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圓桌會議
本章節 9068 字
更新於: 2022-09-11
環境明亮的會談場所。圓環空間的邊緣擺置著風格穩重的傢俱,幾名穿著黑白相間洋裝的女僕們各自安靜地端著茶水,供放於場所中央的圓桌邊。
對應著陳列於桌邊的五張高腳椅,茶水被各自安排在每個座位前的桌面。座位並沒有半個人缺席,以五人為主要集會成員,會談即將開始。
其中一張座位正是亡軍第三分部的指揮官「丹」本人,也就是這次集會的召集人。這次的會談地點也選擇第三分部的據點。
其餘四位皆是受到丹的召集,以「賓客」的身分親自現身並對談。
克勞夫,代表著新世界組織的首領,他的座位緊鄰丹的右側。兩人相隔約兩米的距離,不過,仍可以依稀感覺到這位召集人正在散發著不悅的情緒。
不悅的眼珠朝四周環顧著,似乎像是在尋找著某人。
「第四分部的指揮官呢?」丹刻意壓地音量地向在場其他人詢問。克勞夫表現出事不關己的模樣,靜靜地喫著剛端上來的熱茶,不打算回應。
坐在丹的對面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婆婆,佝僂的體態蜷縮在座位上,穿著濃厚中國風的豔紅旗袍,雙手交疊並輕壓在木頭拐杖的頂端。老皺的臉龐掛起微笑,與其說是普通奶奶該有的和藹笑靨,更像是老謀深算的詭笑。
「就在今天早上,第四分部的指揮官以電報的方式,向除了你以外的三位指揮官們傳達拒絕出席本次緊急會議的意思,希望我們能夠轉達。」
老婆婆以平穩且緩慢的口吻解釋著。縱使是以床邊故事的語氣闡述,同時也摻雜著安慰的意味,但還是沒有安撫到丹的情。
他現在的表情非常淺顯易懂,面目猙獰的臉皮完全擠在一塊。
「豈有此理!身為組織的重要幹部,同樣掛上『剎那』的代號,面對亡軍的未來竟然置若罔聞!我現在就派人強逼那傢伙過來。」
「不。」坐在丹左側的年輕男子放下茶杯,以輕柔的語氣阻止丹的命令。與丹坐著相同的位置,代表男子也擔任某個分部的指揮官。
幾乎重疊的兩項命令,正在現場待命的女僕們瞬間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受理哪位大人的命令。嚴格來說,那位年輕男子的命令稍微晚了點,應該視其為最終的命令才對。不過,這裡的女僕們效命於丹,主人的身分更勝訪客。
正當現場縈繞著尷尬的死寂時,丹似乎對男子的插話很感興趣。他伸出手朝空氣揮了幾下,以肢體語言允許女僕們繼續待命。
「你又想說些甚麼?」
「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帶著棕色牛仔帽的酷男子,稚氣的笑顏被帽緣的大半陰影覆蓋著,伴隨著那副甜蜜微笑,彎起的嘴角酷似邪惡小丑的媚笑。那身破舊卻還沒縫補的皮衣與幾乎退色的牛仔褲,替男子增添幾分年代感。
「上頭在昨晚才交付『剎那』新的工作,執行的時間點正好從今早開始,這才導致他婉拒這次的出席。『阿僧祇』女士您也真是,怎麼能不說清楚呢?」
話鋒一轉,男子的責怪突然轉移到剛剛那位老婆婆,正是代號「阿僧祇」的第二分部指揮官。雖說是責怪,比較像是暗諷丹的壞脾氣而挖苦老婆婆。
阿僧祇冷笑著,年邁的身軀受到規律的「呵呵」笑聲而微微顫抖。
「就是因為這孩子做事總不經過大腦,我才想稍微捉弄他一下。」阿僧祇雲淡風輕地解釋著,不打算掩飾剛剛想捉弄丹的心情。
受到兩人的調侃,丹的神情更添上幾分羞愧與不悅,粗厚手心緊握茶杯,大口地將杯中的熱茶飲盡。重重將空掉的茶杯重摔桌面,瓷器碰撞的巨響嚇壞在場的大部分女僕,卻沒有嚇到在座的任何一位幹部。
男子強忍著笑意,因為憋笑而發出陣陣鼻音地問道:「生氣了?」
「你再多說一句,老子我現在馬上斃了你信不信?」丹很不客氣的威脅。男子露出「我投降」的戲謔笑容,聳了聳肩展現自己的無辜。
「豈敢,我區區『恆河沙』的第一分部指揮官,怎麼敢跟身為「那由他」的你作對呢?若剛剛的言行舉止令你不快,我現在就表達深深的歉意。」
此時,遲遲未開口的最後一名男子輕推著鼻間的眼鏡,冰冷的視線投射在三位指揮官身上,語氣輕蔑地說道:「在『新世界』的首領面前,成何體統?」
那套純白軍裝非常乾淨,雙肩佩掛著金黃色的鎖鏈,右胸別著「黑百合」的花雕勳章,從模樣來看簡直是一位地位高貴的軍官。烏黑秀髮披散於雙肩,凌亂的瀏海會讓人誤以為是燙捲,實際上只是懶得整理。
「咳咳,說得也是。」丹終於有些消停,但餘留臉上的不悅還是很明顯。重新調整坐姿,再次環顧座位確認各位的出席,會議在不言中默默展開。
丹稍微整理自身的衣裝,同時以命令的口吻喊道:「書記官準備記錄。」
「是。那麼,煩請各位大人先以自我介紹的方式,按照位階高低接連向小的彙報,方便出席人員記錄的前置工作。」
書記官就位——指揮官們與克勞夫坐穩——唱名開始。
「第三分部指揮官,組織代號『那由他』,本名『丹.霍爾』。」
「第二分部指揮官,組織代號『阿僧祇』,本名『阿嘉莎.泰勒』。」
「第一分部指揮官,組織代號『恆河沙』,本名『傑森.威爾遜』。」
「第五分部指揮官,組織代號『極』,本名『唐納德伍世』。」
這些代號皆是以佛教的單位取名之,雖然從職位來看都是平等的指揮官,但伴隨著代號的意義——也就是單位的大小,決定了他們在組織的身分高低。
而決定身分高低的關鍵因素便是對整個亡軍組織的貢獻程度。組織內僅次代號「不可思議」的第四分部指揮官,丹的第三分部位於老二的位階。
「新世界出席代表,身分為受邀訪客,本名『克勞夫.梅里特』。」
梅里特的姓氏一喊出,能夠明顯感受到其餘三位指揮官的視線有所騷動。不過,由於會議紀錄的前置工作正在執行,所以沒有發出半點異樣的聲音。
俐落快速的鍵盤發出劈哩啪啦的按鍵碰撞聲,在唱名完畢後的寂靜空間內更是清脆——很快,書記官發出「錄影已啟動,請各位開始會議」的允許。
這是每次會議開始前必須執行的紀錄流程,是亡軍內部的規定。
丹輕敲自己桌面上的鍵盤,四位訪客的眼前憑空出現一面以投影方式呈現的虛擬螢幕,畫面上是有關於埃利諾與柯佛慘死的大致情報。
空間內陷入認真閱讀時的沉默。很快,代號「極」的唐納德率先提問。
懷疑的視線投向坐在主席位的丹,狐疑地問道:「就這些?」
「對。」
「不是……損失了總計八名菁英以及兩位強悍的將軍,換來的情報卻少的不可置信,難道有甚麼苦衷嗎?還能有甚麼事情不允許我們知情?」
「不,這些情報就是全部了,裡面絕對沒有夾雜隱含之情。」
「嗚。插入幾張圖片跟簡短到不行的文字敘述,明明還有這麼大的書寫空間卻沒有幾行字能夠填補,好歹也加入點看法吧?乍看還以為是童書。」
面對傑森的嘲諷,丹意外地沒有表現出會議開始前的暴怒,而是因為無能為力而展現的沉寂。低嘆道:「如果內容能跟童書一樣單純就好。」
向來暴躁的丹竟然有如此纖細的表情與反應,著實讓先前不以為然的傑森有些詫異,收起戲謔的微笑並挺起胸膛,正式認真看待這件事情。
「情報上面看來,排除為了刺殺任務而執行的前置工作,任務中損失五名士官、兩名中尉、一名上尉與兩位將軍……這損失實在慘重呢。」
傑森從阿嘉莎的報告中擷取重點。「嗯?阿僧祇所謂的前置工作是……?」
「就是為了勾引目標而執行針對商業大樓的恐怖攻擊,根據線報指出目標當晚正在商業大樓內辦理事項,也是唯一卸下防備的時機。」
「那這項前置工作有損失到內部組織的人員嗎?」
「人員沒有,但軍用魔物可是全部都白白送死。投入這次前置工作的魔物數量分別有三百隻『爆誕蟲』、兩千五百隻『食人蒼蠅』以及十五隻『屍鬼』。雖然是被預設為合理消耗,但合理的前提——是任務要乾乾淨淨地完成。」
「不僅沒完成,組織辛苦供養的軍用魔物也全數浪費在前置工作。」傑森露出遺憾的表情,但很快他的神色有了變化,似乎是察覺到怪異的點。
「不對,如此大量的軍用魔物是如何全數消失?就算是大樓倒塌造成魔物喪命於瓦礫中,但應該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吧?」
「我可以說說我的想法嗎?」沉默已久的克勞夫突然舉起手。
丹點點頭,倒不如說求之不得地答應道:「當然可以,克勞夫先生。」
「謝謝主席。我想先確認一點我的立場,我是這次事件的外在者,本應該無權知悉半點內線情報,如今有幸能參與討論,不乏感謝各位的抬舉與認同。但我是否能劃清這次事件的界線,堅守身為外在者的立場呢?」
此話一出,四位指揮官互相對視了幾眼,幾番短暫的眼神交流像是在衡量著克勞夫的立場宣示。
「當然可以。」阿嘉莎老皺的嘴角微微撐起,展現出善意的微笑。「克勞夫先生的出席單純是為了共同獲得這次目標的相關情報,我們不會將這次的所有損失責任轉嫁到您的身上,這點立場是相當堅定的,請放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稍微提出一點小小的看法。根據情報指出對方是一名十六歲的小孩子,擁有獨自對抗十位軍官的能力,但據我所知的還有一點關鍵資訊,就是這些情報都是想殺害目標的委託人給予的吧?」
阿嘉莎點點頭。「是的,老實說,我們並未從這次的行動中,獲取太多有關目標的情報,很多都是源自於委託方的敘述,導致很多內容都是處於不確定的狀態,這次的會議更傾向於對這些情報的可信度衡量,而非改善途徑。」
「原來如此,謝謝阿嘉莎大人的介紹。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件事,我始終有種『整個事件都由一人操手』的直覺。」
「您的意思是……?」
「或許,所謂的委託方與要求刺殺的目標是來自同一個陣營,甚至不排除同一人的可能。我認為用這個角度去推敲這次事件,很多疑點便迎刃而解。」
克勞夫的一席話確實令四位指揮官陷入了沉思。其實他們並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他們不理解這麼做的意義是為何?
目前亡軍的最大敵人就是政府,執行作戰的便是軍警部門。
若是軍方為了追查出亡軍的據點,若目標的實力情報屬實,那根本不需要殺光亡軍派出的手下,而是選擇留下幾名人質作為談判籌碼。亡軍會因為害怕人質洩漏組織的重要情報而主動交涉,若是這樣做勢必會露出許多破綻。
更別說組織內目前已經被高度懷疑有「內奸」的存在,若是為了釣出組織的破綻而自導自演,那麼這場戲的必要性實在不高。
另外,亡軍高層目前還不想要否定這些情報。終究歸咎於情報過於稀少,若是連僅存的少數情報都被認定為虛假,豈不是白白犧牲了十位軍官的性命?目前能夠辦到的,只有暫且相信手中的情報存在著足夠信任的價值。
最後,就算目前手中的情報全部都是正確無誤,高層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情報不夠清楚,若是在含糊不清的前提下捉捕目標,很容易受到軍警部門的注意。對方終究只是一個人,要在偌大的城市躲藏,實在太容易了。
更何況對方還握有身分保密的優勢,亡軍更無法輕舉妄動。
「克勞夫先生的想法確實很有可行性。」表情凝重的丹用著沉悶的語氣,肯定了克勞夫的提議,但緊接著卻拒絕道:「不過我並不打算以此執行。」
四道疑惑的視線共同投射在丹的身上,他又接連解釋道:「應該說,按目前的情報去執行捕捉實在過於莽撞,現在我更希望能防止錯誤再次發生。」
傑森右手撐著腮幫子,呈現傾斜的坐姿,問道:「是怎樣的防止法呢?」
「我們先假設委託方提供的情報是正確的,那麼,接下來的幾個月,開始拒絕類似委託,將其儲存並列入特別觀察的名單。」
「消極做法呀……」唐納德有些失望地喃喃著。其餘兩名指揮官同樣露出不太開心的表情。鄰座的克勞夫倒是沒什麼意見,依舊平靜地喝著熱茶。
或許是早猜到指揮官的反應,丹無視並繼續解釋道:「另外,依照對方十六歲的條件,我會派出少量的臥底,潛伏於各大學校與軍校。」
「潛伏的範圍呢?」阿嘉莎追問道。
「以薩爾為中心,鄰近的城市也會列入觀察地區。」
「插個話。」唐納德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丹的發言。
克勞夫頓時感覺到一道不客氣的視線朝自身襲來,來源是來自唐納德。他保持著平靜的態度,沒有因為異樣的視線而有所動搖。
似乎心中也有預感,對方即將會有怎麼樣的發言。
被打斷的丹沒有生氣。「你有甚麼想說的嗎?唐納德。」
「我記得——新世界的主要據點在鄰近薩爾的德嘉蘭州吧?那麼,能否請克勞夫先生幫助這次的搜查計畫呢?當然,並不影響您與您組織的立場。」
尋求協助的請求,回覆幾乎無縫接軌的銜接。克勞夫露出微笑,爽快應道:「若是能保持原有立場替合作夥伴貢獻一份力的話,那當然沒問題。」
「那真是太好了,我記得德嘉蘭州的軍校分部很密集,依照對方的身手與正常的適學年齡,有很高的機率就讀軍校,而非普通教育機構。多謝了。」
「哪裡話。」
雙方各自以微笑互相對視著。
「話又說回來,柯佛跟埃利諾兩位將軍的屍體最後有找到嗎?」阿嘉莎的一句疑問,再次將眾人的思緒拉回毫無頭緒的謎題之中。
丹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像是為了應付眾人疑問而無奈說道:「兩位將軍的最後生命跡象都在不同的位置出現,不過,對方似乎是為了示威而將兩具遺體放置在薩爾東南方的某處廢棄工廠裡,在那拍下兩具遺體的照片傳回本部。」
「喔?居然還有照片,這我倒想看看。」
「我也想看。」
「在場應該還沒有人看過吧?」
克勞夫默默舉起手,自認道:「我有看過,透過第三分部的程序員得知。」凝重的語氣。複雜的表情。克勞夫的反應像是看到鬼一樣,心神不寧。
丹的下顎輕靠交疊的雙手背上,用嚴肅的表情向在場三位指揮官確認道:「真的想看嗎?老實說,即便是你們,我也不認為你們能平靜地看完。」
唐納德淡然推了推眼鏡,不解地說道:「一個十六歲小鬼至於嗎?更何況,說不定對方有在屍體上遺留著蛛絲馬跡,漏看豈不是一大損失?」
阿嘉莎與傑森沒有表示甚麼,但上下點著頭,同意了唐納德的話。
一陣像是嘆氣的鼻息從丹的座位發出。丹不願多說甚麼,移動著右手操控著鍵盤,在即將傳送圖檔之前,他再次說道:「留下心理陰影,我可不管喔。」
隨著「確認」鍵輕輕往下按——會議廳內傳來接二連三的噁心驚呼聲。
●
比斯特小心翼翼地端著剛沖泡好的熱咖啡,緩慢地走入客廳。馬克杯底部碰觸桌面的同時,他唯唯諾諾問道:「師傅,您怎麼知道我的房間?」
泰然坐在沙發上的女孩——茉莉安露出滿意的微笑,小小的鼻子聞著咖啡的香氣,內心已經等不及品嘗一口。
茉莉安絕對是少數幾位,願意讓比斯特低頭的重要人物。不過,年輕男孩心甘情願向目估只有幼稚園大的小女孩磕頭,這畫面看起來實在有點好笑。
「嘻嘻」的一陣可愛笑聲,茉莉安的右手食指勾住馬克杯的鉤環,提起並輕啜一口,入喉後大聲稱讚道:「不愧是我徒弟,咖啡泡得恰到好處。」
「……非常感謝,不過,請問您能先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嗎?」
放下馬克杯,茉莉安艱難地翹起二郎腿——這件軍長褲包束著纖細小腿,緊貼於雙腿肌膚,肢體上的活動幅度也被長褲的材質限制住。
總之還是保持住威嚴,在長褲沒被撐破的前提下順利翹出瀟灑的二郎腿。
「狐狸呀狐狸,你可是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與殺氣,從遠處的鐘樓悠哉地回到這裡,普通人可能察覺不到,但我不是普通人。順著殘留的氣味與殺氣,我自然而然地追蹤到這間飯店,也很順其自然地發現你所住的客房。」
「鐘樓……嗎?」
師傅應該是指自己藉由可疑的影子追溯到施術者,也就是躲藏在那座鐘塔頂樓的神祕女子吧?難不成,師傅就在那時候就發現到自己的蹤跡!?
自己都沒有發現自身行動早已受到師傅的監視,看來還需要多加磨練。
「吶,如何?有發現甚麼有趣的線索嗎?會讓你親自動身執行的追捕任務應該都不簡單吧。我那天看到你好像徒手制伏一名女子,線索是那傢伙吧?」
「目前還未確認對方身分,但我有留下後手。實際內容恕學徒無禮,無法與您彙報,因為是關於組織的任務機密,縱使是您也一樣。」將頭壓得很低,比斯特自從端上咖啡後就一直站在原地,沒有選擇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無可奉告呀……也是,我總不能因為身分而脅迫你說出來,可以理解。話說你的入學考試還順利吧?有遇到刁難嗎?」
抬起頭的比斯特重新與茉莉安對上視線。「我很幸運,即便監考老師知曉我的身分也沒有表現過分的排斥。至於考試過程的部分,並沒有遇到甚麼困難,倒不如說,我有特別控制自己的表現,至少不會表現得特別異於常人。」
「說得也是,畢竟入學考試的難度是針對未受過正式訓練的新生們,對你來說絕對是小菜一碟。比起這個,我想知道你說的那位監考老師是哪位?」
茉莉安的疑問令比斯特快速陷入回憶中。雖然只是幾天前的事情,但對於不擅長記住陌生臉孔的比斯特還是花了點時間回想。幸好,那位老師有特別與自己對談過,記憶才稍微鮮明一點。
「名子的話我不知道,但是一位特別沒精神的女老師,講話有點含滷蛋,似乎連呼吸都感覺很費力,是一位既平凡卻特別的存在。」
「喔!原來是那傢伙呀。」茉莉安露出確信的表情。
「您認識嗎?」
「認識。」茉莉安點點頭,沒什麼表情變化的簡短回應。
(應該不奇怪吧,師傅在魔法界是如此有名的偉人,有多少從事魔法教育的職員們會主動想認識?不過,很難想像那位毫無精神的老師會積極認識。)
「師傅,能否讓學徒向您問個問題?」
「我允許。」
「請問您在這座城市是扮演怎樣的角色?」
「欸?」茉莉安稍微瞪大的雙眼,臉色明顯的慌張。「怎麼突然問這個?」
「您應該不可能剛好出現在德嘉蘭州吧?瞧您這身軍裝與剛好出現在聖塔莉茲軍校的大門口,我在猜您該不會任職於軍校——的可能性非常大。」
「……」茉莉安的眼神開始朝其他地方游移,身為師傅既然已經答應學徒滿足求知慾的請求,事到如今,不管怎樣的問題都必須回答。
(但怎麼偏偏是這個問題……就怪自己剛剛不假思索地答應。)
似乎是這個問題令師傅的眼神開始飄移,難道是無法說的祕密嗎?
——凝視著心慌的茉莉安,比斯特是如此揣測著。
以師傅的個性,若是自己提出的問題,她就必定會回答,不然有損師傅的威嚴,這是長久以來師傅對自己的堅持。
但是,瞧師傅的模樣,看來真的存在著難言之隱。抓住這份堅持的把柄,緊緊追問的自己,是不是也有失學徒對師傅的尊重?
「師……師傅,這問題就當我沒提過吧。比起這個,我還有另一個問題,望您解惑。」比斯特低著頭,以虔誠的口吻發出提問。
有了剛剛的前車之鑑,茉莉安雖然因為不用回答身分問題而感到慶幸,但同時又對接下來的未知問題感到恐慌。一時之間,她沒有回應比斯特的請求。
面對茉莉安的沉默,比斯特直接問道:「能否請您協助我這次的任務?」
「任務……?」確定問題跟身分無關後,茉莉安終於開口。她的表情寫滿疑惑,不解地問道:「真罕見,身為幹部的你竟然會求助於他人?」
「十分慚愧,由於人生地不熟,本來我是打算推遲幾個禮拜再開始行動。但現在就是最佳的追查時機,實在不想因為資訊不足而白白浪費。」
「最佳的追查時機——你是指床上的這位女孩嗎?」
「沒錯,我懷疑這位女孩與我想要追查的組織有緊密的關係,況且,對方差不多已經察覺到我的存在,趁著對方還沒摸熟我的底牌,趁火打劫一波。」
「比斯特——」拋去幾秒前神情上的遲疑,露出掌握棋局似的自信。「——關於你向我求助的這件事情我暫時擱置著,持保留態度可以吧?」
看似婉拒的回應,搭配著茉莉安那古靈精怪的口吻,換作常人甚至是熟人也無法直接分析其原意,就算花上不少時間思考也很可能毫無頭緒。
不過,比斯特就不一樣。
對師傅性格瞭若指掌的比斯特,迅速領悟茉莉安的保留態度是甚麼意思。「學徒明白,那麼學徒我期待您的回應。」比斯特露出滿意的微笑。
「話又說回來,不把這女孩叫醒嗎?她應該是你任務的核心人物吧,現在叫醒她不就能馬上執行任務嗎?」
「很遺憾,目前女孩的昏迷是受到多層心理因素與壓力所導致,短時間內很難恢復原狀,即便醒來也沒辦法馬上從女孩身上蒐集情報。」
「擔心女孩會受到二次的心理傷害嗎?」
「是。再者,我已經在先前遇到的神祕女子身上留下能夠追縱位置的隱密魔法,評估對方的魔法水平無法發現我動的手腳,這才放心。」
「喔齁齁,隱密且不容易被發現的追蹤魔法——所以說,你正在等待對方下一波的進攻,藉此等待你施展的追蹤魔法發動嗎?」茉莉安自信地說道。
比斯特倒也沒有震驚的表現,只是將頭壓得更低,展現對師傅的敬佩。
「不愧是師傅,僅從片面的資訊就猜出學徒我施下的追蹤魔法。儘管目前處於被動狀態,但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沒必要把所有事情擠在一塊。」
「嗯,說得也是。這麼久沒見到你本人,你還是老樣子的謹慎呢。不過,我想說的是女孩我能幫忙治癒,你也明白,腦部恢復也是我的強項呢。」
「您的意思是……您有辦法令女孩盡快痊癒嗎!?」
「沒有錯!就看你願不願意了,對我來說,要治癒好女孩的心理陰霾簡直易如反掌,甚至連幫忙都稱不上,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既然如此,麻煩您了。」比斯特壓低額頭,藉以表示自己的感謝。
茉莉安輕描淡寫地點點頭,站起幼小稚嫩的身軀,走向躺在床上的女孩,準備開始對昏迷的女孩施展魔法——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師傅抱歉,是學徒的手機。」
「允許你接,想必是重要的事情吧。」
掏出口袋中的手機瞧了眼螢幕上的聯絡人資訊,點頭回應道:「失陪。」
簡單向茉莉安行道別禮,走出客房的比斯特索性直接站在闔上的房門前,按下綠色的「接受通話」按鈕——「莉莉絲嗎?」
「請問打擾您的私人時間了嗎?」或許是從遲遲未接的電話推測出比斯特目前有事在身,莉莉絲便直接向比斯特詢問並準備好道歉。
當然,比斯特沒有這麼容易生氣,這種道歉自然不需要。
「無妨,怎麼了,突然打給我?」
「是,關於您稍早委託小的事情,就是協助您聯絡『熟悉伏魔器與神器』的達人,我在幾分鐘前已經找到並見過面了。」
「這麼快!?」就連向來效率極高的比斯特都不敢置信,抬起頭望向長廊的時鐘,心中快速估算著從下達指令到現在所經過的時間——才一個多小時!
多麼驚人的尋人效率?
「大人?您怎麼不講話了。」
「嗚!?沒事沒事,不小心發了呆。妳能這麼快找到這等人物實在辛苦妳了,那麼,對方那邊的回應是……?」
「是!對方也耳聞您的大名,表明無論如何都要親自與您會面,希望我能盡快安排時間。您也無須感到壓力,對方表示完全能夠配合您的時間,當然,會面地點、日期與詳細時間都任您安排。」
「這麼好?不過比起這個,為甚麼對方知道我的大名?」
「是,向您簡單解釋一下,這位達人與老爺有密切的合作關係,很大可能是從老爺那邊得知,況且幹部的名聲在天空之城也有所耳聞,這並不奇怪。」
「……原來如此。」比斯特的心中頓感一股無名的壓迫感。
在腦內簡單衡量著日後的行程,比斯特簡略說道:「三天後的下午兩點吧,我可以親自前往對方的所在處,況且飯店內也不適合會談。」
「瞭解,小的立即向對方彙報,那麼電話先掛斷了,若有其他的事情,我會再向您彙報,謝謝您撥空接電話,那麼——告辭了。」
「嗯。」緊接在簡略應答後的是掛斷電話的聲音。
比斯特獨自站在長廊中沉思了一會。他沒想過莉莉絲的辦事效率如此高,一小時前剛吩咐的任務,現在就漂亮的完成並繼續處理後續的時間安排。
為何這等人物,Master甘願讓她一直做小城市的發言人?實在不想否定Master的用人眼光,但這情況在自己眼裡無異於大材小用。
不過,這一切的質疑還得等到與對方見面後才能斷定。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如此稀少的人物,恐怕會是登不上檯面的無用之人。
雖然質疑莉莉絲的態度與眼光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但總比質疑自己所尊敬的Master還來得合理與妥當。
啊!不好不好,師傅還在房間裡等著我。反正大概約好三天後才要見面,這幾天就先處理好「新世界」組織的追查吧。
在自己的行程排定中,破解新世界的優先順序也比其他事情還要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