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狗之行 （上）
本章節 4012 字
更新於: 2022-09-11
「疑似」見到鬼的事，李亞弘一直想問問第五燐。縱使他不知道答案，他的母親也總能給個說法。
然而，無論是雙方碰面，還是在網路上交談，第五燐發言的風格依然奇怪，會忽然斷斷續續、顛三倒四的，反倒讓李亞弘覺得很不安。問了何強飛，他卻說這小子從以前講話就是這樣。
這就奇怪了，拍攝靈異遊戲影片的那段期間，第五燐明明很正常啊！
可是看其他人的反應，居然都與何強飛一致，彷彿他李亞弘才是不正常的那一個。
最後李亞弘決定放棄思考，因為緊接著大夥兒便要南下到高雄勘景了。
畢竟每個人都對這些景點不是很熟悉，在每個地方要逗留多久、說多少臺詞、大家行走的路線如何等等，不先去拍攝地點看過是無法安排的。而且萬一什麼都沒拍到，要製造什麼樣的狀況增加刺激感，這個也得提前準備。
經過開會討論決議，他們預計在高雄待一個月。暑假是旅遊旺季，考慮到住一般民宿會超過他們的預算，遂找了一間提供短期月租的老舊公寓，三個房間，正好兩人睡一間。
這次夜遊的地點，只有觀音山隸屬大社區，而英國領事館、十八王公廟及哈瑪星洋人墓園，皆在鼓山區的西子灣一帶。
因此，他們勘景和正式拍攝的第一個地點都是觀音山。
這裡有所謂的「觀音山八景」，即翠屏夕照、金鐘靈台、石鼓撼嶽、古木仙跡、石筆初開、觀音凌霄、蓮池夜月和天洞朝暾。
要登山的旅客還有很多路線可以選擇，有適合山友運動健身的，也有適合親子大小共遊的。
既然是拍攝冒險性質的影片，他們自然不能選擇最平緩好爬的那一條路。何強飛在看過網路上的幾篇部落格文章後，決定從鳳儀宮旁邊的入口登山。八景中的天洞朝暾距離這個入口並不遠，正好能夠納入拍攝的行程。
抵達租賃的公寓，放好行李，休整一天後，一早李亞弘便駕駛租來的七人座休旅車載大家前往。這裡也不愧是知名的風景區，停車場又多又寬敞，他們很快便在選定的入口附近找到位置停車。
看到鳳儀宮，第五燐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衝上去雙手合十敬拜，求個旅途平安。
這間宮廟僅一層樓，外觀不如其他的大廟氣派，不過對登山的遊客來說極具指標性的意義，每每談及它旁邊的登山步道時，幾乎都是以它的名字作為起點的代稱，彷彿它已然成為觀音山的一部分。
「這小子真是……看到廟就拜。走囉！」何強飛不置可否地笑著，語氣中卻是充滿不認同，旋即招呼大家趕快入山。
「哇，這個看起來有點像刑具耶。」黃肖莉走在何強飛的前頭，看著入口旁邊的鞦韆毫不客氣地說道。
只見老舊生鏽的欄桿上，掛著兩組用鐵鏈和木板製作的簡易鞦韆，中間還有一組像是體操拉環的東西，繩索和鞦韆的鐵鏈一樣都已經變色。在黃肖莉看來，整組設施充滿了飽經風雨和歲月摧殘的年代感，讓她聯想到恐怖片裡那些殺人魔用來折磨受害者的刑具。
「不錯不錯，正式拍攝的時候你就這樣說。」何強飛讚賞道，同時用手機將這玩意兒拍下來。由於此回前來乃是探路性質，故而他並未攜帶攝影機。
「真沒禮貌。」走在後頭的張家文嘀咕，音量小到只有走在他前方的李亞弘聽得見。
隨後證明勘景別帶專業攝影器材的顧慮是正確的，因為他們走沒多久，腳下的石梯就明顯變得窄小陡峭。對沒什麼登山經驗的大夥兒來說，看見步道旁邊出現欄桿或繩索，就得馬上扶住，才能確保自己不會摔下去。
「你確定我們要在大半夜的時間走這條路？」李亞弘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此刻天色明亮尚且覺得危險，晚上在沒有路燈的情況下要扛著器材行走，對他們這些仍屬業餘的學生來說根本是在玩命。
要解決這個窘境，恐怕得另外花錢租賃Steadicam之類的穩定輔助器材，這在他們系上是借不到的，在外面租賃的費用可不便宜。
「沒事，大不了這一段用手機拍。」何強飛不假思索道，顯然對這條陡峭的路線感到十分滿意。
一行人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好不容易走到有桌椅可供休憩的地方，黃肖莉立刻又有了新發現：「你們看，這是什麼？」
她所指的，是橫躺在一旁的大石碑，中間被鑿刻了「祝紀兄三千六百年」幾個大字。除此之外，這行字的周圍還刻有數個人名、像是日本國旗的圖案，以及疑似「興泰」、「萬吉」等或清晰或模糊的文字。
「哇靠，這位紀兄是誰？居然活了三千六百年！」何強飛摸摸下巴，故意開玩笑說。他當然知道沒有人能夠活這麼久。
李亞弘皺著眉頭，他之前時間有限，沒來得及找到這方面的相關資料。
「新聞有說，這好像是日治時期留下來的文物。上面刻的字有筆誤吧，正確來說是『祝紀元二千六百年』。日本的紀元二千六百年，就是西元一九四〇年，那一年日本動員了全國民眾舉辦一連串的奉祝活動，當時還是殖民地的臺灣也沒有例外。」程雨嫣開口補充。
確實，仔細一看，上頭有幾個字好像都不是刻得很正確，像是「三」字中間就多一豎，看起來變得有點像「平」字，也不知是故意出錯還是不謹慎，又或是有其他原因，總之新聞中的說法看起來是可信的。
「嗯，這個到時候不要解釋得太詳細，不然會搞得好像我們在做文史頻道。」何強飛評論道。
張家文卻是在後面默默拿出手機，搜尋了程雨嫣所說的那則新聞。
她剛剛沒提到的是，按新聞中那位文史工作者的說法，這塊石碑算是日軍開鑿前面那個天洞的證據，有些字則是後來的國民政府軍和遊客刻的。
天洞朝暾的天洞，正是日治時期以人工挖鑿的戰備隧道遺址，這一點他們先前討論資料的時候，倒是都已經知曉。
其後沒多久，眾人便行至天洞朝暾的位置。
幾個窄小的石階，向下通往一個窄小的黑暗入口。看網路資料說，這個戰備隧道的內部也不寬敞，僅能容一人通過。周圍除了設有簡略介紹這個景點的牌子，還有警告遊客勿靠近的告示。
不消說，正式拍攝的時候，何強飛肯定會無視這個告示，擅自闖進去的。
天洞旁邊還有一個觀景臺，據說原本是用來防衛高雄煉油廠的炮臺，現在上面已經沒有大砲了。這個區域還有兩座歇腳用的涼亭，其中木造的觀音亭內正有許多人在此泡茶聊天，另一座白色涼亭旁的石椅刻有「民八十四年十二月吉 登山山友協建」幾個字，顯見此山果然深受山友們的喜愛。
婉拒山友們一起喝茶聊天的熱烈邀請，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卻再沒看到什麼特別陰森刺激之處。途中經過的環保公園是一片寬敞的平地，有幾組石椅可供休息，還有好幾棵筆直參天的樹，呈現幽靜脫塵的氣象。
回程中，名為「大覺寺」的佛寺旁，有一整排沿著步道擺設的攤位。這是假日市集，因為李亞弘等人勘景的這天是平日，故而沒有任何攤販開張做生意。
其實這一路上除了何強飛，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幫忙用手機拍照，以便回去後集思廣益，共同決定拍攝的內容。李亞弘更是常常走在大夥兒的前頭，像是來旅遊一般拍下他們的身影留念。
順手拍下一排空蕩蕩的攤位，李亞弘轉身見第五燐這回沒有急著進寺內參拜，倒可以理解，畢竟臺灣的信仰儘管十分多元，儒教、佛教和道教在同一片土地上長時間發展亦會有一定程度的融合，不過各自的信徒還是有所區別，不完全重疊的。
比較奇怪的是，這小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大家都是下坡往前走，只有他站在原地，轉身凝望後方那條剛走過的路。
不，仔細一看，他好像是對著山的深處發呆。
「怎麼了？」李亞弘輕拍他的肩膀，發現他的身體居然微微發抖。
「不對勁，裡這……」第五燐喃喃自語，回過頭看見李亞弘的臉，才倏然回神，搖搖頭，表示什麼事都沒有。
李亞弘歪頭表示不解，隨後快步跟上前面的夥伴。
在回到停車場之前，他快速看了一下手機裡的照片。有好幾張拍到程雨嫣的照片，縱使放大後，她美麗的臉部輪廓仍是清晰的，
但是再往後滑，下一張照片令他的表情驟然凝結。
照片上，大夥兒正一個接一個走下山，而原本走在最末端的張家文身後，卻有另一個白色半透明的身影，隱隱約約像是一個長頭髮的成人。
當下，李亞弘便想到那個知名的紅衣小女孩的影片。
然而，當他用顫抖的手指滑開螢幕放大照片時，白色半透明的身影又消失了。
「喂！小心！」
宏亮的呼喝聲傳來，李亞弘抬頭一看，一輛卡車疾駛而來，即將撞上不知不覺走在馬路中央的他。他嚇一跳，連忙閃避。
「嘖，你什麼時候也變成這種低頭族了？」何強飛走過來，語帶斥責。
李亞弘知道剛剛是這位好友救了他，想跟他解釋，可照片即使縮回原尺寸也不見任何異樣，還當真是有苦難言，最後只能傻笑交差，挨一個走路不看路的低頭族罪名。
這一天的行程結束了，他們在一家連鎖漢堡店飽餐一頓後，開車返回租賃的老公寓。
李亞弘和張家文同一間房，看他在房間裡專心畫畫的樣子，李亞弘也不打擾，逕自到客廳休息。
何強飛和黃肖莉出門閒逛了，第五燐好像在睡覺的樣子，所以這時候留在公寓裡的還有……
「你那時候在看什麼？」程雨嫣走過來，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淡淡說道：「你可不是會看手機看得這麼入迷的人。」
「誰說不會？如果我說我正在看你的照片，你相信嗎？」李亞弘微笑，這是他們鬧翻以來，他第一次在沒有其他人的場合中獲得她的關心。
程雨嫣沉默，半晌才用解釋的口氣，說明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肖莉不是沒發現我們的狀況，她只是以為你做了什麼事，才讓我生氣鬧彆扭。」
是啊，明明是你犯了錯。李亞弘內心輕嘆。
程雨嫣只說這一段話，他便明白了，她是不知道怎麼跟閨密解釋，或者說是懶得解釋，所以才特別來找他，暗示兩人日後可能得假裝還沒分手這件事。
除去她拉不下臉承認自己劈腿這一點，想來她也考慮到了團隊不容分裂的重要性。
他們就是這樣，一直都很了解彼此。
李亞弘覺得很悲哀，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不過，至少她終於肯主動和他聊私事，這也算是改善兩人關係的大好機會。
「我在手機的照片裡看到奇怪的東西。」他說，「我這樣講，你應該更不相信吧。」
「手機借我，我看看。」她伸手。
他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找到那張令他驚駭的這片後遞給她，「我發誓，我真的在家文身後看到一個長頭髮半透明的白影。」
程雨嫣看了看，確實沒看見什麼白影。不經意往前滑，看到自己的照片，她直接關掉螢幕，把手機還給李亞弘。雖然這些照片，李亞弘稍早都有發在群組，拍攝的當下大家也都知情，但她還是感到不愉快。
「我相信你不會說謊。這樣問吧，你是不是剛爬完山太累，才會看錯？」
李亞弘一思忖，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這麼肯定了，畢竟他看到的當下就馬上放大照片，接著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白影，他甚至都沒有截圖留下任何證據。
「可能吧。」最終，他又嘆一口氣，結束話題。
然而，無論是雙方碰面，還是在網路上交談，第五燐發言的風格依然奇怪，會忽然斷斷續續、顛三倒四的，反倒讓李亞弘覺得很不安。問了何強飛，他卻說這小子從以前講話就是這樣。
這就奇怪了，拍攝靈異遊戲影片的那段期間，第五燐明明很正常啊！
可是看其他人的反應，居然都與何強飛一致，彷彿他李亞弘才是不正常的那一個。
最後李亞弘決定放棄思考，因為緊接著大夥兒便要南下到高雄勘景了。
畢竟每個人都對這些景點不是很熟悉，在每個地方要逗留多久、說多少臺詞、大家行走的路線如何等等，不先去拍攝地點看過是無法安排的。而且萬一什麼都沒拍到，要製造什麼樣的狀況增加刺激感，這個也得提前準備。
經過開會討論決議，他們預計在高雄待一個月。暑假是旅遊旺季，考慮到住一般民宿會超過他們的預算，遂找了一間提供短期月租的老舊公寓，三個房間，正好兩人睡一間。
這次夜遊的地點，只有觀音山隸屬大社區，而英國領事館、十八王公廟及哈瑪星洋人墓園，皆在鼓山區的西子灣一帶。
因此，他們勘景和正式拍攝的第一個地點都是觀音山。
這裡有所謂的「觀音山八景」，即翠屏夕照、金鐘靈台、石鼓撼嶽、古木仙跡、石筆初開、觀音凌霄、蓮池夜月和天洞朝暾。
要登山的旅客還有很多路線可以選擇，有適合山友運動健身的，也有適合親子大小共遊的。
既然是拍攝冒險性質的影片，他們自然不能選擇最平緩好爬的那一條路。何強飛在看過網路上的幾篇部落格文章後，決定從鳳儀宮旁邊的入口登山。八景中的天洞朝暾距離這個入口並不遠，正好能夠納入拍攝的行程。
抵達租賃的公寓，放好行李，休整一天後，一早李亞弘便駕駛租來的七人座休旅車載大家前往。這裡也不愧是知名的風景區，停車場又多又寬敞，他們很快便在選定的入口附近找到位置停車。
看到鳳儀宮，第五燐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衝上去雙手合十敬拜，求個旅途平安。
這間宮廟僅一層樓，外觀不如其他的大廟氣派，不過對登山的遊客來說極具指標性的意義，每每談及它旁邊的登山步道時，幾乎都是以它的名字作為起點的代稱，彷彿它已然成為觀音山的一部分。
「這小子真是……看到廟就拜。走囉！」何強飛不置可否地笑著，語氣中卻是充滿不認同，旋即招呼大家趕快入山。
「哇，這個看起來有點像刑具耶。」黃肖莉走在何強飛的前頭，看著入口旁邊的鞦韆毫不客氣地說道。
只見老舊生鏽的欄桿上，掛著兩組用鐵鏈和木板製作的簡易鞦韆，中間還有一組像是體操拉環的東西，繩索和鞦韆的鐵鏈一樣都已經變色。在黃肖莉看來，整組設施充滿了飽經風雨和歲月摧殘的年代感，讓她聯想到恐怖片裡那些殺人魔用來折磨受害者的刑具。
「不錯不錯，正式拍攝的時候你就這樣說。」何強飛讚賞道，同時用手機將這玩意兒拍下來。由於此回前來乃是探路性質，故而他並未攜帶攝影機。
「真沒禮貌。」走在後頭的張家文嘀咕，音量小到只有走在他前方的李亞弘聽得見。
隨後證明勘景別帶專業攝影器材的顧慮是正確的，因為他們走沒多久，腳下的石梯就明顯變得窄小陡峭。對沒什麼登山經驗的大夥兒來說，看見步道旁邊出現欄桿或繩索，就得馬上扶住，才能確保自己不會摔下去。
「你確定我們要在大半夜的時間走這條路？」李亞弘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此刻天色明亮尚且覺得危險，晚上在沒有路燈的情況下要扛著器材行走，對他們這些仍屬業餘的學生來說根本是在玩命。
要解決這個窘境，恐怕得另外花錢租賃Steadicam之類的穩定輔助器材，這在他們系上是借不到的，在外面租賃的費用可不便宜。
「沒事，大不了這一段用手機拍。」何強飛不假思索道，顯然對這條陡峭的路線感到十分滿意。
一行人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好不容易走到有桌椅可供休憩的地方，黃肖莉立刻又有了新發現：「你們看，這是什麼？」
她所指的，是橫躺在一旁的大石碑，中間被鑿刻了「祝紀兄三千六百年」幾個大字。除此之外，這行字的周圍還刻有數個人名、像是日本國旗的圖案，以及疑似「興泰」、「萬吉」等或清晰或模糊的文字。
「哇靠，這位紀兄是誰？居然活了三千六百年！」何強飛摸摸下巴，故意開玩笑說。他當然知道沒有人能夠活這麼久。
李亞弘皺著眉頭，他之前時間有限，沒來得及找到這方面的相關資料。
「新聞有說，這好像是日治時期留下來的文物。上面刻的字有筆誤吧，正確來說是『祝紀元二千六百年』。日本的紀元二千六百年，就是西元一九四〇年，那一年日本動員了全國民眾舉辦一連串的奉祝活動，當時還是殖民地的臺灣也沒有例外。」程雨嫣開口補充。
確實，仔細一看，上頭有幾個字好像都不是刻得很正確，像是「三」字中間就多一豎，看起來變得有點像「平」字，也不知是故意出錯還是不謹慎，又或是有其他原因，總之新聞中的說法看起來是可信的。
「嗯，這個到時候不要解釋得太詳細，不然會搞得好像我們在做文史頻道。」何強飛評論道。
張家文卻是在後面默默拿出手機，搜尋了程雨嫣所說的那則新聞。
她剛剛沒提到的是，按新聞中那位文史工作者的說法，這塊石碑算是日軍開鑿前面那個天洞的證據，有些字則是後來的國民政府軍和遊客刻的。
天洞朝暾的天洞，正是日治時期以人工挖鑿的戰備隧道遺址，這一點他們先前討論資料的時候，倒是都已經知曉。
其後沒多久，眾人便行至天洞朝暾的位置。
幾個窄小的石階，向下通往一個窄小的黑暗入口。看網路資料說，這個戰備隧道的內部也不寬敞，僅能容一人通過。周圍除了設有簡略介紹這個景點的牌子，還有警告遊客勿靠近的告示。
不消說，正式拍攝的時候，何強飛肯定會無視這個告示，擅自闖進去的。
天洞旁邊還有一個觀景臺，據說原本是用來防衛高雄煉油廠的炮臺，現在上面已經沒有大砲了。這個區域還有兩座歇腳用的涼亭，其中木造的觀音亭內正有許多人在此泡茶聊天，另一座白色涼亭旁的石椅刻有「民八十四年十二月吉 登山山友協建」幾個字，顯見此山果然深受山友們的喜愛。
婉拒山友們一起喝茶聊天的熱烈邀請，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卻再沒看到什麼特別陰森刺激之處。途中經過的環保公園是一片寬敞的平地，有幾組石椅可供休息，還有好幾棵筆直參天的樹，呈現幽靜脫塵的氣象。
回程中，名為「大覺寺」的佛寺旁，有一整排沿著步道擺設的攤位。這是假日市集，因為李亞弘等人勘景的這天是平日，故而沒有任何攤販開張做生意。
其實這一路上除了何強飛，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幫忙用手機拍照，以便回去後集思廣益，共同決定拍攝的內容。李亞弘更是常常走在大夥兒的前頭，像是來旅遊一般拍下他們的身影留念。
順手拍下一排空蕩蕩的攤位，李亞弘轉身見第五燐這回沒有急著進寺內參拜，倒可以理解，畢竟臺灣的信仰儘管十分多元，儒教、佛教和道教在同一片土地上長時間發展亦會有一定程度的融合，不過各自的信徒還是有所區別，不完全重疊的。
比較奇怪的是，這小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大家都是下坡往前走，只有他站在原地，轉身凝望後方那條剛走過的路。
不，仔細一看，他好像是對著山的深處發呆。
「怎麼了？」李亞弘輕拍他的肩膀，發現他的身體居然微微發抖。
「不對勁，裡這……」第五燐喃喃自語，回過頭看見李亞弘的臉，才倏然回神，搖搖頭，表示什麼事都沒有。
李亞弘歪頭表示不解，隨後快步跟上前面的夥伴。
在回到停車場之前，他快速看了一下手機裡的照片。有好幾張拍到程雨嫣的照片，縱使放大後，她美麗的臉部輪廓仍是清晰的，
但是再往後滑，下一張照片令他的表情驟然凝結。
照片上，大夥兒正一個接一個走下山，而原本走在最末端的張家文身後，卻有另一個白色半透明的身影，隱隱約約像是一個長頭髮的成人。
當下，李亞弘便想到那個知名的紅衣小女孩的影片。
然而，當他用顫抖的手指滑開螢幕放大照片時，白色半透明的身影又消失了。
「喂！小心！」
宏亮的呼喝聲傳來，李亞弘抬頭一看，一輛卡車疾駛而來，即將撞上不知不覺走在馬路中央的他。他嚇一跳，連忙閃避。
「嘖，你什麼時候也變成這種低頭族了？」何強飛走過來，語帶斥責。
李亞弘知道剛剛是這位好友救了他，想跟他解釋，可照片即使縮回原尺寸也不見任何異樣，還當真是有苦難言，最後只能傻笑交差，挨一個走路不看路的低頭族罪名。
這一天的行程結束了，他們在一家連鎖漢堡店飽餐一頓後，開車返回租賃的老公寓。
李亞弘和張家文同一間房，看他在房間裡專心畫畫的樣子，李亞弘也不打擾，逕自到客廳休息。
何強飛和黃肖莉出門閒逛了，第五燐好像在睡覺的樣子，所以這時候留在公寓裡的還有……
「你那時候在看什麼？」程雨嫣走過來，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淡淡說道：「你可不是會看手機看得這麼入迷的人。」
「誰說不會？如果我說我正在看你的照片，你相信嗎？」李亞弘微笑，這是他們鬧翻以來，他第一次在沒有其他人的場合中獲得她的關心。
程雨嫣沉默，半晌才用解釋的口氣，說明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肖莉不是沒發現我們的狀況，她只是以為你做了什麼事，才讓我生氣鬧彆扭。」
是啊，明明是你犯了錯。李亞弘內心輕嘆。
程雨嫣只說這一段話，他便明白了，她是不知道怎麼跟閨密解釋，或者說是懶得解釋，所以才特別來找他，暗示兩人日後可能得假裝還沒分手這件事。
除去她拉不下臉承認自己劈腿這一點，想來她也考慮到了團隊不容分裂的重要性。
他們就是這樣，一直都很了解彼此。
李亞弘覺得很悲哀，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不過，至少她終於肯主動和他聊私事，這也算是改善兩人關係的大好機會。
「我在手機的照片裡看到奇怪的東西。」他說，「我這樣講，你應該更不相信吧。」
「手機借我，我看看。」她伸手。
他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找到那張令他驚駭的這片後遞給她，「我發誓，我真的在家文身後看到一個長頭髮半透明的白影。」
程雨嫣看了看，確實沒看見什麼白影。不經意往前滑，看到自己的照片，她直接關掉螢幕，把手機還給李亞弘。雖然這些照片，李亞弘稍早都有發在群組，拍攝的當下大家也都知情，但她還是感到不愉快。
「我相信你不會說謊。這樣問吧，你是不是剛爬完山太累，才會看錯？」
李亞弘一思忖，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這麼肯定了，畢竟他看到的當下就馬上放大照片，接著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白影，他甚至都沒有截圖留下任何證據。
「可能吧。」最終，他又嘆一口氣，結束話題。
