、要反應的跟我說。」艾姊說著就將手機往我手裡塞。

  大略掃視了一下信件內容,上頭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堆,簡單來說就只有幾個重點,為求公平無黑箱,和他們先前說的一樣,採直播的方式全程轉播比試,再來就是後來補上的一些細則,由主辦方當場出題考驗參賽者的調酒能力,比試時所用到的酒品和調酒用具都由他們提供,最後由主辦方聘請的三位評審評比勝負,為防止賄賂,在比試前電視台不會公開評審身分,比試的日期就定在距今恰好是一個禮拜的三月十六日,禮拜三,時間從下午四點到傍晚七點,不包含妝髮時間……

  看完這些我白眼都翻到了天邊去。

  他們當別人都閒閒沒事幹是嗎?

  排除特例,調一杯調酒了不起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就算兩個人輪流調好了,也不過十幾分鐘,其他那兩個多小時要幹嘛?

  你看我我看你,看能不能看到生出感情?

  還是他們電視台怕我跟那個姓溫的調酒比不夠,已經在旁邊準備好了擂台,方便我們一言不合直接上擂台打個夠,兩個小時三戰兩勝?

  不管他們出於什麼目的或理由才把時間拉得那麼長,老娘都沒興趣和他們耗!

  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六點我和霍子煜有飯約!

  「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我去反應的嗎?」艾姊靠了上來。

  「全,部。」我黑著一張臉。

  光從他們列出的細則就能看出電視台不只沒好好了解我和那個姓溫的兩個當事人的調酒背景,更是連認識或參考現行的調酒比賽規則的動作都沒有。

  由主辦方提供酒品和調酒用具?

  電視台攬下公正第三方的角色,想要的不過就是爭議話題能為他們帶來的利益罷了,傻子才會為了一個一次性的節目砸大錢,他們能提供的酒水品項基本上也就是一般常見的。

  我倒是還好,但那個溫韶旭手上的酒一支動輒就是幾十萬,依照那傢伙對自身調酒理念的堅持程度,會接受電視台提供的,他眼裡所謂隨手可得的便宜「劣質酒」?

  先不說依他們電視台給的規則邏輯,他們也要為我準備一份一模一樣的酒品。同一款調酒到不同人的手上都會出現不同的比例和配方,難不成他們要準備一整櫃的「高級」酒品供我們使用?

  他們電視台拿得出那麼多支能讓那個姓溫的看得上眼的酒才奇怪!

  這場看上去本該有點鑑別度的比試,倒被弄得像是學生考核。那個姓溫的會提出比試這個要求,主要的目的就是想透過展現自身的調酒技巧來凸顯他是多麼的專業、多麼的有格調,而我又是多麼的不入流,但顯而易見的,電視台根本沒搞清楚姓溫的想跟我比的究竟是什麼。

  這樣有辱調酒師專業的規則不要說我看不下去,我就不信那個自視甚高的溫韶旭不會跳腳。

  有這樣搞不清楚狀況的主辦方,別說酒品的問題了,就是酒具我都懷疑他們電視台會不會直接拿拍八點檔用的道具雪克杯給我。

  「看看我們有眼光的執行長幫我應下了多麼好的一場比試,我已經開始好奇這樣的主辦方會請來怎麼樣的三腳貓評審了。」整個人攤上椅背,我毫無形象的翹起二郎腿,拈在指尖的手機在離地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晃呀晃的。

  「調什麼酒改由我們自己選、酒品和酒具我們自己帶,縮短比試時間,最好改成五點以前結束……」艾姊拿著不知從哪來的紙筆記錄著,「還有什麼要反應的?」

  「取消比試。」我不暇思索的答道。

  「取消比……」艾姊寫到了一半才反應過來,「取消妳的大頭,現在大家都知道妳跟那個溫什麼的要正面對決了,如果提取消會對妳很不利妳知不知道!」說道這她又激動了起來。

  「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氣憤難平!

  說到這,事情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星期,我們家的高層似乎都還沒好好給我個交代呢!

  莫不是忘了?

  我倒是不介意現在就直接殺上門給我們家執行長一點「小提醒」,但王旻那幫大爺已經等在了團練室裡,前段日子我為了尋回方奕汎放了他們好幾天鴿子﹐若是這次再拖太久只怕會惹眾怒,到時候就難收拾了,權衡之下,我們家執行長暫時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

  不過沒關係,我貼心的「小提醒」早到晚到,總是會到的!

  結束了和艾姊的兩人會議後,我便回到了團練室繼續昨天的進度,而在團練室裡聽到最多的除了關於音樂的討論外,最多的就是……

  「奕汎,我想喝『源芋』的紅茶奶蓋,微糖、少冰,可以幫我訂一下嗎?」

  「奕汎,中午我要吃菜市場口那家的蝦仁炒飯。」

  「那我要那家的鍋燒意麵,不要沙茶。」

  「奕汎——下午的點心……」

  向方奕汎點餐的聲音自我回台北後連續幾天從早到晚都沒消停過,平時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現在這群傢伙居然變本加厲到還沒中午就連點心都給我點起來了!

  「喂!你們這群王八蛋,有手有腳不會自己打電話訂嗎?整天使喚我男人,你們當我男人是什麼?你家的傭人嗎?」在這個一堆工作和爛事雜在一起,多到讓我應接不暇的時刻,再看到這幫混蛋如此毫無節制的使喚我的男人,我就一陣窩火!

  被我這麼一吼,整間團練室的人瞬間定格,空氣,凝結。

  最先反應過來的方奕汎立刻緩和氣氛道:「沒關係、沒關係,我沒關係。」

  緊接著就是一陣竊竊私語——用各自眼前練團用麥克風講話的「竊竊私語」。

  「她是怎樣?吃錯藥喔?」

  「是吃醋吧?」

  「白癡,她最近爛事太多,遷怒啦!」

  我才剛要開口訓這群白目的傢伙一頓,方奕汎便搬著椅子湊到主唱位來,「舒穎妳還好嗎?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沒事,就是他們欠修理。你以後不用……」我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敲門聲打斷。

  「誰?」我直接對著麥克風開口。

  「妳新來的喔?這邊有隔音外面聽不到啦。」某個拿著鼓棒的傢伙又嘻嘻哈哈了起來。

  向哪白目的傢伙射去一個瞪眼,當我轉過臉時方奕汎已然前去開門,門外是兩個讓人看了就想作嘔的男女,我們公司的營運長和執行長。

  站的筆挺的女人勾了勾唇,「鬼玫麻煩出來一下,我們有事和妳談。」上位者風範擺了個十足十。

  「營運長是帶執行長來道歉談賠償的嗎?」我的屁股緊緊地黏在主唱位上,身體連轉都沒轉過半分,「如果不是的話,我還要練團就不接待了。」沒有半分避諱的意思,直接對著主唱麥克風開口,在場但凡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話一出口隨即響起一陣稀稀疏疏的憋笑聲,營運長那勾著的唇角開始一抽一抽的抖,顯然面子有些掛不住。

  這時躲在後頭執行長假裝清了清喉嚨,「這裡不是適合談公事的地方,妳先出來再說。」

  我看,是這裡不是適合丟臉的地方吧?

  「好,十五分鐘。」我從主唱位站了起來,「休息一下,我們十五分鐘後繼續練。」我的話表面上看似是對樂手們說,實則卻是說給門外的兩尊門神聽的。我只給十五分鐘的時間,他們休想以車輪戰的方式拖延時間逼我就範,含糊帶過此事,十五分鐘內談不攏就拉倒。

  我才剛踏出團練室,門就馬上被我們家鼓手「碰」的一聲關上,可為什麼我的眼角餘光好像瞄到他一臉興奮的模樣?

  他在興奮什麼?

  來到我的個人休息室,我率先坐了下來,「請問執行長要如何補償之前違約的部分?」

  「鬼玫,都合作那麼久了,話一定要說的那麼難聽嗎?」執行長都還沒出聲,營運長便立刻抗議道。

  「我看我們還是一碼歸一碼吧。」

  我浮誇的捧上胸,「談情分的話,這次公司的行為傷我的實在不只一點兩點。」我從萬分痛心的模樣瞬間會復正常,舒服的躺上椅背,抱胸翹起二郎腿,「更何況我說的只是事實。」

  接下來毫不意外的,執行長和營運長一搭一唱的開啟一段繪聲繪影的故事,訴說著公司代我應下這場比試是出於怎樣為我著想的立場,又是怎樣用心良苦的想替我解決眼前的困境,總之就是隻字不提違約和補償。

  待他們表演完,我輕蔑一笑,「所以說到底,公司還是沒有要為沒經過我同意就妄下決斷的事做點什麼表示是嗎?」

  「鬼玫,妳真的……」執行長才剛要發作便被營運長給按了回去,不停地使眼色。

  「嗯?」慵懶,輕佻,我全力地展現著自己惹人厭的功夫,欣賞著執行長精採的表情變化。

  看來這兩位的意見還有些分岐呢!

  在營運長擠得眼睛都要抽筋的百般示意之下,執行長似乎終於肯低頭了,深吸一口氣後他不情不願的道:「應下電視台邀約的事是…是我思慮不周,但是妳也不能否認那是個好……」

  本來還悠閒晃著腿的我聽到這些話,瞬間停下所有動作,冰冷的眼神射了過去,營運長的高跟鞋也近乎同時踩上執行長腳背。

  我們家的公司高層就是這樣,千錯萬錯,錯的永遠不是他。

  在這雙重刺激之下,那辯解的話語立刻轉了個彎:「……是我的錯,我的錯,我道歉,對不起。」

  「這樣夠了嗎?」這聽上去是在問我,但從他的視線望去就會發現他問的其實是他的同夥,若是讓不知道來龍去脈的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在對營運長道歉呢!

  執行長究竟是向我低頭,還是像我能為公司帶來的利益低頭,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我接受,因為我有別樣想要的東西。

  「說真的,『您』的道歉真的很沒誠意,不過看在過去長期合作的情分上,形式上的東西就免了,但違約的部分『貴公司』打算怎麼賠償我?」在言語間我刻意咬重某幾個字,以「禮貌」的尊稱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我要告訴他們我是有離開這個選擇的。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妳也沒損失什麼,不過就是決定上有點小衝突罷了,妳這樣小題大作未免也太讓人心寒了。」營運長打出了悲情牌。

  「營運長能保證絕對不會有損失嗎?這個爭議可不是什麼小事,如果今天這個比試是有人刻意挖坑想給我跳呢?營運長知道電視台給出的比賽規則長什麼樣子嗎?知道那項規則對我是有利還是有害嗎?知道那些規則是合理還是不合理嗎?」

  不給他們狡辯的時間,我斬釘截鐵道:「你們不知道!」刷地站起身,「因為你們在不知道規則的時候就已經輕易地應下了!」

  「假設今天立場置換,我身為公司藝人卻違背合約,在未和公司商討確認的情況下就事先和來路不明的廠商簽下代言,你們做何感想?」

  一場無聲的對峙開啟,誰也不讓誰。

  「好。」經過好一陣僵持,我終於聽到了我想聽話。

  「補償的部分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談,但,必須合理。」營運長自知理虧,語調也軟了下來,「妳想要怎樣的補償?」

  「還是營運長識時務。」我拋出一句沒有靈魂的稱讚。

  「可惜我沒想好,先欠著吧。」抓過從口袋滑落在椅子上的手機,我拉開休息室大門走了出去,「已經超過三分鐘了,我的樂手們還在等我,之後再說。」

  我沒半點細談的意思,因為我沒打算真的討道什麼實質補償,比起拿到那微不足道的補償,讓他們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已經負起責任,我更想要他們欠著我,畢竟沒還的人情最大嘛,沒了業績第一的光環加持,我總得找點什麼來堵這些人的嘴不是?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盡量將利益最大化,少虧一點是一點。

  在休息室大門關上前我聽到了執行長的聲音:「你確定聲音都有錄到?」

  「噓——」

  無聲的勾了勾唇,我從口袋拉出手機,按下錄音暫停鍵,我們果然都對彼此太不信任呢!

  為了保險起見我從練團室走出來時便留了點心眼,畢竟不管是防範法律上的糾紛,還是防止未來公司跳票,有證據都比空口承諾站得住腳,連口頭上都不願意認錯的公司,我還怎麼期望他們願意和我另行立約談補償?

  再說了,立約便等於公司承認自己有違約行為,他們肯簽才有鬼。強行要他們另立合約,只會連表面上的信任關係都破壞殆盡,而好巧不巧的我想要的好處就在這個模糊地帶裡,反正大家都留一手也算種另類的公平吧?

  當推開練團室的隔音大門,我的臉便瞬間黑了,我就奇怪我們家鼓手剛才怎麼關個門關得那麼興奮,原來就是這群王八蛋把方奕汎拱到我的主唱位上,直接拿著練團用的麥克風大聊我的房事!甚至聊得很是起勁,根本沒發現我這個當事人就站在門口。

  「她有過那麼多男人肯定很會的嘛!」

  「奕汎、奕汎,她把你推倒瞭然後呢?」

  「她是不是從床底摸出手銬和皮鞭調教你啊?」

  「你們這群齷齪的傢伙都給我閉嘴!我都還沒跟你們算攪和到我床上的帳,你們又他媽在亂教我男人什麼!」我幾乎是用砸的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