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涉與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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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13
《西元2175年7月24日,下午3點12分,「薩爾」第三市區》

在那天講完電話回到客房後,自己便不見師傅的蹤影,沒有留下任何道別的訊息——只有稍微睜開雙眼,雙手緊握棉被,眼神不安坐在床上的女孩。

師傅在自己講電話的幾分鐘內,就俐落地治癒好女孩的昏迷與精神創傷。該說驚訝嗎?畢竟對象是師傅,倒也不是那麼意外了。

自己也明白師傅是屬於很難捉摸的飄忽存在,她能夠毫無徵兆與理由出沒於我的房間,那自然也能甚麼話都不說,直接離開自己的視線裡。

關於女孩。記憶如預料中的失去很大部分。

女孩甦醒的當下很害怕自己,任自己如何安撫與嘗試溝通,女孩都不肯放下戒心與自己交談,甚至連視線都不敢對上。不過她還是把自己煮的粥吃完。

無奈使用第十階的魔法「許普諾斯的低語」(Whispers of Hypnos)催眠並窺探女孩腦中的記憶與夢境,結果不出自己的預料——女孩失憶了。

失憶的範圍廣大,甚至連自己的名子都完全忘記。

「許普諾斯的低語」是屬於潛入精神意識的侵入性魔法,能夠汲取對象最多三個月內的記憶與夢境,且不受任何外力竄改的阻礙,可以直接看穿最真實的記憶,算得上是最強的精神侵入魔法。因此,自己很確信女孩失憶了。

初步的猜測是女孩受到太大精神刺激導致記憶喪失,但自己不想這麼快的定案。有個大膽的懷疑,有沒有可能是受到混種魔人實驗的影響。

這樣看來,女孩的甦醒對於目前線索的獲取沒有實質的幫助,看似原地踏步的窘境,實際並不然。先前拜託特倫頓蒐集的資料,她那邊似乎已經完成的差不多,我們約好兩天後在德嘉蘭州的某間咖啡廳見面。

那天電話中特倫頓沒有明說她究竟蒐集多少資料,不過,可以推測關於「新世界」的初步情報應該蒐集的差不多。因為以特倫頓那較勁的執拗個性,沒有完成一定的工作進度,她是不會主動提交的,有損她的威名。

雖然有了女孩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但總歸來說還是得靠特倫頓。

總而言之,三天前莉莉絲已經替我與對方——本名為「古拉格斯」的先生聯絡好了。據說他是這座城市的大武器交易商,握有不小的軍火交易權,自然也熟絡各大武器的開發商,也許就是我想找尋的重要人物。

女孩的事情暫且擱置於一旁。今天是與古拉格斯先生會面的時間。對方很尊重自己,願意配合自己的時間,然而,要求會面的人是我,總不能無恥地讓對方處處禮讓自己,因此,我配合對方時常待的地點——討伐者公會。

右手提著兩袋精緻的水果禮盒,比斯特就這麼一個人站在高聳的商業大樓門口前,不禁抬起頭望著這棟高達三十七樓的「參天大樹」。

這般高度就算離好幾個街區都能輕易看見,這棟名為「煌天樓」的高樓僅與瑪莉父親的私人住宅相隔幾條街,腳程不過五分鐘,自己卻從未注意過。

不得不說,如此宏偉的建築在地下城是絕對無法見識的。不僅是因為封閉的地理關係,以及地下人不喜歡一直往上蓋的建築,而是偏愛向外擴建。

拿起電話,解鎖螢幕後便是預先輸入好的一組電話密碼。輕輕觸按等待著對方接通——等待撥通的時間不超過三秒,粗曠的聲線從電話裡發出。

「請問是比斯特先生嗎?」

「是,那個,我人已經在樓下,煩請您派人下樓接我一下,謝謝。」

「好的!請您稍等。」

似乎能從電話裡隱約聽見手忙腳亂的聲音,對方很快就掛斷了電話。這趟見面的行程莉莉絲並不在比斯特的身旁,因為比斯特希望自己能單獨見面。

才剛將掛斷的電話收入口袋,眼前的玻璃自動門便緩緩向兩側滑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體型寬闊,身穿紅白相襯棒球外套與皮褲的中年男子,墨綠色的馬尾伴隨著男子的小跑步飄逸於後腦杓,下巴留有一搓性感的小鬍子。

眼神宛如獅子般威武,突出的顴骨更加襯托男子的五官,事先塗上唇膏的雙唇油光煥發,即便有些年紀也不難看出,男子年輕時肯定是英俊的美男子。

與比斯特保持約莫五公尺的距離,男子便停下腳步,當眾向比斯特九十度彎腰鞠躬,低著頭恭敬地說道:「您就是比斯特先生吧?恭候您多時。」

如此拘束的禮節著實令比斯特有些無所適從,他連忙伸出雙手扶起男子的雙肩,應道:「不必多禮,請問您是……?」

「我正是古拉格斯本人,外頭不適合講話,請跟著在下往裡面走。」

「嗯……好。」

大樓的十六樓是專設給討伐者公會的樓層,出入這樓層的各方人士自然是討伐者或任職於公會的員工。身為外人的比斯特,與這樓層的氣場格格不入。

電梯門敞開的畫面是清幽的小酒館,與比斯特原先腦補的畫面大不相同。他腦中的討伐者公會應該是類似銀行,有專員接待的櫃檯與等待的候客區。

撲面而來的涼感來自於空間內的冷氣,搭配著抒情的音樂感覺格外的悠閒舒適。整體空間不大,輕易可見的結構配置——吧檯、粗估十幾張沙發座位、更深處還有幾扇大門,是往公會內部的通道。

比斯特東張西望環顧四週,看起來有點狐疑。古拉格斯露出和藹的微笑,「歡迎來到『討伐者公會』,這裡是用來招待等候任務指示的討伐者們。」

「所以說這裡用餐的客人都是討伐者?」

「是的,這裡是不開放給一般民眾使用的,因為餐酒的價格會特別優惠給討伐者們,為了避免身分混淆的麻煩,特此才不開放一般民眾。」

「原來如此。」

遠處有位身穿銀白軍服的年輕男子,那張看似輕浮的臉龐盯著初來乍到的比斯特看,同時向古拉格斯寒暄道:「理事長先生,這位是新來的討伐者嗎?」

「沒禮貌。」古拉格斯不悅地揮揮手,像是趕蒼蠅似的阻止男子的行為。隨後他轉過頭向比斯特致歉道:「這傢伙是這裡較為資深的討伐者,態度上比較目中無人,但其實他本人是很不錯的,所以還望您見諒。」

「沒關係。」比斯特和顏悅色地回應。他朝男子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做比斯特,是前來參觀公會的新人,請您多指教。」

「喔!不錯不錯,我『萊斯』最喜歡你這種懂禮節的新人了,哈哈哈!」男子——萊斯也伸出右手,輕握住比斯特的手,盡到初次見面的禮儀。

在萊斯爽朗大笑的同時,古拉格斯面有難色地低下頭,以右手遮掩住靠近比斯特右耳的雙唇,低聲問:「恕在下愚昧,為何您不直接表明自身的身分?」

比斯特面不改色,同樣壓低聲量回應道:「幹部的身分過於誇顯,既然萊斯先生是這座公會裡相對資深的前輩,那麼以新人的身分與其結交是最合適的。再者,自曝身分對於剛到陌生環境的我而言,並非明智的舉止。」

「不愧是老爺底下的幹部……竟然有如此深遠的想法,是在下過於膚淺,請您忘記在下剛剛的愚問。」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會因為身分低落而被欺負,謝謝你。」

一句簡短的致謝完全打動古拉格斯的內心,令他無比動搖。這是多麼寬宏大量的內涵,如大海般海納萊斯的無禮,甚至願意放低身姿與自己致謝。

不可思議。

「萊斯先生,我待會要與古拉格斯先生會談,閒聊就先到這裡吧。」

「喔!明白明白,看來是要準備辦理進入公會的手續。看你的模樣,應該是高中生吧?嗯不對……這身高應該是國中生而已……?」

萊斯彎著腰,將白皙的臉龐湊在比斯特的臉頰旁,湊得很近,就是為了近距離打量著比斯特的外觀,藉以推估他的真實年紀。

要是他知道比斯特的真實身分,估計也不敢這麼做吧。

「萊斯!」古拉格斯再也忍無可忍地大聲制止萊斯的打量。這分貝確實讓萊斯的皮瞬間繃緊,輕浮的嘻笑馬上轉變成宛如小狗受到驚嚇的模樣。

「嘿!」萊斯下意識地回應,明知道古拉格斯大喊他的名子是為了喝止他而不是點名,但反射神經還是令他發出軍人般的精神答覆。

「拜託你別再這麼隨意地對待我們的新客……討伐者了。」

「沒事的。」比斯特若無其事地露出微笑,毫不在乎地無視了萊斯的無禮言行,平心靜氣地解釋道:「我是今年準備報考軍校的新生,今年十六歲。」

「喔嗚——」似乎終於自覺到剛剛僅靠身高就猜他國中生的這件事情很沒禮貌,萊斯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尷尬。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跟古拉格斯先生談事情去了。」

「喔!嗯嗯,你去吧,助你手續辦得順利。」

「謝謝你。」留下道別前溫婉地微笑,比斯特便緊跟在古拉格斯的身後,走入酒吧內部的其中一扇大門裡。

大門後是一座私人辦公室,四面牆壁緊貼著漆黑的隔音方塊海綿,簡約的辦公傢俱與裝潢,很符合古拉格斯渾身嚴謹的氣息,

「請坐。」伸手指向辦公桌前的一張沙發,恭敬地請比斯特入座。

「謝謝。」

「請問您要喝甚麼飲料?有咖啡、紅茶、綠茶、各式酒精飲料……呃不,您未成年應該還不能喝酒精飲料,非常抱歉提出愚蠢的問題。」

「無妨,給我咖啡不加糖,謝謝。」

「好的。」古拉格斯提起桌上的電話,朝電話另一頭指示道:「我這邊需要兩杯黑咖啡不加糖,記得附上一些甜點。」掛掉電話後便走向另一旁的沙發。

「請問我能坐在您旁邊的這張沙發嗎?」古拉格斯必恭必敬地發問,搞得好像他才是客人似的。比斯特感到有些好笑地回應道:「當然可以。」

遞出手中兩盒水果禮盒,令古拉格斯感到欣喜地露出微笑,沒有半句拒絕地接過兩盒沉重的禮盒,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茶几上。

「非常感謝。首先,我想先請問您一個問題。」

「請說。」

「我聽莉莉絲說您不喜歡別人稱呼您為『大人』,那麼,在下應該繼續用『先生』去稱呼您嗎?抑或是有其他更習慣的稱呼?」

「嗯……古拉格斯,你會提出這個問題其實算是我的疏失。」

「甚麼?請問此話怎說?」

「我這趟會談的主要目的名義上是打算與你成為合作夥伴,但實際上,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知己,在長久的互助關係上添加更深的一段情誼。」

這般真切的期待,搭配上比斯特那張純真的表情,古拉格斯完全陷入受寵若驚的呆愣狀態,微微張著嘴沉默了好幾秒鐘。

「不願意嗎?」一句試探性的疑問,將古拉格斯拉回現實,連忙解釋道:「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在下剛剛完全被您的氣場震懾住,實在慚愧。」

「氣場?難道是我無意間透露出殺氣嗎?」

「不,是被您那氣宇軒昂的氣度與海納百川的包容心懾服,腦內全都是對於您的感嘆,感嘆著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傑出的年輕孩子。」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我只是不喜歡繁文縟節罷了,就好比稱謂、身分、禮儀……這些對我而言都只是一種形式上的表現,沒有特別的喜好。」

「哈哈哈!」古拉格斯突然笑出聲來,是對比斯特的發言感到認同。

「您說得沒錯,不過,像您一樣厭煩世俗一切規定的人,或許比您想像中的還要多喔,就像我的女兒也同樣討厭繁文褥節,她認為只有在面對比自己強大的人物面前,才有遵守形式主義的價值。」

「原來如此,想必您女兒是一位好鬥不服輸的女漢子。」

「是呀,但就是脾氣稍微怪了點啊。」似乎是古拉格斯的難言之隱,爽朗的笑容中夾雜了一絲的抑鬱。

「那麼!若您希望以這樣的關係與在下合作,那在下就心懷感恩地接受您的好意了。既然如此——在下能稱呼您為『閣下』嗎?」

「你開心就好。」

「十分感謝,比斯特閣下。那麼容在下自我介紹,我是這座討伐者公會的理事長,本名『古拉格斯.法蜜嘉』,可以直呼我為古拉格斯就好!」

「相信我的事情你已經很熟悉了,想請問一下您與Master有甚麼關係?」

「喔!您是指羅斯老爺嗎?你也明白——倒不如說是促成今天我倆見面的契機吧,在擔任討伐者公會的理事長之前,我是『龍饗軍火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也就是軍火商啦!貴組織的貨源與技術都是與我們公司合作。」

「這麼說,有關『燕鷗』的開發技術也是來自您的公司嗎?」

最近組織內的燕鷗技術洩漏,或許能從古拉格斯先生的身上挖掘些頭緒。

「是的,貴組織的窗口似乎是同為幹部的……英高先生嘛!」

「對的,英高是負責『技術開發部』的部長,若軍火商與組織聯絡的話,確實是與英高本人聯絡。」

「英高先生呀……」古拉格斯搓了搓下巴的性感小鬍子,彷彿陷入回憶地感嘆道:「……他是位天才,無論是銷售或是開發,都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嗯,這我認同。」

那副看似瘋癲不正經的外表,內在卻是不折不扣的隱世天才。

古拉格斯的一席話並非是攀龍附鳳而掰出的謊言,他是一間上市的軍火商董事長,對於軍火領域的天才是不可能看走眼,更不可能違背良心,將自己的專業當作阿諛奉承的工具,倒不如說由他親口讚揚,聽起來格外真實與確信。

英高在各類武器的改良確實有不少貢獻,身為地下人的他以匿名的方式,在天空之城中獲得近百項的伏魔器與神器專利權,如此豐功偉業只花了兩年。

包括比斯特所使用的其中幾把伏魔器,也是經由英高的改造的傳說級武器,世界上僅比斯特一人擁有,絕對的強悍與不可替代。

似乎只有羅斯知道,英高的這些技術與知識是由某位高人指導。

「那麼,請問您想與合作的內容是……?」

「我希望你可以成為專屬於我的『鍛造師』。我既是元素持有者,同時也是神器持有者與伏魔器的愛好者,我對武器的完好度有著絕對的堅持,也追求更接近於完美的性能,天空之城生活的這三年,希望能找到長期合作的能人。」

無論是神器或伏魔器,都會有損壞或是版本過舊的問題,因此「鍛造師」的存在便相當重要。這是經過國家考試才能獲取的執照,位階從低到高是「初級」、「中級」、「高級」到「特級」,每個位階能夠執業的場所各有不同。

鍛造師的工作場所相當廣泛,從軍隊、軍校、警署等大型部門到鐵匠鋪、武器商、各式集會……等,都會有鍛造師的身影。除此之外,少數厲害的神器或伏魔器持有者也會有自己專屬的鍛造師,這類鍛造師就無法替其他人工作。

但想要成為專屬鍛造師,沒有一定的實力是無法勝任的。

古拉格斯,特級鍛造師,曾是政府的三大首席鍛造師之一,任職達二十年有餘的時間,隨後退休並開設軍火公司,也就是現在的「龍饗軍火」。

在天空之城中,古拉格斯的大名家喻戶曉。他研發出諸多開發理念與創新的技術,甚至許多軍校的科系——「現代軍火研究部門」都是以古拉格斯曾經寫過的多篇論文作為學術參考,沿用至今依然受用無窮。

不過,身為地下人的比斯特就沒那麼熟悉,只能透過莉莉絲的口頭介紹,體會著古拉格斯的豐功偉業與傲人之處。

比斯特的委託確實讓古拉格斯心頭一顫,沉默半會。

「有甚麼難言之隱嗎?」

「嗯……」長吟一聲,古拉格斯習慣性將右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包香菸與打火機,熟練俐落地翻開打火機,抖出盒子裡的其中一根香菸。

準備點燃菸頭的剎那,沉思中的古拉格斯似乎想起甚麼,停止了動作。

「啊……抱歉,沒有事先向您過問就自顧自地點燃香菸。」

「沒關係,我本人對菸味並沒有特別的抗拒。」

「喔!那麼您也想來一根嗎?」那笑容開心得彷彿找到志同道合的菸友,古拉格斯抖出盒子裡的另外一根,大方地分享著超級昂貴的特殊菸。

比斯特苦笑並伸出右手做出阻擋的動作,拒絕道:「我還不能抽菸。」

「嗯,說得也是。那麼在下就點根菸來抽嘍?」

「請便。」

吞雲吐霧之間,古拉格斯的笑容便開始有些發愁。「想必是莉莉絲跟您闡述在下以前的工作吧,要不然您也不會找我擔任您的專屬鍛造師。」

「是的。」

「啊呀……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仔細想我也退休將近十年的時間,在經營龍饗的這段時間,我既沒有繼續鑽研各類武器,也沒有繼續追蹤這圈子內的情報。若要勝任您的專屬鍛造師,只怕無法回應您的期待。」

「難道你對武器開發已經沒有興趣了嗎?」

「倒也不。應該說上了年紀的我,早就沒有年輕時的熱血,退休後我逐漸找到比武器開發更重要的事情,當我想追逐這些重要事情時,為時已晚了。」

「是甚麼?」

「家庭。」大吐一口白菸,古拉格斯難掩抑鬱的表情被朦朧的雲霧包覆,顯得更加惆悵。調息呼吸,繼續回憶道:「大約在我三十四歲的時候,我的女兒出生了。然而,那時的我只專注於新技術的開發,卻無視了女兒的成長。」

「你認為是身為鍛造師的執著,令你與家庭產生了隔閡嗎?」

「不怕您笑話,我到女兒十二歲前,都還沒跟女兒說過半句話。幸好,她很自律,不僅能自己打理好家務,也熱愛神器,這也是我與她唯一的聯繫點。為了彌補以前冷落女兒的那段時光,我這才辭去鍛造師想好好陪女兒。」

「話雖如此,您現在經營軍火公司後還有時間與女兒相伴嗎?」

「關於這點呀……其實本來沒打算設立軍火公司,但實在是閒不住,雖然我強迫自己不去關注鍛造師這圈子的新消息,但越是這樣就越飢渴難耐,最後便折衷開設了軍火公司,本是抱著經營好玩的心態去設立……」

「……結果生意比想像中的還要好?」比斯特直接猜穿。

面露無奈的古拉格斯默默地點頭。

(這不廢話嗎?前任的三大首席鍛造師開設的軍火公司,能不熱門嗎?)

「你的苦衷我明白了。但我想強調的是,擔任我的專屬鍛造師並不用花費你太多時間,你還是可以保有原來的時間經營公司與照顧家庭。」

「嗯?您的意思是……?」

「就我現在擁有的一把始祖鳥與四把伏魔器而言,我全部的使用次數幾乎不超過十次,因為我在軍校報考的科系是魔法科,平時根本不會使用武器。」

震驚的消息令古拉格斯瞪大雙眼。「魔法科!?可是我從莉莉絲那邊聽您是擅長使用始祖鳥與伏魔器的高手,難道您在魔法領域這方面也有造詣?」

「應該算略有所長吧。相較於其他的專屬鍛造師,我賦予您的工作內容會比較輕鬆,大多是以保養與維護為主,本來是期待您能夠做更多事情,但若是您有家庭與事業的顧忌,那我就退一步,減少您的工作量吧。」

「為何……為何一定要選擇在下?城外優秀的鍛造師大有人在呀。」

「因為我不僅看中你的技術,也相中你在武器界的權威與勢力,有些事情是你不需花費太多力氣就能得到的東西,也是我永遠不可能辦到的。」

「原來如此。呵呵呵呵……您可真是一位有趣的人。」古拉格斯饒有興致地笑著,將只剩下三分之一截的香菸重壓於菸灰缸,陷入短暫的沉思。

陡然間,細小聲音「久違熱血一下似乎不是壞事」從古拉格斯嘴裡發出。他重拾自信的微笑,正臉望向正在等待自己回應的比斯特。

那是下定決心的表情。

「您都替在下著想到這份上了,再拒絕就顯得很不厚道。」

「喔?聽你這回應,是答應了嗎?」

「嗯——答應!在下很想這麼說,但既然是以合作關係為前提的話,在下就不能無條件地提供您服務了,諒您能理解在下的苦衷。」

敲門聲突然傳入室內,古拉格斯站起身打開大門——是服務生端來兩杯黑咖啡與一盤琳瑯滿目的烤餅乾。

「辛苦了。」接過精緻的咖啡與甜食,關上大門並重回沙發上。

「請享用!」

「謝謝。」意思意思地捏住盤子中的一塊咖啡色餅乾,「喀擦」一聲咬碎半面餅乾,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是巧克力口味的餅乾。

確定嘴巴中的餅乾殘渣吞入肚內,比斯特說道:「不愧是商人,一字一句都記得這麼牢固。不錯,確實得要以合作關係為前提,說吧,你想要甚麼?」

捎起餅乾的右手正在褲管上來回摩擦,擦拭著手指上的餅乾屑屑。比斯特似乎是準備好拿出錢包裡的金融卡,正在等待著古拉格斯的報價。

對方貌似也早有預料,不假思索地張開嘴巴,開心地應道:「那麼,希望您能向在下展示『檮杌』的力量。」

「蛤?」比斯特愣在坐位,快速運轉的腦袋正在消化著從未預料的答覆。



《西元2175年7月24日,下午4點51分,「薩爾」第三市區下水道》

躁動的觀眾緊緊包圍鐵籠,呼喊聲將空間填滿,幾乎將整個下水道掀起。絢爛的燈光閃耀著陰暗的空間,凝聚在以鐵籠包覆住的格鬥場。

鐵籠戰。整個下水道中獎金最高的比賽,被只要輕觸就有可能神經崩壞的「負能量」(Negative Energy)鐵籠圍繞,一旦進入便無法輕易逃脫。

鐵籠戰的規則很簡單——不擇手段地擊敗對方,你想用元素光輝來場華麗的戰鬥、駕馭神器揮灑激情的搏鬥、操控伏魔器展現智慧——都沒有問題。

勝負條件只有其中一方失去戰鬥能力而已,就算被打出場外,若依然保持戰鬥狀態的話,也不算輸。主動投降更不會受理。勝方必須不斷地接受挑戰,直到戰敗後,新的勝方便會開始新的挑戰輪迴,直到沒有新的挑戰者為止。

與其說是戰鬥經驗的較量,倒不如說是持久力的考驗。

整個比賽的運作模式類似於賭馬,各方觀眾會在比賽開始前下注最有可能獲勝的參賽者,最後依照勝負結果與賠率分發獎金。因此,大部分的參賽者都是由觀眾親自培養的鬥士。但偶爾也會有自願參加的挑戰者,想獨攬獎金。

為了防止參賽者操控賽局的情況,若是兼具參賽者與賭方——雙重身分的挑戰者,這類人一律只能下注在自己身上,不能賭其他參賽者勝利。

鐵籠賽一周舉辦兩次,參賽者形形色色,其中不乏魔人的出現。魔人雖然在天空之城中備受歧視,但不可否認那優秀的戰鬥體質,好幾次的賽事冠軍都是由魔人獲得。當然,這些魔人其實都是奴僕,由各大豪紳培養的殺人機器。

理所當然,親自贏來的獎金大多數都被豪紳們瓜分,那群魔人們真正能夠捧在自己手心的金幣所剩不多,甚至無法維持基本的生活品質。為此,若想要維持溫飽,這一周兩次的鐵籠戰已經成為無可避免的必要行程。

然而,這周的鐵籠戰已經舉辦到如火如荼的高潮點——女孩以快速的步伐繞到碩大男子身後,瞄準粗壯的大片背肌,揮出宛如劍雨般撩亂的連續刺拳,力道看似輕薄卻很有效,男子的神情滿是痛苦與忍耐。

女孩的身材纖細,面對的男子卻是一名筋肉人,赤裸的上半身遍布堅實的肌肉,看似刀槍不入的厚實身材,如今卻近乎抵擋不住女孩的刺拳。

「臭小鬼!」男子忍無可忍地大吼著,反手朝背後重揮。沒有命中的實際感覺,因為揮空了。當男子轉過身想確認狀況,後頸卻又襲來強勁的拍擊。

男子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嘴角竟滲出一絲鮮血。

不知何時,已經繞到男子後頸的女孩趁勝追擊,將男子的雙肩當作跳箱,順著一股力量輕鬆跳到接近三米的高度,隨後雙拳緊握,滯空於男子的頭上,瞄準著男子頭頂中心,再次施展出連續且快速的刺拳。

箭如雨下般的攻勢拳拳到肉,沉重且扎實的無數拳擊逼得男子屈膝跪地,頭頂開始滲出大量鮮血,淋在男子臉龐,此時的他面目猙獰,血絲遍布眼白。

然而,男子也非省油的燈。承受著女孩的快攻,他開始緊縮胸肌並且雙臂環抱於頭頂,蜷縮的身體彷彿一顆圓圓的大石頭,抵擋著女孩的快攻。

女孩也不浪費力氣維持快攻,準備以男子正在環抱頭部的雙手作為跳板,重新跳回地面——殊不知這是男子的計謀,在女孩伸出雙腳準備踏在自己雙手的瞬間,他解除圓球的姿態,伸出右手緊握女孩的右腳踝。

面目猙獰的臉龐瞬間顯露出逆轉的得意壞笑。

「上當了吧!」

順利握住——緊握的右手心正在醞釀熾熱的高溫,男子想要以火元素融化女孩的右腳踝,藉以阻斷女孩的行動。

忽然,三把飛刀朝自己臉部襲來。男子當即就反應過來,伸出左手施展「熔爐之壁」(Furnace Wall),一面火牆乍現,瞬間融掉襲來的三把飛刀。

「嘻嘻!真是天真的小鬼頭,等著你的腳踝被慢慢燒掉吧。」

「熔爐之壁」持續釋放著,為了防止女孩繼續使用飛刀偷襲。雖然看不到女孩目前的痛苦表情屬實可惜,但能夠親眼見證女孩的腳踝溶解,倒也不錯。

緊握腳踝的右手心正在快速升溫,女孩的跑鞋與跑襪已經承受不住高溫,先化成灰燼。男子絲毫不憐憫地繼續加升火溫,得意的嘴角大肆上揚。

也許是覺得勝負已分,場邊的觀眾們狂躁地呼喊著,似乎正在提前祝賀著男子的勝利——男子露出狂傲的邪笑,望向場外回應著觀眾們。

「獎金我就收……嗚!」陡然間的刺痛感在背部快速傳導開來,瞬間感覺到背部肌肉受到類似撕裂的劇痛。

男子那短暫的壞笑馬上消失。觀眾們的狂躁祝賀聲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抑制下來。不解的視線艱難且緩慢地轉向身後看——近乎十幾把飛刀已經深深插入背部,鮮血如同瀑布般傾瀉著,瞬間將整片背與腰帶染紅。

這飛刀與剛剛從正面撲來的三把飛刀一樣,明顯是女孩發出的攻勢。但這小鬼已經被自己的右手緊握,腳踝也應該被毒辣的高溫慢慢溶解才對。

當他想解除保護自己面前的「熔爐之壁」確認女孩的現況時——

「——天真的大叔。」女孩的聲音突然從腳底下傳來。當男子驚恐地低頭察看時,猛烈的上鉤拳冷不防地命中自己的下顎,男子被完美揍飛。緊握腳踝的右手順勢鬆開,「熔爐之壁」也被迫解除。

女孩的本體解除隱形,名為「刺客守則——『幻』」(Assassin Code——hallucination)的招式,被男子緊握的假身化為泡沫,華麗地消失在眼前。

下顎的劇痛感依存,嘴角滲出比剛剛更多的鮮血,來自於牙齒被重重壓迫而斷裂的鮮血,嘴裡依稀感覺得到顆粒感,是掉落的牙齒嗎?

滿臉驚恐的男子倒臥在地,突如其來的襲擊使得男子的肌肉僵硬,暫時沒辦法站起身。無法理解的視線凝視著高高在上的女孩,難道剛剛打的是假身?

「無法理解是正常的。」解讀出男子眼神中的疑惑,女孩自言自語說著,用左手伸進自己右手袖口,從裡面掏出一本小簿子——暗紅色的筆記本。

撫摸著沒有封面的書皮,接著緩緩翻開,女孩平靜解釋道:「這本書叫做『刺客守則』,裡面存放著各種招數,如你所見,是我的專屬神器。」

「神……器?」

居然有神器是以「書本」的外觀去設計!?

「好了,該結束這場比賽,我也要準備迎接新的挑戰者。」女孩露出道別的微笑,快速翻閱著紅皮書並停留在某一頁,灰白色的光輝從書頁中綻放。

三分鐘後,男子徹底失去意識,無聲無息地倒臥在地上。

在鴉雀無聲的觀眾凝視下,裁判上台並蹲下身子,仔細確認著男子的精神狀態。毫無回應的男子繼續冰冷地倒在檯面上,裁判方才站起身。

宏亮的聲音大肆向場外觀眾宣示道:「這回合由『賽莉娜』小姐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